而最该震惊的粟颜却没什么表情,她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西西身上,没有多余精力去分析顾晴的意思,也不想知道她盘算着什么计划。
拜昆的助手在他耳边低语,几分钟后,他应允了顾晴的请求。
“不过你不能进实验室。”拜昆提出要求,顾晴笑着耸肩,表示无所谓。
拜昆的人很快上来搜身,粟颜的枪和顾晴一直没来得及带上的通讯器一同被收走了。
“看好他们俩!”拜昆在转身之前吩咐手下道,“战鹰最强壮的战士,一定要绑得紧点。”
温临和熊诗言被一排枪口堵着,背靠背站在一起,半臂粗的麻绳绕在两人身上,把他和熊诗言的后背不留一点缝隙,身后的男人竟无半点慌张,反而指挥起来。
“别那么缠,系不紧的,得从下往上绕,哎对对!”
瘦猴似的手下穿着花布衫,竟也听起熊诗言的话来,照做半天反应过味儿,严肃地用枪警告他闭嘴。
“嘁,不知好赖。”他嘴上絮叨,和温临背在一起的手却在温临掌心点摩斯密码。
厕所。
温临明白了他的意思,半垂的脑袋忽然抬起来,大声道:“我内急。”
枪口呼啦啦对上他,他语气并无变化,又朝瘦猴重复了一次:“我想上厕所。”
瘦猴皱起眉,像是很不耐烦,他指指草地意思让温临就地解决,温临说要上大的,现在蹲不下,瘦猴龇牙咧嘴抓耳挠腮,对着刚系好的绳结愁眉苦脸。
“我就说你不能随便捆,容易解不开的。”熊诗言幸灾乐祸,然后大声表明态度:“你可别让我跟他去啊!我这人洁癖,最闻不得屎尿屁了。”
“你不去我怎么上?”温临突然冷声道,他一直安静沉默,少言寡语,骤然发出严肃的语气,把所有人都镇住了。
“我说了我急,配合我一下怎么了?”他偏着头,红眼皱眉怒骂熊诗言不地道,熊诗言也半点不惯着他,将洁癖孤傲的无情队长扮演到底。
“我凭什么配合你?你也不看看这什么时候,刚绑上你就来屎,绑之前你怎么不说呢?你自己肠子直还指望别人给你擦屁股,天底下哪那么多好事?”
“我……”
“再说了你这样不是一天两天了,平时哪次训练你不是最后一个到的?你这人本来就事多。”熊诗言嘱咐瘦猴,“他事多,平时就这样,磨磨唧唧娘们似的,别理他。”
“我就想上个厕所怎么了?我就不信你没这种急的时候!”温临气得脸红脖子粗,又委屈地朝瘦猴喊:“大哥我真憋不住了,你也知道这种情况等不得,求你了帮我解开吧。”
瘦猴被他俩左一句右一句,夹杂着缅国语和中文的乱七八糟的句子弄得晕头转向,最后崩溃大喊,用枪逼着两人一起往林子里面走。
温临特急,使出全力往前拉扯熊诗言,熊诗言一副被逼迫的懒洋洋的样子,嘴里喊着“我马上要被臭死了”,手指飞快在温临掌心点了几下。
Goodboy。
“行了行了就这吧!”熊诗言说啥不让温临再往前走了,温临往里看了看,好像不满意这个位置,也实在等不及了,挣扎着脱裤子。
他意味深长地瞅了瘦猴一眼,瘦猴和另一名陪同前来的手下对视后齐刷刷转过了身。
“快点啊!”瘦猴大喊,身后衣物摩擦的声音不断传来,却没有任何人说话。
突然他意识到了什么,正想回头,脖子就被套了个麻绳圈,他只来得及瞪大双眼,手还没勾住绳沿,就被勒断了气。
熊诗言松开绳子,看见温临怀里断了脖子的瘦猴,勾了勾嘴角,他们迅速掩盖了两人的尸体,悄声换上作战服,消失在夜色里。
顾晴坐在竹质藤椅上,神色沉重地盯着不远处睡在拜昆旁边的西西,她仔细算了下西西昏睡的时间,得出只有在一小时内让他得到救治,才能最大程度保证他的健康。
这帮狗玩意儿。她在心里唾骂一句。
屋子里少说有七八人,分布在各个角落,粟颜被领进了房屋一角的临时实验室,大概这些林中木屋就是拜昆移动的制毒窝点,之前温临中毒的那一间也是如此。
既然都是木屋,那么构造几乎也差不多,温临中毒那间她去过,当时被他们改造成临时浴室的应该就是做实验的地方,那么粟颜处在的房间应该不大,除去实验用的设备和药剂,屋内应该最多容纳两人。
那么除了粟颜就只剩一个敌人。
这时,实验室的门开了,里面出来个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人,操着一口流利的缅国语,正向拜昆汇报实验的最新进展。
顾晴打量他许久,看这人应该是缅国本地效忠于拜昆的科学家,头发上没剩几根毛,手背的皮肤粗糙松弛,不像练过的样子,顾晴稍松一口气,心里开始盘算怎样才能碰到孩子。
中年男人汇报完又回到实验室,小屋又恢复尴尬的平静。拜昆阴暗的脸上露出了些许轻松,看来有了粟颜进展不错,很快就能拿到成品。
他甚至优哉地泡起了茶,还客气地分顾晴一杯,顾晴起身接过,还没拿稳,就听见屋外传来细细簌簌的声音。
她和拜昆迅速对上视线,下一秒,她就双手举起放在耳边,在整屋枪口对准她的同时站直了身体,白瓷茶杯咚地摔在地上,咕噜噜滚到了一边。
她一脸无辜,表示自己毫不知情,拜昆在一瞬间的紧张之后也恢复了理智,想到顾晴没有通讯器,又一直处在自己眼皮底下,绝不可能和外界有联系,他打了个手势,让手下出门看看。
属下去了很久,再回来时被吓得屁滚尿流,几节台阶都登不稳,狠狠摔在拜昆面前跪着哭喊:“老大,外面咱们的人都没了!”
拜登瞬间站起来:“没了是什么意思?你说清楚!”
属下仍趴伏着身体道:“就是消失了!”
此话一出,所有人神色大变,拜登迈过茶几狠狠一脚踹翻了属下,神色狠戾地带着人出去查看,不忘嘱咐助手看好西西和顾晴。
屋内瞬间宽敞不少,顾晴放下手重新坐回椅子,被踹翻的属下缩在那里瑟瑟发抖,好想见到了什么极度可怕的事情,助手生气地薅起那人的衣领,打算狠狠教训他一番。
他伸手捞人发觉有些吃力,正纳闷他的体重怎么涨了,就发觉小腹一凉,低头看见插在自己肚子上的一把短刀,刀柄上刻了一只振翅的雄鹰。
眼前的男人抬起头,蹭了把脸上的灰露出白皙的原色,他把助手尸体扔到一边,回头朝顾晴道:“带着孩子走。”
我带着肚子上的四个孔又杀回来了!
33
温临把新的通讯器塞给顾晴,还给了她自己的枪。
“你呢?”顾晴抱起西西接过枪问。
“我知道哪有,不用管我。”他说着拔出尸体上的暗刀,擦干净血又插回刀鞘。
“粟颜呢?”
顾晴指了指角落的房间,心里又生起一种不祥。
温临悄声贴着门,没听见任何动静,和顾晴对视一眼,两人一齐发力,踹破了实验室的门。
里面除了实验设备和材料,空无一人。
“你带孩子走,我去找人。”温临快速道。
通讯器里队友正在给顾晴支援,告诉她从哪里出来不会被发现,她看见温临搬开了实验室地板上的暗格,瘦窄的身影迅速潜了进去,她转回头,护着西西跑入夜色。
暗道里很黑,松土味从四周传来,几乎用鼻子都能嗅出这里的工程有多简陋,墙壁上不时掉落浮土,温临紧握暗刀,躬身摸黑前进。
他脑子里盘算着粟颜被带走时的状态,是清醒还是昏迷,消失多久了,再往前是哪里,各种未知充斥着他,他开始有些心慌。
不过幸运的是,他很快就找到了粟颜,只不过她倒在温临的前进之路上,身边是另一名穿着白大褂的男人。
温临迅速俯下身按在粟颜动脉上,发觉人还有气,顿时松一口气,白大褂和她一样都毫发无伤,却莫名昏倒在这里,温临看着前方黑茫茫的一片,咽了咽口水。
这时通讯器忽然响起声音。
“原路返回。”熊诗言开了上帝视角般这样对他说。
低沉的男声透过电子信号轻轻敲在他耳膜上,犹如厚实的毛毯将他裹住,暗道里像是亮起了灯,发抖的肌肉松弛下来,他感到安心。
“粟颜怎么样?”熊诗言问。
温临一边把粟颜背在身上,一边给熊诗言转述现场情况,熊诗言叫他放心从小木屋出来,拜昆和手下都被牵制在树林里,离小木屋有一定距离,目前没有人员伤亡,狙击手随时准备射击。
“西西怎么样?”温临不放心地问。
熊诗言沉默一会才道:“送军医那儿了,说再晚十分钟就没救了。”
温临攀梯子的手一顿,狠狠捏了铁环一会,又继续向上挪。
好不容易推开头顶的暗格木板,温临半刻没敢歇息,背着粟颜往外走,刚走到之前顾晴坐过的藤椅处,就听见一点细微的滴滴声。
熊诗言埋伏在小木屋不远处的一棵树后,刚刚他没跟温临说透,就在拜昆领人出来查看不久,他们爆发了一次枪战,战鹰在多处单兵作战的情况下,和对方打成平手,现在拜昆拖着伤腿藏在林子深处,他的几个残兵正埋伏在附近,形势不容乐观。
他一边从红外瞄准镜里找人,一边不断往小木屋瞟,只有看见温临毫发无伤地走出来,他才能彻底放心,投入战斗。
他又一次在瞄准框里捕捉到人,正欲下令,忽然从通讯器里听见一阵急促的滴滴声,下一秒,他心心念念的小木屋就在他眼前炸成了碎片。
轰隆一声巨响,冲天火光伴随着浓烟,把翻飞的木桩撒到丛林各处,它们犹如怒吼着的火把,把熊诗言周围的灌木染得血红,又像一个个冲天的信号弹,沉寂已久的黑色幕僚枪声骤起,拼出了最后的反抗。
熊诗言被冲击波麻木了神经,他呆呆地盯着木屋,也不顾暴露不暴露,直勾勾地站起身踉跄地冲废墟而去。
“温临——!”
他撕心裂肺地喊,火舌打着卷吞噬了台阶顶棚,灼人的热度不断提醒着熊诗言不要靠近,可他就像掉了魂般径直向前。
“温临……唔!”
子弹擦过皮肉划开一道血花,他头也没回,宛若行尸走肉,下一秒就要栽进火场同归殉情,却被一双胳膊给圈住了。
“这呢……”声音很轻,很弱,却清冷带有温度。
熊诗言一怔,迅速转过身,看见温临满身是血,犹如惊鸿的羽毛,轻飘飘落在熊诗言背上,熊诗言经历了大悲大喜,又乍一见温临这幅样子,心脏都要豁出个洞来,钢铁遒劲的腿也软了,抱着温临跌坐在地上。
“你怎么样?伤哪了?”
他声音抖,手也抖,贴上温临的脸把温临也震动起来,他忘了自己还是一名战士,那些战场心理要素也统统忘到脑后,他现在除去对温临失而复得的感知之外只剩害怕,他紧紧箍着人,不争气地砸下两滴泪来。
“我没事……粟颜,也没事……”温临血糊了满脸,是任何人看了都恐惧的样子,他瞳仁映火光,尽量稳着声音道,“发现得早,跳出来了。”
他轻攥着熊诗言头顶,另一只手指指脖子:“……有它呢。”说着执拗地往外拉,熊诗言垂眼看着,直到露出那个蓝色的平安符一角,他再也忍不住,眼泪大颗滚落。
温热的液体砸在温临脸颊上,冲刷出了一小片白皙的皮肤,在黑红粘液的映衬下格外刺眼,熊诗言不自觉想起温临中毒那天,他出发前戴帽子的样子,冷静,沉着,游刃有余,像泥泞中万尘不染的独莲。
原来那时就想摘下来啊,而不是等到他终于凋零,柔软地落在自己手心。
好惨嘤嘤嘤
34
温临做了一个很长很累的梦。
梦里的他成了一名街边摊煎饼的小贩,后腰别着钱袋,正对着眼前一排葱花酱料发愁。
客人越堆越多,可他却连第一张饼都没摊好,他学着印象中的样子握着小木锤敲打在面糊上,尽量把它推得平整,眼睛紧紧盯着饼炉边缘,额头渗出细汗,他一边想着接下来要放什么,一边在心里呐喊为什么他不会做煎饼却要来摆摊。
他手忙脚乱,鸡蛋葱花薄脆一股脑放入,用铲子随便铲两下想包起来,饼皮却裂了。
他动作微顿,心虚地扫了眼客人,却由于太快没看清表情,他心一横,装模作样地把煎饼裹好,装进纸袋递了过去。
客人接过饼就走了,温临松一口气接着摊下一个,他刚舀出一勺面糊,之前的客人又回来了,气势汹汹地朝他走过来,把煎饼朝他脸上一扔,怒吼道:“为什么没给我刷酱?!”
温临头都大了,他刚才太紧张根本没想起来刷酱这一步,被他这么一问,身后的其他客人也开始苛责他,说他动作太慢,缺斤少两,生意越做越不负责。
梦里的他压根没有军人的霸气,两三句就被吓得腿软,甚至产生了拔腿就跑的念头,客人抓着他的领子摇晃,把他晃得头晕,又气到临头把煎饼按在了他的脸上,温临被欺负得无法呼吸,猛吸口气却全是煎饼大葱味,耳边还不断听到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温临,温队……”
“醒醒……温队醒醒……”
“你们别拍了,”罗呈咬一口煎饼含糊道,“……让他睡会儿呗,受了那么重的伤。”
陆翊和三队的其他队员直起身,其中一名小战士不放心道:“可咱们来三回了,每回队长都在睡,别再睡死过去……”
“说什么呢你?”陆翊严厉道,又朝罗呈勾勾手,罗呈不解,从窗台上下来走过去。
“借我一用。”陆翊一把抢过他手中的煎饼,放在队长鼻子附近施法。
“嘿,这招够狠哎。”
罗呈抱着胳膊看戏,其他人也抻着脖子等待温队的反应,刚刚医生也说,病人昏睡的时间有点长,虽然各项指标正常,但长时间沉睡对身体也不好,可以适当给予刺激唤醒。
陆翊又把煎饼外面的纸袋往下捋了捋,轻捏饼身让它散发香味,没一会儿,沉睡许久的人终于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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