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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总看热闹不嫌事大，把盛伟往外拉了拉，故作旁人听不到的样子，“欸！盛总您急啥啊，以后孩子可不天天在身边嘛。”
纪依北一道凌厉的目光打在他身上，王总有些心虚却佯装不在意地躲闪开了，找个机会就溜了。
“依北，其实闹成这样我也不愿意，若是因为抚养权的事扯出别的事端来，你看你这不是徒增烦恼，若是…若是这七天你愿意调解，其实我可以撤诉的，你看……”
“不用了，等结果吧。”乔亦跨了一步拦在盛伟和纪依北之间，看也不看他，只对着法院大门抬了抬下巴。
纪依北没有讲话，抱起梵梵快步离开了。
穿透厚厚云层而来的阳光打在法庭门前的阶梯上，袁超男透过玻璃门静静注视着纪依北的背影，因为抱着孩子的缘故微微侧了头去看脚下的路，一双高跟鞋依然步履如飞。
往日将她衬得利落又坚强的风衣随着身形摆动着，却总有些不合身的单薄。
袁超男看着，又转开了目光，饶是春天来了吧，这日头竟有些晃眼了。
这七天每一天都有些压抑，乔亦如此，袁超男如此，宸儿如此，文馨霏亦如此。
只有纪依北，带着梵梵吃吃玩玩，就如以前一样，恍若什么都没发生过。
“妈妈怎么每天都有时间陪梵梵玩了呀？”
“妈妈休了个长假呀，前一阵太忙啦，都没时间陪你呀。”
“要是妈妈以后每天都能陪我玩就好了，但梵梵懂事，知道妈妈还要赚钱给梵梵买好吃的好玩的呢～”
“那梵梵现在想吃什么想玩什么，妈妈给你兑现！”
“哇！妈妈万岁！”
第61章 雨夜
乔亦在群里等了一天消息，却迟迟没得到音讯，此时已尽傍晚，跟袁超男走在回家的路上，俩人都有些心不在焉。
宸儿的微信弹了出来，“群里阿姨没动静，怕不是好消息。”
“乔亦……是不是……”袁超男面露担忧，每天掐算着过日子，却等到今天也迟迟没听见消息，乔亦电话正准备拨出去，只见群里纪依北弹出了一条消息。
“败诉了。”
乔亦下意识地攥紧了手机，望着袁超男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事已至此多少安慰都换不来一个结果，乔亦顾不得去群里回话，立即拨了电话去联系关系，看是否还有转圜的可能，一审不行，还可以提出二审。
袁超男的心里就这样轰然坍塌下去一块。
无需乔亦多做解释，眼前慌乱的景象说明了一切。
脑海中轰然巨响，像天边炸裂开了一条缝，漫山的洪水正迸涌而出，将心脏填充得已然负荷不住，“砰砰”得就要爆炸了。
袁超男怔在原地，脑海里却又浮现了纪依北抱着梵梵的身影。那天的离开过于匆忙，甚至未曾跟前来法庭外候场的亲朋道一声感谢，这很不纪依北。但在那样艰难又绝望的处境下，她想必已经维持得很辛苦了吧，苦苦支撑着，期盼着最后的希望。
只是现在，这最后的一线希望也熄灭了。
袁超男忽然不敢去想纪依北的心情，甚至不敢把纪依北的轮廓重现在心里，她怕真的看到她伤心欲绝的样子，从没在自己面前表露过的那样的纪依北。
纪依北不该是这样的，更不该承受这样的结局。
那些洪水从身体的每一个缝隙中溢了出来，所到之处溃败成灾，眼前还是纪依北揽着梵梵那副快乐美好的愿景，忽的一下就被冲刷殆尽，找不到一丝一毫残存的影子，纪依北忍不住崩溃的样子在袁超男脑海中被勾勒出来。
袁超男被这画面压得喘不过气，在慌乱喘息的间歇，心头极度忐忑不安的掠过对那人的担忧。
纪依北……她……她要怎么办呢？那现在，她要怎么办呢？
失神的目光被泪水模糊了，已经看不清眼前乔亦的身影，像是在跟整个世界划清界限般的，终场演出。
我……
怎么……
巨大的恐惧笼罩过来，转瞬即逝却又挥之不去地驻留在了脑子里，无法克制的情绪宛如被人死死扼住了喉咙，漫无目的的挣扎，直至全身的力气消耗殆尽，思想慢慢裸露出来。
袁超男拼命地摇着头，想要在早已塞在心间的这团乱麻间理出一个头绪，却逃避般的又钻回这云雾之中。
不会的。
不应该是这样的。
不可能是这样的。
泪水再一次奔涌而至，却已经说不清是担忧、恐惧、慌乱抑或是茫然无措了。
乔亦忽然停住了讲话，抬眼看了一眼早已是满脸泥泞的袁超男，不顾形象地在街上大哭起来，十分慌措地举起手想帮她把眼泪擦掉。
只是袁超男的身体再也禁不住那些洪水猛兽的冲撞，虚弱地败下阵来，整个人蹲在地上将自己团团围住，好像要与整个世界隔阂起来。
乔亦的手还停在半空，僵了半秒钟又垂了下来，放在身侧，身不由己。
“好，我知道了，麻烦了。”
电话那头的人还在讲着宽慰的话，只是乔亦已经无心再听了，手机颓然地跟着胳膊跌落在身侧，兀自亮着的屏幕多余又无用。
袁超男蹲在地上，肩头随着啜泣而颤抖，环紧了双臂将自己的眼泪和声音层层围住，水泄不通，掩藏着自己的懦弱和迷茫。
纪依北的影子依旧不可抑制的在袁超男的脑海中浮现出来，她逃避的低垂下头，想要无视可无奈只能任凭她强势的占据过来，找不到排解宣泄的出口却不肯认命般的摇着头，有什么正击垮她的内心，一步一步，迈了进来，将里面的易碎物品敲得粉碎，留下一地荧异的残渣晃得眼睛生疼。
乔亦静静地看了袁超男许久，也在她身边蹲了下来，拍着她的背，“走吧，咱回家吧。”
乔亦的样子慢慢映了出来，出现在那破碎一地的玻璃上，第一次，袁超男似乎在那些碎裂开的玻璃上看到了关切之外的慌张与闪躲。
“咱们回家吧。”乔亦轻声说，是耳语般却又有些犹疑的邀请。
袁超男想要站起身来，却被巨大的恐惧和内疚笼罩着，硬生生被摁在了地上。
乔亦等了很久，又拍了拍袁超男的背，“那……晚上，一个人可以吗？”
袁超男微微抬起头，红红的眼睛望着乔亦，胆怯的索求却又不由自主地逃避起来。
“我爸今天出院，我妈让我去看看。”
乔亦第一次，在做了决定后去解释原因，这太不乔亦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袁超男在这再正常不过的一句解释中，看出了乔亦的为难和一丝丝期待。
竟有些憧憬着，撞进自己的眸子里。
袁超男来不及多想，却又像找到了逃避的出口一般，侧过脸重重地点了点头，“快，快去吧，我没关系。”却又重新对上乔亦的眸子，犹疑着坚定，心中念了两遍本该如此。
“啊……”乔亦低下头，好像有什么东西重新放回了心底，又或许是直接丢去了什么不重要地方，继而抬头看着袁超男，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发，“那…我走了，你一个人要好好的。”
说罢，扯开嘴角笑了笑，揽过袁超男的肩将她抱进了怀里，迟疑着想要久一会儿，可也就几秒钟的功夫，便松开了。
饭店里有一架落了灰的老钢琴，乔亦在等袁超男的时候翻开琴盖，弹了三五个音节，听起来走音得厉害，饭店的服务人员见了忙过去打了招呼，“抱歉，小姐，这架钢琴已经不能继续用了，目前饭店不提供音乐服务了，很抱歉。”
“……哦，没关系。”
“乔亦。”
袁超男的声音从身后传过来，乔亦回过身落寞的脸上露出一个久违的笑容，“来啦？坐吧。”
有些熟悉的菜单刚翻开，乔亦的声音传了过来，“还记得吗，这是咱们第一次一起吃饭的餐厅。”
袁超男扫视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却突然对周遭的一切陌生起来，甚至包括坐在对面的乔亦，“好像……变了一点。”
“嗯，是变了，但是那架老钢琴还在。”
“菜的味道你觉得变了吗？”
“我……不太记得了……”
乔亦笑着一边点头一边吃菜，“也是哦，那天你根本都没有吃，那时候我的袁儿啊是一个极没主见天天就想着自己家里那些给你找事儿的父母亲戚，可怜到甚至让人觉得有些可恨的，又执拗，气得我只能跟自己较劲，现在好啦，现在我们袁儿有自己的生活，敢为自己争取，再也不是那个永远为别人活着的袁超男啦。”
“乔亦……”
窗外的雨突然噼里啪啦地掉了下来，透过临街的窗子看过去，路灯以及交通指示灯将外面的世界勾勒出斑斑光点，随着冲刷的雨水在玻璃窗上抖动起来，混合着道路两旁的商店灯牌。
雨夜变得丰富起来，只是愈发模糊。
有什么话在沉默的空气里昭然若揭，只是雨声掩饰着一切恍若充耳不闻。
“袁儿，就这样吧，就到这吧。”
这一次，沙漠上降了最后一次暴雨，冲走了沙粒和植株，泥沙变作河泽，就连最后的生命也陷入泥沼之中，掩埋了呼吸和最后一丝温度。
不知怎的，袁超男提着的一口气此时此刻竟瘫软溃败地松懈下来，苦着嘴角没有去看乔亦的眼睛。
没有人去慢慢参详着其中到底是哪个化学元素出了差错，只是沉默着用雨声说了句话，谁也没辩驳，谁也没挽留。
“这一切跟你没关系……”乔亦歪着头，自嘲着说道，“就我那个破家庭，你也知道的，这件事我也挺打脸的，一直劝你遵从自己的内心，选择自己想要的，可我自己却没做到……”乔亦干笑了两声，叫了一声“袁儿”。
直至袁超男的眼睛敢于直视过来，忍不住的眼泪滑落下来，滴在了乔亦心头摇曳的微弱烛火上。
“呲—”的一声，烛光闪烁了两下，又挺而燃烧起来。
目光凝视着，乔亦的话哽在喉咙里发不出声来，嘶哑却又果断，“算了，就这样吧。”
“跟你没关系，是我的问题。你别自责，要好好的。”
乔亦起身将雨伞立在了袁超男身侧，不敢多停留一秒的就冲进了那雨里，想把自己心中那些依依不舍都销蚀干净，从此之后便不再打扰了。
当烟火气都冷掉，袁超男也终于回忆起了那一天。
乔亦又回来了。
可今天没有。
期待只能活在想象中，故事却已经在等待着结尾告别，袁超男再次在店员的提示下，打烊之前去了前台结账，被告知已经结过了。
袁超男撑起雨伞走进夜里，却不知雨什么时候停了，可她依旧没把伞收回来，就像是乔亦那副一直保护着她的样子，撑开胸怀永远接纳着自己。
那就求你，再陪我最后一路吧。
谢谢。
第62章 又是九月
幼儿园最近发生了很多事，梵梵由于抚养权的转让转学走了；袁超男不知为何跟学校递了辞呈，幼儿园里你一言我一语的，几个阿姨的说辞是岁数够了也存了点钱，回老家嫁人了……而纪依北的税务问题也查明了，老东家想要返聘但是纪依北拒绝了；乔亦……许久没见过了。
于是复职了的文馨霏却比之前那段日子更加无精打采起来，被文爸看在眼里有些气恼。
“是不是最近工作不顺利？还是……还是说风言风语的影响你了？”
文妈“嘶”了一声，端着碗筷用手肘戳了一下文爸。
“啊……没有，不是我的事，不过最近幼儿园的事确实多，也没…也没什么风言风语的……没有…”
文爸沉默着，文妈继续低头吃饭，又时不时的观察着父女两人的状态。
“那谁……咳，”文爸咳嗽了一声，“改天让那个小何再来家里吃顿饭吧，让你妈做点好吃的，咱们聊聊。”
文馨霏端着饭碗愣着，转头看了一眼妈妈，却看妈妈也是一副同样的面孔瞧着自己，两人转头都看向文爸。
“找个周末吧，别耽误人家工作，我吃饱了，你们吃吧。”
何攸宁庭前的凤凰花又开了。
大学里热闹的开展了一系列迎新生服务，穿过喧闹的小摊位，只瞧见一个人正在摊前讨价还价。
“这种宿舍用好，功率小，方便的，同学你几号楼的，要是新楼的肯定没问题。”
“我…我还不知道呢，我生科院的。”
何攸宁挑了下眉，拽了一下那人的衣袖。
文馨霏转过头，眉眼弯了起来，“哇，动员会结束了？我等你好久哦……不过这边卖东西的好多好便宜欸～”
何攸宁无奈的笑了笑，弹了下文馨霏的脑门儿，“饿了吗，带你吃食堂去。”
文馨霏跟着何攸宁去推自行车，何攸宁登上车子扭过头，“来啊，我带你吧，食堂不近。”
“唔…”文馨霏煞有介事的看了看左右，“不不好吧，万一被院里老师学生看到是不是不太好？”
“骑车带我们生科院新生找食堂有什么不行的～上来！”
文馨霏脸一阵红，偏着坐到后座上还连带锤了两下何攸宁的背。
“幼儿园还好吗？”
“嗯，今年又进来一批小朋友，院里觉得我适合带小班，就不跟着这届升了，带新的小朋友。”
“那这批小朋友可有福了～”
“哎…”文馨霏悄默声的叹了口气，轻轻趴在何攸宁背上，内侧的手环住她的腰际。
“只是……小男走了这大半年，连个微信也没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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