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顶着巨大的压力说起了他刚刚打听到的消息。
起因是一个修堤坝的役工突然昏倒,原本以为是中了暑气,结果接二连三的有役工倒下,还有遥遥县新村落的村民们,也大量出现了发热晕倒的现象,这时候两位王子才意识到可能是瘟疫了。
“两位王子已经下令将整个新村隔离,修堤坝的役工也全部搬去了新村,只进不出,并且广发告示召集附近的大夫前往新村治疗鼠疫。”
侍卫一说完,唐太守一拍桌子‘噌’的一下站了起来,瞬间桌上的东西四散开,上好的楠木书桌直接化成了灰烬。
侍卫双腿一弯直接跪到了地上,唐太守眼神似刀的刮了过来:“这件事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告诉我。”
侍卫趴在地上,头上豆大的汗水低落下来:“属下失职,事发之前遥遥县一直没有消息传来,得到消息后属下第一时间联系了遥遥县的人,却没有得到一丝回应。我们留在遥遥县的人恐怕已经都被控制起来了。”
唐太守咬牙道:“欺人太甚!”
两子争位,他一向秉承着中立的原则,不插手任何一方的事,这次他们来了丰安郡他也是能避就避。没想到如今倒是成了两方的眼中钉了,这么大的事,瞒得密不透风,凭他们任何一方都不可能做到。
唐太守身为一郡太守,位高权重,随便加入任何一方,对另一方来说都是致命的,偏偏他又迟迟不站队,自然惹了两位王子的眼,他也知道,不然不会让独子唐景尧出去避着。
只是没想到他们会不顾百姓生死,用这种诡计陷害他,就为了将他拉下马换成他们的自己人。
这样的人做了王君,嘉国百姓如何能够安居乐业?
唐太守收回视线,淡淡对侍卫道:“这件事儿我已经知道了。你尽力联系上我们在遥遥县的人,对于新村的详细情报务必尽快传到我的案上,下去吧,叫人重新抬一张桌子来。”
“是。”
侍卫退下后,唐太守看到一旁的幕僚们说道:“还请诸位助我。”
幕僚们立刻向他拱手道:“必当竭尽吾等全力。”
唐太守点头,跟他们商量应对之法。等新的桌子搬来之后,唐太守连发了几道书信,随着书信的送出,这个丰安郡都动了起来。
沿河村和邑台县的洪水退的比遥遥县的还要早,县城因为独特的石木结构倒是没有出现太大的损失,清理完淤泥过后就又开始了正常的生活。
沿河村发生了几次小型的山体滑坡,但万幸没有推倒房屋,也没有伤着人。
大家从高处搬回来,私塾也开始上课了。
就是田唐家离河边比较近,水势最凶的时候,冲上来冲倒了去两间屋子。
“我早就觉得你们家有点旧了,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把它完全推倒了重建。”漆越在帮田唐家清理的时候说道。
田唐家受损最严重,所以他家被放到了最后收拾,他们两父子现在还住在老屋那里。
田唐沉默寡言,不爱说话,这会儿只是点了点头。
得到他的回应漆越就高兴了:“那你就交给我,我保证把院子设计的漂漂亮亮。正好过几年给宇星过几年成亲用。”
一旁的漆小磊连忙接过话头:“师父,你也帮我盖个院子吧,我也留着以后娶媳妇用。”
原本以为漆越会拒绝,结果他却说:“行啊,给你和文昊一人建一个,建远一点省的以后天天来烦我。”
“不要啊,”漆小磊立刻叫了起来:“我以后还要天天孝敬你和师姆两个人呢。”
“得了吧,就你天天媳妇儿媳妇儿不离口的,到时候肯定娶了媳妇儿就忘了师父。”
漆小磊跑过来把他铲起来的淤泥挑走,笑呵呵道:“师父别吃醋,我到时候肯定带着媳妇一起孝敬师傅你。”
漆越把铁锹扬起来做势要打他:“就你这熊样,我就是吃文昊的醋也不会吃你的醋。”
旁边立刻传来一句:“师父别吃醋,我到时候肯定也带着媳妇一起孝敬你和师姆。”逗得一群人哈哈大笑起来。
漆越扭过身来恨恨的指着田宇星:“你这小子,家都倒了还有心情在这里作怪。”
田宇星偏着头疑惑道:“刚刚不是有人说要给我盖新房娶媳妇儿吗?难道我听错了?爹,你听到了吗?”
田唐“嗯”了一声,到底是自己的儿子,这么幼稚的事儿他也配合。
漆越哼了一声:“是我说要给你盖房子怎么了,我又没说免费,要收钱的啊。”
田宇星乐道:“我可没钱。”
“没钱就从你工钱里扣,什么时候扣完了再给你发工钱。”
田宇星立刻哇哇叫了起来:“你个周扒皮,还我血汗钱。”
周扒皮还是从漆越的故事里学来的呢,田宇星对那些故事的了解,恐怕漆越都比不上。
一群人插科打诨,干起活来也不是很累,晚上在漆越家吃过晚饭,聊聊天,田唐和田宇星顶着满天的星光回了老屋。
结果在空地上遇到了手里拿着信纸来回踱步的唐景尧,他们最近住在一处,也算是有一点面子情。
田宇星客套的问了一句:“唐公子这么晚了还没睡呢?”田宇星在茶馆说了一段时间的书,倒是练出了跟不熟的人说话的胆子。
唐景尧转过身来看到他们:“你们这会儿才回来?”
田宇星点了点头,唐景尧借着星光模糊看到了他的脸,一瞬间竟然和记忆中的那张脸重合在了一起,他的眼眸闪动了一下,道:“田公子老家是哪里人?我看着你竟然有几分面善。”
田宇星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很小就跟着我爹到沿河村来了,之前的事我不记得。”
唐景尧看向田唐,要说像田宇星和田唐也有几分相似,这也是他调查过田宇星之后再也没有怀疑过田宇星身世的一个原因。
另一个主要原因是之前田宇星是谁对他来说根本不重要,可是现在……
唐景尧捏紧手上的信纸,也许这是他家的一次机会。
唐景尧在想什么田宇星不知道,但是他看唐景尧不说话,就客气的说了一句:“我们明天还要起来干活,就先回去休息了,唐公子也早点回去吧。”说着就往他们住的院子去。
“等等。”唐景尧突然叫住他们。
田宇星回头疑惑的看着他:“有事吗?”
唐景尧解释道:“明天一早我就要回丰安郡了,在这里跟你们告个别。”他们现在住在一个屋檐下,唐景尧要走说一声也是合理的。
田宇星道:“这么急?”
唐景尧点头:“家里有点事。”
他们也不是很熟,唐景尧家里有什么事,田宇星也不方便多问,于是他说道:“那祝你们一路顺风,我们有缘再见。”
唐景尧勾唇:“借你吉言。”
田宇星点头,然后和田唐进了院子。
唐景尧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低声嘟囔了一句:“一定会再见的。”
作者有话要说: 田宇星:我们有缘再见。
唐景尧:借你吉言。
第63章
唐景尧一路快马加鞭终于在十日后的夜里赶到了丰安郡,以太守家公子的身份叫开了城门,回到家把马鞭扔到下人怀里:“我爹呢?”
“老爷在书房。”
唐景尧点头径直去了书房。书房里烛火通明,唐景尧敲了敲门。
“进来。”
唐景尧推开门走了进去。
唐太守抬起头看到他微微惊讶道:“你怎么跑回来了?不是叫你别回来吗?”
唐景尧摆了摆手:“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唐太守把手上的东西递给他,唐景尧拿过来一看,杀人,毁堤,散播鼠疫,隐瞒疫情等等,两个王子没一个是干净的。
唐太守叹了一口气:“一个毁堤,一个散布瘟疫,都不拿百姓的命当命,嘉国如何能交到这样的人手里?”
唐景尧问:“这些送到王都去了吗?”
唐太守摇头:“送去又有什么用?王君就只有这么两个儿子。”
唐景尧将手里的纸折起来:“王君当真只有两个儿子吗?”
唐太守看向他:“何出此问?”
唐景尧把自己在沿河村遇到田宇星和田唐的事跟他说了。
唐太守敲着桌子陷入了沉思:“十四年前王都确实出过一件事,如今知道的人已经不多了。”
唐景尧眼睛一亮:“可跟现在的事儿有关?”
唐太守回想道:“十四年前朝廷一直被太后把持着,王君上朝也是断断续续的,有一段时间王君迷上了打猎,在行宫一待就是五六天。最后竟将行宫的一个宫女带回了宫,回来时那女子已经身怀六甲了。”
“大王妃和二王妃为此闹了一场,太后也下令将那女子送出宫去。但是王君的态度却是空前的强硬,留下了那个女子。”
“后来听说那个女子突然早产,一尸两命,此后宫中就再也没有了她和她腹中胎儿的消息。没过多久,太后就去世了,王君或因为那名女子或因为太后的仙逝一直萎靡不振。朝堂就因此落入了外戚是手里。”
“如果如你所言那个叫田宇星的孩子当真与王君如此相像的话,那很有可能当初那个孩子就没有死,至于他为何流落宫外还需要再调查一二。”
唐景尧点头:“我在沿河村遇到田宇星,为人孝顺懂事,能文能武被田唐教导的极好。如果他当真是遗落民间的王子的话,倒是嘉国的一件幸事。”
唐太守:“这件事儿先不要宣扬出去,待调查清楚后再做打算。”
“好。”
唐太守又道:“你既然回来了,就去见见你娘和你媳妇吧,她们都想你的很。”
唐太守说着眼圈就红了起来:“还有你那两个孩子,日日都要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唐景尧:“……知道了,这就去。”然后逃也似的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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邑台县,漆家铺子后院书房,漆越听到一阵喧哗走了出来:“怎么了?”
一旁的伙计回道:“听说遥遥县爆发了鼠疫,可能会传过来。大家这会儿正在争着抢着囤物资。”
漆越不明所以:“遥遥县离我们邑台县十万八千里,又是在下游,就算爆发了鼠疫也传不到这儿来吧。”
“理是这个理,但是大家都想着有备无患嘛,万一到时候发生了什么以后有个保障。”伙计抖着腿说道。
漆越看着他:“你怎么了?”
“嘿嘿,”伙计摸着头不好意思的说道:“我怕他们把铺子里的东西都抢光。”
漆越了然:“你也想囤?那你直接去仓库拿吧,问问其他人还有没有想囤物资的,都去仓库拿一份,等客人走过后再结账,但是铺子里的东西也要照卖。”
伙计眼睛一亮:“多谢小爷!”
漆越摆摆手出门去了面馆找吴小溪,果然他这里更夸张,做好的包子,馒头,烧饼全都卖完之后。那些人连生的都不放过,围着吴小溪要买面馆里的面粉。
吴小溪再三声明不卖,并将摊子收起来,把门关上他们才走。
漆越帮他把门堵住道:“鼠疫的消息已经传过来了,这几天县城可能会有点乱,你们先村里吧。”
有一个干活的小姑娘问道:“越哥,遥遥县真的发生了鼠疫吗?”
漆越点头:“不过你们也不用太担心,疫情已经基本被控制住了,应该传不到我们县来。”
当初唐太守写信来通知凌建白和唐景尧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将这个消息和漆家人说了,唐景尧走之后,凌建白也和漆有旺请假带着孙鸿云离开了漆家私塾。
遥遥县发生鼠疫的事情他们早就知道了,但是为了不制造恐慌就没有往外说,如今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传开了。
面馆的这边安抚好了,漆越又去了茶馆,茶馆这边倒还好,原本听说有鼠疫的时候,大家也陷入了一阵慌乱,但是田宇星快控制住了场面,并且跟他们说起了遥遥县发生鼠疫的事儿。
漆越听了一下,基本上就是在之前凌建白跟他们说过的那些事儿上胡编乱造,添油加醋,扩大填充,进行了一些艺术加工,让故事的发展更加戏剧性。
偏偏从他的嘴里说出来,还真就像那么一回事儿。有的事情说清楚,总比模模糊糊的要好,客人们在知道唐太守和两位王子都在遥遥县镇守的时候,就放心了很多。
毕竟两个王子一个太守的命可比他们金贵多了,他们在遥遥县都没事儿,那他们在邑台县就更没有事儿。
等田宇星下来时,茶馆了因为鼠疫造成的恐慌就小了很多。
漆越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想到你还有这本事,这几天你多想想,把故事编圆一点,我再给你宣传宣传,让大家都来听听,省得他们整天疑神疑鬼的。”
田宇星第一次拿现实中真正发生的事儿往外讲,这会儿心里正忐忑着呢,一听他的话连连摆手:“别别别。”
漆越怂恿道:“怕什么?天高皇帝远的,没有人会向你问罪的。何况你把百姓都安抚下来,不造成恐慌,还算是大功一件呢。”
田宇星有些被他说动了:“……那好吧。”
于是田宇星每天就在茶馆里根据漆全民传回来的零碎的消息,结合凌建白之前讲过的一些地理知识,为邑台县的人们说遥遥县“发生”的事。
最后漆越看他玩的开心也加入了添油加醋的行列。
直到有一天漆家茶馆突然被人带兵团团围住。
这是漆越来这么长时间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的官兵,每个人都带着刀,板着一张脸,目露凶光。给漆越的感觉比他在两年前街上遇到游侠的感觉还要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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