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金色的权杖长约两米,杖身环绕雕刻有无数半开半阖的眼睛、微微突起的三角形鳞片、蜿蜒扭曲的触须、螺旋状的獠牙,以及各种层层叠叠又若隐若现的海浪形波纹。
权杖底端是个拳头大小的章鱼型浮雕,它的八条触角向上翻卷成一个完美的弧形,大概是起到一个支撑地面的作用。顶端则神奇的没有装饰太多诡异的物件,只余一颗微微发光、形状不规则的黑色晶石悬于其上。
它仿佛是被什么特殊力量固定在了那里,无论权杖如何挪动摇摆,那同样能给人带来无尽恐惧感的黑色晶石,也总能极其完美的悬浮在距离权杖顶端两寸左右的地方,不偏不倚,非常神奇。
穆雪松的目光在对方的法袍和权杖上一掠而过,他不自觉闭了闭眼,借此消除心中那股强烈的不适感,而后重新打量了一圈,最终定格在女人脸上那颇为熟悉的墨绿色眼瞳上。
【那是暮云主教。】穆雪松听见脑海里一个轰隆隆的声音在“小声”嘀咕:【哦,不对,她现在应该已经成为新一任的教宗冕下了吧。】
新的教宗?暮云?
等等,这女人姓暮?
他心下一动,突然有了个不太妙的猜想:对方该不会是……
正想得入神,那女人缓缓开口,叹息般的说:“好久不见,原来你已经长得这么大了啊……”
“……”穆雪松的表情逐渐变得诡异起来。
靠,这还真是小雪的那个无良老妈?
黑发绿眼的青年忍不住在长凳上挺了挺腰板,他的姿势莫名开始变得有些僵硬,在与这位只从别人口中听说过的传说级人物对视片刻后,也不知是不是脑子里的哪根筋突然抽搐了,竟脱口喊了声:“岳、岳母!”
此话一出,连带着辉煌乐章在内,两人一圣物同时陷入了长达一分多钟的沉默时间。
就连始终循环播放的《小星星》都在不知不觉中息了声。
暮云&穆雪松:“……”
暮云:“?”
穆雪松:“!!!”
黑发女人眼中闪过一丝怀疑:“嗯?你叫我什么?”
穆雪松差点儿被自己噎死。
他定了定神,故作镇定的开始转移话题:“没有……所以,妈,您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妈?”暮云脸上的疑惑更深了。
她将目光定格在对面那青年的脸上,细细打量一番后,仿佛有些怀念的柔声说:“虽然我们在许多年前就已经断绝了亲缘关系,但我依稀记得,在很久很久以前,当我们还是一对貌合神离的母子时,你似乎就从没用这种尊敬的语气与我说过话啦……啊,更不要提,还会这般自然的叫我一声‘妈妈’……”
穆雪松:“……”哈?
穆雪松嘴角一抽,心中充满了莫名其妙的诡谲感:就这……也能被称之为“尊敬”吗?你们母子之间的关系,到底是有多么恶劣啊?!
“而且,”暮云眼中开始闪烁出兴味的光彩,她缓缓移动视线,去看青年那搭在琴键上、复又开始跃动起来的手指:“我记得你从前应该是没有音乐天赋的,怎么如今,竟连辉煌乐章也能轻松驾驭了?哎呀,你这是在弹什么曲子?”
说到这儿,女人又自言自语般感叹:“这曲调听起来有些怪异,似乎不是赛尔斯大陆的流行民谣呢。”
穆雪松:“……”
暮云兀自感慨了几句,随即瞥他一眼,冷不丁问:“所以,你刚刚是不是喊了我‘岳母’?”
穆雪松:“…………”
穆同志的整张脸都要裂开了,他机械的弹着《小星星》,脑子里仿佛刷弹幕一般疯狂吐槽:
——卧槽,老子特么说秃噜嘴了!
——她会不会以为她儿子有病?
——就应该叫丈母娘!
——不,不不不,这个好像也不对……
而就算在这种气氛稍显凝固,令他情不自禁陷入头脑风暴的尴尬时刻,穆雪松竟也没忘记迅速调整好自己的表情,迅速进入“戏精”状态。
他冷下脸来,眼神淡漠酷炫,模仿着暮雪的样子,霸气道:“没有,你听错了。”我既没喊过妈,也没喊过岳母。
暮云:“呵呵~”
这位仪态万千的女士轻盈的从窗口飘进来,寻了个距离穆雪松不远不近的位置落地,轻柔自语:“真是有意思,祂确实没有欺骗我。”
TA?
穆雪松眼皮一跳,始终垂在身侧的左手微不可查的弹了一下。
他迅速收束起脑内纷杂的情绪,警惕地看向对方:“你在说什么?”
暮云并不回答,只是牵动嘴角,笑着直视他的绿眼睛,说:“一个炽烈又活泼的灵魂啊,真是漂亮。”
她道:“你不是那个孩子。所以,你是谁呢?”
穆雪松手中骤然腾起一簇幽暗火焰!
那火舌舔着他的手指盘旋而上,蜿蜒爬过线条优美的手臂与脖颈,而后以肉眼几乎跟不上的速度,凭空构建出了一条十几米长的黑色蛟蛇!
空气中开始弥漫出一股灼灼的焦糊味儿,黑焰迅速向外膨胀,它昂起蛇头,用身体将青年连同辉煌乐章的演奏台一并盘圈起来,仿佛一只守卫宝藏的恶蟒,冲着对面的女人忌惮的吞吐蛇信。
“这是……深渊火?”暮云微微偏头,嘴角的笑容愈发明显,她站在原地,并没有继续靠近,口中道:“看来你也是个天赋异禀的孩子,想必和夜雀也很谈得来?”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就是我,没什么好自辩的。”穆雪松哼了一声,将挡在他面前龇牙咧嘴忙着挑衅的蛇头往旁边拨了拨,振作起来企图和对方打一打嘴炮。
他身上那股混不吝的劲头儿此时又重新冒了出来,甚至还琢磨着偷偷给自己加了点儿戏,满脸隐忍的倒打一耙,控诉道:“说起这个,你竟然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认不出来吗?可见这些年根本就没关心过我的成长,唉,实在是令我太寒心了!”
“哦?”暮云眨了眨眼,竟似是有些被他说服了似的,道:“话虽如此,但我记得你从前总是不大喜欢说话,每次与我交谈,都不会说出超过二十个字的句子。”
穆雪松理直气壮道:“那时候我还是个孩子,你不知道小孩儿都有叛逆期吗?”
暮云若有所思:“三年前时,我们曾在碧玉山脉的蜂巢谷中偶遇,你看了我一眼之后转身就走,一句话也没说。那时你好像已经二十一二,莫非也是叛逆期吗?”
穆雪松:“……没错,我的叛逆期就是这么漫长。”
暮云点点头,哦了一声:“原来如此。”
然后她故技重施,又冷不丁问:“所以在我进来之前,你弹的是什么曲子?”
穆雪松顺口就说:“婚礼进行……”
他脸色一变,猛地打住,飞快道:“钢、钢铁洪流进行曲!”
暮云:“哦~”
作者有话要说:暮云:“小伙子,你叫我什么?”
穆雪松:“丈、丈母娘!”
暮雪:“雪松,不用理她,我们早就断绝母子关系了。”
暮云:“哎呀,错了,应该叫婆婆才对。”
暮雪:“……”
暮雪:“断绝关系这事,倒也可以从长计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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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五章
两人就这么牛头不对马嘴的交锋了半天,一个温言细语有意撺掇,另一个则是理直气壮信口胡诌,如果抛开旁边那一大坨仍在龇牙咧嘴的黑焰,这空旷阁楼里的气氛,看上去竟然意外的还挺和谐。
穆雪松见那暮云始终笑意盈盈,好似对自己怀抱有极大兴趣,便知这位“丈母娘”(穆雪松:口误!)并不相信他刚才的那一番说辞——虽然他也不信。
估计也就是把自己当个乐子,搁这儿逗着玩儿呢。
现在想来,说不定早在这女人在窗户外面漂浮着看他弹琴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自己不是她那位正版的儿子了。
穆雪松啧了啧舌,对这位身份不同寻常的入侵者,感觉到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紧张和忌惮。
毕竟,这女人身兼“至尊神术师”、“传奇黑法师”、“新任神孽”、“新任教宗”以及“暮雪他老妈”等多重身份,他真是打也打不过,骂也骂不得,一时间只觉得尤为棘手,且除此之外,他竟仿佛还有那么一点儿毛脚女婿第一次见到丈母娘的局促感。
穆雪松:“……”就,就很慌。
不过,位于位面另一侧的法师先生,显然并没让他慌得太久。
恢弘浩荡的乐声不知何时已是渐停渐息,塔外的防护光罩不再光华烁烁,只余一层浅浅的金芒勉强阻隔住了外界的恶意,而在塔内,始终环绕着青年的那条墨色巨蟒,也在两人说话的间隙时,悄然无声的隐入了某处黑暗的角落。
黑发绿眸的青年仍然挺直腰背坐在软凳上,修长的手指轻轻按着琴键,不时奏出一两个低沉浑厚的音符,借此维持辉煌乐章最基础的防御功能。
他的气质似乎在不知不觉间发生了巨大转变,从懒散不羁,转而变得沉寂阴郁。与此同时,他的存在感也正在迅速下降,若不是身旁还挨着一个金光闪闪的演奏台,说不定此时已经与阁楼中那大片大片的阴影融为一体了。
暮云眸光一闪,似是看透了他表皮之下潜藏着的内里,脸上现出一抹遗憾:“啊,那位小朋友走了吗?你们是怎么互相交换身体的?我竟一点儿也没感觉到魔力的浮动。”
暮雪撩起眼皮,朝她所在的位置徐徐一瞥,并不回答,只漠然道:“你果然来了。”
“是啊。”暮云笑了一下,继续追问:“所以,他叫什么名字?”
暮雪顿了顿,还是道:“黑火。”
“黑火啊。这是他的法师代号吗?”暮云想起刚刚那条张牙舞爪的黑色火蛇,不由莞尔:“真是直白,倒与他的气质非常相符啊。”
暮雪不想与她谈论另一个自己,他的目光扫过女人银色法袍下摆处的邪神图腾,不动声色的另起话题:“我以为,你不会答应做祂的‘眼睛’。”
暮云抬手抚平身畔那些如触须般四处飘动的黑发,语气轻缓的说:“没有办法,主上亲自降下的旨意,我是除你之外最适合的人选。”
“更况且,我从很早以前就对神祗的‘锚’非常好奇,只是努力了这么久,依然没有得到光明神的垂青,于是才接受了主上的邀请,替祂行走于人间,顺便也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情。”
暮雪发出一声极低的嗤笑,似乎对她说的这些话极不感冒。
暮云面色自若,就跟没听到他笑声中的嘲讽一样,继续道:“不过,我还是有些好奇,你是如何挣开祂设下的那道枷锁的?须知,即使是至尊阶层的魔法师,应当也无法完全拔除神祗的标记才对。”
须知至尊法师也终究还是人类,人类永远无法超越或杀死神祗,亦不能轻易挣脱来自神祗的约束,除非他也晋升成神。
“我曾问过祂,主上说‘神孽’的标记自断开后,祂就再也无法锁定你了。”她不解的问:“我能猜到,这必然与你的那位小朋友有些关联,但具体是怎么做到的呢?”
暮雪闭口不言,暮云见他如此,也就笑了笑,道:“就知道你不肯告诉我,不过没关系,我很喜欢自己寻找答案。”
“废话就不要多说了。”暮雪站起身,右手顺势从琴键上挪开,指尖隐约泛起象征魔力的莹莹光芒:“你能抵达此处,不就是为着杀我而来的吗?”
毕竟,只有“神孽”,才能杀死“神孽”。
男人掌中逐渐化出赤蓝双刀,神色漠然道:“来吧。”
“这次,你我都不用留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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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位面,华国S市,封锁区。
在那阵熟悉的眩晕感中,穆雪松兀自坠入自己的身体,飘荡的灵魂缓缓浸透进了四肢百骸,五感六觉亦逐一开始接受自我的掌控。
他还未睁开眼,耳中已当先听到四周此起彼伏响起了阵阵邪魔的嚎叫,狂风如刻刀般刮过他的脸颊,将他额前的短发尽数向后吹拂,暴露出其下那张五官极致英俊的年轻面庞。
而就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有人正发出虎吼般的咆哮,间或还夹杂有利器相撞、重物坠地,以及建筑物崩碎的声音,各种巨响接踵而至,不断捶打轰击着他的耳膜,令他的灵魂也跟着颤动了几下。
除此之外,穆雪松甚至还隐约听见了某种微弱的“啵”“啵”声。
——嗯,这个一定是世界之“膜”在同他打招呼。
他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掀起眼皮,静待眼前的所有重影迅速散去,这才感觉到自己又重新回到了人间。
随着瞳孔逐渐聚焦成功,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道金红色的巨大光柱。
只见那光柱约有成年人的大腿粗细,一端将沉重的邪神腕足死死钉在地上,另一端则笔直向上,冲破头顶浅红色的薄雾后便直通云霄,极具视觉冲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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