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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宵剑派,内门道场有一山五峰。
剑神山居中,是为门派根本,五峰拱卫四周,是为门派根基。
山峰之间,水泽之上浮光掠影,恍若仙境。
凤元九随着小童登上无影峰,在无影峰山巅,靠北的洞府里见着了秦长安。
秦长安与秦长生双生,面貌别无二致,气质却是迥然不同。
秦长生不苟言笑威势天成,秦长安却是笑如春风,眉目温和,若不是眼底偶有利芒流转而过,倒真不似一个剑修。
秦长安的洞府亦不像是一个剑修的洞府,内里摆满了各色书卷典籍,却是没有练剑留下的剑痕亦不见有宝剑被他温养在身畔。
秦长安懒懒地歪在云床上,锦袍加身,腰佩美玉,手中执着一卷简述,闲适安然。
看着秦长安,凤元九莫名便想起了他那个留恋凡间富贵的二舅舅。
自秦长安身上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凤元九跪地恭恭敬敬地行礼,双手捧着,奉上了师父秦长生令他送来的亲笔信:“此乃师父亲笔,还请师叔过目。”
秦长安拂袖虚托起凤元九,抬指一点,给凤元九赐了一张正心席,含笑道了声“坐”,这才展开了秦长生的亲笔信。
大兄的性格一如既往,信上并无赘言,乃是托他把凤元九送入紫宵剑派的玄幽洞天内历练。
秦长安动念把信收进了乾坤袋里,温言道:“此事并不难,只是需得等上两日,待得师父归来我请他赐下符牌即可。”
临行前,师父秦长生只道让他前来送信,并未言及其他。
凤元九被秦长安说得不明所以,斟酌着词句,道:“弟子愚钝,未能领会师叔所言为何事,还烦请师叔指点一二。”
秦长安视线落在凤元九身上,唇角微不可察地上扬了几分,戏谑道:“大兄将你送于我做小侍,等师父回来便请他赐下身份符牌。”
凤元九:“……”这个师叔跟他想的有些个不一样。
涂成陆在凤元九肩上有些个焦躁,圆圆的狐狸眼盯着秦长安露出了凶光。
秦长安歪在云床上,笑吟吟地看着凤元九:“怎么,来之前大兄没有说与你听?”
凤元九捏着小狐狸后脖颈上的皮毛,安抚下濒临暴走的涂成陆,泰然自若地道:“师父人品端方,志行高洁,不会如此行事。”
秦长安摸着下巴,不再收敛自身威势,以境界将凤元九压制在原处,慢悠悠地道:“你许是不知道,你师父待我最是不同,但凡我有所求,他无有不应的。”
“……”凤元九无奈地看着秦长安,“师叔人品贵重,必不会行魔修所行之事。”
秦长安朗笑,笑得身心愉悦,肆意飞扬。
看惯了师父秦长生用这张脸不苟言笑的模样,冷不丁见着秦长安如此,凤元九着实有些不适应。
秦长安笑够了,一指洞府左侧通道:“通道尽头便是静室,你且现在此安顿下来,过两日再与你身份。”
凤元九盯着秦长安那只葱白的手沉默了片刻,躬身道:“但凭师叔作主。”
秦长安嫌弃:“跟你那个师父一样无趣。”
凤元九面无表情,见秦长安接了一道紫宵剑派特有的金色剑符,当即躬身道:“师叔且忙,弟子告退。”
秦长安抬指一点,将凤元九定在了原处:“且前不忙。”
凤元九不明所以。
秦长安将凤元九抓至身侧,笑得意味深长:“呆小子,你的机缘到了。”
秦长安所谓的机缘却是与他同为无影剑主座下剑使的陆玄。
陆玄面目端正,身材魁梧,人随声至:“秦师兄,杜师兄托我带个话给你,他突破在即,这番感悟神剑需得多些时日,你不必急着去接班。”
秦长安盯着陆玄似笑非笑,直看得陆玄尴尬地挠了下后脑勺,这才懒洋洋地说:“先不忙说这个,且先见见我师侄。”
凤元九会意,当即行礼:“太清首阳山凤元九,拜见师叔。”
凤元九行过礼,不待陆玄说话,便先幽幽地说了一句:“我这师侄大老远从云台山脉而来,孝心颇为可嘉,师弟可不能小气了。”
陆玄嘴角微不可察地抖了抖,不甘不愿地赐下了三个黄色光团:“秦师兄的师侄,师弟不敢小气。”
见了那三个光团,秦长安眉眼弯弯,指尖戳着凤元九催促:“呆小子,还愣着做甚!这三道剑意可是你陆师叔的看家本事,还不快谢过你陆师叔赏赐。”
剑意可是好东西,不光能用来对敌,也能从中参悟剑修对天地至理的感悟。
凤元九毫不客气地收起了三道剑意,从容自若地致谢:“弟子拜谢师叔厚赐。”
陆玄肉疼地道:“不值什么。”
秦长安哂笑:“确实不值什么。”
陆玄挠着后脑勺憨笑:“师兄,你也知我无甚身价,可饶了我罢!”
秦长安似笑非笑:“瞧你这话说的,我便是那般不通情理的人?”
陆玄摇头,忙不迭否认。
秦长安哂笑:“我也不为难你,你且去跟杜师兄说,他欲拖延些时日不是不行,且让他拿玄幽洞天的出入符牌来换。”
陆玄面露难色。
秦长安直接将他推诿的话堵在了嘴里:“且知足罢!若不是我师侄欲入洞天长长见识,我必不可能如此轻意便随了他的意!”
陆玄道:“秦师兄,你也知道,于师侄也该入玄幽天历练了……”
“那便是杜师兄的事了。”秦长安拿书卷轻敲着掌心,不紧不慢地道,“看在他心里是他自己突破重要,还是于师侄铸就剑基重要了。”
陆玄呐呐。
“你且跟杜师兄说,他不给出入符牌也行,至不济两日后我去找师父求取。”秦长安笑着说,“不过若是那般,杜师兄便一刻也不能多呆。”
陆玄神色微变,拱了拱手,匆匆告别。
不过半刻,陆玄便送来了一块黑色符牌。
直至被秦长安送至了玄幽洞天入口处,凤元九方知他家师父让他来此的深意——这哪是让他跑个腿,分明是把他送来进入玄幽洞天修补神魂的!
紫宵剑派玄幽洞天,乃是鲜有的、可以锤炼蕴养神魂的秘境。
当初他为了让穿云舟器灵快速认主,舍了不少元神出去。
先前骤闻庄伯殒落噩耗,他险些走火入魔便是神魂有瑕之过,本想着归程时到凌波台走上一遭,淘换一颗补魂丹,却不想他那师父竟是已经帮他筹谋好了。
玄幽洞天作为紫霄剑派弟子锤炼神魂铸就剑基之地,其内并无凶险,只是环境恶劣了些——玄幽洞天内金煞颇重,需得以剑意护体方可。
先前陆玄赐了三道剑意,秦长安又赐下五道。
凤元九却只耗去了一道剑意,便未再浪费剑意——在第一道剑意耗净之时,猛然发现运转《太易归元玄录》竟然可以吸纳金煞,以补益他体内的五行之基。
如此,凤元九便在黑山黑水的玄幽洞天内寻了一处隐秘洞府闭起了死关。
修真无岁月,一次闭关便是一十三年。
凤元九体内金属灵基已然壮大了两倍,元神已是圆润无暇,且达到了金丹初期修士的极限。
再在此地闭关下去,也不会再有进益,凤元九收拾一番便出了关。
然而,他无论如何也未想到,迎接他出关的竟是那般一个噩耗!
第73章 殒落之谜
五年前,无影剑主殒落,无影剑自行归位。
五剑使齐聚无影峰神剑冢,无影剑自择新主第三剑使秦氏长安。
三年前,剑主秦长安殒落,无影剑不见其踪。
万剑冢,剑主秦长安真灵未归其位,紫宵剑派上下皆言秦长安已然神魂俱灭。
紫宵剑派掌门封飞白座下大弟子太叔天华探寻三年,也未探得无影剑的下落,更未查出有关秦长安殒落的蛛丝马迹。
玄幽洞天入口石碑前,凤元九听着秦长安座下弟子牧阳哭着说完,惊怒之余,第一反应便是不可置信,旋即便疑窦顿起。
若说无影神剑自有器灵,丢失后不好寻找,可秦长生行踪是有迹可循的,查了三年也未查出个子丑寅卯来,也太说不不过去了些。
凤元九看着牧阳红红的眼圈,有些头疼,实是不知秦长安到底是何等恶趣味,竟是收了个身材魁梧的小哭包做首徒。
但也不得不说,秦长安座下弟子三人,另外两个已经改投了他人,唯有这个小哭包不肯另拜新师。
牧阳眼泪扑簌簌往下掉:“如今连师父的洞府眼看也要留不住了,听说是杜师伯的座下于师兄嫌现在的洞府太过狭小,欲换到师父的洞府去。”
“明日工布阁的人便要来强行抹去师父留在阵灵上的元神印记了。”牧阳抽噎着打了个嗝,“甚么现在的洞府狭小,狗屁!要我说那个狗比就是看中了师父留下的那些个天才地宝神功秘法了,才想出这么个理由来!”
糙汉子小哭包,不要太刷新认知。
凤元九默默递出了一方绢帕:“与我去师叔的洞府。”
牧阳接过绢帕,抹了一把,眼泪却是落得更凶了:“去了也无济于事,师父的洞府无人能进得去。”
凤元九神识扫过玄幽洞天附近那一干竖起耳朵的执事弟子,不咸不淡地说:“师叔待我不薄,总要到有师叔气息残存的地方祭拜一下。”
“看什么看!没见过人哭吗?”牧阳吼了看热闹的同门一嗓子,大手一拧,拧了一把湿漉漉的绢帕,又抹了一把脸:“师兄所言在理,请随我来。”
凤元九抬手按了下眉心,踏上了牧阳的飞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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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十三年而已,秦长安的洞府前并无什么变化。
两株葱翠的桂花树上依然挂着金黄色的小花,沁人的香气萦绕在空气里,经久未散。
树下石桌上摆着半壶灵酒,山间野猴子捧来的野果在旁侧堆成了山。
看见那些个野果,牧阳好不容易止住的泪又哗哗往下落:“师父若是在,指定已经把这些果子酿了酒了。”
心中升起的伤感转瞬便被这个哭包哭散了,凤元九看了一眼滑向西边天际的骄阳,拽着牧阳的袖子把他拖进了秦长安的洞府。
洞府内,一如凤元九初次到来时那般模样。
凤元九屈指弹出一颗灵石喂了五行龟,转身看着呆愣住的哭包:“你比我熟悉师叔的洞府,且擦了你那眼泪,把师叔的私藏带走,莫便宜了那起子小人才是正经。”
牧阳从呆愣中回神,毫无重点地哭着问凤元九:“为什么你有师父洞府的出入权限?”我都没有!
凤元九心说,要是我徒弟这么能哭,我指定也不敢让他随意出入我的洞府,嘴上却道:“师叔怕我自玄幽洞天出来时他不在,便给了我权限,免得我无处安顿。”
牧阳点头,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师父私藏可多,他最爱的便是这么满室的话本子。师兄你乾坤袋里可有空间?”
凤元九想了想,腾空了一个乾坤袋,递给了牧阳。
牧阳却是连连摇手:“师父早有所言,若他有一日身殒,定要把他的这些物事送到太清秦真人手上,如今既然师兄在此,自然由师兄带给秦真人更为便宜。”
凤元九见牧阳言语真挚,思及其在紫宵剑派的处境,便未作推脱,直接连着书架子将满室书卷收进了乾坤袋里:“那我便先收着,旁的待你随我回了太清再说。”
“师父身殒,我自该前去太清向秦真人报信。”牧阳抹着泪,又挑拣出了一个香炉、两扇屏风、一块石敢当后,指着那张一丈长的寒玉云床,“这床也是,师兄乾坤袋可装得下?”
凤元九二话不说,便拿掌中乾坤袋做遮掩,连着牧阳堆到床上的东西一块收进了栖凤台里。
收完了厅堂里的东西,凤元九又随着牧阳搜刮了静室、藏宝库、炼丹室、灵兽室以及灵药园。
这二位便似是过境的蝗虫一般,寸草不肯留。
乾坤袋装满了,便挑拣着奇珍异宝往栖凤台里装,最后那片药园便被他连着泥土一遭挪进了栖凤台里。
最后,牧阳看着大片泥土坑旁的灵泉,惋惜:“可惜这眼灵泉与此地灵脉炼到了一处,不能动。”
凤元九看着被扫荡一空的洞府,拍了拍牧阳的肩头:“走罢,迟恐生变。”
牧阳眼圈又开始发红:“我再看一眼。”
凤元九颔首,跟在牧阳身后一路看过去,心里想的却是秦长安身殒之事。
说秦长安是意外身殒,凤元九是不信的。
紫宵剑派每一任剑主就像是被养出来的蛊王,无不是踏着其他剑使的尸骨上位的。
秦长安执剑不足三年便出了意外,世间哪有那般多的巧合?
只是这次谋算秦长安的人错估了秦长安,偷鸡不成还蚀了把米,丢了紫宵剑派五神剑之一的无影剑。
既然说了是前来祭拜秦长安,在出了洞府之后,凤元九便像模像样地摆上香案瓜果祭奠了一番。
小哭包自然又免不了哭了一场。
也不知这么个糙汉子哪来这么多水,一路哭回他的洞府里还没能停。
牧阳的洞府在无影峰后山半山腰上,自是不能跟秦长安的洞府比,灵机却也还算浓郁,至少比凤元九他娘亲在凤家的竹阁里灵机浓郁的多。
凤元九也算是看透了,让牧阳不哭很难。
索性便多给了他几条丝帕,问起了之前在人前不方便问出来的细节:“你可知师叔是在何处身殒的?”
牧阳打了个嗝,哭哭啼啼:“四年前,陆师叔自内海游历归来,上禀宗门,言及碎星群岛的封魔印松动,如置之不理恐怕会魔乱人间。”
“陆师叔乃是我无影峰之人,这事自然便着落到了无影峰头上。”牧阳换了条绢帕,接着哭,“然而,师祖一系的长老,五年前随师祖外出几乎尽皆殒落在外,侥幸回来的几个也是重伤在身,闭了死关。杜师伯不服师父执掌神剑,仗着有杜阁主撑腰几乎笼络了无影峰上余下的所有长老。师父无人可用,只得亲自前往碎星群岛探看,谁知道……谁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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