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抱那么紧?亲那么久?还要摸那么长时间?
就算知道是演戏也还是没办法不介意,但凡今天跟叶子轩搭戏的不是童渊,是个他不认识的什么人,他估计已经把人记在小本本上了。
拍摄过半,乔宁终于意识到,就算他气成一只河豚,导演也不会因为他吃醋就改剧本,叶子轩也不会因为他生气就罢演,这才没趣得从片场出来,想不通今天干嘛要过来给自己找不痛快。
“里面拍完了吗?”
走廊里突然冒出来的声音把乔宁吓了一跳,这才看见裴向禹倚墙站着。
竟然没走吗?
刚才他还以为裴向禹是被气得不轻,准备找童渊秋后算账来着。
“拍完了吗?”
裴向禹又问了一遍,乔宁才回神,摇了摇头:“还早着呢。”
“你们平时演戏都这么演?”
“……”怎么可能!
乔宁要是有十个胆,这会儿已经开始骂人了,可惜他没有,只得老老实实的回答道:“不是。”
“你和叶子轩怎么认识的。”
“啊?……就在剧组认识的。”
乍一听见裴向禹这么问,乔宁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今天太阳大约是打西边出来了,裴向禹可从来没有关心过他这种问题,
“然后呢?”
“然后?……一来二去的就熟了。”他琢磨着裴向禹到底是什么意思,生怕哪句话说得不对,再把叶子轩为数不多的印象分给扣完了,思前想后,又找补道,“他人挺好的。”
裴向禹若有所思的低着头,难得没有反驳他,乔宁刚准备趁此机会替叶子轩多说几句好话,裴向禹就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接上了电话。
电话接了一半,原本倚在墙上的后背也挺直了,直到通话结束,裴向禹的表情已经可以称之为凝重了。
乔宁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我先走了,有事打我电话。”
“诶……要不要把小童叫出来。”
“不用,”裴向禹想了想,“我过几天再来。”
这几天一过,就是半个多月。
“我都安排好了,后天一早的手术,这几天阿姨情况也还稳定,我朋友亲自主刀,应该问题不大。你票定好了吧?”
“嗯,晚上飞。”
医院办公室里,裴鹤闻把腿架在桌子上,要坐相没坐相,吊儿郎当的用洗手液搓着手。裴向禹向来看不惯他这幅模样,裴鹤闻也不介意他臭着脸:“那你到了还能休息一会儿,倒个时差。前几天阿姨先过去的时候你怎么没一起。”
裴向禹白了他一眼:“你很闲?”
“啧,我怎么听人说你最近挺忙的,不是遇到什么棘手的事吧?……我可不是关心你啊,这医院还等着用钱呢,你要是拿不出来我也好提前找别人。”
“想多了,十个医院我也养的起,你把自己管好就行。我这次出去时间长一点,别等我回来你饿死了。”
“怎么说话的?”裴鹤闻炸了,“虽然少了点,我的医院也没让你亏本吧!治病救人的地方,还帮你这种奸商积德了呢,没让你谢谢我都够不错了,你……”
“走了。”
裴向禹把裴鹤闻喋喋不休的聒噪甩在身后,最近确实有点忙,这次出国也不单是为了苏芳倩的手术。
自从把业务做到国外就没怎么消停过,各种鸡毛蒜皮的小事被揪出来大做文章,纯心不打算让他好过。
他没想到周凯中的背景竟然是在国外的,也低估了周凯中的记仇程度。
不过在处理这些问题以前,还有别的事要办。
——
荒僻的巷口停着三辆箱车,几个人正上上下下的搬东西,老房区的中间吊着一盏刺眼的探灯,把片场区域照得犹如白昼。
今天要拍的是剧本上的最后一场戏,准备手术的前一夜,梁生在回家的路上被先前拒绝过的客人寻仇,拖进了小巷子里。从转场到这里已经过了两个多小时,机器轨道都已经铺好了,因为要一镜到底,而且还要人工降雨,导演准备一条过,所以一直在等演员的情绪。
十一月的天气,所有人都被冻得哈气跺脚,范统缩着脖子等在童渊身边,这些天里第无数次感慨演员真不是人干的事。
大冬天的拍夏天戏,穿个吊带裙子也就算了,还要淋水,就这天气,拍完还不得直接冻成冰棍儿了。
“我好了。”
童渊把剧本递给他,立刻有人提着高跟鞋过来给童渊换上,范统撇了一眼童渊被冻得发青的腿,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把围巾又裹紧了些。
“实拍,各部门准备——”
十分钟后,拍摄正式开始,范统抱着童渊的衣服,和旁边的工作人员一样大气都不敢出,生怕一口气喘得不对,这条一镜到底就废了。
镜头里只看得到一个女人,身材高瘦,完全没有丰腴的美感。女人被突然而来的降雨阻住脚步,只得在路边伸出来的房檐下面躲雨。
流里流气的小青年骑车从她面前经过,轻佻的冲她吹了声口哨,女人似乎很享受这样的关注,故作姿态得骂了一句“不要脸”。
她的声音有点奇怪,像是刻意拔高了几个声调,听来十分难受。
镜头推进,露出一张被雨水晕了妆的脸,精心修饰过的脸上满满的都是掩盖不掉的风尘气,脖子上的丝巾淋了水,刻意隐藏的喉结露了出来。
是梁生。
尽管这场雨耽误了他回家,但是他还是高兴的,明天就可以彻底摆脱这副身躯,变成彻头彻尾的女人。
他甚至还有心情从背包里掏出一面镜子,对着雨夜里昏黄的路灯审视了一下自己的妆容,直到镜子里照出另一个人的脸。
目光在镜子里和身后的人对上,强烈的危机感激得人汗毛倒竖,“跑”是梁生心里出现的唯一一个念头。
但是跑不过。
围上来的人不止一个,梁生刚迈开腿,就被轻易的制住胳膊,拖进了那条没有路灯的小巷子里。
“放开我”,“救命”,这样的呼声尽数被人粗暴的捂在嘴里,梁生被掼在地上摁住手脚,只有脸被捏了起来。
随着“刺拉”一声衣服撕裂的声音,男人嫌恶的说:“我还以为让我搞得呃呃是个什么货色,真特么恶心。”
“听说你想当女人,老子今天就成全你!”
梁生的瞳孔因为疼痛猛然放大,大颗的眼泪滚出来,和雨水混在一起,镜头就怼在梁生的脸上,肌肉的每一丝颤动都拍的清清楚楚。
从最初的痛苦,再到后来的麻木,最后人散了,雨也停了,梁生睁着空空如也的眼睛望着天,镜头摇了上去,是一颗坠落的星星。
“停——收工!”
导演终于发话,范统一直提着的心才放下,拿着提前准备好的大毛巾就往童渊那边跑,肩膀突然一重。
“给我吧。”
“裴……”
裴向禹从范统手上拿过毛巾,转过一个拐角,看见了坐在地上的童渊。
他越过那些正收拾器材的工作人员,蹲下来用毛巾把童渊裹住:“先起来。”
童渊听见声音,稍显迟钝的偏了偏头,盯着他看了至少五秒钟,然后毫无征兆得滚下来两行眼泪。
裴向禹突然就慌了,片刻的无措之后,脱下外套又给童渊裹了一层,不过完全没用,除了让童渊哭的更凶,没有什么其他的效果。
他扶着童渊的肩膀,童渊攥着他的衣襟把脸进他的胸口,偶尔冒出几声克制不住的呜咽。
这人抱起来比镜头里看着还要瘦上一圈,好像一使劲就能揉碎了,和上次见到的时候简直判若两人。
随后赶来的范统有点被童渊的样子吓到了,愣了一下才把衣服盖在童渊腿上:“司机问咱们什么时候过去,车要走了。”
裴向禹只觉得抓着他衣服的手攥得更紧了,他朝范统抬了抬下巴:“你们先走,等下我送他回去。”
范统觉得童渊一时半会儿也缓不过来,把手里的棉靴放下:“那我去跟司机师傅说先走,鞋放这了。”
“嗯。”
裴向禹侧了侧身,把周围看热闹的目光都挡住,温声哄道:“地上冷,先起来,听话。”
约莫过了两三分钟,童渊才彻底平静下来,从他怀里抬起头,一股冷风从分开的地方吹进来,卷走了贴在一起的体温,裴向禹这才感觉到自己身上也是凉的。
“不好意思,没控制住情绪。”
童渊的声音比吹来的风还要冷静,刚才在他怀里崩溃的样子仿佛只是一场错觉。
“衣服弄脏了。”
“没关系。”裴向禹拿回自己的外套,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车子先走了,我送你回去。”
“麻烦了。”童渊换掉高跟鞋,从地上起来,“走吧。”
车上的暖风开得很大,烘得人昏昏欲睡,童渊裹紧衣服,身体一点一点回温。这过程不太好受,刚才冻得太狠,现在就像整个人被扔进滚烫的开水里,感觉碰一下都会掉块皮。
足足过了十来分钟童渊才觉得重新活过来,重新获得感知能力的第一时间,就感觉到身边的人不可忽视的存在感,这种存在感在裴向禹不想掩饰的时候更为明显。
眼眶又一次不受控制的热起来,就和刚才看见裴向禹的时候一样。这半个多月里被压抑的属于梁生的委屈好像找到了一个出口,牟足了劲儿要一点不剩得宣泄出来,完全无视了他这个主人的意志。
“怎么了?”
贴在脸上的湿发被轻轻拨开,轻声的关怀无异于火上浇油,童渊能感觉到,寄居在他身体里的梁生被完全击溃了。
裴向禹怎么也没预料到眼前这副情形。
他见过童渊生气,见过童渊装乖,还见过童渊耍些小聪明,但是从来没见过童渊像现在这样崩溃,以至于他把人搂进怀里安慰的时候觉得这个童渊不是真的。
车子开到宾馆,童渊的情绪才终于平复下来,在化妆间拿掉身上繁冗的装扮,穿回私服的童渊身上陌生感更加强烈了。
卸过妆的脸几乎瘦到脱相,头发也很久没有打理过,一直垂到下巴,举手投足都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阴柔。
“怎么瘦得这么厉害?”
“稍微减了点体重,”童渊停在房门前,攥着房卡,“我到了。”
两个人莫名其妙的在房间门口僵持了一阵,最后还是裴向禹往后退了一步,和童渊拉开了一点距离:“进去吧。”
“嗯。”
虽然不至于拒绝交流,但就童渊现在的状态,裴向禹很难判断这种无法忽视的疏离感到底是他有意为之还是无心造就。
约莫过了二十分钟,范统抱着大包小包的过来,看见裴向禹靠在童渊房门对面的窗边,心里略感诧异:“小童呢,回来了吗?”
裴向禹指了指房间:“屋里。”
“……哦。”范统刷开房门,迟疑了一下,“要进来吗?”
裴向禹想了想,动身跟了上去。
房间不大,一眼就能看完全貌,东西堆得略显杂乱,靠窗摆着一张沙发,上面卷着一床被子,还扔着两件明显不是童渊的衣服,没有看见童渊。
“小童应该在里面洗澡呢。”范统注意到裴向禹的目光,三两下把被子推到一边,腾出来了一个坐人的地方,“坐!我这几天睡这来着,他晚上不想一个人呆着。”
“他这样多长时间了?”
“也没几天吧,上周才让我过来的,他说过几天把这段戏拍完就好了,我也搞不太懂。”
范统一边收拾着拿来的东西,一边捎带着就把童渊的情况汇报了一遍,等到手上的事忙完,该交代的也交代完了,气氛顿时就变得微妙了。
“您要等小童出来吗?”
“嗯。”
“……那我还有点事要出去,就先走了?”
“你忙。”
“……行。”范统合计着今天晚上可能没他什么事了,于是从刚收拾好的东西里捞出一套衣服放在外面,“这是小童的睡衣,今天刚洗好的。还有这些,这个是痱子粉,洗澡出来要擦一下,这两个是过敏药和胃药,胃疼的时候吃一片,创可贴和膏药在这,其实拿这个药酒揉一下比较好,不过他嫌难闻,一般就只贴膏药。”
“他伤哪了?”
“就先前练舞的时候把腰拧了,没啥大问题,不过一直也没好利索。”范统把膏药放好,又拿起另一个白色的小瓶子,“这个是安眠药,如果吃的话要盯着他只能吃半片,上回有一次吃了一片,睡得太沉,差点把救护车叫来。那我就先走了,晚饭我一会儿送过来。还有,小童要是好长时间不出来最好进去看一下,他有时候会在里面睡着。”
范统事无巨细的交代完才离开,裴向禹把桌上的瓶瓶罐罐挨个拿起来究了一遍。拜苏芳倩所赐,他对演员这种职业天生没有什么好感,现在这种感觉更强烈了。
演个戏而已,怎么就至于把人折腾成现在这副模样了。瘦的不成人样就算了,还要用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心里莫名其妙憋了一股火,又不知道应该冲哪发,裴向禹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勉强平静了才重新坐下。
安眠药的说明书看过第二遍,童渊还没有出来。他记着范统说过的话,象征性的敲了下洗手间的门,直接推门进去。
童渊闭着眼泡在浴缸里,脸上盖了张面膜,听见动静稍微转了下头:“毛巾帮我拿一下。”
裴向禹从毛巾架上抽了条毛巾递给他。
童渊这才揭掉面膜从水里出来,看见裴向禹,先是愣了一下,随手用毛巾在腰上围了一道:”范统呢?“
“他有事去忙了,怕你在这里面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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