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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完蛋了。
明明小徒弟没有做出任何出格的事，他们二人之间行的也只是普通的师徒之礼，他竟然会因为小徒弟的一举一动，心也随之而动。
即使他还未确定内心到底是什么想法，可也模模糊糊意识到，那卦说的一点儿没错，小徒弟真的是他的劫。
还让他心甘情愿、甘之如始。
顾愿哪儿知道师尊内心所想，只是觉得师尊看他的目光，渐渐与以往有些不同，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同。
等到师尊脸上红晕散去，皮肤的苍白又重新显现出来。
顾愿忽然想，
顾愿走到负责开药的小姑娘旁边，周围人群自然散开，顾愿敲了敲小姑娘的桌子，扫视旁边的病人，问道，“你们最近病人很多？”
颜星君也跟着走了过来，他浑身就和没有骨头一样，依靠在台子上，一开口眼睛就跟着弯了起来，似是含情脉脉得看着小姑娘一样，“也都是这种症状？”
还没有人能在清汉仙尊的这种目光下逃离。
面前二人本就从壮汉手下救下医馆，小姑娘的警惕心本就不高，在这种目光之下着了道，眼神看着桌面，羞答答得答道，“是啊，城镇里第一例出现在这儿的时候我们就看了，明明应该没有传染性啊，怎么最近得了这种怪病的人越来越多。”
说到这儿，小姑娘也有点烦恼，她看了一眼医馆里的人深深叹了一口气。
颜星君便问道，“怎么了？”
原来，这医馆刚开不久，为了打开名声，所有每个来这里治疗的病人，都会告知只要报名字，就能够优惠一定额度。
他们正属于宣传阶段，价钱自然也不贵，这第一个病例便是这么被人介绍过来的，她们当时没想太多，收纳过来确定不是传染病后，便依着治疗，也的确是治疗好了。
结果这人刚刚回去第一天，这病就像是龙卷风一样忽然卷席整个城镇里，好一点的医馆太贵，差一点的也不知道有没有用，后来听到她们家医馆治好了这种病，疯一样的赶过来。
她们继续按照第一例病例的治疗方式诊断、开药，结果不知道中间到底出了什么差错，没有用。
可那些病人不信啊，只觉得是看不起他们给的钱，不肯开好药治疗，非要赖在这里的，有。因为病发的严重走不了也不想回家的，也有。
她们急的没办法，想找第一例病人过来说说理，人找不到了。
这就造成现在的状况，人挤人乱的不行，还不时有人跑过来捣乱。
颜星君问：“你们当时开的什么药？”
趁着小姑娘转身去拿药单的机会，颜星君凑到顾愿身旁，眼睛一眯，同样用着那双深情的眼睛看着顾愿，问道，“你觉得那个病人是谁？”
顾愿随口答道，“幕后者或者幕后者派来的人吧，后者可能性大点吧。”
答完，师尊还一直盯着他，顾愿不由有些不解，看了回去。
半晌，颜星君失落得收回目光。
对所有人都有用的眼神，偏偏在小徒弟上不起作用。
看不到小徒弟害羞的样子了，失望。
颜星君收回目光，微微咳嗽道，“嗯，小徒弟真聪明。”
倒像是哄孩子一样。
待到小姑娘将开药单拿给二人时，颜星君随手翻了一下，里面大多都是一些普通药材。
这也很正常，否则为何给第一个人用时能治疗好，给别人就没办法了呢。
顾愿看完后，问道，“我们可以看看这里药材吗？”
“这……”小姑娘有点迟疑，但最终还是点头道，“行，别弄乱了就行。”
看得出医馆应该是想在这里立足生根，医馆很大，药材准备的也非常齐全，柜子一眼看过去会看花眼。
两人分工合作，从中间一路往左右依次看过去。
颜星君很少来到下界，接触到的也大多都是些灵丹妙药，还没有见过这些药材，看到啧啧惊奇。
检查到最边缘时，顾愿忽然问道：“这里一共多少个柜子？”
“三百个。”小姑娘回答道，“三十列，每一列有十行。”
颜星君立刻凑到顾愿身边，问道，“发现了什么吗？”
柜子在最后一列的最上面，顾愿的个子刚刚好能够看到里面，对颜星君而言就有些困难了。
颜星君一边踮起脚尖，一边扶着柜子，柜子不大，两人这么一靠，手便碰到了一起。
发现手底下摸到的是小徒弟的手后，颜星君便想匆匆撤回，反而又被顾愿拉到手心中。
颜星君惊愕得看着小徒弟。
顾愿回答道：“师尊小心别跌了。”
很快又松开。
也不知小徒弟是吃什么吃的，手掌竟要比他大上一小圈，温度也要热的多，小徒弟手上的皮肤和骨骼，他都能清晰感觉到。
颜星君低低嗯了一声，往抽屉里面一看。
抽屉里是一个普通的药材。
经过苍穹洞，他的修为大大有所提高——特别是对于障眼法这一方面，这种小阵法他一眼就能看穿，手在抽屉上一扫，抽屉赫然变成了两半。
一半放着的是药材，另一边……
颜星君小声说道，“灵狐？”
和顾愿在客栈外追的灵狐不同，这只灵狐还保持着幼年体型，小小的连毛都没有长齐，见抽屉被打开，两只小小的耳朵直立立的竖起，目光里保持着警惕。
一根长长的锁链穿过这只灵狐的身躯，将灵狐锁在其中。
顾愿听到师尊的呼吸声急促了一下，虽有很快平复下来，只是眼中的震惊还没来得及完全掩盖。
源源不断的灵力通过这根锁链，维持着阵法。
“怎么了吗？”小姑娘见两人迟迟没动，出声问道。
颜星君猛地将抽屉关上，笑了笑回答道，“没事，只是没见过这药材，有点奇怪罢了。”
由于颜星君先前对抽屉里的药材也格外新奇，小姑娘听了后信以为真，没有多追究。
“先回去。”颜星君小声拉着顾愿说道，“先回去。”
哪怕特地有遮掩情绪，顾愿还是能察觉到师尊情绪不对，他嗯了一声，反过来拉住颜星君的手，道，“好。”
刚出医馆，一个黑影从外面窜过。
顾愿眼神好，立刻说道，“是客栈的那只灵狐。”
两人运气快速朝着灵狐的方向追了过去。
这灵狐应该早就在这里藏了很久，否则顾愿和颜星君不可能没有发现，这只灵狐和抽屉里那只被锁的灵狐有什么关系？
灵狐奔跑起来速度很快，颜星君见此，直接祭出「十四剑」，破风之势插/入灵狐面前的地面。
不知道是不是顾愿的错觉，除了灵狐脑袋上的耳朵，他好像还看到了第二双耳朵，就出现在师尊的头上。
这种错觉次数越来越频繁，让顾愿怀疑是不是生出了什么心魔。
颜星君的速度也一下快了起来，不过眨眼间便飞一般的来到灵狐身旁，挡住灵狐的去路，笑着说道，“还跑？”
那灵狐见势不妙，回过头看着顾愿和颜星君，嘴一张，“我说是谁呢，原来是客栈里玩师徒情的那对道侣。”
顾愿：……？
颜星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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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你在胡说些什么？”颜星君呵斥到, 看顾愿脸上毫无表情，他心里慌乱的不行，就像是鼓起来的气球一下被戳破的那一刻。
声音听起来挺大的, 其实内里的气一下都泄了出去。
提心吊胆的心不上不下悬在中央，见顾愿迟迟没有出声，便也迟迟不肯落地。
灵狐嬉笑道, “不是吗？我先前听你们在客栈你侬我侬的, 我一个妖听了都觉得害臊。”
顾愿目光在灵狐的耳朵上悠悠转了一圈后收回目光。
他只看了一眼后，目光便一直盯着地上的影子。
天还黑，挨家挨户的灯笼穿过影影绰绰的树叶, 将三人的影子歪歪扭扭地照在地上, 师尊的身形精瘦而又好看，就像是挺拔的竹子在风雨之中屹立不倒。
看起来格外的不近人情。
然而在头顶，两只耳朵的影子硬生生将这冰雪气质消融，耳朵被风吹得一哆嗦，卷曲起来。
顾愿目光移到颜星君脸上。
师尊面容沉静，幽幽泉水般的眸子看着对面灵狐。
一定是错觉……
吧？
顾愿淡淡说道, “那你应该非礼勿视。”
灵狐：“我是没有看，只是你非要追出来, 真讨厌, 玩师徒情的时候追出来, 不怕你道侣吃醋吗？”
颜星君说道, “什么玩师徒情，就是师徒好吗？”
灵狐支棱起来, “不会吧？我看你们本命灯都送了啊，你们修真之人不是只会把本命灯送给道侣吗？”
这倒是，只是师尊好像对这些规矩不太清楚, 大大咧咧的就能将本命灯送给人，顾愿又不在乎世俗目光，接了就接了。
顾愿慢悠悠说道，“是不是，与你无关，倒是你——”
随着他话音落下，灵狐似是感到危险，整只狐从地上跳了起来，连连往后退去几步，紧接着身子一缩，试图趁着颜星君心思不在这里时逃脱。
然而就在他刚刚往后退去两三步时，顾愿身形已至。
顾愿宛若是黑夜里最无声无息的一把剑，冷冽的光芒一闪而过，又立刻隐藏黑色之中。等到再一次被人看到时，便是一剑割喉的最后时光。
顾愿手在胸前快速拜了个手势，来到灵狐旁边，缓缓问道，“倒是你，想去哪儿？”
灵狐被压制在地面动弹不得，朝着顾愿呸了一口，恶狠狠道，“你们想干嘛？”
“医馆里的那只灵狐与你什么关系？”颜星君问道，“阵眼怎么破？”
九九八十一还魂阵有改动，在没有研究彻底之前，颜星君没有随意动，谁知道阵眼里的灵狐死了，阵是会消失还是会彻底爆发出来呢？
灵狐翻了个白眼，“我怎么知道。”
颜星君又问，“那阵是由什么组成的？”
灵狐忽然露出一丝冷笑，“仙尊不应该很熟悉才对嘛？”
它身后尾巴一摇，指向颜星君耳旁的红色小痣。
刹那间，整个空间只有呼吸声。
颜星君条件反射地摸向小痣，懂得这个阵的人并不多，因此他从来没有想过藏起来，就算是知道这个阵，也不会往这个方向猜测。
要知道世人都知道，清汉仙尊出生时，耳朵上就有小红痣了。
心里思绪千回百转，面上没有露出怯意，颜星君笑了笑，问道，“你说本尊的这个痣？哦——那只灵狐身上好像的确有阵的气息，只不过本尊可没有。”
他声音带着笑意，像是听到什么很好玩的话，语气熟稔得打趣道，“小妖你莫不是没去过修真界？本尊可是月羽宗青玄峰的峰主，倒不至于被人下了阵。”
“唔，下了阵后身上会出现小红点嘛……”颜星君思考了一会儿，才歪头问道，“夺命阵？”
顾愿握着剑的手一紧。
和灵狐瞎猜测不同，顾愿清楚知道师尊耳朵上的就是阵法，他上辈子从一本孤本中看到过这个阵，虽只有寥寥几句，但其中凶险可见一斑。
【夺命阵，可夺万物之生命之气，从而与阵绑定，阵在则人在，阵亡则人亡，除布阵者可解外，被献祭者个人无法解开。被献祭者以妖族为佳，人族其次。又名夺命咒，乃禁术之一。被献祭者身上有红色小痣。】
顾愿想，他当初怎么会没意识到呢。
因为他虽觉得师尊与月羽宗关系奇怪，可好歹与上一任月羽宗宗主为父子关系，哪怕关系再差劲，也不可能拿师尊献祭出去的。
更何况还是婴儿期便拿出来献祭了。
为何师尊身上会有另外一种灵气？顾愿想，恐怕正是因为上一任月羽宗宗主拿了个妖族心脏来当阵，用师尊的灵力当作牵扯之物，两者结上因果关系，师尊身上才会有另一股灵力的存在。
无论这猜测是不是真，但师尊与夺命咒一定有牵连，师尊也一定知道这件事，顾愿实在想不到，师尊为何还要护着月羽宗。
这等连亲生骨肉都能当做棋子的门派，有什么好保护的。
……不对。
顾愿忽然想，他到底在生气什么，他的父母不也是这样吗？他不应该已经习惯这些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了吗？
他不应该已经习惯了吗？
可一想到师尊曾受到过这种待遇，一股无名怒火从心中腾地而起，抓着剑的手握的越来越紧。
“你这个小妖，竟然知道这种阵法，倒是本尊低估你了。”
清凉的声音仿佛夏日银河，在烈日炎炎的天空中劈开一条冷冷的山泉，从遥远的地方传到五脏六腑之中。
躁动的心脏逐渐趋于平静。
师尊会这么做，定然有他的道理，往事前尘可以重提，但不是现在这个时候。
本被灵气压着动弹不得的灵狐听到这句，拱起身子，毛都扎了起来，用着吃人的目光看着顾愿和颜星君，声音嘶哑道，“我当然知道，你们人族创了那么多害理伤天的阵和咒术，我怎么不知道？”
灵气卷成龙卷风，瞬间迸发出去，尾巴啪的打在剑上，「三千剑」毫不留情地将尾巴砍断，血腥味传到鼻尖。
同时，一道刺眼的光芒乍现。
在这道光之下，顾愿重瞳慢慢合拢，眸子里逐渐染上血色，他抬眼，竟能清晰的看到灵狐和师尊。
师尊半闭着眼，神识铺开，身子持着防御的动作，他脸侧的两只耳朵微微一动，在他头顶的白色毛茸茸耳朵也微微颤动了起来，似是在捕捉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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