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说,我妹妹病情恶化的很快,体内几处器官已经衰竭,根据她目前的身体状况,即便有合适的心脏也无济于事…”赵岚风沉身说道。“说白了,这就是一份死亡通知单。虽然我没把这个残忍的真相告诉我妹妹,但我知道,其实她心里也明白自己活不了多久。我看着她一点点长大,她心里想什么我都一清二楚。即使每时每刻都要忍受病痛的折磨,她却总是一副笑呵呵的样子,不想我担心。”
赵岚风平静的说着,可从他一字一句中隐隐能听出他强行压抑住的痛苦。
“我不愿意相信,也不想接受这个事实,可我无能为力。后来经过一番挣扎,我还是打算把妍妍放了。实际上,从我见到妍妍的第一眼,我就看出她跟正常的孩子不一样。她简直就是我妹妹的对立面,她不爱笑,很少说话,甚至在她这个年纪就该懂得的一些常识,她都一概不知。”
听赵岚风这么说陆凌风一点也不觉得奇怪。段妍妍从小生活在那样一个家庭里,注定她跟同龄层的孩子不同。这种差异将会体现在她的情感以及心理上。
“妍妍被我囚禁的那段时间,我给她饭她就吃,给她水她就喝。有时候我会因为有事外出不能及时送饭,她也不会主动索要。她总是用一双无辜又干净的眼睛盯着你,那种眼神太坦率,以至于有段时间我很惧怕与她对视。我终于决定把她送回去,可就在这时候我妹妹突然走了,她一声不响的离开了我。我很生气、很痛苦、很绝望。可她明明还躺在我身边,只是不再说话、不再笑不再呼吸,身上没有一点温度……”
说到这里,赵岚风用带着手铐的双手遮住眼睛,像是刚从一场噩梦中醒来,不能立刻面对现实。
半晌,他继续说:“我还是兑现了我的承诺,没有火化她。我将她葬在我们家的小院里,我会继续守护她。”
那天,妍妍突然开口说话了。她张口的第一句话,我一辈子都记得。”
“哥哥。”
赵岚风苦笑一声,“没错,她叫我哥哥。”
“这个傻丫头,她竟然把一个绑架囚禁过他的人当成了哥哥。我觉得好笑回头去看她,她一脸泪水。我问她为什么哭,她说…她想留下来。那一刻我恍然,原来她并非什么都不懂,她只是渴望被爱。这世上有一种人,他们看似脆弱实际上命比谁都要硬,只需要一点光就能扎根猛长,要是你给了她点养分,只靠着这点养分,她恨不得能为你开出一片花海。”
森予目光深邃,听到赵岚风刚才说的其中一句话,他突然想到了谁,心里顿时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
“我妹妹离开后的第二天,我还是将妍妍送回了真正属于她的家。妹妹永远离开了我,妍妍也被我送了回去,我一个人坐再漆黑又空荡的家里,那一刻我才清醒的认识到自己原来这么惧怕孤独。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了几天,越是害怕孤独就越能轻易触碰到绝望,我意识到要抓住点什么东西,否则就要这么一声不响地掉进绝望里,摔得粉碎碎骨。就在我要崩溃的时候,我接到了妍妍的电话,她在电话里哭着叫我哥哥,她问我…能不能带她走。”
陆凌风问:“能想起来…你接到段妍妍的电话是在什么时候吗?”
赵岚风抬起眼定定地看着他,“就在我发现段庆骅死的那天。”
“当时我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等我开车赶到段庆骅的住处发现他家大门没锁,我一进屋,妍妍就扑到我怀里。我突然产生了一种错觉,妍妍就是我的妹妹言言。冷静下来后,我发现妍妍身上有很多血,她不说话,我走进书房,看到段庆骅躺在地上,地板上有很多血,墙上也有。我还发现一个女人坐在尸体边,那个女人是妍妍的妈妈,她一见到我就跪在地上,恳求我不要报警。
说实话,当时我很平静。因为段庆骅的为人我很清楚,他的死对我而言无关痛痒。我决定带走妍妍,当务之急就是要将段庆骅的尸体处理掉,如此一来,我就能跟罗素瑶做一笔交易。我不仅能保密,还能替她们处理尸体,条件就是让妍妍跟我走。”
听他说完,陆凌风问:“段庆骅身上那几刀是你刺的?”
赵岚风很痛快的承认,“是,”
陆凌风道:“你刺他那几刀的目的想混淆警方视线,因为你不确定尸体到底什么时候会被警方发现,所以你留了一手。旨在让警方误以为段庆骅是被一个左手持刀,且力量加大的人所杀害。段庆骅胸前那几处刀伤深可见骨,能留下这种刀伤,力气相对交大的男性会成为首选的怀疑对象。这样一来,警方会将凶手锁定在男性身上。我说的对吗?”
赵岚风垂下眼,没说话。
森予目不转睛地盯着赵岚风,“你不止留了一手。”
闻言,赵岚风抬眼看向他。
“除了段庆骅身上的刀伤,还有那把匕首。你故意将它和尸体埋在一起的,是想给警方埋下一条线索,也是避免警方日后发现尸体查清尸源后,第一时间将嫌疑锁定在匕首主人的身上。”
赵岚风苦笑,“陆警官,能求你件事吗?”
“什么事?”
“能把那幅画还给我…让我带进监狱吗?”
赵岚风恳求道,不知什么时候他早已是一脸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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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子至此终于告一段落,三天后,重案组宣布此案告破。
值得一提的是,在程橙橙极力劝说下,罗素瑶终于卸下心防决定揭露其丈夫,也就是本案死者段庆骅的罪行。令人咋舌的是,作为本案受害人的段庆骁,在遇害五年后,其死因不仅没人同情,至于他生前对妻子以及养女犯下的桩桩令人触目惊心的罪行也昭然若揭,即便是死了也是万人唾弃。
重案一组办公室内,姜阎刷着一则新闻,几百个字的通报只需要扫一眼就能看完。无论是什么性质的刑事案件,对警察而言侦破过程十分不易,然而大众对案件的了解也只是通过警方通报中的寥寥数百字。
此时已经快到下班点,姜阎关了手机,“今晚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程橙橙突然将手机往桌上一扔,手机不甘示弱,抱怨似的跳到了地上,无端被牵连到的手机屏裂开。
“呦呦,怎么了??我们的大公主。”
程橙橙:“这个案子越想越气!”
姜阎走到她位置边,从地上捡起被摔碎屏幕的手机,“案子不都破了,手机是无辜的…你看,都摔坏了。”
程橙橙无心去管手机。
“这个段庆骅,败类中的败类,明明是罪有应得。”程橙橙愤愤道,”他被人杀了,我们忙前忙后给他找凶手,凶手是查到了,反观他做了那么多破事,死了倒是一了百了,罗素瑶母女找谁讨公道去?”
姜阎道:“这对母女都是悲情人物。罗素瑶爱上残害自己原凶的弟弟,而段妍妍也将自己的情感寄托在一个曾经绑架她甚至想要取走她心脏的男人身上。说实话,办了这么多案子,我最同情的还是罗素瑶和段妍妍。这对母女也不知造了什么孽遇上了段庆骅这种恶魔。”
一旁的孙弈博开口:“其实道理很简单,罪犯不一定都是穷凶恶极的坏人,而坏人也不一定都会受到法律制裁。”
“哼!真想把段庆骅鞭尸一遍!不对,是一百遍!”
孙弈博:“其实有一点我想不通。”
姜阎和程橙橙一同看向他。
“段妍妍行凶时还未成年,而且还有心理方面的疾病,即便是被警方查到她就是杀害自己养父的真凶,考虑到她的年龄以及精神方面,再加上段庆骅对母女二人的种种恶行,法律上来说,段妍妍也不会被判重刑…我想这一点赵岚风是知道的。可他为什么选择大费周章的将这个真相隐藏起来,甚至还揽下杀人罪行。”
“这个问题的答案,赵岚风亲口说过。”
陆凌风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三人回头就见他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俩人。
一个是森予,另一个则是林葳。
陆凌风继续说道:“妹妹赵言是他唯一的亲人,是他在这个薄情冷酷世界里艰难苟活的唯一信念。他说要守护妹妹,也就是守护自己的信念。赵言的离开无疑会导致他失去这份信念,这就好比是一个攀岩者失去了登山绳。他说过,他想要抓住点什么。所以他将这份信念重新寄托在了段妍妍身上,使之有了延续。段妍妍在他心里是干净的,他又怎么会让段妍妍染上弑父的罪明?”
他替自己找到了新的出路,说到底,他也是怕死了。不过,求生欲是人的本能。好了,解答完毕。”
说完,陆凌风抬腕看了下时间,“大家把手里头的工作尽快结束掉,半小时后下班一起聚个餐。”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案子终于结束了。下集开始就回归主角的感情线了,当然,还有大案。
第97章 蛰伏一
下班后,重案组、法医部以及痕检科三大部门集聚一堂。三个部门的老大平时配合出任务,都是老熟人,各自手底下那些人之间的关系也非常好,所以一般聚餐都是三个部门一起,只是今天聚餐和以往貌似有些不一样。
姜阎将他们此时所处包间的环境环顾了一遍,“刚才在来的路上听孙子说是来‘锦瑟人家’,说实话我还不信,没想到还真来了…啧啧,咱的档次提高的有些快啊。”
李宽道:“档次高低不重要,重要的是这顿你们老大请。”
坐在徐谨言左手边的袁雨笙瞅了眼唯一的空位,“真没想到陆队这么土豪。
姜阎笑着开口,“那可不,我们老大这次下血本了,等会大家都别客气哈。”
他的话刚说完,陆凌风推开雅间的门走进来,嘴里道:“何止是血本??是老婆本才对。”
陆凌风走到唯一的空座边坐下,目光扫了一圈发现人都到齐了,于是招呼服务员开始上菜。
“老大,不是我说话直,要是你老婆本就这点那我奉劝你还是早点打消娶老婆的念头。”
陆凌风笑眯眯地对他说:“那真不好意思了,这句话我原封不对送还给你。老婆…我已经有了。”
此话一出,大伙目光纷纷投向陆凌风,陆凌风倒是很大方人他们欣赏……三十多岁的年纪的他,平时丝毫不注重仪表硬是没有长成一副糙汉形象。打从上学起,陆凌风对自己的长相就很有自信,顶着一副英俊面孔也有过疯狂的时期。成为一名刑警之后,那些尖锐的棱角逐渐被磨平,张扬的性格终究被沉淀,可若是仔细观察他的眉宇,还是能看到一丝倨傲不羁。
那是刻在骨子里的东西。
今天在场的全是自己人,对陆凌风和徐谨言的关系多少是知道的。陆凌风平时偶尔也会有不正经的时候,可大伙见他脸上很明显的一副春风得意之色,开始揣测他那句“老婆我已经有了”的真正含义。
森予坐在陆凌风右手边,他淡淡的扫了陆凌风一眼,不经意就瞥见了他无名指上的戒指。其实早在来的路上,他就预感到这顿饭并非单纯只是部门聚餐这么简单,果然某人还是安耐不住了。
“老规矩,开始之前我先说句客套话…”
程橙橙插话,“能跳过直接说重点吗?”
陆凌风笑着道:“不能。”
程橙橙识趣的闭上嘴,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虽然是客套话,但我该说还是要说;你们呢,该听还是要听”说着,陆凌风端起徐谨言早为他斟好的一杯茶水,继续道:“这段时间大家都辛苦了,今天大伙都吃好喝好,晚上值班的就少喝。”
严明推了推眼镜,“放心,我们不会客气的。”
陆凌风停顿了几秒,接着开口:“还有件事…本来我打算低调点,既然大伙今天都在,那我就顺道提一下。”
陆凌风停下,看了身边的徐谨言一眼,像是在用眼神征求某人的同意。徐谨言此时脸上虽然平静,耳根却发红。
陆凌风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说:“给你们正式介绍下,这位是我老婆。”
对于陆凌风的话,大伙并不惊讶,纷纷鼓掌由衷地表示祝福。
严明举起杯子,“来,我先开个头,祝两位终于修成正果。”
姜阎一把夺过了严明手中的杯子,“严哥,喝水就不够诚意了,”说着,他倒了满满一大杯啤酒,“来,换这个…”
“得嘞,男人就得爽快,我干了。”
说完,严明举杯一饮而尽。
接下来大家纷纷效仿,一人一杯,连唯一的女同志程橙橙也少不了一杯酒。等到了森予敬酒时,原本陆凌风还以为他会直接拒绝,因为森予出门几乎是滴酒不沾。跟他认识这么多年,陆凌风压根就没见森予喝过酒。没想到森予慢条斯理的给自己倒酒,在众目睽睽之下淡定的端起酒杯。
“恭喜。”
说完,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简单的两个字,没有再多。可陆凌风知道,这是森予所能表达出的最真挚的祝福。
“唉,我有疑问…这顿不算婚宴吧?”姜阎问道。
陆凌风笑笑说:“算,所以大家都自觉点,等会结束后别忘了给份子钱。至于多少自个儿看着给,可以参考下‘感情有多深,随礼有多重’这句话。”
李宽开口:“我只听说过‘礼轻情意重’,我想陆队长是不会计较这点钱的。”
程橙橙接过话,“我还听说过‘感情不是用金钱可以衡量的’,老大,咱俩的交情怎么能沾染上铜臭味,您说是不是?”
陆凌风一边专心地往徐谨言碗里夹菜,一边用嘴对付一群“白眼狼”。“跟了我这么久,不知道我只是个三俗之人么?大无畏人格不适合我,只要跟钱有关我就爱计较,是彻头彻尾的拜金主义,所以就让我们的感情尽量沾染上铜臭味儿吧。”
“唉,你们太过分了啊,份子钱都舍不得出凭什么来蹭饭啊,”说着,姜阎换了副嘴脸,谄媚似的笑道:“嘿嘿老大,反正我结婚的时候你也要给份子钱,给来给去太麻烦,就算抵消了,好不好?”
姜阎话刚说完,遭到数双白眼和谩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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