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阆点了点头:“是啊,人心难测啊。”
屋内的温度似乎更冷了。
楚阆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赵殷,拉起沈辞的手朝内室走去。
沈辞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扯得只能跟着他到内室。
便听见楚阆问他:“莫非先生当真替朕去丞相府求亲了?”
沈辞微愣:“您是说林小姐吗?”
“不然呢?”楚阆哼了一声,“先生真是好本事,日日在朕身边,却还能将手伸到丞相府。”
“让朕猜猜,先生是何时递的消息呢?”
沈辞垂了眼眸,不声不响。
楚阆看着他,似乎是想看到不一样的情绪:“是在回国师府的那天吧?”
沈辞眸光一掠。
楚阆唇角露出一丝浅笑:“看来日后还是不能让先生时常出宫啊,一有机会先生便给朕找麻烦。”
沈辞蹙眉,他不经在想,若是逼着楚阆昭告天下,金印已经归还,以文武百官试压,楚阆便没有理由将他留在宫中了吧?
沈辞沉了沉眼眸:“陛下,如今摄政之权已然交还,连日来亦是陛下自己批阅奏折打理朝政,还不打算将金印之事昭告天下吗?”
楚阆答了意料之中的话:“不急。”
沈辞点头:“若是如此,文武百官该当起疑,陛下一直用臣病着做借口,恐怕久了无法令人信服。”
楚阆噙着笑:“那依先生之见呢?”
沈辞淡声道:“臣要上朝。”
沈辞面上虽是不容置疑,可他知道,小皇帝不会同意,若是同意他上朝,楚阆哪里还能将他困住。
“好啊。”楚阆笑盈盈地答应了。
沈辞几乎要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嗯?”
楚阆望着他,一双眼眸满是宠溺:“既然先生想还朝,朕怎么能不同意?赵殷,传令下去,明日早朝罢了,要议事的便来御书房,无事不必来了。”
沈辞:“……”
第二日早朝,沈辞被留在了屏风内室,隔着屏风能见他躺在床上,似乎是缠绵病榻起不了身。
小皇帝为了不被拆穿对外说国师大人旧病未愈,只能出此下策。
“陛下,国师大人,祭天宴眼见快要到了,选秀一事不如就提上日程,在祭天宴之前如何?祭天宴也好添些喜气,热闹些。”礼部尚书于泽钦频频朝屏风内侧瞥去,旧事重提。
楚阆目光亦落在沈辞的剪影上:“有一个林晚霜还不够,还要选秀?”
沈辞出声:“陛下既然生在皇族,自当为大楚皇室开枝散叶,后宫佳丽三千岂是说说的?庆德皇帝在您这个年纪,早已充盈后宫。”
楚阆挑眉:“好啊,既然是为朕选秀,自然得是朕中意的。”
沈辞:“自然。”
“那朕喜欢国师…”
原本正认真听着的于泽钦猛地瞪大了眼睛。
御书房的空气出现了一丝滞塞。
“…这样的,于爱卿可能找来?”楚阆顿了顿,又接着道。
于泽钦一口大气差点没喘上来,小声嘀咕:“这上哪里去找个女国师大人来,不如直接把国师大人嫁给您算了。”
楚阆点头,十分赞同:“朕觉得,于爱卿这个提议非常好,先生觉得呢?”
沈辞沉默了两秒,淡淡道:“陛下,后位事关江山社稷,莫要开玩笑。”
楚阆透过屏风看着沈辞:“朕可没有开玩笑,先生文采出众,又能通晓古今,得此良人,何愁不能□□定国,大楚繁荣昌盛指日可待。”
“臣说过,皇后与国师不同,您需要的,是知心人。”
楚阆抿着唇,有些委屈:“朕仰慕先生,对先生言听计从,只想和先生待在一出,先生亦对朕百依百顺,同榻而眠,除了未曾娶您,还有什么是不同的?”
于泽钦站在底下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生怕自己就被拖出去砍了。
他这是听到了什么宫中秘闻?这真的是他这个小小的礼部尚书可以听的东西吗?
国师大人和陛下,已经亲密到除了名分,什么都做过了?!
天哪…
沈辞不知道于泽钦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他只是不经心却又认真地抬眸,与楚阆的眸光对上,轻声问:“你喜欢我?”
楚阆眉角眼底沾染着笑意:“朕自然是喜欢先生的。”
沈辞只静了一瞬,便移开了目光:“选秀一事暂且搁下,待祭天大典之后再议吧。”
那时候他已经离开京都,小皇帝想选谁与不选谁都与他无关了。
于泽钦得了命令便离开了,他恍恍惚惚走出御书房。
看来即便大楚天子上了多日的早朝,这背后管理朝廷事务的,还是国师大人啊。
只是,有些事情便传了出去,且越传越离谱。
“你听说了吗?陛下竟然喜欢国师大人!”
“什么?!陛下暗恋国师大人多年,被国师大人拒绝了?”
“陛下从小就喜欢国师大人,喜欢了很多年,如今打算娶国师大人为后了!”
“国师大人要成为大楚皇后了?天哪,我是在梦里吗,快让我醒过来!”
这些话便传进了林晚霜的耳中。
第17章 先生试试不就知道了……
林晚霜正坐在栖梧宫的院子里,听到宫廊中有宫人议论纷纷,说的都是陛下与国师的事,她起了好奇的心,便找了个宫女前来问话。
“你们在说些什么,什么陛下和国师的?”
那宫女知晓林晚霜是林丞相的嫡女,日后也是要进后宫的,自然巴不得多说两句认认脸。
“今日宫里都传疯了,陛下早朝是在御书房议事,礼部的大人又提了选秀一事,陛下竟然说不要选秀,要娶国师大人为后!”
林晚霜“噌”地一下站了起来,有些难以置信:“你说什么?!陛下要立国师大人为后?这不可能!”
小宫女:“这事都已经在宫里传开了,林小姐不信还可以去问别人。”
林晚霜摇着头:“可是…国师大人是男子啊,男子怎能为后?大楚岂非要乱?”
小宫女却是通透:“陛下喜欢,想立国师大人为后,便是最好的理由。”
林晚霜依旧摇着头,无法相信这一切。
她突然朝宫门外走去:“我要去找国师大人。”
.
沈辞被关在御书房闭目塞听,完全不知道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楚阆看着欲言又止的沈辞,问:“先生有话要说?”
沈辞只好道:“陛下若是不想选秀,大可以直接拒绝,您的话,于泽钦也不会不听,何必用这样的方法?”
楚阆挑眉,他原本坐在书案前批阅奏折,听了沈辞的话,放下了手中的笔,绕过屏风走近:“先生以为,朕是为了推脱选秀,才言说喜欢先生?”
沈辞同他对视,淡漠道:“陛下是大楚天子,您说什么底下的人也不能有任何反对,若是谏言也得看您取用与否,此亦天子之威也。”
楚阆见沈辞顾左右而言他,轻笑一声,他的先生总喜欢用教说他的方式转移话题。
楚阆只能点头:“是,先生说的朕都记下了,只是朕对先生不曾说笑。”
沈辞目光一沉,他垂着眼眸辨不清情绪,但终归不是欢喜的。
良久,他才叹了一声:“陛下,臣真的很想知道,您留臣在宫中,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算是看着楚阆长大,又或者说,他是和楚阆一起长大,从十多岁的年纪,到如今二十多岁,也有近十年了,往日楚阆在想什么他都能知道,不知道的也能猜出一二。
可自从他交出金印那日之后,楚阆的所作所为便不在为他所知,也与他的猜测不尽相同,这种无法预料,脱离掌控的感觉,令沈辞觉得有些难安。
莫非他重生之后,整个世界都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上辈子经历的一切,这辈子不会再经历吗?
可祭天宴与祭天大典依旧会如期举行…
沈辞的目光落在楚阆身上,暗得如同深渊不见光亮。
楚阆不知沈辞在想些什么,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先生对朕的表白无动于衷,是想让朕将一颗真心捧到您的面前吗?”
沈辞飘远了的思绪逐渐收回,他深吸一口气,收回目光:“陛下根本不懂。”
楚阆眉头一挑,靠近从床榻上起身的沈辞:“朕不懂?”
沈辞亦不示弱地看着他:“陛下连侍寝都要问臣,自然是不懂。”
楚阆被沈辞这理所当然的模样气笑了,他扣住沈辞如白玉的手,将人按住无法彻底离开床榻:“朕究竟懂不懂,先生试试不就知道了?”
沈辞微微睁大了眼睛,他眼看着楚阆欺身过来,将他欲去扶床梁的手扣住,令他倒回了床榻上。
沈辞未有多做挣扎,他知道自己与楚阆力道相差悬殊,只能道:“陛下,您究竟要做什么!”
楚阆浅笑:“先生都质疑朕的能力了,朕岂能坐视不理?朕要让先生知道朕的心意。”
楚阆一边说着,手里一边动作。
沈辞的手被他压着举过头顶,墨色的长发未被发簪束起,洋洋洒洒散在锦被上,如同金色海洋里盛开的墨莲,黑色的发与雪白的面容形成鲜明的对比,在耀眼的一片金色中,一样夺目,眼角的小痣如同点缀在白玉上的精致小物,不是破坏美感,反而平增色彩。
楚阆一手抓着沈辞的双手,一手抚上那颗小痣,轻轻摩挲了片刻:“先生究竟如何才能相信朕心悦先生?”
沈辞原本对楚阆的动作有些吃惊,可转念一想,楚阆根本是想杀他,对他只有恨,何来的喜欢?
他可不信小皇帝当真会对他这个恨之入骨,恨不能除之而后快的国师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这么想着,沈辞便放松了下来,他冷眼看着楚阆假意委屈的模样,不曾言语。
楚阆抿唇,煞有其事道:“不如,就同于泽钦说的那般,立先生为后吧?”
沈辞闻言,好看的狐眼微微眯起,只是他竟然觉得楚阆未曾在说笑,若是他再不说点什么,小皇帝可能当真就一道圣旨传下去了。
他轻咳一声:“陛下,臣觉得,林晚霜林小姐,确是皇后的佳选。”
“哦?”楚阆道,“朕在同先生剖白,先生却让朕另立林晚霜为后?”
沈辞眼见着楚阆敛了笑意,微微扬起嘴角,好似夜里那如钩的月,明亮却温柔:“于泽钦可以谏言,臣又为何不可?”
楚阆冷着脸,将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陛下…”
屏风旁边一道清亮的女声打破了僵局,沈辞转头望去,林晚霜就站在那边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沈辞挣扎了两下,手被楚阆按得死死的,难以动弹。
楚阆蹙着眉问:“赵殷,有人来怎么也不知道通报一声?”
匆匆赶来的赵殷小心翼翼地看了沈辞一眼,道:“陛下恕罪,是奴才没拦住。”
其实是沈辞早就打过招呼,只是这种情况总不能说出来。
楚阆挥退了赵殷,慢条斯理地从沈辞身上起来,问林晚霜:“林小姐有事?”
林晚霜行了礼:“陛下圣安,臣女想找国师大人。”
“哦?”楚阆挑眉,看向揉着自己手腕的沈辞,“林小姐与先生很熟吗?”
林晚霜:“只是有些问题想要请教国师大人。”
楚阆一边将沈辞的手放在掌心轻轻揉搓,不过是稍微用了点力,这白玉的手腕上便多了一道红痕,他一边问林晚霜:“什么问题说来听听,说不定朕也能为你解答。”
林晚霜不似前两日那般领情,反而拒绝了他:“臣女问的,不过是些女儿家的问题,恐怕污了陛下的耳朵。”
楚阆轻笑:“既是女儿家的私事,先生又怎么会清楚呢?”
沈辞瞥了他一眼:“陛下还不是照样问臣关于侍寝的事吗?”
楚阆一噎,他的目光落在沈辞身上,很显然,两人是想说些他不能听的话。
楚阆意犹未尽地将沈辞的手放回去,离开了御书房,朝孤鹜宫而去。
林晚霜听着“侍寝”二字,脸色不由得又白了几分,待楚阆彻底离开后,她快步上前,问沈辞:“沈大人当真要做大楚的皇后?那臣女呢?沈大人明明答应臣女和父亲,会助臣女登上后位,如今这又算什么意思?”
沈辞看着她,尚未来得及出口。
林晚霜又问:“莫非沈大人是利用臣女与父亲,沈大人志不在国师之位,而在颠覆大楚?”
沈辞:“……”
沈辞被林晚霜的想法问得无奈,只能坐起身子解释:“沈某并不想做皇后,也无意颠覆大楚,更未曾想利用丞相与林小姐。”
林晚霜却是不信:“宫里都已经传遍了,陛下在早朝剖白于沈大人,下旨要立沈大人为后。”
沈辞挑眉:“圣旨可下了?”
林晚霜一愣:“尚未。”
沈辞点头:“既然圣旨未下,林小姐何故听风便是雨?”
林晚霜咬了咬唇:“臣女原是不信,方才见您与陛下…那般模样,不得不信。”
沈辞缓缓起身下了床,披上了手边的外套:“方才是…意外。”
林晚霜胸口微微起伏:“好,臣女暂且相信沈大人,不过此事,臣女也会一五一十告诉父亲,请沈大人自行斟酌。”
沈辞看着林晚霜拂袖而去的背影,微微蹙眉。
他虽有求于林丞相与林晚霜,双方却是合作的关系,林晚霜如此高昂的态度,倒叫他有些恼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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