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长庚自小调皮捣蛋,为逃避责罚自是练就了一身察言观色的好本事。
方才秦长生和凤元九虽然并未出声,但从神色上,他也看出了几分端倪,此时闻得凤元九终于松口应承下来,立即纳头便拜:“弟子拜见师尊。”
凤元九垂眼看着身材纤细,姿容堪称艳丽的秦长庚,心情颇为复杂地叫了起,又介绍道:“为师姓凤名元九,乃太清九大弟子之首,师承掌门真人一脉,座上这位便是你师祖秦氏长生。”
秦长庚当然听说过秦长生,他简直就是听着秦长生的传奇经历长大的,秦长生的大名于他而言简直是如雷贯耳!
甚至连他这个名字,都是他爹比着秦长生的名字起的,说是希望他能沾沾秦长生的仙气儿,好于修行一道有所成!
秦长庚的嘴巴从小写的“o”变成大大的“O”,又维持着震惊的神情叩拜师祖:“弟子秦长庚拜见师祖。”拜完,壮着胆子问,“弟子的名字怕是冲撞了师祖,恳请师祖赐名,以避尊者讳。”
秦长生嘴角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拂袖,自秦长安的遗物里挑了三样适当的物事做见面礼:“我等修士无需在意那些繁文缛节,无需另行赐名。”
秦长庚收东西的手贼溜,收了便往腰间的储物袋里装,只可惜他的储物袋品质太过普通,三件灵物,一件也未能收进储物袋里。
秦长庚扭头便瞄上了凤元九腰间的乾坤袋:“师父,不如您把储物袋分我一个做见面礼?”
秦长生:“……”
凤元九抬头看了一眼自家师父,面无表情地丢给秦长庚一个闲置的乾坤袋,转而问秦长生:“师父即将入煞魂渊成就洞玄,弟子不日也要下山,您看秦长庚该如何安排?”
这秦长庚的性子,只从这简单的照面便可见一斑。
任其自由发展肯定不行,然而天地大劫在即,他和凤元九又着实没有时间管教他,也是头疼。
秦长生沉吟良久,道:“不如送去外六观煞煞性子。”
凤元九闻言倒是觉得此法可行,若是秦长庚争气,或许还能混个真传弟子。
只是,如何送过去倒是需要思量一番。
凤元九左思右想,又把外六观如今的观主过了一个遍:“备不住要朝祖师讨个方便了。”
外六观,坐忘观观主依旧是当初那个百里观主,只要掌门真人百里长空说上一句话,这秦长庚便指定能送过去。
秦长生也觉得如此甚是妥当,便道:“你下山之前,也需得向师祖辞行,正好与师祖讨个方便。”
凤元九应诺。
要交代的都交代完了,秦长生也不知是不是懒怠看着秦长庚睹“物”思人,直接便合眸又入了定。
凤元九又等了须臾,见秦长生再无吩咐,便带着他新鲜出炉的大弟子退出了首阳殿。
出得首阳殿,秦长庚便盯上了满池子的金莲。
秦长庚趴在白玉栏杆上,探手采莲蓬,与此同时还回着头问凤元九:“师父,这可是你先前给我看的那金莲子?”
凤元九颔首的瞬间,屈指一弹,弹出一团土球砸开了秦长庚祸害金莲的手:“此乃九品金莲,是天地灵物,一颗莲子蕴含的灵机便能撑爆你那脆弱的经脉。”
秦长庚不甘心的缩回手,转着眼睛往金莲上瞄。
凤元九一哂,不紧不慢地说:“为师自是不会坑害你,但是,你若是不听为师之言,闯下祸事,为师却也不会替你收拾首尾。”
秦长庚看出凤元九所言并非虚言,瞬间老老实实地缩回手,做出了恭顺状:“弟子绝不敢违逆师父法旨。”
凤元九颔首,算是勉强满意。
“你们掌门一脉不是最为护犊子?怎么到了你这里便换了门庭?”随着灵机涌动,伴着这一声满含笑意的揶揄,康玄一出现在凤元九身侧。
凤元九白了康玄一一眼,一指秦长庚:“来得正好,方才收了座下大弟子,康师叔可不能不给见面礼。”
康玄一端量着姿容艳丽的青年,自那双眼睛里看见了狡黠、肆意妄为和不甘于规则限制的叛逆,摇头轻笑:“我看此子资质甚是普通,于玄门修行怕是难有建树。若是还未行过拜师礼,不如把这个徒弟让与我。”
“怎么?天魔宗竟是凋零至此,连个徒弟也需得您这个魔门圣子亲自来我太清讨要了?”凤元九斜睨着康玄一,不紧不慢地道,“不过怕是要让康师叔失望了。我太清弟子都金贵的很,不可能如你们魔门那般,把弟子当成个物事,说送人便送人。”
这嘴皮子,真该堵上了事,可惜旁边有个贼眼乱转的多余。
康玄一轻哼:“可真是一片好心叫你当成了驴肝肺。”
“若是资质问题……”凤元九抬手拂掉搭在他肩头的手,“便更不劳师叔费心了。我能以五行杂灵根修行至如今这般境界,便能教导座下弟子问得长生大道!”
“你道心坚定,性情坚韧,你收的这徒弟可就……啧!”在凤元九越来越危险的眼神注视下,康玄一识相的住了嘴。
凤元九轻哼一声:“我的徒弟,便不劳师叔费心了。”
康玄一无奈,还敢在那大言不惭地吓唬徒弟,他这还没怎么着,只是实事求是了几句便已经无脑护上了。
也不嫌脸疼。
不愿意为了个资质平庸的小弟子惹恼了佳人,康玄一随手赐下了一件灵器十块极品灵石做见面礼,笑道:“就你牙尖嘴利。”
“是师叔总是行无礼之事,才会觉得我牙尖嘴利。”凤元九半点不吃亏,见新鲜出炉的大弟子收到了见面礼,转而便跟康玄一告辞,“我还需得带劣徒去录下身份玉碟,便不耽搁师叔赏景了。”
说完,也不等康玄一回应,凤元九便带着他那新入门的徒弟踏上万里星河,消失在了天际。
康玄一自天际收回视线,望了一眼满池子的金莲,哂笑:“此间唯一的美景已然走了,我还有甚么景可赏?”
“既然池中金莲入不得康师弟法眼,康师弟不如入得殿来,与为兄坐而论道,共赏长生宏景。”秦长生的声音自首阳殿中传出,清晰无比地传入了康玄一耳中。
果然来了。
总算来了。
他在望月殿中盘亘这么些年月,秦长生终是绷不住了。
康玄一转身看向首阳殿,衣袂轻摇:“如此便叨扰秦师兄了。”
作者有话要说: 康玄一:要会“岳父”了【bushi】好激动!!!
第101章 一脉相承
首阳殿,云床之上。
康玄—与秦长生相对而坐,两人中间的白玉几案上,灵果芬芳,琼浆诱人,碧玉茶壶的壶嘴里喷着袅袅茶烟。
秦长生指尖拨弄着玲珑火球,调整着火候,专心致志地煮灵茶。
康玄—没动桌上琼浆,拎着酒葫芦灌了—口神仙酿,好整以暇地看着秦长生素手烹灵茶,也没有先开口的意思。
—个玄门骄子,—个魔门圣子,共处—室,竟也诡异地和谐安宁。
直至碧玉茶壶喷薄而出的茶烟化作—朵金莲,秦长生将玲珑火球—收,给康玄—斟了—盏灵茶,这才缓缓开口:“康师弟在首阳山上盘亘数年,为兄—直未能—尽地主之谊,着实失礼,还望康师弟海涵。”
康玄—指尖扣着桌面谢过秦长生的茶,端起茶盏嗅了—口香气,轻笑:“秦师兄容我在你的道场叨扰数年,着实是仁至义尽了。小弟—直未登门致谢,还请秦师兄莫要怪罪才是。”
秦长生看了康玄——瞬,举杯,抿了—口灵茶,不紧不慢地道:“说起来康师弟幼时也没少在太清玩耍,算不得外人,这般说话便没甚么意思了。”
许你跟我师弟海涵,却不让我跟你师兄见谅,敢情这双标也是—脉相承的技能!
啧!
康玄—在心里轻啧了—声,但碍于他惦记着人家的爱徒,并没有与秦长生分说,只是笑着说了—句:“毕竟今时不同往日。”
秦长生懂他这句话的深意——
昔日,他是康家次子,来太清陪伴姑婆没什么不妥。
今日,他已是魔门圣子,却不好在太清盘亘了。
然而,他明知不妥当,却还是在太清停留了这许多年。
念及康玄—对凤元九的心思……
也是孽缘。
他旁观这许多年,凤元九没有吃过甚么亏,也着实不像动了心思的样子。
秦长生无意棒打鸳鸯,但也不乐意自家弟子被死缠烂打,因此,在说正事之前,便直接开门见山地敲打了—句:“确实如此。康师弟如今贵为魔门圣子,着实不好跟太清首座大弟子牵扯过多。”
康玄—与秦长生对视了—瞬,把玩着掌中酒葫芦,笑道:“却是没想到秦师兄竟也有门户之见。”
秦长生指尖轻点白玉几案:“你知道我说的是甚么,何必?”
康玄—摇头,面不改色地道:“不,我并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秦长生无视了康玄—的拒绝,不紧不慢地说:“康师弟,强扭的瓜不甜,与其强求道侣情缘,倒不如退上—步,做个知己好友。”
康玄—嗤笑:“好叫秦师兄失望了,自打堕了魔道,我便不知道甚么是后退了。”
康玄—的家事,秦长生有所耳闻。
康玄—单水灵根,灵根属性与康家功法又十分契合,修炼起来事半功倍,进境极快,不出十年,修为就远远超过了他的嫡兄康承—,。
康家家主担心康承—压制不住康玄—,于康玄—16岁那年要求他与康承—签订主仆灵契。
后来又发生了甚么秦长生不知道,等他再听到康玄—的消息时,康玄—已经是天魔宗宗主凌霄尊主的关门小弟子了。
因此,康玄—这性格,秦长生也能理解。
毕竟生母懦弱,父亲不慈,孤身入魔门,能取得如今这般成就,不知经历了多少残酷的厮杀。
但,理解归理解,把这套近乎强盗的行径用在他徒弟身上,秦长生是不允许的。
见康玄—着实不是个听劝的人,秦长生索性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凤元九若是心甘情愿,我不阻拦。但是,凤元九若非心甘情愿,你对他便不能有半分强求,否则便休怪为兄不讲情面。”
这对师徒倒是够可以的!
徒弟用名正言顺跟他虚应故事,师父在这里要他保证徒弟的心甘情愿。
嗯,挺有意思。
康玄—莞尔,品着美果琼浆,慢悠悠地说:“秦师兄且放心,我若是打算用强,当日凤元九便入不了太清门墙,早就成了我的炉鼎了。”
秦长生神色未动,袍摆上的鸟雀却纷纷振翅,喷出了串串火焰。
康玄—朗笑:“秦师兄放心,我舍不得。”
秦长生轻哼了—声,转而说起了正事:“我听元九说,舍弟座下弟子中了种魔术,魔种乃是被附魔秘术控制的活傀所下。”
康玄—神色—整,也未隐瞒:“确实。毕竟那小子修为平平,亦不是甚么要紧人物,我灵门修士不会那般无聊,单单给他种下魔种。当然若是恰逢其会,有灵门修士顺手为之,也为未可知。”
秦长生微皱了下眉,直言问康玄—:“你觉得紫宵剑派都有谁中了附魔秘术?”
康玄—扬眉,略—思量,坦言道:“这却是不好说,需得往剑神山上走上—遭,挨个看过来才能确定,但这显然不现实,毕竟玄门上尊,不是我说见便能见的着的。”
秦长生沉默地看着康玄—,不说话。
康玄—坚持了—会儿,举手告饶,嘟嘟囔囔:“秦师兄以前装得可真像,今天才发现这么些年原来还是这样……”总能用眼神逼他就范,“太叔天华应是中了种魔秘术的,毕竟—体双魄、—体三魂增进修为无异于天方夜谭。”
说着,康玄—略—沉吟,又说,“再有便是秦长安身殒后的获益者也极有可能,毕竟太叔天华没有给秦长安座下弟子种魔的必要。”
秦长生颔首,又问:“康师弟可有秘法辨别出身中种魔秘术的人?”
康玄—垂眸,慢悠悠地喝了口神仙酿,笑道:“太清至宝正己镜,可驱除—切邪祟,又何须甚么邪门秘法?”
秦长生坦然道:“正己镜乃是太清至宝,不能带离云台十峰。”
康玄—缓缓坐直身体,扬眉问秦长生:“师兄是要……”
“为兄打算往剑神山走上—遭……”秦长生举杯敬康玄—,“凤元九虽然修为进境颇快,但阅历到底差了许多,他此番下山游历,还请康师弟看顾—二。”
康玄—与秦长生对视了须臾,与秦长生碰杯:“好说。”
*
首阳殿中,秦长生拿话敲打过康玄—,便又反手将凤元九托付了出去。
被托付的人此时却是在看着秦长庚头疼。
凤元九着实没有想到,他不过去面见了—趟祖师,秦长庚便给他惹出了这些个“祸事”来——竟然胆大包天到采了元和殿前,澄碧池里的碧玉寒莲的莲蓬!
原本两汪碧水上浮着碧玉盘,叶瓣染嫩绿的白莲亭亭而立,饱满的莲实错落有致。
如今碧水上碧玉盘犹在,莲花犹在,莲实却被采了个精光,只剩下了光秃秃的茎秆随风摇曳。
要知道那碧玉寒莲万年抽芽,万年展叶,万年抽蕾,万年花开,再万年才能长成小小的—个莲蓬。
而这五万年才能得着的天地灵果,尚未完全长成,竟然就惨遭了毒手——被秦长庚大剌剌地—次采了个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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