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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在来参拜的时候，露神就静静地坐在神龛上看着他，目光充满了温柔。
从露神口中得知，花从小就信奉着露神，在露神的信仰消失之后，也成了露神唯一的信徒。但现在花身体也不好了，离别的日子也就越来越近。
露神说着这话的时候没有不甘，很平静也很温柔。有着花的陪伴，他并不觉得孤单。事实上他早就可以放弃这个神龛，离开这里去寻找生机，但为了花，他一直没有离开。
而在所有人都将露神遗忘的时候，也只有花将他记在心里，一直来参拜他。
这对人与神之间的羁绊，早已超越了普通的感情。
尽管花看不见，但花却能感觉到露神存在。尽管没有交流，他们之间的羁绊也不可斩断。
找了好几天，真的找到那个妖怪的时候，夏目贵志和风谷玉门差点吐血。露神的画作可真是抽象派了。
夏目贵志将露□□字还给他之后，露神十分感谢。
但风谷玉门心中其实很担心，问道：“真的没关系吗？您看起来不太好，真的不需要帮助吗？”
露神哈哈地笑了起来，道：“没事的，谢谢您的关心。”
在回去的路上，夏目问道：“玉门哥怎么了？露神有什么问题吗？”
风谷玉门忧心忡忡道：“神明失去信众是可怕的事情，一旦被彻底遗忘，等待神明的只有消亡。露神只剩下花婆婆一个信众了，可是花婆婆身体也不好了。”
夏目懂了，顿时整个人也陷入忧伤当中。
比夏目感触更多的，无疑是风谷玉门了。他的家里就有一个神明，也是一个弱小的神明。
不过因为神社的规模更大，所以比露神的状况要稍好一些。
晚上风谷玉门问樱井神：“神明大人，如今你的信众越来越少了，你有什么感想吗？”
樱井神开玩笑道：“没关系的。如果他们不需要我了，说明他们其实过得不错吧。现代社会，其实没有神明也没关系的。”
其实没有神明也没关系的。
这句话本身并没有问题，哪怕没有神明，人类也一样过得很好。但这句话从樱井神嘴里说出来，哪怕是以开玩笑的口吻说出来，风谷玉门都很不舒服。
整整一个晚上，风谷玉门翻来覆去，没有睡着。
第二十九章 修习
几天后风谷玉门和夏目一起去看露神，露神却变得极其虚幻。
“小花去世了。”露神笑着说，“没有人信仰，我也要消失了。”
夏目贵志连忙道：“我信仰你，我会一直来供奉你。”
“不用了，夏目大人。”露神以带着欣然、带着神往、带着温柔的语调诉说着，“和小花相伴这么多年，我已经很满足了。人类是很可爱的生物，我很喜欢人类。”
“今天也是个好天气呢。”露神仰望着天空，“玲子曾经让我趁还有能力的时候去寻找新的住所。”
“但是啊，一旦去爱、一旦被爱，就再也无法忘记了。”
“总有一天，你们也会懂的。”
露神消失在夏目贵志和风谷玉门的面前，去彼世寻找他的羁绊去了。
曾经的妖怪，曾经的神明，最后就像云烟一样，彻底消散在了风谷玉门的眼前。
夏目贵志忍不住落泪，猫咪老师跳到他的肩膀上给他无声的支持。
风谷玉门站在露神的神龛面前，抬头仰望着天空，蔚蓝的天空深邃极了，仿佛连灵魂都要陷入其中。
露神，就这样消失了。
那……他的神明呢？
夏日风吹来，身边是夏目贵志的啜泣声，但风谷玉门却感觉到了孤独。深入骨髓的，个体生命的孤独。
回去的路上风谷玉门和夏目贵志都没有说话，往后的几天里，他们都一直沉浸在这样氛围里。
风谷玉门甚至偶尔会发呆，处在魂不守舍的状态里。
直到一个夜晚，风谷玉门躺在床上。
灯已经熄了很久，窗外的月色洒落进来，给房里添了一点光辉。
樱井神悄无声息地坐在风谷玉门的身边，轻轻问道：“玉门最近有心事吗？”
风谷玉门睁开眼睛，他根本没有睡着。他侧过头静静地看着身边的神明大人，什么话也没说。
樱井神迟疑了一下，伸手去抚摸他的头发，像小时候那样安抚他。
“最近玉门总是发呆，看起来不太开心，看起来有点孤独。”
风谷玉门闭上了眼睛，鼻腔里沁入了宁静的冰凉的气息。
神明大人道：“玉门回友枝市去吧，你的生活，你的朋友都在那边。如果觉得不开心，就不要留在八原。”
风谷玉门又睁开眼睛看着他，眼睛里湿漉漉的，沙哑着声音道：“不是这个。”
神明大人一下子停住了，想要说话，但看着风谷玉门的眼里似乎都泪光在浮动，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风谷玉门把头枕在神明的腿上，面对着神明，闭上眼睛沙哑着声音道：“有一个朋友去世了，我很伤心。”
樱井神没有说话，抚摸着风谷玉门的脑袋，轻轻拍打着他的背。
月色如水，房间里只有静谧的呼吸声。
不知道什么时候，风谷玉门就睡着了。等到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神明已经不在他的房间里了。
风谷玉门什么也没有说，昨晚的脆弱也在睡眠当中一扫而空，打开门窗，夏日的阳光灿烂又熏人。
风谷长文听着树上的蝉鸣，感叹着：“啊，夏天到了呀。”
“是哟，已经夏天了。”风谷玉门应和着，笑弯了眼睛。
风谷玉门不再纠结选择的问题，而是真的沉下心开始准备神官的修习。
以他的天分，只要他想，就没有学不会学不好的东西。很快风谷长文就已经无法为风谷玉门的修习提供任何指导，只好打电话给他的老相识武内大河。
武内大河曾经在八原神道厅任职，退休以后就在隔壁红叶的一个神社里当神官。好几年前武内大河就打电话问过风谷长文有没有找到继承人。
如果神社没有继承人，是可以选择从神道厅招募年轻人去侍奉神明的。当然如果神社的主人不愿意，当然也可以任由神社就此荒废。
风谷长文总是一拖再拖，老实说都有点怕武内大河联系他。所以武内大河接到风谷长文的电话的时候还是很惊讶的。
“找到继承人了啊，恭喜呀。”
“诶？想跟我进行神官的修习？”
“没说不可以，只是我最近这边有点麻烦，可能不太方便。”
“听你的口气你孙子好像很聪明，这样吧，你让你孙子到我这里取一下书自学好了，有疑问可以打电话问我。”
“好，好。周末见。”
风谷长文放下电话，对风谷玉门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搞定，这个周末你去一下红叶的枫花神社取一下书就行了。”
风谷玉门道：“辛苦爷爷了。”
风谷长文可不觉得辛苦，只觉得幸运。长文不知道是什么让孙子下定了的决心，但他乐见其成。他本就想让孙子留下继承神社，如今达成所愿，开心得不得了。
周末的时候风谷玉门就去了一趟枫花神社。
红叶离八原不远，坐电车的话用不了多久。以红叶为名，不管是镇子还是神社都是有很独特的风景线。
不过如今是夏天，还不到红叶狩的季节，但一片片连成碧海的枫林仍旧是一出美丽的风景线。
一边按地图走，一边问人，风谷玉门欣赏着红叶的风景，找到了枫花神社。
穿过鸟居，风谷玉门便感受到了一股幽静的气息。鸟居是神人分野，这代表着神社中是有神明的。
按照流程参拜了枫神之后，小神官便帮风谷玉门转达了求见武内大河的意思。
枫花神社不像樱井神社那么简陋，毕竟是红叶地区的官方神社，除了规模要远超樱井神社，神职人员也要多得多。
风谷玉门来的时候，也有不少人在参拜。
武内大河是老神官了，已经不主持神社事物，更多的时候是作为前辈指点后辈，以及接待一些比较重要的人物。
听到风谷玉门来了，武内大河便请他去社务所坐坐。
看到风谷玉门的那一刻，武内大河便感觉惊异。不同于樱井神社这种家传神社，有没有才能都可以担任神官，官方神社的神官是一定要有一定才能的。
武内大河便是有一定才能的。他对气息很敏感，经过阴阳师的修习之后，便可以打开心眼见鬼。
“樱井神社后继有人啊，”武内大河感叹着，老神官年事已高，一生的事业都奉献给了神道，看到优秀的晚辈还是很高兴的。
老神官将一个纸箱搬出来，里面都是关于神官修习的书。
“这些你都可以带回去看，不过得好好保存，学会了以后就要还回来。”
“谢谢武内神官，”风谷玉门接过纸箱感谢道，“爷爷也一直惦记着您，让我向您问安。”
武内神官笑了一声，道：“我挺好的，书给你了，你早点回去吧，不要在红叶久留，最近晚上红叶不太安全。”
“诶？”风谷玉门感到疑惑。
武内神官面不改色道：“听说是有通缉犯逃到这里来了。”
“这样啊，我知道了，武内神官再见。”风谷玉门抱着书同他道别。
老神官点了点头，道：“有不懂的就打电话问我。”
“好的。”
第三十章 通缉犯
通缉犯什么的，自然都是借口。
不过老神官的劝告，风谷玉门还是从善如流，没有一定要插一脚的意思。
武内大河语焉不详，可见这件事还没有解决，联想到他推辞风谷长文的说辞，就知道这件事肯定是和妖怪有关了。
夜晚出没的妖怪，对人有攻击性，也许还善于藏匿，也许很难缠。
“希望能尽快解决吧，”风谷玉门想着，“最好没有人受伤。”
风谷玉门在电车上就开始阅读武内神官的书，除了已经看过的《阴阳咒术考》之外，还有很多其他的东西，一部分是神官的职能与从业守则，一部分是关于仪式与术式，一部分是是神社的规定与维护建议。
对风谷玉门来说，都是很实用的东西。最有用的当然是阴阳术了，毕竟风谷玉门对灵力的使用也很粗糙，所以有精细的东西看看有助于改良他对灵力的使用。
武内大河等着风谷玉门的电话好为他解疑答惑，但等了一个礼拜也没有收到风谷玉门的电话，所以这位喜欢提携后辈的老神官就打电话到了樱井神社。
风谷玉门不在家，是风谷长文接的电话。
武内大河问道：“你孙子开始看书了吗？”
“诶？”风谷长文看到已经收到箱子里的书，道：“已经看完了呀，正准备明天就还给你呢。”
“看完了？”武内大河惊讶道，“一箱书都看完了？就没有什么疑惑？”
风谷长文道：“玉门说挺简单的，看了就会了，没有疑惑。”
武内大河皱着眉头，语气不是很好，道：“长文啊，神官是个很严肃也很重要的职业，就算是家传的神社，也不能在侍奉神明这种事上含糊。”
武内大河不清楚风谷玉门的能耐，风谷长文很清楚，连忙安抚道：“武内神官不要生气，玉门是很认真对待这件事的。就算他想糊弄，我也不会答应的。”
“那你还说他都看完了？”武内大河质问道。
风谷长文嘿嘿一笑，道：“确实都看完了，我家玉门啊，是个天才。”
“天才？”武内大河将信将疑。
“天才。这样吧，明天就是周六，等玉门去还书的时候你自己考考就知道了。”风谷长文道。
“那好吧，我明天在枫花神社等着他。”武内神官道。
炫耀了一回孙子，风谷长文浑身舒坦。他去了本殿，又在樱井神面前唠叨。
“神明大人，玉门他决定留下了。”风谷长文笑着道，“我还一直很着急，想着要是我走了，神明大人怎么呢。”
“谁来供奉神明大人，谁来为神明大人主持祭礼呢？”
“神社里的台阶有六百二十阶，我从小就开始打扫。如果我离开了，是不是台阶上就会落下灰，神社就会渐渐腐朽，神明大人就不在了呢？”
“武内神官总让我招募一个继承人，如果玉门不愿意留下来，换来一个陌生人供奉神明大人，神明大人会乐意吗？”
“神明大人，我是真的老了。上一次脑溢血之前，我总还觉得自己年轻，还能等。但自那之后，我就发现自己的体力不行了，身体也不行了。”
“如果我走了，谁来给神明大人酿酒喝呢？”
风谷神官坐在本殿前絮絮叨叨的念着，看着阳光洒落在本殿里，照得本殿里一片柔和。
神明就站在他的身边，负着手和风谷长文一样，看向远方。阳光照在他的身上，让他一半落在阳光里，一半藏在阴影里。
“真是个好天气啊。”神官和神明同时感叹着。
风谷玉门放学回来之后，长文就将今天武内神官打电话来的事情告诉他了。
“好好表现！”风谷长文满是斗志，“让武内老头好好看看我的继承人有多出色。”
可见风谷长文这几年是被武内神官催得有点狠了，现在找到机会，总想扳回一城。
“好，”风谷玉门答应着，道：“对了爷爷，我们神社的祭典是什么时候啊。”
风谷长文愣了一下，道：“祭典啊，已经有好几年没有举办了呢。以往的话，都是等着你们放暑假，在七月末举办。”
八原的夏日祭一般也是在七月末，不过樱井神社的祭典一般会在夏日祭之前举办。若是撞在一起，那肯定就没有人来神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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