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少爷也是头一份了。
他真愁着如何回答居影的问题,门口便传来汤言焦急的声音:“小少爷,您不能进去,江主和少爷在里面睡觉呢。”
“怕什么,左不过一个名头,我哥肯定不喜欢江公子那...”
这小公子嗓门很大,他说的话即使隔着门也能让屋子里面的人听到一清二楚。江雎贺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看到这小公子一把推门进来,他的嗓音也戛然而止。
他一把攥在门边,嘴巴也没闭上,眼睛猛地睁大,模样很是蠢萌。
这俩兄弟长得很像,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只不过居影年岁大些,看起来锋芒更甚,也更招摇一点。
而他的弟弟居延则更弱一点,看起来活泼一些,比起居影,他看起来更好相处一些。
居延看着他的兄长衣衫半解,正懒散地坐在床中央,而那位江公子则是头发凌乱的趴在兄长的脚边,此刻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这小公子抬头看了看兄长,发现一向暴躁的兄长,此刻竟然面无表情,也没有开口就让他滚。
居延一惊,然后惊讶地看向居影脚边的江雎贺,觉得这个人真有本事,竟然能让他暴躁的兄长变成这副乖顺的模样。
这小公子看了一会江雎贺,紧接着就将视线转移到居影身上,试探性地说:“哥,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居影一看居延的样子便知道他这个弟弟又想歪了,但他也不准备费心去解释。
于是他伸手拢了拢衣襟,将麦色的肌肤掩盖住。这才将赤着脚走下床,将江雎贺一个人留在床上。
他走到居延面前,微微弯下腰,盯着居延的眼睛,说:“你刚才什么也没看到,对吗?”
居延听到熟悉的威胁语气,刚想点头时,眼睛余光却瞥到窗边的金丝雀,眼睛再次睁大。不禁让人怀疑,他是不是要将眼珠瞪出来。
他没回答居影的问题,转而指了指窗户边的金丝雀,说:“哥,那不是你最喜欢的鸟吗,怎么在江公子这啊?”
居影当然没回答他这个问题,反而黑着脸将他从门口一脚踹了出去。
大少爷做完这些之后,脑子突然闪过什么,于是猛地转过身,盯着江雎贺的眼睛,说:“你不要多想,我只是不想惹麻烦。”
说完之后,他便转过身摆了摆手,说:“这些都不是你要在意的,你只需要知道我的意思,然后克己守礼。”
紧接着江雎贺就看到居影飞快的离开的背影,他颇为无语地叹了一口气。说实话,他到现在也没能明白居影的意思是什么。
所以他到底该知道些什么?
他摇了摇头,一边用手抚摸着身下的被褥,一边闭着眼睛还原舍利子的模样。
只是这副模样落入一直守在门口的汤言的眼中,便全然变了味道。
汤言皱起了眉头,他见江雎贺穿着单薄的里衣孤身一人坐在床上,刚才那只被少爷攥着的手腕显出淡红色的印记。
他摇头叹了口气,然后连忙抓起手上的衣服跟上了居影。再之后,他将刚才看到的场景添油加醋说给居影听。
这其中的话不乏有他的主观臆想,但他是真觉得江主刚才的模样过于可怜。
居影停了下来,然后扭头看向汤言,说:“你说的当真?”
汤言坚定地点了点头。
然后他又说道:“那我走后,他,他可有生气?”
汤言说:“江主看起来只有伤心,倒没有生气,他在您走后,一个人在屋子里坐了好久。”
居影的心沉了沉,想道江雎贺竟然对他用情如此深,竟然在自己走后黯然神伤,可这也不怪他,毕竟江雎贺刚才的目光太过肆意。
他总得警告一下。
居影正这么想着,脚步便再次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谁知道一直潜伏在这条路上的居延就在等着这一刻,他猛地窜到居影身前。
然后他就特别直白地问道:“哥,你是不是喜欢上了江公子?”
居影下意识点了点头,然后等他反应过来之后,便照例踹了居延一脚,骂道:“出去两天,别的没学会,净学会了放屁。”
居延嘿嘿两声,然后低头挠了挠后脑勺,小声嘟囔道:“那你怎么舍得把金丝雀送给他。”
“算了,哥,我找你来不是说这个的。”
居影不耐地将他从自己面前推开,说:“我不感兴趣,找你母亲说去。”
可居延早就知道居影嘴硬心软,所以并不害怕,反而再次赶到他身边,说:“我好像喜欢上一个姑娘。”
第十九章 偏心
居影心头一跳,顿时停下了脚步。
紧接着他就扭过头看向居延,却发现这小子眼神呆滞,嘴角上扬,显然是一副少男怀春的模样。
“你喜欢上哪家姑娘?”居影见他痴迷成这副模样,眼皮一跳,继而毫不客气地拍了他一下。
居延被他一拍,便回过神来。然后他羞涩地低下头,双手手指不安地捏住衣角,小声地说:“我既不知道她的名字,也不知道她的父母是谁。但她和我见过的所有女子都不同。”
居影不屑地笑了笑,说:“都是两个眼一个鼻子,哪里会有不同,怕是你自己多想。”
然后居延就回道:“反正就是不一样,她长得很高,然后力气很大,我,我...”
居影却听越不对劲,于是连忙皱眉打断他,说:“你确定这是个女子?”
居延一听立刻挺起胸膛,特别坚定地说:“我怎么会分不清,她穿着黑色的裙子,梳着少女发式。最重要的是,她没有喉结。”
可当这小少爷看到居影不屑的神情,顿时泄气般耸拉下肩膀,有气无力地说道:“唉,她肯定是个女子,而且还是一个很特别的女子。”
“哥,你长这么大,难道没有喜欢过人吗?你知道喜欢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吗?”
居影闻言一顿,在听到喜欢这个词的时候,他脑海里第一时间出现的竟然是江雎贺的脸,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于是连忙闭了闭眼,企图将这个可怕的念头从脑海里剔除。
可心里那点说不明道不清的异样却怎么也无法消除。
他有些烦躁,既是对自己,又是对居延。于是他胡乱地回道:“有没有管你什么事,你有这功夫,还不如托你母亲去打听打听她哪家姑娘。”
居延眼睛猛地一亮,兴高采烈地说:“多谢哥,那待会吃饭的时候,还得多靠哥帮我在父亲母亲说些好话。”
居影不胜其烦地摆了摆手,示意他快滚。而居延一早就知道居影嘴硬心软的性子,知道居影这是答应了。
可这小少爷眼珠子转了转,突然跳起来在他哥耳边喊:“哥,你放心,咱们有来就有往,江公子的事,包在我身上。”
他说完,紧接着就转身跑了,仿佛后面有火燎一般。
汤言一直面无表情地站在居影身后,这倒是与他平时活泼的神态不同,他仿佛很讨厌居延。
居影无奈地看着小弟的背影,倒没发现汤言的异常。只是在转身的时候,他突然皱眉看向汤言,说:“待会父亲也会来吗?”
汤言回是。
居影点了点头,然后抬腿大步往自己院子走去,说:“既然如此,便先去收拾一下再去见父亲。”
*
江雎贺来大厅的时候,人还未到齐,只是看到刘氏皱着同身旁仆人说些什么,然后仆人点了点头。
他上前仔细一听,才知道刘氏在嘱咐仆人做菜,因为小少爷居延出去游学一月,今日是专门给他做的接风宴。
江雎贺微微皱眉,总觉得有些奇怪。外界盛传居家对长子居影格外宠爱,几乎可以说是溺爱的地步,所以人们都知道居影嚣张跋扈。
但外面却从来没有居家小儿子居延的传言,江雎贺原先只以为是居延天资平凡,不受重视。可看眼下这个情况,却不并是江雎贺所猜测的那般。
现在这个情况与外界所传完全相反,居影才更像是那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可怜家伙。
他正这么想着,就看到小少爷居延领着一群仆人大摇大摆迈进门来,进来先是走到刘氏身前,弯腰做礼,说:“母亲看着瘦了些,平日里应多注意养着,儿子不能时时伴在母亲,还望母亲不要怪罪。”
刘氏眼中含泪,一时之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她连忙拉起居延手,将他扶了起来,说:“好孩子,母亲知道了。”
她的眼睛根本不曾离开居延,就连说话的声音都在微微颤抖,直到现在,这个一直威严刻薄的主母,才露出一点女子特有的柔软。
江雎贺不好去打扰他们,就随便找了个角落坐下。还没把凳子坐热,他就看到居道也进来。
居道走到居延身前,上下打量了一番,这才满意地笑了笑,说:“不错,看着高了。”而居延也笑着弯腰,低着头说了好多恭维的话。
这才像是一家人,心软慈爱的母亲、严厉威严的父亲以及稚气未脱却招人喜欢的儿子。居影则更像一个外人,和居道的相处也更加客气生疏。
江雎贺垂下脑袋,想道今天可以吃一顿安稳饭。突然有人坐到他身边,江雎贺一愣,扭头去看,却发现来人竟然是居影。
餐桌上依然热闹,所有人都围在居延身边,有的人是想巴结,也有的人是真的思念担心。总之,居延的位置活跃的要命。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居延身上,从而忽视大少爷居影的到来。
江雎贺看着居影孤单的模样,不禁想起家中小妹。自己离开江府之后,她是不是也如居影一般被众人忽视,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觉得格外难受。
想到这,他便觉得居影也并不如外面传言所说,居影他好像活的并不开心。江雎贺也不知道出于一种什么样的心思,准备主动开口,想要借此转移一下居影的注意力。
可谁知道,就在他准备开口的这一刻,居影也挑起话头。两人同时说话,结果自然是谁也没听清对方说的是什么。
两人俱是一怔,竟然就这么对视着笑了起来。颇有一点古代侠客一笑泯恩仇的意味,两人暂且抛去对对方的偏见,融洽地坐在了一起。
江雎贺想着对面居延被众人嘘寒问暖,而居影这边连一口热茶也喝不上,便起身替居影倒了一杯茶。
居影看着他的动作以为他口渴,就主动给他腾开位置,可等到他将茶送到自己面前时,自己却傻了眼。
因为他早已习惯了在这种场面下被人忽视,所以突然有人将热茶送到他的掌心时,他并不知道如何去应对。
只见居影喉结动了动,十分笨拙地伸出手,想要接过江雎贺手中的茶杯。由于茶杯不大。交递的过程中,两人手指便不可避免地碰到一起。
江雎贺没觉得什么,可居影却觉得心头一震,像是有人拿着刀剑在他原本冰凉的心上凿出一个小洞,将温热的水注了进去,他一时无法适应,就觉得心头一震。
仿佛什么东西化开了。
居影看江雎贺神情如常,好似对刚才肌肤的接触并不在意,也不知为何,心头突然涌上一股失落。
但他这股失落并没在心头盘桓很久,便被居延的声音夺去注意力。与此同时,仆人也将餐桌上的茶水撤了下去,随之将菜品端了上来。
原来是居延正在说游学路上的趣事,惹得刘氏掩面笑了起来。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刘氏很快就将话头扯到居延的年龄上。
紧接着刘氏便转过头,她笑着朝居道说:“老爷,小延年岁也不小了,应该找一家好姑娘定下来。”
居延看了一眼居延,然后颇为自豪地点了点头,应道:“那是自然,谢家的姑娘便不错。”
刘氏却摇了摇头,伸手给居延夹一筷子菜,说:“不妥,谢家姑娘虽好,可到底还是商家子女,我总觉得配不上咱家儿子。”
两人正在这边讨论,就将一旁的居延忽视了。居延一听两人要给自己找老婆,顿时也慌了,于是就想要跳过这个话题。
于是,居延就指着桌子上的一道菜,说道:“我看父亲神情疲惫,定然是没休息好,您身子不好,多吃些肉来补补。”
只见这肉火候把握得当,每块肉都是肥瘦相间,每一块都泛着诱人的光泽,再被花生油一爆,香气便扑面而来。
除此之外,这菜表面用香菜点缀,再辅之以芝麻花生碎,在口感上除却软嫩,再增添一些酥脆。
居道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他原本便没有给居延娶妻的打算,只是刘氏这么一说起来,就顺着她的话头谈了下去。
他吃了一口觉得不错,便点了点头。吃完之后,他隐约地想起,他的大儿子居影似乎很喜欢这道菜。
于是居道看向居影,却发现居影那边与居延这边热闹的情节完全不同,他顿了顿,补偿一般地说道:“居影,我记得你喜欢这道肉。”
居道一边说着,一边还挥手示意身后的仆人,让这些仆人将这道肉移到居影面前。
其实居影早就习惯,一旦弟弟居延出现,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会被他夺走,尤其是父亲,仿佛他只有居延一个儿子。
但居影还是忍不住有所期待,闻言拿筷子的手便紧了紧,可等到这肉移到自己面前时,他的表情便僵了下来。
别人看不出居影的异常,但在他旁边的江雎贺却明显感到他的情绪低落下来。
居影僵硬地勾起嘴角,看着居道,说:“父亲,我不能吃芝麻的。”
可居道却皱起眉头,以为是居影又要任性,便不耐地开口道:“怎么就这么娇贵,芝麻也吃不得了?”
江雎贺也十分不解,也不知道居影为何要当众让居道下不来台。
居影站了起来,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父亲,说:“玄冥大师身边的人告诉过我,不准我碰芝麻。”
“七岁时那场大病,便是我吃了芝麻的缘故。”
居道脑海里突然闪过什么,气势就一下子变弱,他有些尴尬地看着居影,不知道该如何打圆场。
居影说完,便坐了回去。他垂眼看着自己碗里的菜,总觉得心头有东西堵着,让他喘不上气。
也是,他还在期待什么,每次他的期待都会落空。倒不如不抱希望,那样也不至于难受。
可他尽管这样想,心里却还是抑制不住生出一抹不甘。他明明也是父亲的孩子,父亲怎么会偏心到这个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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