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乐意半眯着眼睛,隐约闻到了亲切的烟味,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朝着烟味凑了过去,对着那背影喊:“哥们,能来一根不——”
话到一半,一下子就被眼前这张脸给震醒了。
祁乐意:“……你怎么在这?”
秦燊叼着烟,斜斜倚着墙,笑,“我怎么不能在这?”
他要是想,要个导师的名额都行。可他不愿露脸。
见祁乐意黑着脸不吭声,秦燊把烟盒递过去,“不是要来一根?”
祁乐意瞅了瞅烟盒,又瞅了瞅秦燊,冷笑,“你是不是想攒我黑料?”
秦燊愣了愣,噗嗤一笑,徐徐吐口烟圈,一时竟不知该从哪个点吐槽起,从容收回烟盒,“你要这样想……我也没办法。”
祁乐意:……听听,渣男语录。
“何况,”秦燊又说,“你的黑料我还用攒么?”
祁乐意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祁乐意盯着他。秦燊面不改色地让他盯着。
这是……威胁?
祁乐意又冷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都干了些什么。”
秦燊挑眉,“哦?我干了些什么?”
“不就是想把我踢出去么?不好意思,没让你如愿啊。”
“倒也不必不好意思,”秦燊缓缓扫视祁乐意,“你要是一轮就被淘汰了,还真未必是我的功劳。”
祁乐意:“……”
这□□裸的嘲讽……
要不是此时此地身份不合适,地点不合适,祁乐意就得上去动手了。
“加油。”秦燊留下最后两个字,转身走开。
只留下一团烟味,袅袅飘在半空,久久不散。
祁乐意呆在原地。
奇怪,这么多年过去,秦燊抽的烟早已不是当时的牌子,味道却……没变。
那到底是烟的味道,还是他的味道,祁乐意说不清楚。
烟没抽成,溜了一圈回去,正好集合。100个选手浩浩荡荡前往宿舍区,摄像师锲而不舍地全程跟拍。
《少年派》的宿舍是四人间,尽量按团队分派,个人练习生凑一起,每淘汰一次就得调整一次宿舍。
这一次录制的最后一个环节是上交手机,又激起选手们一阵鬼哭狼嚎,众人纷纷回想起了被教导主任支配的恐惧。上交手机前还能再打一个电话,大家都明白这是给自己制造镜头的机会,赶紧地跟家里人一通唠嗑。祁乐意左看看,又看看,偏偏挑了个镜头够不到的地方,拨通雷汪的号码。
初舞台录制全程保密,连经纪人也不能看,雷汪还不知道祁乐意今天在台上劈了个什么样的大叉。祁乐意斟酌着用语,“阿汪,你做好心理准备,我的初舞台可能没那么好……”
第五章
雷汪沉默了3秒。
雷汪:“评级?”
祁乐意:“F。”
雷汪:“……”他以为祁乐意争取一下好歹能到C。
雷汪叹气,“F就F吧,你后边争气点,逆袭人设也很香。”
祁乐意:“Emmmm……总之不管发生什么,你都是爱我的吧?”
雷汪:“这得看情况。”
祁乐意:“……?”
雷汪:“放心,外边的风向有我看着。你好好表现,多跟大家交朋友,没话也要找话说,只要有镜头你就能火。要是遇到问题,想办法跟我联系。”
节目组没收手机也就是个噱头,真让选手们与世隔绝几个月那是不可能的。有些在参赛前便有一定名气的选手在节目录制期间还得四处跑通告,但这些缺席的剧情断然不会被正片收录就是了。
雷汪又说:“还有,那个秦燊没为难你吧?”
祁乐意:“……”
他也不知算不算为难,话是撂得挺狠的。
“没事,”祁乐意说,“他敢整我,我就敢跟他刚到底。”
手机被收走后,祁乐意很想倒头就睡,可其他年轻人还在叽叽喳喳,兴奋地四处串门,这些镜头很可能被剪进正片或花絮里,祁乐意只得忍着困意,强打精神杵在一边当背景板。
祁乐意的三个室友分别叫裴叙、顾修明、蔡天骄。裴叙和顾修明是队友,来自大公司“海浪娱乐”的男团“海季少年”。他们团有六个成员,另外四人住一个宿舍,多出来的这两人被安排到了隔壁宿舍。蔡天骄和祁乐意一样,是有经纪公司的个人练习生,两个落单的也被打包塞进了这里。
裴叙和顾修明不愧是大公司出来的,往那一搁气质就不一样,两人个头都很高,目测至少187以上。顾修明由内而外地透着一股温文尔雅,不怎么笑,有点呆,但就是让人感觉那并非冷淡,而是内敛,一身贵公子的范儿,却不露丝毫优越感。
裴叙的身材和顾修明很接近,但是那张脸放在眉清目秀的顾修明旁边,对比有点惨烈。
就是放到普通人里,裴叙也只能说长得普通。
和那俩一比,蔡天骄仿佛走错了片场。他个头不到1米8,在这宿舍里就是手机信号的头一根。蔡天骄染了一头张扬的白发,白得近乎发亮,却偏偏留着乖巧的平刘海。小麦色皮肤,眼睛不大,五官一看就是还未完全成型的稚嫩,穿着宽松的休闲裤和T恤,默默坐在自己的床边,不参与不认识的人的话题,而他几乎谁都不认识,十足一个腼腆的邻家男孩。
裴叙和顾修明的队友们过来闹了一阵,又拉着他们俩出去溜了一圈,宿舍里有一段时间只剩下沉默的蔡天骄和同样沉默的祁乐意。祁乐意不是生性内向的人,但他这会儿累得不想说话,利索地铺好床,只想着赶紧卸妆睡觉。
祁乐意从洗手间出来,蔡天骄不知去了哪里,归来的裴叙和顾修明站在他们俩的上下铺前满脸纠结。裴叙睡上铺,顾修明睡下铺,现在顾修明卡在了睡前准备的关键一步。
两人非常严肃地探讨着怎么套被子这个问题。
裴叙:“就是从这头塞进去,准没错。”
顾修明:“这么长,后边怎么塞啊?”
裴叙十分自信:“先塞进去嘛,后边的事儿后边再解决,还不能把它给抻平了?”
顾修明默然地看着裴叙。
在一边旁观的祁乐意:“……”
顾修明觉得裴叙不太靠谱,但自己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打算先屈从着试一试,祁乐意瞅着这俩人高马大的货手忙脚乱地倒腾一张被子,实在看不下去,走过去语重心长,“兄弟们,被子不是这么套的。”
两人一愣,停下动作,齐齐以看救星的眼神看向他。
“我来。”祁乐意抓起被子,“放手。”
两人赶紧松手。
祁乐意刷地把被套反了个面,再把被子一抖,在床上铺整齐,然后双手钻进被套里,同时揪住被套和被子的两个角,再次抬手猛地一抖,被套从外边滑溜地裹上被子,没几下就裹了个七七八八。祁乐意再在每个边又抖几下,边角对齐,最后拉上拉链,漂漂亮亮地铺到床上,整个过程不到两分钟。
裴叙和顾修明看得目瞪口呆。
“……厉害了。”裴叙啪啪啪鼓掌。
“承让承让。”祁乐意拱拳。要不是顾忌到有镜头在,他就得直接吐槽了——铺床套被子不是基础生活技能吗?这俩哥们这么多年是怎么活过来的?
后来他才知道,是贫穷限制了他的想象。
搞定顾修明的床铺,祁乐意顺手把裴叙的被子也帮他套了,裴叙拍了拍他肩膀,说从今儿起他们就是铺床之交了。
祁乐意就这样以莫名其妙的方式在这个节目里首次交上了朋友。
录制日程很紧,晚上就得去上第一节 主题曲的舞蹈课,大家浪得差不多了便都抓紧睡觉。熬了一整个通宵,祁乐意以为他一闭眼一睁眼,这一觉就会直接睡过去,可他做梦了。
梦里全是秦燊。
他13岁的模样,他18岁的模样,他26岁的模样。他穿着校服,他穿着西服。他倚着墙,抽着烟,对着他笑,突然间又冷若冰霜。
他转身离开,高大的背影渐行渐远。一次又一次。
整夜整夜都是这样的梦。
祁乐意在一身冷汗中醒来。闹钟还没响。隔着窗帘朦胧地投进黄昏的暖黄,已是夕阳西下。
和秦燊猝然重逢已有好几天了。祁乐意扔了他的名片,刻意不去记那一串电话号码。可祁乐意知道,若他想要秦燊的联系方式,雷汪总有办法。
他不想。
他不想被这一个意外打乱自己的节奏。
就算……
就算真要解释些什么,也该是秦燊向他解释。
他怎么回来了?
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这些年在做什么?
他过得好还是不好?
他有没有遇到……别的人?
他想念过他吗?
他还会想念他吗?
秦燊不主动说,他又怎么主动开口。
好像他很在乎似的。
他才不在乎。从当年秦燊转身离去那一刻起,他就决定了他这辈子都不会再在乎。
从他离开家乡的那一刻起,他就决定了要斩断过去。
他的未来在眼前。
祁乐意在床上发了10分钟的呆,终于掀被,下床,进洗手间狠狠洗了一把冷水脸。
全身心投入到节目组的第一个任务里。
不投入不行,很快他就发现,难,太难了。
晚上先由节目组安排的老师带每个班的选手上三个小时的课,之后是自主练习,明天vocal导师林白蓉和dance导师余梓琬会过来进行初步评估和指导,接着就是不停地自主练习,5天后全体选手录制单人考核视频。
唱倒是不难,这首主题曲祁乐意很快就学会了。但是跳舞这一part……别说dance导师的指导了,就是节目组的舞蹈老师带的课,祁乐意都跟不上。
不幸中的万幸是,祁乐意所在的F班几乎没人跟得上,全靠同行衬托,显得他没那么寒碜。祁乐意在后排往前一看,一片奇形怪状、东倒西歪,老师教一个动作,选手的反应时间至少3秒打上,如果说A班活在5G新世纪,他们这里就是2G原始时代。
3个小时学下来,大家只能囫囵吞枣地把整支舞跳一遍,细节都还不敢去抠,更没人敢尝试唱跳结合。第二天下午,过来验收的余梓琬脸当场就黑了。
就连F班里在初舞台评级环节唯一获得过余梓琬笑脸的祁乐意这回也没有得到特殊待遇,跳得不好是事实,余梓琬嘴上没骂他们,但紧皱的眉头说明了一切。
晚上的vocal指导,林白蓉倒给了祁乐意不错的评价,还花了不少时间教他最高音那一part的唱法,成功地让他从濒临破音到滑溜地唱上去,F班其他选手都看得露出了羡慕的眼神。
但主题曲考验的是唱跳的基本功,舞蹈这一关必须得过。主题曲MV以及个人考核直拍将作为预告片的附加资料,在正片播出前上线,这也将是100位选手第一次正式出现在粉丝的视野里。评级越高,在MV里的镜头就越多。
综艺的形式导致这种选秀比赛一定会有时间差,第一期正片播出后,几乎马上就要迎来100进60排名淘汰,也就是说,在第一轮淘汰前,广大观众在网络上还看不到第一次公演,而线下观看公演的观众只有寥寥数百人,100个选手主要靠预告片、主题曲考核直拍、主题曲MV、第一期初舞台评级的正片这些捉襟见肘的戏份为自己涨人气。
如若原有的粉丝基础够坚实,就算不露脸,光靠粉丝投也能投进第一轮。
没有粉丝基础的纯新人、小透明,就只能硬拼实力了。
课程或自主练习固定每晚11点结束。第一晚祁乐意实在熬不住,到点就回去睡了。第二晚,祁乐意留下来加练。过了12点,练习室里只剩下了两人。
另一个刚好是他的室友蔡天骄。
第六章
蔡天骄一点也不骄,蔫蔫的,在宿舍里腼腆,在教室里也腼腆,一天也不见他跟谁说上几句话。
两人都练累了,靠着墙壁,喘着气休息。
沉默。
祁乐意觉着该说点什么,想了想,又想了想,艰难地掘了一个切入口,“你这发型……挺酷啊。”
蔡天骄一怔,好几秒才反应过来祁乐意是在跟自己说话,抓了抓头,嘿嘿一笑,却没笑出声,“是吗?”
沉默。
祁乐意很想直接问你多大了,你哪的人,但这听起来像查户口,硬是忍住了。
然后就找不到话题。
“这舞还挺难跳的。”祁乐意说。
“是啊。”
沉默。
“我觉得我可能还会是F吧。”祁乐意说。
“嗯,我也是。”
沉默。
祁乐意放弃了。他不介意主动,但小伙子这推一下走半步的,让他觉得没劲。想来人家没有跟他聊天的意思,那他就不勉强别人了。
祁乐意背靠墙壁,闭目养神,想着等会再跳几遍就回宿舍洗洗睡去。空气安静了大概半分钟,蔡天骄忽然开口:“我想问你……”
祁乐意睁眼,扭头看蔡天骄,“嗯?”
蔡天骄诚恳地望着他,“你知道哪里能买到蘑菇的种子吗?”
祁乐意:“……”
祁乐意:“啥???”
“就,”蔡天骄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勇敢地把这句话说完了,“蘑菇种子。”
祁乐意茫然,“为什么要买蘑菇种子?”
蔡天骄:“种啊。”
祁乐意更茫然,“……为什么要种蘑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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