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绿娆,那个搅得居府上下流言纷纷的小妾!
江流兮并非看不起小妾,她母亲也是一个侧房,所以她一向是知道妾侍生活不易。但绿娆这副姿态,实在让她喜欢不起来。
或许是女人的第六感,她总觉得绿娆很厌恶自己。
绿娆她仗着有居影的宠爱,竟然也不知道男女之防,天天往她哥这边跑,到底意欲何为?即而他哥显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但长此以往,必定对他声誉有损。
直到听到绿娆的声音,江雎贺这才回过神,勉强地勾了勾嘴角,开口道:“我胃口不好,怕是吃不下,不过,还是多谢你的好意。”
绿娆闻言捂嘴一笑,然后说:“可居少爷昨夜可是吃不少,妾身觉得他腰身都胖了不少。”
江雎贺闻言一僵,缓缓地抬眼看她,可还没等自己开口,便又听到绿娆道:“昨晚上少爷吩咐妾身去卧室伺候,妾身见窗户边有一鸟,想着去看看。可谁知道妾身一靠近,那鸟便飞了出去。”
“妾身害怕少爷责罚,便连忙出屋找去,终于在院子里的桂花枝上发现了它。还没等妾身有所动作,便察觉到少爷来到妾身身旁。”
江雎贺心一沉,他似乎要猜出绿娆和居影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但他的心底还是抱有一丝希望,所以并没有打断绿娆。
绿娆说到这,似乎是害羞,脸上都浮上淡淡的桃色,说不出的妩媚动人。紧接着,就听她又开口道:“少爷替妾身摘去落在发间的小花,他看着妾身,然后对臣妾说了句诗。”
江雎贺缓缓地垂下了眼睛,轻声道:“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绿娆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道:“公子是如何得知的?”她顿了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再次开口道:“妾身忘记了,公子饱读诗书,妾身怎能与之相比。”
江雎贺没说话,似乎默认了绿娆这番话。绿娆脸上的笑僵了僵,没想到江雎贺会这么不给她面子,但也无妨,她此行的目的基本已经达到。
置之死地而后生。
她要一点一点耗尽江雎贺心中对居影的好感。只有这样,江雎贺才不会停留原地,更不会为居影那种纨绔耗费心神。
一旁的江流兮听的云里雾里,可她见江雎贺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大概能猜出江雎贺是因为居影而难过。
绿娆见江雎贺不再回应自己,就颇为敷衍地行了个礼,连看都没看江流兮,直接扭头离开了。
江雎贺捏着桌沿,手背都绷出青筋,看起来很用力。他缓缓的呼出一口气,但心中却还是抑郁非常。
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如果用天气来描述的话,大概就是炎热夏季时暴雨来临之前的沉闷。明明什么也没发生,却让人心情苦闷,干什么也提不起兴趣。
江雎贺盯着门前的桂花发呆,手上的力道也卸了下来。他漫无天际地想,原来居影做的那些事,不仅仅只对他一个人。
可居影的脸红心跳是真,迟疑羞涩更是真,这些青涩又莽撞的试探是做不了假。
他其实早就该料到的,虽然居影年纪不大,可他到底是富家公子,又喜欢去酒楼。对于这些风花雪月的作秀,这少爷向来有一套。
可能只是气氛正好,而这少爷面前恰好站的是自己,所以他才对自己做出那些举动。如果没有自己,也会是别人,比如绿娆,又或者其他人。
自己不是那个特定的人,只是恰好出现的那个人。
明明是自己自作多情,误会了这少爷的一时兴起,还不合时宜地胡思乱想,这才平白惹了这么多笑话。
真是荒唐。
江雎贺想到这,自嘲般地笑了笑,没想到自己大居影那么多岁,竟然还像女儿家一样为这些暧昧情思而困扰,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可他尽管这么想,脑子里却突然浮现出那日清晨居影落在他唇上的吻,还有那晚居影突如其来的拥抱。
他刚刚冷静下来的心,再次剧烈地跳动起来。
这些道理江雎贺都能明白,理智阻止他前进,可他的心却欺骗不了自己。这失控的心跳就是在清楚地提醒他,驱使着江雎贺去见那个人。
可江雎贺的理智又在阻止,于是两者不断拉扯,却又难舍难分地纠缠在一起。
江流兮自然能察觉到江雎贺的异常,可她毕竟不了解江雎贺与居影之间的事,但她能确定一件事。
就是她那禁欲高冷的哥哥,对那个纨绔的居家少爷动心了。
江雎贺现在明明那么难过,还夹杂着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生气。可江流兮早上刚来的时候,他却不是这副模样。
这一切的变化,都是在绿娆到来之后发生的。
江流兮不忍她的哥哥变成这副模样,于是主动开口道:“哥,你是因为居大少爷纳妾而不开心吗?”
江雎贺一愣,刚想开口说不,可嗓子里却好似梗着什么东西,导致他怎么也说不出口。他索性就继续沉默,没有应声。
可江流兮下一句话却让江雎贺心头一紧,她说:“还是说,哥,你是因为居少爷和绿娆在一起而难过、吃醋?”
江雎贺猛地抬起眼,脱口而出道:“你在胡说些什么?”
江流兮被江雎贺突然拔高的音量吓得一颤,等她缓过来,却又无奈地摇了摇头,道:“若不是吃醋,哥又何必这么着急的反驳,这可不像哥平常的作风。”
她顿了顿,没等江雎贺回答,便又继续往下说:“可是哥,我从居延那听来的消息却是哥你主动松口给居影纳妾,人家居影原先不愿意,可为了照顾的哥面子便如哥所愿,怎么反倒最后,哥却难过伤心起来了。”
江雎贺用力闭了闭眼,不耐烦地皱起眉头,不愿意听这些话,他逃避似地开口道:“这次你来到底有什么要紧事,要是没什么事,就先回去吧。”
江流兮却不给他这个做缩头乌龟的机会,她直直地盯着江雎贺,开口道:“哥,你在逃避。”
“江流兮,你真是越发出息了!如今你哥的事,你也要管吗?”江雎贺睁开眼睛与她对视,语气也带了点火气。
但江流兮知道那怒气并不是因为自己,而是他被揭穿过后自欺欺人的掩饰。
江流兮再次开口道:“哥,你喜欢他。”
江雎贺闻言一愣,可他心中却并没有被人戳穿真相般的难堪,反而是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其实他早就察觉,所以承认对居影的喜欢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
反倒是一种本就如此的感觉。
江流兮没管江雎贺的反应,只管自顾自地往下说:“可是哥,你有没有想过,倘若居少爷对你也有好感,你这么做,就是亲手把他推开。”
“绿娆到底是第三个人,许多话是听不得的,你得去问居少爷,然后刨根问底地搞清楚。”
江雎贺眉头缓缓地松开,他看着江流兮,第一次这般迟疑,道:“要我去问吗?”
只见江流兮漫不经心地捻起一块点心,她闻言微微一顿,然后坚定地点了点头,说:“当然,哥如果不问,便永远不知道居少爷的心思。”
“只有彻底的坦白,才能对得起此刻的自己,更对得起以后的自己,不然过后想起,只能是遗憾。”
她说完,便一把拎起绿娆带来的小食,然后说:“这些东西来路不明,我就替哥扔了。我的话,哥你好好想想。”
第五十四章 决裂
“他真的一口也没吃?”居影有些失落地问道。
绿娆点点头,想了想,又开口补充道:“公子递给了江小姐,但江小姐没吃。不过奴婢有些奇怪,公子对江小姐是否太过照顾了些。”
居影转过身,毫不在意地嗯了一声,显然是对绿娆的话并不在意。
绿娆咬了咬唇,往前走了几步,她盯着居影的后背,眼神微沉,也不知在算计什么。过了好一会,她突然跪了下去。
膝盖与地板相撞发出嘭的一声,由于是毫无预兆,所以居影被吓了一跳。这少爷皱着眉头转身,不爽地开口道:“你又要干什么?”
绿娆垂着头,慢慢地说:“其实刚才奴婢骗了少爷,那些点心,公子非但没吃,还直接扔了出去。”
居影身形一僵,眉头因此皱地更紧,心中虽然掠过千万个想法,但表面上却没什么变化,说:“那又怎样。”
“公子心中已有所属,还望少爷不要误入迷途。”绿娆猛地抬头,眼泪顺着脸颊滑落下来,好一幅惹人垂怜的美人落泪图。
居影心中一紧,周围的气压不禁更低,说:“你到底想说什么?”
“少爷您知不知道,当初便是公子让奴婢到老爷身前,奴婢才有到少爷身边伺候的机会。可此事除绿娆与公子之外,并无第三人知晓。”绿娆一边抽泣一边说道。
居影呼吸错了一拍,如遭雷击一般僵在原地,他愣愣地看着绿娆,语言能力在此刻好像全部丧失。
可绿娆并没有停下,她继续往下说。居影多么希望她能停下,可此刻他的喉咙里仿佛塞着东西,让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绿娆说到江雎贺早就心有所属,江雎贺说喜欢自己不过权宜之计,只是为了自保。居影不愿意相信,可江雎贺的反应却让他不得不信。
他如果真的喜欢自己,又怎么会轻易地将自己从身边推开。
再往后,居影只能看到绿娆的嘴唇一张一合,依稀听到江雎贺几个字。但他已经不能思考,从心底上涌上一股疲倦,他摆了摆手,示意绿绕退下。
居影不知道绿娆是什么时候走的,只记得自己在桌旁坐了很久。那只被他送给江雎贺的金丝雀,此刻飞到他的肩头停住。
这小畜生,之前对他总是爱搭不理,此时却颇有人情味地歪了歪头看着他。它黑豆一样的眼睛盯着居影,肉色的尖喙轻轻地敲了敲居影,好似在安慰这少爷。
居影捏着它后颈的毛,一把将它了过来,这鸟的爪子可怜的垂下,翅膀也无助地在空中晃了晃。可它见挣扎无果,也就安静下来与居影对视。
一人一鸟对视了很久,最终还是居影率先败下阵来,他咬了咬唇,一字一句地说:“你是不是想他了。”
“那我去帮你把他叫回来,好不好?”
这短短两句话,居影却说得很慢,好似在心底里揣摩过千百遍,但却一直不敢出口。金丝雀听完咛了一声,它仿佛听懂了居影的话,所以高兴地叫了起来。
可还没等到居影起身,便听到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他以为是汤言进来收拾屋子,所以并没有在意。
只是当居影一抬头,却发现那个让他魂牵梦绕的男人,此刻正站在自己面前。
江雎贺脸颊微红,呼吸很粗重,他的发丝也有些凌乱,像是刚剧烈活动过一样。
不过他今天穿了一件淡蓝色的常服,还是自己之前送给他的,这件衣服衬得他的气色比以往好一些。但居影还是有点不满意,因为他发现江雎贺瘦了好多。
这个人原本就不胖,晚上搂着睡觉的时候,只觉得抱着咯人。眼下倒好,又瘦了这么多,以后该怎么将他养回来。
居影这边正漫游天外,但江雎贺却不准备与他周旋,单刀直入道:“居影,我想向你坦白一些事。”
这少爷一愣,颇为怔愣地看着江雎贺,半响没说话。
江雎贺却以为他默认,于是自顾自地往下说:“我之前骗过你,因为我知道你不会喜欢上男人,为了...在居府活的顺心一点,我便想和你打好关系。”
由于见居影是一时冲动,所以江雎贺并没有深思熟虑。他说到目的时,便难以控制地卡顿了一下。
“可我现在却改变想法。因为我发现,我并不能忍受你和其他人在一起,我原先以为我并不在意,后来我才发现,或许我并不像表面那般冷静。”
江雎贺越说越冷静,将自己的异常一条一条地阐述出来。可还没等他说完,没等他主动表白自己的心意,便看到居影猛地起身。
除了初相识那会,江雎贺再也没见过居影这般冷淡又不耐烦的神情。他一愣,心里突然涌上一股不妙的预感。
果不其然,这少爷冷笑一声,开口道:“我原先还不信,总觉得你不像那样的人。可眼下看来,你与旁人并无不同。”
江雎贺眼皮一跳,他的心跳仿佛都在此刻停止。过了好久,江雎贺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艰难地开口道:“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你真的以为我稀罕你的喜欢吗?”居影静静地看着江雎贺,突然开口道。
这一句话仿若一桶凉水从江雎贺头顶灌下,将他刚才还悸动不已的心彻底浇凉。可居影却又并不止这一句话,他先是扭头将江雎贺送给自己的画扔到江雎贺身前,又开口道:“你的东西我也不稀罕,如果不是那日你救了我,你以为我会多看你一眼。”
“如果不是父亲的命令,你以为你在我这里又算得了什么?”
居影说到这,竟然捧腹大笑起来,眼角似乎都因此沁出泪珠。他望着江雎贺,笑的上气不接下气,说:“你不过是我无聊时解闷的玩具而已,你算计我又怎样,让我纳妾又怎么样,骗我又怎样?”
这少爷大概是说累了,所以顿了顿,再次开口时,猛地拔高音量,道:“江雎贺,你真的以为我会在意这些吗?”
他一步一步拉近与江雎贺的距离,眼神也牢牢地锁住江雎贺,根本不给江雎贺逃离的机会,整个人显得无比的阴骘。
莫名的让人后背发寒。
江雎贺已经彻底从自我感动的美梦中醒来,他站在原地没动,缓缓的垂下眼睛。那句我喜欢你,到底还是没说出口,而且他觉得,这句话大概要烂在心底,这辈子也不会说出来了。
居影见状并不满意,他的话恶毒又直白,一字一句宛如利刃穿过江雎贺的胸膛,捅得江雎贺满身都是血,只觉得心口都破了一个大洞。但江雎贺没动,也没应声,只是静静得听着居影所说的话。
因为他得让自己永远地记住这一刻。
这一刻的失望、难堪与痛苦,江雎贺要一辈子铭记在心,最好刻进骨血,方便以后时时警醒着自己,再也不要犯这种愚蠢的错误。
其实江雎贺最坏的打算,也只是居影把自己当做朋友或兄长,着实没想到这少爷只是把自己当做解闷的玩意。
毕竟他们两个人经历了许多,由对立到缓和再到暧昧,江雎贺控制不了事态发展,更控制不了自己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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