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希望他反抗?”
陆凌风斜睨了他一眼,“啧…我怎么觉得你这话听着犯腻呢。”
“你的车在哪?”
“就在前面,”陆凌风打量了林葳一眼,道:“怎么?你要用?”
“跟我们走趟心诚医院,你来开车。”
说着,森予朝车方向走。
林葳注意到,他说的是“我们”而不是“我”,这意思是自己也要一起去?
陆凌风拦下他,“这里工作还没结束,钥匙就在车上,你自己开。”
“你必须去。”
***
二十分钟后,三人一同来到新城医院。
林葳被森予打发去了挂号处。
医院走廊人来人往,跟进了菜市场似的,陆凌风一身不吭的跟着森予。他原本以为森予拉他来,只是单纯的陪他的林葳先生检查。不过照目前情形来看,并不是这么简单。
“能不能解释一下接下来我们要去哪里?要做什么?”
“三起案件还缺少一名受害者,难道你不好奇他去了哪里?”
陆凌风皱眉,“你意思是…刘炳延也在这家医院?”
森予点头。“刘炳延很可能早就死了,甚至可能在第一案件发生前就已经死了。”
陆凌风道:“既然你说刘炳延死了,那我们来医院干嘛?难道是刘玉琨失手,没完全杀死他,然后刘炳延自救被送到了医院?“
森予扫了他一眼,目露鄙夷。紧接着开口道:“我设想过刘玉琨会将他的尸体藏在何处,首先我想到的是第一起案件的案发现场,也就是刘炳延家。还记得在刘炳延家的那盆鹤望兰叶片上发现的那滴血迹吗?后经过化验和刘炳延女儿DNA基本完全符合,因此能证明,那滴血是属于刘炳延的。
所以我猜想刘炳延是在家里遇害,接着尸体又被凶手运到了其他地方。因为尸体若是被藏匿在家里,尸体腐烂散发的味道很容易会被发现。若是丢弃或者掩埋在野外,尸体依旧会很快腐烂,被发现的机率很大。”
“你说的没错,尸体要是藏在家里,早就被我们发现了。如果是野外…””陆凌风思索着,“最近也没接到报警电话是有关命案的…”
森予道:“之前有个问题我一直没想明白。我跟林葳第一次遇到被误以为是刘炳延的刘玉琨时,他正开着车。
为什么要带着霍婷芬的尸体?
——很显然是想处理尸体。
既然是处理尸体,为什么又要选择在人多且车流量大的白天进行?
后来,我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或许刘玉琨就是需要这样的条件。”
“你意思刘玉琨那小子故意选在□□弃尸?”陆凌风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
“没错,如果是白天更容易被人发现。实际上,‘弃尸’只不过是刘玉琨向警方设下的一个陷阱。他的真正目的,就是为了被被警方抓获,让警方成为他进后杀人计划中,不在场的证人。因为他一直被警方监控,所以之后的案子很难会怀疑到他身上。即便不惜被当成‘杀妻凶手’,但他没有杀人动机,警方也很难定他的罪。”
陆凌风看了他一眼,“说了半天,这跟刘炳延在哪里有关系吗?”
“两件事本身没有关联,但我却是从刘玉琨装运霍婷芬尸体这件事上得到了启示。“森予分析道。”刘玉琨杀了刘炳延后,将其毁容,再将尸体运上车故意伪装成一起交通事故。交通事故中,伤者会被送去医院,如果伤者因伤过重死亡,之后又没有遇难者家属来认领死者遗体。医院通常会报警处理,而遇难者尸体会被医院保存在太平间里。”
陆凌风恍然,“所以…刘炳延出事后一直躺在新城医院的太平间里。”
说完,陆凌风又想了想,问:“你确定吗?哎..不对,你不是跟刘玉琨都正面接触了,他没跟你说刘炳延到底在哪?”
“我更喜欢自己寻找真相。”说着,森予淡淡一笑,就像个沉迷于游戏的玩家。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个案子接近尾声了。接下来是感情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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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宿命(一)
事实正如森予所想,他们在医院太平间里找到了一句无名男尸。尽管尸体早已面目全非,身上还有大量外伤,却都不足以致死。
身为刑侦专案组队长,有着多年观尸经验的陆凌风,只一眼便看出绝大部份伤口都是死者生前留下的。所以不难猜出死者生前遭受过非人的虐待。
陆凌风的手机突然响起,等他打完几通电话再回到太平间后,就见森予依旧一脸漠然的盯着男尸,若有所思的样子。
“我刚才已经跟医院这边确认过了,人是几天送来的,但医院称送来时人已经死亡。死于感染性休克引发的多脏器功能衰竭。由于对死者身份信息不祥,也没有家属来认领尸体,医院就向当地派出所报案。当时医院还制作了一份‘尸体移交处理书’,建议当地殡葬管理部门按照规定处理尸体。由于医院报案晚,相关部门需要走流程,所以尸体暂时还没处理…”
说着,陆凌风停下,皱眉看着森予,问:“你这样一直盯着尸体,不瘆得慌么?”
森予眼皮都未抬一下,说:“为什么对一具毫无攻击性,甚至连基本的反抗意识都没有的尸体产生任何情绪上的波动?”
陆凌风摆摆手。“得了,当我没问。”接着他双手环于胸前,换了副神情。“你找我来…不仅仅是想告诉我刘炳延的尸体在这家医院吧。
说吧,还有什么事?”
森予终于抬眸,看着陆凌风。
“有起案子,需要你的帮助。”
森予言简意赅,将之前在天台和刘玉琨交涉有关“天使之泪”的内容告知了陆凌风,并直截了当的将接下来的计划原封不动的告知了他。
陆凌风听了后,眉头紧锁,一时之间烟瘾犯了,条件反射性的往兜里掏烟,结果掏了半天只掏出一盒糖,这才想起来最近自己正在戒烟.
于是,讪讪地收回了手。
森予将他这一动作收入眼底,问:“你在戒烟?”
陆凌风看了他一眼,笑了笑。“是不是觉得不可思议?”
森予没说话,不过陆凌风戒烟他确实有点意外。人的行为会潜移默化的随着外界事物刺激以及他人言行而发生微妙改变。陆凌风这人平时可是拿烟当饭的人,突然戒烟,说明有某件事或者人正在左右他。
陆凌风道:“没办法,我媳妇他不喜欢烟味,之前他让我戒,我总戒不掉。这段时间不是惹他不高兴了嘛,也就没敢抽。”
森予淡淡道:“你的表情告诉我,你很享受这种被管制的游戏。”
“何止是享受,老子简直是爱死了。”他停下,煞有介事地扫了森予一眼,“跟你说这些,你也不懂。有机会的话,你找个人实践一下。相信哥哥,你会产生一种‘沉迷其中,无法自拔’的乐趣。”
“没有机会。”
森予回到的彻底而干脆!
陆凌风不以为然,“怎么会没有?现在不是有一个现成的么。”
森予将目光重新落在面前苍白冰冷的尸体上,“尽快进行尸检,根据刘玉琨的交代,‘天使之泪’第三阶段的实验品被他藏在了刘炳延体内。至于我刚才提出的计划,请你在这三起案子结案前,给我答复。”
“这件事还需要查证,不能他刘玉琨说什么就是什么。”陆凌风盯着他,继续道:“至于你说的有关案件的那部分,我得征得上级领导的同意。”
森予道:“你应该清楚,目前对我们最不利的就是时间。刘玉琨三年前离开组织,‘天使之泪’现在很可能已经进入最后的实验阶段。”
陆凌风皱眉,“你说的我都明白,可你得先为我想想,我又不是局长。现在这三起命案影响很严重,还牵扯出三年前的一桩旧案,搞得沸沸扬扬,已经引起上级高度重视。领导交代了,案子有任何的进度以及调查结果都需要及时汇报。也就是说,现在有关案件的任何进展,哪怕是在案发现场找到了一个疑似凶手的毛发,上头领导都一清二楚。”
森予一脸漠然:“那又如何?”
“如何?”见他一脸无所谓的样子,陆凌风跳脚了。“知不知道这些天,领导喷我脸上的那些口水收集起来都能成个太平洋了!要是按你说的,隐瞒刘玉琨真实身份,并且掩盖受害人服用‘伊博格碱’产生幻觉自残而亡的这一事实,直接以‘刘炳延’为真凶结案。你让刘炳延那个还在上学的女儿怎么活?
逼着她承认父亲不仅是杀人犯,还杀了自己的母亲?”
陆凌风一边说着,一边冷眼瞪着森予。
“先不说刘玉琨所说的那个组织到底是不是真的存在,即便真的存在,也需要花时间去调查。要是运去好,一年半载也就破案了,然后到时候又跟群众怎么交代?说警方为了捣毁神秘组织不顾受害者家属心情以及社会影响,使出障眼法来破案?你以为这是在演话剧呢!
即便刘炳延他们三人之前做过猪狗不如的事情,现在他们不是死于意外,是他杀枉死。既然已经查清凶手到底是谁,并且掌握了足够的证据,身为警察,我们要做的就是还给受害人以及受害人家属一个真相,而不是扭曲事实。”
对陆凌风这番说词,森予面上没有任何表情,但心里却有些后悔自己的做出的一个临时决定。
陆凌风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放心,刘玉琨口中的那个神秘组织我会上报,另外立案调查。毒瘤要是真的存在,警方不会坐视不理。”
森予道:“是我考虑不周。”
陆凌风叹了口气,摆摆手:“你知道就好。”
森予置若罔闻,开口道:“不该考虑让警方介入‘天使之泪’这起案件的调查中来。”
陆凌风皱起眉......他盯着森予,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很了解森予,但有时候又觉得自己对他一无所知。
根本看不懂他。
森予继续道:“你要是以考虑所谓的‘受害者家属心情’这样的愚蠢理由拒绝我的提议,我无话可说。”
此时此刻,森予突然伸手抓住了摆在自己面前的一个道理。
——个人定位不同,到达的彼端也无法交集。
陆凌风是警察,警察代表的是不可违背的正义。
他永远,且仅仅代表他的个人欲望。
正义又是什么?是不容一切罪恶挑战的权威。
而他,只是一个拥有双重人格、顶着教授以及刑警顾问的头衔,甚至不能称为‘正常人’的普通人。为了平凡地活在这个看似等级制度严格的社会丛林里,他是那个孤傲冷漠,不卑不亢遵守法则的犯罪心理学教授,更能化身为屡破奇案的刑警顾问。
不可思议,他的角色逐渐向“正义”靠拢。
仅此而已吗?
森予在心里冷笑,不动声色的在内心阴暗的角落里折射出一副面孔……他调查谋杀刑事案件可不是为了抚慰死者在天之灵,不是为了归还受害者家属一个公道,更不是为了向一切恶势力挑战从而证明“正义万岁”的这种可笑理由。他之所以站在警方这边,和各色各样的凶手展开一场又一场毫无悬念的博弈。甚至乐在其中,将被他视为猎物的凶手玩弄的不亦乐乎。
难道仅仅是为了离“邪恶”更近一些?
看似复杂的表象令森予清醒的认识到自己的真正意图。一个阴暗、令人胆寒的目的。
——他这么做,更是为了压制住从他身体上分裂出的第二人格,反社会人格。
这一点,连跟他共事最多年的陆凌风也从未察觉到。
他是森予,十几年前,面无表情地从残尸血污中走出来的人。是林葳常常提及的Satan。
可现实是,他不能唤醒沉睡在心底深出的野兽,眼睁睁的看着它成了一只不懂反抗的困兽。他渴望没有被道德枷锁封印的灵魂。丑恶、阴暗、鲜血淋漓却最为真实的残性。在他成为刑警顾问的这些年,在一桩又一桩的离奇案件接触的过程中,深谙世事的他发现自己竟然对那些穷凶极恶的犯人产生了嫉妒。
是的,那是嫉妒。
是他迄今为止,体验过的为数不多的一种感觉。他时常会想,至少他们能勇敢举起手里的屠刀,砍向自己的猎物。可自己只能掩在黑暗深处,与正义为伍。
他突然想到了林葳,拥有一双纯澈双眸的林葳先生。他是懂他的,懂他为什么宁愿让原本的自己面目全非,也要活在他事先设定好的角色里。
陆凌风见他许久不开口,抢先道:“我还是那句话,法律不会放过刘玉琨,更不会放过那些只为个人谋利而轻视甚至剥夺他人生命的社会败类人渣。
身为朋友,尽管我知道你森予从来不在乎别人的感受,也冷淡他人的生死。
但我知道,你跟他们不同。”
森予重新和陆凌风对视上,同样深邃的眸子,一个凛然一望无际,一个淡漠深不可测。
陆凌风知道,自己即便说的再诚恳,哪怕是吐出一片心血来,森予也压根不会领情。
但他还是相信这个朋友。
半晌,森予才开口,恢复了平日的口吻。“抱歉,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随着他这句话,一切似乎归于平静,二人心照不宣的翻过了这一页。
“这里就交给我吧,你快去看看林葳。”
森予疑惑的望着他。“他怎么了?”
陆凌风有些不耐烦的说,“你早知道刘炳延是刘玉琨假扮的,还让林葳单独去医院。别怪我说话刻薄,要不是因为你自信过头,让他落到刘玉琨那小子手里,他至于差点丢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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