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这点，顾禾心生一计，原本该去厕所洗抹布的人脚底抹油似的往相反的方向跑去。
他顺着楼梯一路往下，溜达着去了学校里很角落的一处空地，那是方子野他们继水房后的新据地。果不其然，墙角几个大男生正猫着腰围在一起打游戏。
顾禾凑了过去，拍拍方子野的肩膀：
“你们今天是不是少了点什么东西？”
方子野见是他，十分无情地扔下两个字：
“别想。”
他可谨记着沅哥教诲，绝不带顾禾抽烟，为此连他身边的兄弟们都收敛了许多。
顾禾听见这话一下子就泄了气。他随手把抹布搭在楼梯扶手上，自己靠墙有些惆怅地望着天空：
“你不是我认识的那个方子野了。”
方子野翻了个白眼：
“您小禾哥怎么沦落到跟我们几个蹭烟抽了？家里破产了还是咋的。”
顾禾提起这个就来气，他终于找到了可以倾诉的人，一时没忍住：
“妈的，还不是谢北沅！他最近天天看着我，我烟都不敢拿，酒也没得喝，烦死了，你们还……”
话说到一半，顾禾突然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劲。
他对面的方子野和一众混子皆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他，不，是他身后的方向。
顾禾有种不太妙的猜想。
他身后有人？谁？校长？教导主任？班主任？
顾禾心里打着鼓，他缓缓回过头，心里已经有了最坏的打算。
但他没想到转过头看见的会是谢北沅。
谢北沅站在他两步远的位置，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他抬步往前走着，顾禾下意识往后退着，一直被逼到了墙边，无路可退。
谢北沅微微弯起唇角，但他的笑意太过凉薄，看不出是真的心情好还是气急反笑。
顾禾突然有点害怕，他不敢想谢北沅听到了多少，脑子里更是一片空白。
他直勾勾盯着谢北沅的眼睛，已经做好了被质问被嘲讽的准备。
他被发现了，但那又如何，总有这么一天的，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不如破罐子破摔。
顾禾有些自暴自弃地想着，心里怦怦狂跳。
但他没想到的是，最后，谢北沅问出的只是轻飘飘的一句：
“嫌我烦？”
顾禾空咽一口，不明白他的意思，但更让他摸不着头脑的还在后面。
谢北沅微微眯起眼睛，目光从顾禾眼睛挪到鼻尖，又落到唇角，最后轻笑一声，抬手将顾禾抵在了墙上：
“那天晚上，是你这样对我，问我要不要跟你混，结果你一觉醒来忘了个干净。”
“好，之前也是你故意接近我，我如你所愿，结果，你现在嫌我烦？”
“顾禾，你好难伺候。”
“不仅那些，那天晚上，你还非要我叫你哥哥。”
“你说现在怎么办，顾禾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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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这一声“顾禾哥哥”听得顾禾肝颤, 连带着旁边几人也是抖了三抖。
谢北沅似乎这才注意到旁边还有闲杂人等，于是凉凉地侧眸望了方子野他们一眼，后者这就十分识趣地打着哈哈溜走了。
偏僻小角落里一时只剩了顾禾和谢北沅两个人。
顾禾被困在墙壁和谢北沅之间, 十分没有安全感。他脑子很乱，还在想谢北沅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那天晚上？那天是哪天？
“嗯？”
谢北沅不知道顾禾心里的纠结, 他像是还在等着刚才那个问题的答案, 嗓间传出一声低沉的疑问音节。
顾禾被谢北沅身上清浅的草木香包裹了起来, 有种自己领地被侵犯了的不安感。
他耳尖有点红，垂着眼不敢看谢北沅，但依然能感觉到这人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的灼热。
时间似乎过了很久, 又似乎只过了一瞬。心烦意乱间, 顾禾心里突然闪过一个时间点。
对，似乎就是从那天开始, 谢北沅对他的态度才突然变好的。现在想想，第二天下午唐晓放给他打电话问起谢北沅时那结结巴巴又心虚的状态也很奇怪……
思及此，顾禾微微抬眼看着谢北沅，试探地问出两个字：
“深黑？”
深黑是那家酒吧的名字。
谢北沅听了，没说话，只微微弯起唇角, 眉梢轻挑。
顾禾看他这表情哪还能不明白？他咬咬牙, 依稀想起来自己那天晚上似乎的确是有被怂恿着上台，还跟一个戴鸭舌帽弹吉他的男生搭讪了。
谁能想到那居然是谢北沅？！！
“你早就知道？”
顾禾现在没空去纠结他当时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他更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谢北沅早就知道他会喝酒会抽烟会泡吧了？
“知道什么？”
谢北沅似乎是被他问住了，略微思考一下, 随后认真地一一列举着说：
“知道你会抽烟喝酒，还是知道你跟方子野打过一架，又或者是, 你被篮球砸倒时的精湛演技？”
谢北沅语气轻飘飘，但每列举出一项，顾禾的心就更凉一点。
直到顾禾听到“篮球”两个字，他似乎突然就明白了什么。
没记错的话，那不是他跟谢北沅第一次见面的那一天吗？？
好家伙，怪不得，怪不得他的态度那么奇怪，怪不得他对自己爱答不理那么久，他早就知道自己表面上那一套是装出来的！！
顾禾气笑了。
小丑竟是我自己。
想通这一节，顾禾再回忆一下他在谢北沅面前装出来的乖巧纯良的样子就觉得脚趾扣地，他觉得自己就像个笑话，还自作聪明地在谢北沅面前蹦跶了那么久！
他以为谢北沅这大冰块终于有了被他捂化的迹象，结果最后其实是这人来了兴致所以勉为其难地陪他玩玩？
“你耍我？”
顾禾越想越生气，他冷笑一声，一把将谢北沅推开。
他逃离了这人的桎梏，随后大步走出去几步，回头恶狠狠地来了句：
“谢三，你就是个混蛋！！”
“？”
谢北沅听见这话，微微皱了眉，随后便见那小朋友闷头跑远了。
怎么把人气跑了？
顾禾那边越回忆越想坐火箭逃离太阳系，他想起自己叫得那无数句“三哥哥”就觉得揪心，还有那些个茶言茶语……他都不敢想象谢北沅听见这些话的时候内心是如何嘲讽他的！！
努力示好讨他喜欢的自己一定很好笑吧。
顾禾有点崩溃，他撩了一把头发，突然想起了事件中另一个关键人物。
他磨着牙，压着怒气给唐晓放打了个电话。
唐晓放那边很快接通了，这人丝毫没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还在跟顾禾打哈哈：
“呦，这不是小禾哥吗，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你三哥不管你了？”
“唐、晓、放。”顾禾一字一顿，咬牙切齿。
“……啊？”
唐晓放听他语气觉得不对劲，于是迅速回忆了一下自己最近有没有做对不起顾禾的事，记忆库中搜寻无果，于是有了底气，便十分硬气地回了一句：
“叫我干什么？”
“给你三秒钟时间，好好想想那天在深黑都发生了什么事，还有，谢北沅都干了些什么。”
顾禾的语气可怕到仿佛下一秒就能隔着手机屏幕拧碎他的头。
唐晓放万万没有想到那天的事会在今天被翻出旧账，他摸不准顾禾知道多少，噎了一下，尽量往轻了说：
“就，没什么啊，那天你喝醉了，被一个长得很像谢北沅的男生送回去了，你放心，那应该是一个不愿意透漏姓名的好青年……”
“你放屁。”顾禾心死了：
“那就是谢北沅！！”
顾禾压着声音凶了唐晓放一句，那边被他吓得半天没敢吱声。
“那，那谢北沅没说什么吧，他把你扒皮示众了？”唐晓放顺着谢北沅的性格想到了最有可能的结局。
“没有。”
经唐晓放这么一提，顾禾才反应过来。
对啊，谢北沅那么早就知道了自己的真面目，那为什么不拆穿他？甚至还……对他挺好的？
不，谢三一定是看自己像个小丑，所以想多看看他的笑话！！
顾禾狠狠踢了一脚楼梯边沿，结果脚被磕到疼了好久。
他觉得今天什么都跟自己对着干，他很不爽，于是赌气似的跟唐晓放说：
“出来吃烧烤！”
唐晓放空咽一口，试探似的问了一句：
“谢三那边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我才不管他！”顾禾冷笑一声：
“以后不要再提这个人的名字，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跟他说一句话了。”
说罢，顾禾冷酷地挂断了电话，直接回了教室。正巧这时大扫除进入了尾声，同学也都陆陆续续回家了，顾禾光速收拾好书包，拔腿就往校门口冲。
什么谢三，再也别想管住他！
顾禾跑得飞快，连路上遇见的熟人给他打招呼都没来得及回，一直冲到马路边，抬手拦了一辆出租车。
出租车靠边停下后，顾禾迫不及待地拉开车门就要钻进去，结果人却突然被一股来自东方的神秘力量拽住了。
下一秒，他就被人从身后架了起来，双脚离地，想反抗都不行。
“去哪？”
耳边响起谢北沅低沉有磁性的声音，他温热的呼吸洒在顾禾耳畔，惹得他一激灵。
谢北沅怎么跟只鬼一样！
“你！”
顾禾挣扎无果，刚准备怼他，结果又想起来这是在学校门口，于是只好压低声音，恶狠狠道：
“关你屁事？放开我！”
“喂小伙子，还走不走啊？”
正在两人纠缠之际，出租车司机摇下了副驾驶的窗户，出声问道。
“走……”顾禾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抱歉，不了。”谢北沅跟司机道了歉，而后目送着出租车走远，这才把顾禾放下。
顾禾一落地就气冲冲地扭头走，谢北沅什么都没说，就不远不近地默默跟在他后面。
这人存在感实在太强，顾禾无法无视。等到了人少的地方，他忍不住了，于是停下来转身，用自己最凶狠的目光瞪着谢北沅：
“跟着我干什么？”
谢北沅看他这张牙舞爪的样子，有点想笑：
“不可以吗？”
“随便你。”
顾禾想不通，明明谢北沅都跟他摊牌了，为什么还要追着他不放，很好玩吗？？
如此，谢北沅一路跟着顾禾去到了跟唐晓放约定好的地方，到的时候唐晓放已经在那等着了，他远远就看见顾禾身后跟了个危险人物，确认了是谁后更是一脸菜色。
唐晓放低头怂唧唧地说了声“沅哥好”，随后就拉着顾禾到一边去：
“喂，哪有你这么当兄弟的？我瞒着你是我不对，但你也不能这么报复我吧？你带着谢三来干什么？等着他跟我姐告状？”
顾禾翻了个白眼：
“你太看得起自己了，谢北沅不屑告你的状。”
唐晓放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但还是不放心，于是便在顾禾的鄙夷下先溜走了。
最后的局面，便是顾禾跟谢北沅两个人坐在路边的烧烤摊上，大眼瞪大眼。
晚秋白日短，夜幕降临，城市角落的喧嚣和烟火气就钻了出来，街边的老摊子坐满了人，周围的桌位都热热闹闹，时不时传来一阵大笑，只有顾禾这一桌格外冷清。
顾禾抱着手臂，皱眉看着菜单发呆，心里思考的事却不是点什么菜。
他该不该点谢北沅那份？自己今天又不是出来跟他吃饭的，是他非要跟来，把他当透明人就好了。而且像谢北沅这种人，真的吃得下去路边摊吗？
顾禾纠结片刻，但最终还是把菜单往谢北沅那个方向一推，言简意赅：
“选！”
谢北沅似乎是笑了一下，对于顾禾的恶劣态度接受良好。他随便在上面勾了几种菜，最后问老板又加了几瓶冰啤酒。
顾禾看了一眼菜单，有些意外。
谢北沅点的居然都是他爱吃的。
顾禾心情好了那么一点。
随后，他挽起袖子，动作熟练地在桌角上撬开了啤酒盖，给自己倒了满满一大杯。
谢北沅抬眼看见了，只说：
“少喝点。”
“小禾哥的事你少管。”
顾禾拽到家了。他拿出了自己那尘封多时的痞气，说完便一口气干了大半杯，十分满足。
“嗯，我不管。”
谢北沅不甚在意，他只抽了一张纸巾，擦干净肉串竹签顶端，动作优雅地像是西方贵族就餐前的某种礼仪。
之后，他把手上的烧烤放到顾禾面前，抬眼看着他，似笑非笑，缓缓道：
“那小禾哥可别又喝醉了抱着人不撒手，你这样，我很为难。”
顾禾被戳到了痛处，脸色一白。
……操。
作者有话要说： 【高亮】明天要上夹子了，会晚一点更新！（24点）
从29号开始就恢复正常更新时间15点啦，这两天带来的不便还请大家原谅orz
感谢在2021-06-26 02:32:28~2021-06-27 03:08: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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