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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重的大门在身后合上，空旷的走廊和高高的穹顶把脚下的每一步都回荡出了声响，合着未接来电不依不饶的催促，直教人头晕目眩。盛梵停在没人的角落里，稳了稳神，按下了绿色的Accept按键。
“Given……？”倒是对面先开了口，明明是智能手机拨的号，反而又要再确认一遍。
“Faye？”心脏的跳动声透过电波，铿锵有力地又传回了自己的耳朵里。
“是我。”
“你在哪儿？”对面的环境有些嘈杂，信号也时断时续，引得盛梵不由得把手机又往耳朵上使劲贴了贴。
“我在机场，等着回去呢。”
“你……”盛梵舔了舔嘴唇，胡思乱想间鼓足的十万分勇气，这会荡然无存。
“我们出来写生，不小心摔了一跤，手机掉湖里了，山里……”
“啊？？那你……你没事吧？”盛梵不自觉地提高了声音，末了又觉得是自己傻，有事的话，又何来这一通电话。
“我没事，就是失联了几天。”
“啊……”原来是这样，到这时才终于松了一口气。这几天的惶惶不安、患得患失和胡思乱想，这浮萍一般的心神不宁终于有了结果，她没事，她和你也没事，只是有些不走运罢了。盛梵心中千万思绪交杂而过，反而忘记了电话那头还有个人在等着。
“你……发信息说，要道歉。”Faye顿了顿，不知是刻意为之，还是信号有了片刻的中断，后续的话跟着背景音里的机场广播传出手机听筒，“是道什么歉？”
“啊……就……呃……”本来还在兀自走神的盛梵被这句话猛地从自己的浮云飞絮里拽了回来，问题过于直接以至于被质询的人一时间无法招架，倒全然没有了模拟法庭上镇定自若能言善辩的样子。
“Um……我要登机了，不然回来再说？”Faye的建议恰到好处，盛梵如释重负地答应着，跟着重重地点着头，仿佛对方能看到一样。
一颗心终于落了下来。
可还没有最终安稳几秒，就又慌张了起来。
她……回来了。
我……我要……
“嗡——”手机短促地震动一下，还没关闭的聊天界面弹出了一条新的消息：
“See you soon[飞机]”
手指莫名有点颤抖，盛梵慌里慌张地想发束玫瑰花的表情，却不小心点到了旁边，一束凋谢的玫瑰出现在了屏幕上，手忙脚乱地想要撤回，却大脑短路地点了删除。
Fxxxxxxxxk！！！！
“[玫瑰][玫瑰][玫瑰]”
“发错了。一路平安。”
Faye看着屏幕上“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经过好一通操作终于结束，笑着打开了飞行模式。
Faye一头雾水，下了飞机歇也没歇地赶过来，此时正站在高高的梯架上，给盛学霸找书。
上飞机前问的问题还没得到回答，电话里听起来有些慌乱的人此时倒是全然看不出一丁点的手足无措，正扶着梯架仰着脑袋一本本否决自己拿出来的书。
谁也不知道这两小时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想来是这位学霸看书看出了感觉，什么都忘了，执拗着非要指定的那一本史诗巨著。
盛梵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在图书馆苦苦等待，堪堪熬过的两小时明明是在想要抖腿和告诉自己不要抖腿，想要驼背和告诉自己不要驼背之间度过的，反正作业是没写多少，腹稿也没打出一行，心神不宁、坐立不安，再一眨眼人就已经站在面前了。
人到了眼前了，反而踏实了。
啊，这就是大赛型选手吧，越是临危，越是不乱，真是个天生的律师胚子呢。
等等，这是在干什么？我在想什么？
胡思乱想不就是紧张的另一种表现形式吗？盛梵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赶紧沉住气。
“嘿，这本？”Faye挥了挥手里厚厚的硬壳书。
“不是。”
“妈呀，不记得书名怎么找诶。”架子上的人没好气地双手叉腰，“学霸的记性怎么会变成这样了？”
“意外、意外。”盛梵笑嘻嘻地解释。
午后的阳光格外好，穿过书架打在了Faye的脸旁，她稍侧了下身，佯怒着看向扶着梯架的人，刚好就把那道阳光让了出来。
盛梵眯着眼睛，没有躲闪，任凭那光束晃在自己眼中，闪闪发亮。
是谁的心跳漏了一拍，各自慌忙地调整着目光，胡乱地翻找眼前的书本，又似被拨乱的心弦，已见回音。
“确定是在这一排吗？这排都找完了。”Faye从梯子上下来，拽着梯子又往新的一排去了。
“也不是很确定，但是是在这一区，反正是黑色书皮。”
“啊？？”Faye停下了手里的动作，“那还找啥，我劝你放弃。”
“我不，我倔强。”提不合理要求的人倒是梗着脖子倔起来了。
“我也不，我不倔强。”Faye跟盛梵抬杠。
“那不行，只有你能找到。”
“什么书啊，这么重要？”
“很重要，找不到考试会不及格。”
“天呐……那你再仔细回忆回忆，确定是在这一区拿的书？”
“嗯。”盛梵斩钉截铁地点头。
“你哪怕记个首字母呢……这一区的都是老书，哪个不是黑色书皮哦。”
“啊首字母是……F。”
“F？？那你不早说，咱们在C区忙活什么呀。”Faye责备地把刚要拿出来的书放了回去，回过头，盛梵倒是咧着嘴笑起来了，张开双臂迎着她。
Faye以为是准备拉她下梯子，白了她一眼，错开身子自己跳了下来，搬起梯子就往F区走。
余光却发现那人还保持着张开双臂的样子看着自己。
大脑和动作都有了一秒钟的定格。
“该不会……”
“F开头的书……”
“只有你能找到……”
“No……No way……”
Faye不敢回头，也迟迟没有迈出步子，始料未及的情绪翻涌上来，让她下意识地把手里的梯子放在了原地。
心跳过速，有些拿不住了。
“Faye……嗯……我……你对我来说，很……”话还没说完，就被怀里的人带着踉跄了两步靠在了书架上，鼻息间的气息混在了一起，是初见她时不知从何而起的那一缕清甜香气。
大赛型选手，越是临危，越是不乱，天生的律师胚子，此时脸上烧起了绛红色，心跳擂鼓一般轰然作响，脑海里也波涛翻滚起来。
“这位同学，”耳边传来正经八百的告诫声，“我是这里的图书管理员，在此提醒你，请不要在图书馆做与借阅图书不相关的事情。”
Fine.
盛梵对着镜头傻笑了至少十几秒，笑得袁超男和乔亦莫名其妙又毛骨悚然。
“所以你今晚不来吃饭对吧？”不想再面面相觑下去了，乔亦再次发出了疑问。
“啊，对，嘿嘿。”
“……纪梵希！你咋回事？”乔亦换了副略带严厉的口吻想要吓唬盛梵一下。
“没事，嘿嘿，乔亦姐袁老师再见，周内我要去图书馆上自习咱们周末见，嘿嘿！”
视频通话忽然被掐断，袁超男和乔亦又是一通面面相觑。
“梵梵她……”袁超男皱着眉。
“我觉得她有什么事儿瞒着咱俩。”乔亦点着头，似乎猜到了什么。
屏气凝神加十二万个小心才裱好了一幅画，盛梵在手心里捧着，看了又看，这才拿手机拍了张照片发在了自己的社交网络上。
图片里的小女孩一左一右拉着两个大姐姐，三人站在热气腾腾的煎饼摊前开怀地笑着。
“全幼儿园最幸福。”
第16章 爱就一个字
盛梵推着购物车，在超市里慢悠悠闲逛着，一只手悄悄地垂了下来，勾着一旁Faye的指尖，两个人没有对视，却默契地露出了笑容。
“胡萝卜？”
盛梵微微蹙了蹙眉，转而又喜笑颜开地看着Faye，“行～听你的！”
“Hmm…”盛梵光顾着架子上的蔬菜，马上又拿起手机，“袁老师想吃什么菜？我正在超市大肆选购今晚的食材呢！”
“或者说，你想做哪些菜给我们吃呀？[谄笑]”
袁超男刚切了些蔬果，一旁餐台的IPad上正播放着英文网课，匆忙瞥了一眼，用干燥的手指背拖着进度条又往回扯了三分钟。
乔亦适时地捏了一片牛油果放进嘴里，绕过袁超男的身后，下巴垫着她的肩头望了一眼屏幕，“哇……全英文的呀，我们袁儿好厉害。”
“你别贫，快帮我拿下手机，在围裙兜里震呢。”
锁屏没有隐去聊天信息，乔亦刚拿到眼前，盛梵的名字就蹦在了屏幕上。
“梵梵发来的微信。”
“帮我看看说的啥，我这手湿。”
“密码。”
袁超男“我生日”几个字才刚脱出口，却发现乔亦已经同时解锁了手机，忽然的对视让乔亦下意识又多解释了一句，“我猜…你也没换。”
“呃……是问咱们想吃啥菜？”乔亦瞧着袁超男的反应，再次往前靠了靠，把手机举在袁超男的眼前。
“我都行，主要看你们。”
“那……我……”
乔亦又挨着袁超男的身体往前贴了贴，呼出的热气爬上了袁超男的耳廓，为敏感的肌肤染上了一抹嫣红，耳鬓厮磨间几缕发丝落下，遮盖住乔亦细语的嘴型，让这呼之欲出的答案好一番多磨，——“阿嚏！”
袁超男抖了个激灵，不自觉地翻了个白眼甩了甩被震聋的耳朵，“你吃药呗你！”说着，擦干净手，立马去卧室里翻找了半晌，不出意外自己应该从国内带了些感冒冲剂来。
乔亦赶紧擦了擦鼻子，顺带着又打了两个喷嚏，袁超男还拿了一支体温计给乔亦夹在怀里。
这人果然还是不能放纵过了头。
“唉，抵抗力不行了。”
“你以为你还二十多岁呢。”袁超男嗔怪地说了一句，忽而又想到那夜的种种自己也有责任，搅拌药的手慢了下来，温柔地递了过去。
“也……也没有那么差啦。”乔亦透过杯子的边缘偷偷窥着袁超男，心里想的却是同一件事。
“你指什么？”袁超男抬眼问到。
“啊？嗯……没，没什么。”
袁超男笑了，乔亦倒是一慌，心思不免飘到一些奇怪的地方，又不好直白地表达出来。年纪涨了，脸皮倒薄了。
“你笑什么……”
“没什么。”袁超男依旧笑着，顺势给自己也沏了一杯药，暖烘烘地握在手里，“我也老了。”
乔亦一怔，跟袁超男静默地对视了几秒，随即举起手里的药杯，“也什么也，老什么老，cheers！”
杯子相碰发出清脆的鸣响，“敬……当下。”袁超男说罢，一饮而尽，苦涩的药水咽下去后竟在喉头返过来一丝回甘。
乔亦也笑，点着头把感冒药喝了下去，像是什么心理作用一般，瞬间觉得全身舒爽。
或许到了这个年纪，才知道自己真心想要什么，也还不算晚。
不谈什么地久和天长，只是当下的你和我，那便足矣。
只是——
两个人此刻都忘了回盛梵的微信。
盛梵瘪着嘴巴正在收银处排队，又掏出手机看了看微信消息，继而翻了个白眼把手机塞回了牛仔裤兜。
Faye觉得她这幅样子可爱又好笑，伸出手戳了戳她气鼓鼓的苹果肌。
“干嘛调戏我！”盛梵憋住笑意，又用强调式的语气加了一句，“大庭广众的～”
“不行吗？”
“行！必须行！嘻嘻嘻～”盛梵露出整洁的八颗牙齿，贴着Faye的面庞，“本大律师卖你这个面子！”
“喔？只卖给我面子而已嘛？”Faye不打算放过她，故意为难着，却也难忍脸上的笑意。
“那我，那我……”盛梵故意装出娇羞的模样，回想起小时候看的那些古装剧，突然戏瘾攀上心头，“我可卖艺不卖身！”
Faye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一句“你幼稚不幼稚～”虽是在说盛梵，同时也是说给自己。
“话说你有啥才艺卖来看看啊～”
一句玩笑话让盛梵脸上一红，结结巴巴给自己找着台阶下，“我会……写作业！特别会！看文献贼快～”
Faye无奈望天，在她身边摆了摆手，就差当众把她的嘴堵上，但又想听着她在耳边如此“喧嚣”地充当背景音乐，于是便什么都不做，简单又美好。
“下了课我来接你呗？”
“不用～我估计袁老师她们不会到的太晚，你先招待她们嘛，我下课就自己过来了，又不远。”Faye挥着手跟盛梵道别，走了几步又回过头跟她摆了摆手，而车里的人像只猫咪一般趴在车窗框上，探出头来一直满面笑意地目送Faye走进教学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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