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白觉得有些奇怪,洛非非今年九岁,根据他看到的资料,她是最近几年才开始进行治疗的,已经错过了黄金时期,按理说凭洛家的条件,不至于出现这种情况才对。
这时他想到无论是陈教授还是张阿姨,在向他介绍洛非非情况的时候都没有提及她六岁以前的经历。
难道这孩子是领养的?
飞白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洛父洛母连周末都不在家,肯定特别忙,洛予森又还在读博,不太可能特意领养一个洛非非这样需要投入大量时间精力的孩子。
那又是为什么呢?
飞白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他本来想问问司机,后来觉得这估计属于豪门秘辛的范围,他还是别乱打听比较好。
洛予森今天特意留在家里等了他一会儿,见到他的时候递过来一支录音笔:“这支是新的,上次那段录音也导进去了。”
飞白说了声 “谢谢师兄”,伸手去接的时候不小心按了两下放音键,他的声音从录音笔里传了出来:“非工作时间才能勾引师兄,记住了……”
他顿时尴尬得汗毛倒竖,赶紧低下头找到暂停键,手忙脚乱地结束了播放,又确定周围一米以内没有别人才放心。
洛予森轻轻地笑了一声:“不想听自己的声音?”
“不是,” 飞白很想把脸给捂住,“主要是太羞耻了。”
羞耻到他如果现在脚趾抠地都能再给洛予森抠出一套二环别墅来。
洛予森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看见小孩儿害羞就想逗逗他:“就这样还想勾引我?”
…… 男狐狸精到底是怎么做到用这么漫不经心的语气说骚话的?
飞白艰难地开口:“那什么,人总得有点儿追求吧。”
洛予森半笑半叹地说:“你的追求还真是算不上高尚。”
这时候张阿姨从洛非非的训练室走了出来:“非非已经准备好了,小飞先生现在过去吗?”
“好,我这就来,” 飞白答应了一声,转过脸对洛予森说,“师兄,我去给非非上课了。”
洛予森点头,然后又说:“我跟你一起去陪她一会儿,今天是你第一次正式给她长时间上课,我怕她不适应。”
有洛予森在旁边,洛非非明显镇静了许多,挑玩具摆沙盘的时候还会时不时去看洛予森的表情,嘴里发出一些似是而非的音节。
飞白观察着她的反应,拿出手机记录了一下。
他低头打字的时候听见洛予森问他:“这个小房子代表什么?”
第12章 让我做坏人
飞白抬起头,看清他指的是沙盘左下角洛非非放置的一个房子形状的玩具。
“家庭,我看过非非之前箱庭作品的照片,这个小房子她每次都会用,代表的是家庭能量缺乏,” 飞白把下巴朝玩具堆扬了扬,“那里还有大一些的房子,但是她一直选最小的一个。”
“家庭。” 洛予森跟着重复了一遍,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飞白想起自己过来的时候在车上的猜测,他忍不住问:“师兄,非非是遭遇过什么家庭方面的创伤吗?”
洛予森沉默了一会儿,飞白以为自己越界了,正想道歉,就听见洛予森说:“我不知道,她六岁以前的事情我不太清楚。”
不太清楚?飞白听懂了他的潜台词,合着洛非非还真不是他土生土长的妹妹呗。
他稍微再往深里想了想就知道自己不应该继续向下问了,清了清嗓子转移话题:“其实这个房子除了家庭以外还跟个人心理有关,非非选的房子小说明她内在能量不足,缺乏安全感,这些是可以通过治疗慢慢恢复的,师兄你不用太担心。”
洛予森这时候接了个电话,“嗯” 了几声之后站起身对飞白说:“我要走了。”
飞白笑了一下:“师兄你去忙吧,非非交给我。”
洛予森看了他几秒,忽然伸出手去碰他的脸。
飞白的心跳一刹那间慢了一拍,他眼睁睁地看着洛予森逐渐靠近的手指,心想这是要做什么,还当着洛非非的面呢。
洛予森在即将触到飞白的时候停了下来,不着痕迹地收回手:“睫毛掉脸上了,你自己拿下来。”
“啊,哦,好,” 飞白回过神来,低着头蹭了蹭脸颊,抬起头望着洛予森,“好了吗?”
洛予森的喉结轻微地一动:“好了。”
他扯了扯领带,转身拉开门出去了。
飞白看着洛予森又长又直的一双腿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里,兀自发了一会儿呆,然后继续给洛非非做箱庭记录。
其实在洛家做家教是个很轻松的工作,教学计划和内容都有专门的人给他准备好,后续的分析工作他也不用过多参与,只需要耐心地陪着洛非非完成每一项任务就行。
飞白忍不住想到之前去郊区的儿童福利院做志愿时看到的那些孩子,有不少跟洛非非差不多大,五六个人挤在一个阴暗潮湿的小房间里,眼神麻木而冷漠,基本身体都有不同程度的缺陷,因为那些健康的孩子已经在年龄比较小的时候被领养了。
钱有时候真的能解决很多问题,就算非非一辈子都恢复不了,也能拥有比很多人更顺遂的人生。
说起来他也有一段时间没去福利院了,等哪天有空还是要抽时间去一次。
这时他感觉自己的衣角被拉了一下,飞白低下头,看到洛非非指着他放在脚底下的一本画册,嘴里发出了几个模糊的音节。
“哦,这个是我给你带的小礼物,等你做完沙盘就陪你看。” 飞白笑眯眯地说。
洛非非却没挪步,继续盯着那本画册,攥着飞白衣角的手越发用力。
飞白没了办法,只好拿起画册翻开放在腿上:“那就先看一会儿,等你休息好了再继续做沙盘,行吗?”
洛非非没点头也没摇头,专心地看了一会儿画册之后伸出手摸了摸其中一幅游乐园主题的插画,转过头用困惑的眼神看着飞白。
“这个是旋转木马。” 飞白说,想了想觉得这个名词不能让她产生直观的理解,便打开手机在朋友圈里找了一段某个同学去游乐园时拍的 Vlog,拖到有关旋转木马的部分给她看。
那次他也一起去了,戴着棒球帽骑在木马上对着镜头比剪刀手。
在手机屏幕上看到他的时候洛非非眼睛亮了,兴奋地说了一句什么。
飞白虽然没听明白,但还是连蒙带猜地回应道:“对,是我,飞白哥哥。”
洛非非皱着眉思索了一会儿,指了指自己。
“你也想去啊?” 飞白不知道洛非非能不能出门,便模棱两可地说,“以后带你去,如果你哥哥同意的话。”
飞白没想到洛非非的行动这么迅速,当天晚上他就接到了洛予森的电话:“非非说你要带她去游乐园?”
小姑娘话都说不大利索,居然还挺能颠倒主谓。飞白有些哭笑不得,他放下手里正在写的项目规划,向洛予森解释:“准确来说是她想让我带她去游乐园。”
他听对方没接话,又继续说:“这种事儿我又不能擅作主张,所以我就跟非非说得她哥哥同意才行。”
“让我做坏人?” 洛予森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笑意。
飞白松了一口气,他本来还以为洛予森是来问罪的。
“也不算吧,等师兄觉得她能出门就带她出去玩一次也没什么,” 飞白在椅子上坐久了,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她总待在家里肯定憋得慌。”
“嗯,我同意了。” 洛予森说。
飞白没反应过来:“啊?同意什么?”
“同意你带非非去游乐园,” 洛予森轻微地停顿了一下,“出于安全考虑,我也去。”
毕竟两个小孩儿单独出去玩实在让人不放心,需要家长陪同。
“可是上次张阿姨说……”
飞白想起来的是张阿姨说非非估计这辈子都出不了门的事情,他说到一半觉得不合适,又改口道:“非非现在的状况可以吗?”
“有我在就可以,之前我也想过要带她出去,一直没抽出时间。” 洛予森说。
飞白想想觉得有道理,洛非非在洛予森面前的时候除了不大爱说话之外基本上跟正常小姑娘没区别。
“好,时间就师兄你定吧。” 他说。
洛予森问:“这周日可以么,计入你的工作时间。”
飞白 “嗯” 了一声,又说:“其实师兄不用给我算成工作时间的。”
“为什么?”
飞白本来想说无功不受禄,他还没有锱铢必较到陪非非去一趟游乐园就要收钱的地步,想了想又反问洛予森道:“师兄猜是为什么?”
第13章 我是您爹
洛予森本来没有多想,但被飞白这么一问,不由自主地就想到了那句 “非工作时间才能勾引师兄”。
他挑起一边唇角:“你是在暗示我吗,飞白师弟?”
飞白知道他在想什么,故意放柔了嗓音道:“师兄,这不是暗示,这是明示。”
男孩子温软如羽毛的声音轻轻地触碰着洛予森的耳膜,他抬眼望向窗外的茫茫夜色,气定神闲地说:“你可以试试。”
打完这通不是调情胜似调情的电话以后,飞白坐回到椅子上,开始继续肝第二天跟乔立他们开会要用的项目规划,好不容易在凌晨一两点钟的时候写了个大概出来,他一边打哈欠,一边把文档发到了项目小组群里。
乔立迅速地给他私发了一条消息过来:“飞白你上辈子是个路灯吗,怎么天天熬夜啊?你知不知道熬夜是慢性自杀?”
“这不是有你陪着我自杀吗。” 飞白回道。
乔立说:“我跟你可不一样。”
“不一样在哪儿?” 飞白好奇地问,“不都是熬夜吗,你还能熬出朵小红花来?”
乔立得意道:“实话跟你说,哥们儿在跟最近看上的小姑娘聊天。”
飞白说:“哦,那你确实不是慢性自杀,你是慢性殉情。”
第二天上午是他们项目组的开会时间,地点定在科技楼的咖啡店里,飞白和乔立下了早八的专业课就赶了过去,结果等了半天也不见另一个人的影子。
“袁子澹怎么还不来,我记得他这一上午都没课啊。” 乔立嘟囔了一句。
袁子澹就是他们组里那个计算机系的同学,飞白第一次听他自我介绍的时候把他的名字听成了 “原子弹”,心想这人的爹妈对核物理真是爱得深沉。
飞白给袁子澹发消息,对方没回,他又打了电话过去,听筒里好半天才传来一声迷迷糊糊的 “喂”。
“是我,飞白,你还记得开会的事儿吗?” 飞白提醒他道。
袁子澹那边安静了几秒,然后响起了一个人在床上猛地翻了个身的声音:“…… 记得记得,我在路上了,马上到。”
紧接着电话就被挂了。
飞白叹了口气,还 “在路上”,在起床的路上还差不多。
他对乔立晃了晃手机:“人睡觉呢。”
乔立咂了一下嘴:“跟你说啊,我一直觉得这人特不靠谱,咱们立项的时候不是要做需求评估的表格吗,他一个计算机系的居然跑过来问我 Excel 的公式,你说他怎么考进咱学校的,我寻思着现在高考作弊好像也不容易啊。”
飞白摇摇头说:“你就知足吧,计算机系的大佬基本都是内部组队做项目的,哪有空带咱们文科生玩,咱们做的又是 App 开发,队里再没个理科生看着也太像混加分的皮包组合了。”
袁子澹起床的动作不慢,十几分钟以后就到了咖啡店,他睡眼惺忪地向飞白和乔立解释道:“不好意思啊,我骑自行车过来的,结果赶上好多人去上十点的课,路上太挤了,我骑不动。”
乔立 “哼” 了一声,小声嘀咕:“多新鲜呐,自行车还能堵车。”
飞白没接话,他打量了一下袁子澹的脸,问道:“你枕头套是亚麻的吧?”
“是、是啊,你怎么知道的?” 袁子澹一头雾水。
飞白说:“你脸上有印儿。”
说完以后他就打开电脑开始分配中期报告的任务,因为昨天晚上已经写好了规划,他的效率很高,二十分钟以内就把该说的内容都说清楚了。
三个人就着分配好的任务又讨论了一会儿,飞白看着袁子澹,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你认不认识你们系的一个师兄叫洛予森?”
乔立咳嗽一声,冲着飞白挤了挤眼睛。
“洛予森?这名儿听着挺耳熟的,他大几的啊?” 袁子澹问。
飞白说:“不是大几,博士生。”
袁子澹一听,顿时摇头道:“那我肯定不认识了,博士生他们也就偶尔来咱们这个校区上几节课,我上哪儿认识去。”
飞白点了点头,他本来还想跟袁子澹打听打听洛予森的事儿,既然人家不认识,也就没有必要再问下去了。
袁子澹开完会就走了,乔立和飞白又坐在咖啡店里上了会儿自习,分工做一门专业选修课的英文文献翻译作业,乔立一边查单词一边分心跟飞白聊天:“飞白,我觉得你最好别老跟人打听那姓洛的小三儿,万一引起他的警觉怎么办,你说是吧。”
飞白随口问:“他能有那么警觉吗?”
“万一呢,你说他当初都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你绿了,说不定现在也能暗地里把你的底细都调查清楚呢。” 乔立振振有辞。
飞白停下了敲键盘的手:“你没事别讲这种跟鬼故事一样的话行吗。”
“什么鬼故事,我这是给你出谋划策,” 乔立嬉皮笑脸,“谁让我不仅是你哥们儿还是你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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