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江与月告诉他,他所效忠的先帝并不是一个仁德之君,而是一个欺师灭祖的卑劣小人,他如何能接受?
他提出一连串的质疑:“先帝为何要杀孟老一族?你说你模仿先帝的声音骗过了唐岳山,据我所知,唐岳山可不是那么好骗的人,他难道连先帝的声音都分辨不出?”
面对质疑,江与月也不急,清了清嗓子,再开口,已经是先帝的声音,“为何要杀孟老一族,我无法告知你们。虽然我知道,但此事关系重大,我没有铁证,不敢说出来。”
他转头面向薛臻齐:“怎样,我模仿的像是不像,是否能骗过唐岳山?”
薛臻齐呐呐说不出话,声音太像了。
在明德殿的龙床上,用这样的声音说话,别说唐岳山了,就是他,也未必能分辨出来。
金瑞问:“我们如何才能知道先帝要杀我外祖一家的原因,是不是还需要一个人站在你面前问你?需要谁,我去找。”
江与月道:“不必,我已经说了,此事关系重大,若说出来,必然会动摇国本,所以没有铁证之前,我不能说。”
动摇国本?金瑞蹙眉,到底什么事,竟然能动摇国本?
“今日我能说的都已经说了,算是还清了孟老对我的帮助,所以恕不能再多逗留,告辞了。”
江与月拱拱手要走,金瑞叫住他。
“多谢您救了我娘亲和舅舅,救命之恩,大过于天,请受我一拜。”金瑞咬牙,向前一步,撩衣下跪,给江与月端端正正磕了个头。
磕完头,他已经没了力气,小王爷将他扶起。
江与月含笑看着他,“你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孟老有你这样的后人,在黄泉路上也会欣慰。”
差人将江与月舒舒服服送回去,金瑞靠着小王爷,已经连站都站不稳了。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唇几乎没了颜色,双眸也没了平时的光彩。小王爷握住他的手,却触到了一片温热。
将他的手掌摊开,手掌心已经被手指抠的血肉模糊。
小王爷又急又气,忍不住想骂他两句,偏又心疼地说不出口,最后只能把心疼和恼怒生生咽回肚里,将人抱起往书房走。
薛臻齐经受不住打击,再次背过气,路柯赶紧喂他吃了药,也将人扶回去。
一场问话,问倒了两个人。
路柯出身不高,不太明白先帝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对于薛臻齐会有多大的打击,但他知道小王爷和王妃这里恐怕要出大问题。
先帝灭了王妃外祖一家,那小王爷和王妃之间不就有血海深仇了?
王妃的心病会不会更重?
路柯不由为小王爷和王妃担忧。
他想到的王妃的心病,也正是小王爷担忧的所在。
什么血海深仇,上一辈的恩怨,小王爷不想理会,他只是怕金瑞会受这个影响,心病更重。
这次金瑞又昏迷了两天两夜,他也守了两天两夜。边疆告急的文书一封封送进来,他拆都没拆。
薛臻齐也浑浑噩噩的,连话都说不清楚,更不可能替小王爷处理军务。
董耿急坏了,不顾阻拦,硬闯进书房,“王爷,边关告急,自从那次咱们破了西图国男后的战术后,西图国像是疯了一般,集中兵力对付咱们。如今大军压境,还望王爷早些准备应战。”
小王爷毫不在意:“他要打便打,我江北多少年养出来的兵马,难道还怕他?”
“王爷,西图国男后的实力不容小觑。属下觉得,他虽然集结了兵马,可未曾攻城。咱们是不是可以派个使者,先讲和。您和薛老,不都是想冬天再打仗。咱们先讲和,等王妃醒了,您有心思处理这些事了,咱们再跟他们打。”
本来一动不动的小王爷,忽然转过来,看向他,“你说得对,我们可以派个使者过去。董耿,你去找个人,要跟王妃差不多年纪,最好容貌也有一二分相似,让他以‘江北王妃’的身份,去议和。”
董耿不解。
“你只管派人去,这仗打不打的起来,还两说呢。”
小王爷又转过头,不再搭理董耿。
作者有话要说: 是的,作者支棱起来啦~暑假愉快~感谢在2021-07-14 22:50:21~2021-07-15 22:53: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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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先帝
金瑞醒来时, 窗外蝉声浮躁。
明明只是睡了一觉,他却像又活了一世。孟家灭门的仇人已经找到,仇人已死, 他也不必继续活在仇恨中。
他偏过头,看见小王爷坐在脚踏上, 双手撑着脑袋,在床边休息, 修长的身体可怜巴巴地蜷缩着,也不知道用这个姿势睡了多久。
坐起来, 他拿过床边扔着的蒲扇, 轻轻给小王爷扇风。
这厮应该是怕他受不得凉,把屋里的冰鉴都拿走了, 这会儿睡着了,自己出了一身的汗, 热的衣服都湿透了,也不怕中了暑气。
他一边扇, 一边用眼睛描摹小王爷的五官。
小王爷模样是极好的,五官舒展,英气俊朗,额头饱满, 富贵之相。
其实他娘亲曾教过他如何看面相,当时也只是拿来当解闷的说笑,并不算认真学过。
他观小王爷的面相, 分明是真龙之相。
只可惜小王爷出生太晚,亲爹死的早,要不然今天坐龙椅的还不一定是谁呢。
刚扇了没一刻钟,他的手腕突然失力, 扇子掉落,砸在小王爷的脸上。小王爷醒来,看见他已经坐起来了,双眸骤然发亮。
“你醒了,饿不饿,渴不渴,嗓子还疼不疼?行了,你别说话了,快躺下,本王让人把药膳送来,你先吃几口再说话。”
金瑞一听到药膳,嘴里就泛苦水,“我不想吃,给我口水喝。”
嗓子好些了,不再沙哑。
小王爷拧眉:“不吃东西怎么行?你昏迷了两天两夜!”
“是么?”金瑞试图躲开用膳,“我嗓子不觉得难受了,睡一觉什么都不吃,好像反倒比每天又吃又喝更好些。”
张管事端着药膳进来,闻言,苦笑:“王妃可别这么说,您嗓子不难受,是因为王爷每隔半刻钟就要亲自喂您喝一口水。”
“喂我喝水?”金瑞挠头,“我昏睡时,还能喝水啊。唉,早知道这样,你还不如趁我昏迷时,多喂我吃几口药膳呢。”
反正昏睡的时候,也不知道苦。这样醒来,他就不用再吃了。
“王妃啊。”张管事叹气,“您当喂您喝水是多简单一件事?水用勺子喂到您嘴里,您都给吐了,牙关死死咬着,滴水不进呐。”
“那我是怎么喝的水?”
小王爷撇开脸,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张管事抿嘴笑,“还能怎么喂?自然是咱们王爷含在嘴里,一口一口喂您喝的。”
金瑞:“……”
“药膳凉热正好,您可以用了。”张管事将药膳放在床边的小矮几上,从里面又盛了一小碗,送到小王爷手边,“王爷,还是您亲自喂吗?”
金瑞脸红彤彤,垂着头抢答,“嗯,还是他喂。”
小王爷:“???”
“你怎么这么不知害臊?”小王爷不满地接过碗,嘟囔他,“难道你以为你醒了,本王还会用那种办法喂你?来,张嘴吃。”
金瑞见他用勺子喂,顿时没了心思,躲开,“还是烫,再放一放。”
小王爷哪里不知道他想混过去的心思,直接把药膳送到他唇边,“张嘴。”
金瑞使劲抿住嘴。
“本王陪了你两天两夜,一口饭没吃。你不吃,本王也不吃。”
“你威胁我?”
“对。”小王爷板着脸,神色不急也不恼,“反正就是你吃一口,本王就吃一口。你饿死自己,本王一起陪你入饿鬼道。”
金瑞唯一的软肋就是小王爷。此刻,他不得不妥协,同小王爷讲条件,“我可以吃。我吃一口,就给我一颗蜜饯。一口一颗,不议价。”
“一颗没有。”
“一颗都没有?”金瑞苦了脸,以前小王爷管他最严格的时候,吃完药,还是会给他一颗蜜饯去去嘴里的苦味,怎么现在一颗都不给了?
金瑞心道,他知道自己的身体,反正他也快死了,为何就不能让他甜蜜蜜地死去?
“一颗都没有。”小王爷不敢让金瑞吃,金瑞认不出平时吃的甜汤,但是蜜饯瞒不住。金瑞发现自己吃蜜饯都是苦的,又要多想了。
见小王爷态度坚定,金瑞撇嘴作罢。谁叫人家抓住了他的软肋,不给蜜饯也得吃。
张管事又送来一碗白粥,两碟小菜。金瑞吃一口药膳,小王爷就吃一口白粥,中间张管事还有服侍金瑞漱口。
后来金瑞也不漱口了,漱了也没用,还是苦。
那种苦,好像能渗透到他的四肢百骸,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是苦的。
吃完药膳,他想去院里走动走动,这几日躺的他浑身难受。小王爷难得没有拒绝,还亲自给他披衣穿鞋,扶着他在院子里闲逛。
他一出远门就发现,原来东边院墙根只有一排竹子,这会竟密密麻麻的,整出了一片竹林。
才两天时间,一排竹子变竹林,小王爷有心了。
“你不是想当竹子么?”小王爷望着竹叶上的明亮光点,同他说,“不要来世,这辈子就该同竹子学习。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两人走到竹林里,金瑞伸手,接住从竹子缝隙中漏出的点点光斑,“不用担心我。我不会因为听到一些不好的事,就丢掉小命。”
金瑞说的轻巧,小王爷却此刻心中仍在后怕,他选择让金瑞直面心病,但其实他根本没有多少把握金瑞能扛过去。
“而且我不会因为先帝的事,跟你心生隔阂。”金瑞向后靠在小王爷身上,“先帝虽然是你的父亲,可他做下的事,与你又没有关系。要是因为你,屠了孟家全族,我才会恼你。与你无关的仇恨,我不会强加在你身上。”
小王爷大喜。他不怕金瑞记恨他,他怕金瑞因为记恨他而伤了自己的身体。
“王爷。”董耿快步过来,却在看到金瑞的时候舌头顿了顿,一脸想说又不敢说的神色。
金瑞白了他一眼,举起双手,“好,你们谈事去吧,我自己在竹林里走走。”
小王爷点点头,准备跟董耿离开。
金瑞虽然不大高兴,但是也接受了他不被允许操心的命令,他抬脚要往墙根走,忽然腿一软,整个人向前摔在地上。
张管事跟在他身后,吓了一跳,“王妃,您没事吧?”
听到动静的小王爷立刻折返,将他抱起来,沉声问:“怎么回事?”
“没看路,绊倒了。”其实是双腿忽然没了力气,就像刚才他给小王爷扇扇子时一样,力气骤消。
这里虽然改造成了竹林,但工匠早就细心的将每一处土地都压得平平整整,这路上连个小石子都没有,金瑞怎么会被绊倒?
小王爷知道他在撒谎,却也没点破,“董耿,你先去凉亭,本王安顿好了王妃,过去找你。”
董耿有些为难:“王爷,非常重要的事。”
“不要因为我耽误了正事,你把我放到屋里,就走吧。”
小王爷抱着金瑞往屋里走,“无非就是西图国的男后又如何如何了,不急。”
董耿在后面追,“不是西图国,是穗儿她们的嘴,让属下给撬开了。”
金瑞立马把脑袋从小王爷的臂弯里伸出来,惊喜万分:“是吗?她们怎么说,谁是她们的主子?”
“行了,你进来书房说。”小王爷甚是无奈。董耿说什么“重要的事”,分明就是想让王妃也听一听。
他能感觉出来,自从金瑞放出自己昏迷也被他欺负了的话出去,整个王府都在心疼金瑞,大家都在尽自己所能暗暗帮金瑞。
在王府,他额头大概写着“坏蛋”两个字。
三人进了书房,董耿的脚后跟刚刚迈进门槛,金瑞已经迫不及待了,“快说,快说。”
董耿却是双膝跪地,“属下问出一些不可能的事,会冒犯先帝。”
小王爷冷声道:“直说便是。”
“属下离间了她们几人的关系,又用了酷刑,她们中.共有七人招认,而且是分别招认,不似作假。”
金瑞好奇:“所以呢,她们到底说了什么?”
“她们说自己的主子并非是皇帝,她们是先帝派来,要让王爷您尝尝痛失所爱的滋味。”
小王爷终于失了淡然,“你胡说什么?”
金瑞也惊到了:“先帝可是小王爷的君父,他疼小王爷还来不及呢,为何要这般折磨他。”
痛失所爱,乃是人间大痛,比杀人夺命还要狠毒。先帝没理由这么对待自己的孩子。
“她们是这么招认的。但先帝为何要这么做的理由,她们并不知道。她们被派到您身边时,年岁也不大,只接了命令,并不知缘由。”
金瑞提醒:“说不定是假的。可能她们被派到你身边,就是别人为了挑拨你们父子关系,埋的线呢?”
“不会。先帝驾崩多少年了,对本王已无助益,挑拨本王和先帝的关系,毫无用处。”
这倒也是。金瑞想不明白,先帝为何要这样做?
可惜穗儿她们的上线死了,不然一层层往上追查,或许还能问出些什么来。
金瑞提议:“现在只能去问问先帝最亲密的人了。”
先帝的心思,江与月这个枕边人,或许会知道。
“那个江与月,本王很不喜欢。先冷他一段时间再说。”小王爷宁愿自己心中有猜疑,也不愿金瑞再多听见江与月这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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