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小白却是没有继续,指着凤元九膝前古琴,讨价还价:“咱先把琴收了?”
凤元九哂笑:“有主奴灵契在,收不收这琴又有甚么干系?”
“有干系!有干系!这琴摆在这里我瘆得慌!”凤小白,哦,不对,是涂成陆可怜兮兮地盯着凤元九,“好歹也是主奴一场,讲讲情面?”
凤元九莞尔,拂袖抹过七绝琴,七绝琴便化作一抹银色流光没入了凤元九颈间。
涂成陆夸张地松了口气,身子微微前倾,仰头盯着凤元九说:“咱们先从你的身世说起。”
“我的身世?”虽然心中已有猜测,凤元九还是不自觉便挺直了脊背。他的身世,他那神神秘秘的父亲,一直以来便像是迷雾一般,始终探寻不到蛛丝马迹。没想到,到头来竟是他于云台山脉中随手捡来的小狐狸要替他解惑!
涂成陆像模像样地轻叹了口气,维持着坐姿凌空飞至凤元九身前,伸手拍了拍凤元九的肩膀,脆生生地说:“如果你愿意,可以唤我一声六哥。”这既是委婉地说明了凤元九的身世,也是在回应凤元九最初的发问。
饶是凤元九心中早有揣测,自涂成陆口中得到肯定,他依然是震惊的。毕竟在今日之前,他顶破天也只是猜测他的亲爹可能是妖部某位大妖,却是没想到他那个娘亲竟然如此肆无忌惮,直接睡了妖部第一人狐部妖主涂冠玉,还生下了他!
凤元九好生克化了一番涂成陆丢下来的第一颗雷,心中已经信了,却面无表情地道:“空口无凭。”
涂成陆好脾气地从领口拽出一块长生锁,颜色、材质、雕工、花纹皆与凤元九的父亲留给他那枚长生锁如出一辙,区别仅在于,涂成陆手中那块上的数字是“陆”,凤元九手中那块上面的数字是“玖”。
但是,狐主是有第九子的。
凤元九盯着涂成陆手中的长生锁看了一瞬,面无表情地陈述事实:“众所周知,涂成九乃是狐主第九子。”
涂成陆苦着脸解释:“这便说来话长了。涂成九是父王外出探访上古遗迹时出生的,其母乃是父王宠姬瑶姬,自恃有父王宠爱在身,未等父王归来赐名,便照着父王子嗣排行自行替其子取名涂成九,只待父王归来后赐下长生锁以正身份。”
“众人也皆以为会如此,不承想父王归来之后竟未作任何表示。”见凤元九面露讶色,涂成陆用力点了下头,“没错,就是未作任何表示,既未赐下长生锁,亦未否定涂成九这个名字。涂成九便这般稀里糊涂地成了名不正言不顺的狐主第九子涂成九。”
“你不了解狐部内情,于此感触想必不深。父王有九大姬妾,瑶姬正是父王之第五姬妾,九大姬妾明争暗斗乃是家常便饭,瑶姬失策出了一个昏招,自有旁人趁机针对她,或是其余几位姬妾,或是想取而代之之宠侍美婢,涂成九自是跟着得不着什么好。”涂成陆轻叹,“父王的姬妾勾心斗角,咱们这一辈兄弟们也不遑多让。饶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父王这是迁怒,恼的是瑶姬不守规矩而并非不认涂成九,却依然没少拿他未曾得到父王赐下的长生锁这事儿挤兑他,说他是瑶姬与旁人的野种,才如此不得父亲待见。”
“涂成九幼时过得非常不如意,直至他吞噬了八弟和十弟,天赋进化,一跃成了九州天骄榜第二,境况才有所转变,父亲待他也亲和了几分,只不过仍未曾提过长生锁之事。”
“想是幼时阴影太重,父亲下赐的长生锁便成了涂成九的执念。”
凤元九心下了然,倒是有些明白那涂成九因何对他心怀杀机了:“既然自狐主那里得不到,他便打上了我的主意。”
涂成陆点头:“毕竟这不仅是身份的象征,还是父王子嗣进入祖地的凭证。”说完,涂成陆就静静地看着凤元九。
凤元九与涂成陆对视了片刻,弯起了眉眼:“涂成九的凄惨童年与你成为我的灵兽有什么干系?”
涂成陆脸一垮:“我成为你的灵兽完全是意外好吗?”
凤元九不为所动:“你出现在云台山脉也是意外?”
“那倒不是,我是受父王之命前往凤家接你回狐部进入祖神秘地历练的。不曾想在途径云台山脉的时候被个小娘皮看上了,万安平那傻胖子为讨美人欢心对我穷追不舍。我没料到玄门正派竟也能那般阴险,这才不甚落到了那般境地。”涂成陆拍着凤元九的肩膀,唏嘘:“好在遇到了九弟,为兄命不该绝。”
比起万安平为了讨好美人而对涂成陆穷追不舍,他倒是更相信是那万安平认出了涂成陆是只寻宝狐。
不过凤元九也未点明此事,只是面无表情地表明了态度:“我姓凤名元九,母亲乃凤氏女妙歌,父不详。”
涂成陆可怜兮兮地盯着凤元九:“你父乃狐部妖主,妖部第一人涂冠玉,你乃父王心中最为中意、最为重视的子嗣。”
凤元九摇头:“一日为凤氏子孙,终生为凤氏子孙。”更何况他从未感受到来自父亲的中意与重视。
涂成陆急得挠头:“祖地于我等而言至关重要,九弟万不可任性。你愿意认父王也好,不愿意认父王也罢,咱们且先回狐部进了祖地再说?”
凤元九不为所动,到了狐部恐怕便由不得他了。
涂成陆与凤元九对视片刻,垂头丧气:“你再想想。”
凤元九展眼望向漫无边际的黑土枯树:“与其想这个,不如想想如何离开此地。”
涂成陆见凤元九主意已定,便不再多言。
两个人谁也没提解除主奴灵契的事儿,凤元九是防备着涂成陆突然发难把他也变成他的一条尾巴,涂成陆是想借着主奴灵体继续跟着凤元九,妄想让凤元九改变主意。
此地一片焦土枯树,却寒气扑面。
展眼望去无边无际,四面八方相差无几。
实在无从辨别该往甚么方向走,凤元九按照惯例抛出龟甲起卦演算天机。
卦象显示东南方大吉。
凤元九遂御着穿云舟往东南方缓缓飞行,边飞边端量脚下的情景:“涂道友,你可知此地是何地?”
银发少年听了这一声称呼,摇身化作一只灵狐蹲到了凤元九肩上,像往常那般用毛绒绒的尾巴卷了凤元九的脖子:“若实在不想唤一声六哥,你可以继续称呼我为凤小白。”
凤元九轻笑了一声,假假地道:“毕竟是元婴期大妖,我怎么敢?”
小狐狸甩着狐狸尾巴,真挚道:“你自是不同。”
凤元九未置可否。
小狐狸突然扬起一只爪子指向前方:“约莫三千里外,有修士在斗法,要不要过去看看?”
凤元九刚欲调转方向,忽而心中有所感。
以龟甲起卦问天机,卦象显示——境地险恶,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得遇故知,灾厄可消。
看过卦象之后,凤元九斜睨小狐狸:“前方是何人在斗法?”
小狐狸闭口不言。
须臾,耐不住凤元九的目光,吞吞吐吐地道:“并看不真切。”
凤元九哂笑:“只问你那斗法之人可会于我不利?”
小狐狸圆圆的狐狸眼左右转动了几下,说:“当是不会。”
凤元九略一思量,将此次同入祖神殿的修士于心中过了一遍,前方斗法之人是谁心中便有了数。
足下飞舟突然顿住,凤元九于原地又演算了一遍天机,卦象如旧。
复又连算两次,生机皆在东南,这才慢吞吞地驾着穿云舟继续朝着前方飞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凤元九:哦,家里有个王位等我去继承。
第64章 礼尚往来
“这个怎么收起来?”在感受到剧烈地灵机碰撞之后,凤元九摸着自己头顶上毛绒绒的耳朵,问涂成陆。
涂成陆维持着小狐狸的形态赖在凤元九肩头,用五条蓬松的大尾巴轮番刷着凤元九的后背:“凝神守一,心之所至,身之所至。”
凤元九依言心念一动,身后的尾巴确实没了,头顶的耳朵却依然还在。
凤元九:“……”
涂成陆歪头看着凤元九,作死地大赞:“好看。”
凤元九面无表情地捏住小狐狸脖颈上的皮毛,直接把小狐狸甩向了斗法中心,那漫天水光与墨骨星河之间。
小狐狸自空中顿住身形,摇身一变,化作银发少年,凌空而立。
银发少年对着绚烂的星河,恍若漫不经心地抬指一点,霎时间万物静止。
涂成陆低头俯视着脚下当真定格住的修士与异兽:“九弟快快快,捆了那异兽!我晋升元婴不久便受了重创,域锁天地用的还不甚熟练,坚持不了很久!”
凤元九飞至小狐狸身侧,低头一看,当即连奏两曲《锁妖》,又奏了一曲《缚仙》和一曲《封魔》。
不分敌我,直接将妫海宸星、晏修远、康玄一以及一墨色异兽全都锁了。
域锁天地消失,高有十丈的墨色异兽身上,拳头大的蛟头自密密匝匝的金色锁链空隙里探出,一双竖瞳可怜巴巴地盯着凤元九:“啊啊啊!你不能长了狐狸耳朵就忘恩负义忘了你可爱的小龙宠!!!”
这是什么傻玩意儿!
凤元九假装没看见傻蛟,踩着穿云舟飞到与异兽头部齐平的位置。
便见异兽头部与它那庞大身躯一样,都是雾蒙蒙一团乌云,差别仅在于头部乌云里有一条璀璨星河,身躯仅是密密实实地云团。
这是……
凤元九心下激动,当即翻出《万妖志》,翻到奇兽篇,上面有载——
万里星河,上古奇兽,云卷纳万物,云舒遮天地,日行千万里,飘忽不定。上古大能常以其驮洞府云游四海,遨游天地。
认真比对过《万妖志》上的异兽图谱,凤元九当即连掐九十九枚《御灵九章》中的“御”字诀印入了万里星河头部那条星河里。
涂成陆和傻蛟与凤元九心意相通,在凤元九起意的瞬间,涂成陆便抬指一点又用出了一个域锁天地锁住了万里星河周身的天地。
傻蛟则是脖子一缩,又钻回了万里星河庞大的躯体里翻云搅雾去了。
有两只灵宠帮衬,凤元九接连印入九百九十道“御”字诀印之后,竟还真把这只上古奇兽的幼崽儿收成了灵宠。
只是他也耗损不少,待得那高有十余丈的庞然大物化作一团星云绕至他足下,凤元九当即吞了一把丹丸,开始打坐调息。
下方黑土上,被金色锁链捆着的妫海宸星:“……”
旁侧枯树上,被银色丝网网住的晏修远:“……”
于半空中举着水神戟金鸡独立,被金色符箓印了满身的康玄一:“……”
过了良久,康玄一见趺坐在穿云舟上的凤元九气色恢复了红润,鸦羽般的睫毛轻轻颤动,饶是三只灵兽绕着他无声争宠,他也未“醒转”过来,便知其十有八九是在绞尽脑汁地琢磨着如何收场——毕竟他这算是抢了他们三个的灵兽。
看着凤元九头顶那对毛绒绒地耳朵不自知地抖动,康玄一心中莞尔,保持着手举水神戟的姿势,艰难地转着眼睛看向妫海宸星和晏修远:“这异兽被元九收了也是天意如此,既然他们有命定的主奴缘法,不如便顺应天意随他们去罢。两位道兄意下如何?”
晏修远未置可否。
妫海宸星嗤笑了一声,嘲讽:“凤元九是康道友的心头好,康道友想要讨好美人,自然觉得这是天意!只可怜我与晏道兄劳心劳力,好容易将这异兽磨到了强弩之末,却白白替你的小心肝儿做了嫁衣裳,世间哪有这般便宜的美事儿?”
康玄一似笑非笑:“妫海宸星,与你相识你这么久,却不知你竟这般会说话!既如此,你不妨多说一点,不然日后恐怕就没得机会说了。毕竟来年四海盛事尚缺一副上好的蛟身镇场子。”
妫海宸星一咧嘴,骂骂咧咧:“简直不当人子!枉我一直引你为知己至交,你竟惦记着谋我性命!”
康玄一嗤笑:“冠冕堂皇地话少说,我只问你这万里星河成了凤元九的灵宠,你认还是不认!”
妫海宸星猛翻白眼,却还是识时务地认了怂:“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还能如何?”
康玄一满意:“回头送你五坛神仙酿,聊表心意。”
妫海宸星勉强满意:“我还要那寒冰玉蛟的一滴精血。”
康玄一略一思量,怕这毒蛟心存芥蒂,日后寻凤元九的麻烦,便代凤元九应下了此事:“可以。不过你需得以龙神起誓言,日后不许寻凤元九的麻烦,否则便毕生不能化龙。”
妫海宸星脸色铁青:“见色忘义不外如是!”却也还是依言立了誓。
威逼利诱摆平了妫海宸星,康玄一问晏修远:“晏道兄,你有何要求不妨说与我听。”
晏修远若有所思:“康道友待凤师侄倒是上心。”
康玄一:“那是自然,毕竟是与我定了终身的道侣。”
晏修远颔首,笑着对竖着耳朵偷听进展的凤元九道:“万里星河既然成了凤师侄的灵宠,那便是凤师侄的缘法。凤师侄若是着实过意不去,不妨抚上一曲以筹知音。”
康玄一自是领会过凤元九琴音的妙处,他如此执着地想要与凤元九结成道侣,其中不乏这个缘由。
当然,心喜凤元九也是真的心喜。
光是想着晏修远与凤元九两个神仙公子坐卧于琼楼玉宇,抚琴煮酒,把酒言欢的情景,康玄一心里便有些不是滋味:“晏道兄倒是不见外,空口白牙的,我家道侣便成了你的知音。”
晏修远笑意莹然:“康道友这姿态摆得也委实积极了些,曼说你们还未举行过合籍双修大典,恐怕你连秦师兄那一关都尚未过得,凤师侄最终会是谁的道侣还两说着。”
康玄一神识瞬间肆无忌惮地落在了晏修远身上,仔细观察着晏修远脸上每一丝的细微变化:“晏道兄此言乃是何意?”
晏修远笑得光风霁月:“自然是如玉公子,君子好逑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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