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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逸宸重新戴上眼镜，眼前的景象明亮清晰，他看到坐在沙发上气鼓鼓的男人，又想起男人护着他回办公室的举动，心里像是有根弦被撩拨了一下，轻轻的，这种感觉从未有过。
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不经意地触碰，互相凝视，不约而同地沉默许久，气氛突然变得微妙起来。
回忆方才的种种，周衍逐渐收了身上的戾气，神色一变，眼里竟透出几分不自在，有点欲盖弥彰地解释道：“别误会，我之所以会那么做，纯粹是看不惯而已。”
景逸宸低眸，没再说什么，站在办公桌前开始整理文件。
周衍的视线锁定他忙碌的身影，细细回想这个男人在面对意外时的反应，不由调侃道：“你这种性格，呆板无趣，会不会打光棍一辈子？”
景逸宸手中动作一顿，思考一番，点头：“也许吧。”
也不知道这个回答有没有让周衍满意，不过男人的脸色当即冷了下来，突然沉声问：“景逸宸，你对小三这个称呼有什么看法？”
景逸宸闻言抬眸，呼吸明显变轻了，说：“第三者插足，是不耻的行为。”
周衍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站起身，缓缓向他走来，两手撑在办公桌上，低头俯视：“景院长，你觉得咱俩这种关系算吗？”
景逸宸与其回视，镜片下的眸子，好似平静的湖面被小石子激起涟漪，他没有说话，面目表情也没有变化，但攥着文件的手却越来越用力。
周衍扯了下唇角，带着点讥讽的意味。随即直起腰，双手抱胸看着男人，挑眉道：“你心里是不是一直觉得亏欠陆知燃？”
“周先生，”对于男人的步步紧逼，景逸宸终于开口，没有回答敏感的问题，而是转移话头，“你有孕这件事，打算瞒多久？”
纸包不住火这么简单的道理周衍当然懂，但现在不是时候，“最起码六个月以后。”
周衍可不希望有人见到他大肚子的模样，景逸宸医生的身份他尚可忍耐，换成其他人，包括家人他都很难接受，光是想想那个画面，浑身就泛起鸡皮疙瘩。
“你应该.......可以理解我吧。”
同为男人，周衍觉得景逸宸再怎么面瘫没情趣，在面对这种事时，也会采取特殊情况特殊对待的解决方式。
景逸宸点头：“可以理解，我尊重周先生的决定。”
周衍屈指敲了敲桌面，并不打算放过他，继续逼问：“别转移话题，你还没有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什么问题？”他佯装忘记的表情。
周衍俯身靠近，声音像夹着凉气一样袭来：“你还想着陆知燃？跟我在一起，心里是不是很别扭。”
男人眼中的气息犹如刚刚苏醒的野兽，只要景逸宸有一句话说的不让他满意，他就会露出獠牙扑上去。
景逸宸丝毫不受影响，目光不避不让，一脸君子坦荡荡：“没有，我只是担心会不会因为我的存在而影响周先生和爱人之间的感情。”
闻言，周衍冷眸微眯，身上散发着阵阵肃杀之气。
室内空气又如凝固了一般，周遭陷入沉寂，只有两人浅浅的呼吸声。
周衍盯着景逸宸的眉眼看半晌，一句话未説，转身离开。
景逸宸明白，周衍这次是真的动怒了，不同以往的表面生气，而是真正触碰到男人脑海里的某根名为“愤怒”的神经。
至于为什么，景逸宸转头看向窗外，心情复杂起来。
他和陆知燃回不到过去，而他和周衍，也注定是两个世界的人，唯一的牵绊，可能就是腹中还未出世的孩子。
六个月以后，周衍回归家庭，他们之间的点点滴滴也许会成为回忆，也有可能是周衍最不想提起的难堪往事。
周衍前脚刚走，小萱得知神秘客人已经离开，立刻拎着药箱冲进办公室。
看到院长浮肿的脸颊，她气得头发都要立起来了，冲着天花板咬牙怒道：“真是太过分了！！”
景逸宸做了一个下压的手势，淡声开口：“已经没事了。”
“这还没事呢？”小萱顾不得失礼，扯住领导的胳膊往沙发方向引领，“幸亏只是热奶茶，这万一是硫酸，能要人命的。”
越想越后怕，总觉得医生也是高危职业。
景逸宸乖乖坐下来，摘下眼镜，把整张脸交给小萱处理。
小萱抹药的同时嘴里嘀嘀咕咕：“别让我碰到那个熊孩子，不然我拔光他身上的毛....”
其实最另小萱生气的是，因为这次的乌龙事件，指不定外面怎么传瞎话呢。
如果被她碰到有人在背后扯老婆舌，敢说一句院长的不是，她二话不说，绝对撸着袖子正面刚。
“哦，对了院长，副院长已经接到投诉电话，已经在核实情况了，会按照流程走，你放心。”气焰消了一点后，小萱想起来还有工作汇报。
她听到景逸宸淡淡地“嗯”了一声之后，就再也没有下文了。
低头一看，景逸宸仿佛置身事外的上帝，并非当事人，没了眼镜遮挡的双眼，正在平静地盯着某一处观察。
一双手紧紧相握，像是在思考人生，思绪慢慢飘走了。
见状，小萱不再打扰，处理完伤口，拿着药箱安静出去了。
景逸宸的预感没有错，周衍真的生气了。回到家以后，周衍很显然不想搭理他，吃完晚饭一头扎进书房不再出来，到点了就回到卧室睡觉，就算两人在客厅碰面，周衍也是一个眼神都不施舍，彻底跟他开启了冷战模式。
包括每日保持的晚间运动也耽搁了，每当景逸宸站在书房门口想敲门的时候，都被对方故意放大的音乐声劝退了。
这种僵持的气氛足足持续了三天之久，直到被一场厕所风波打破了。
这天傍晚，景逸宸临下班前接到了周衍打来的电话。
他看着来电显示，略显惊讶地抬了抬眼镜，他还以为，依照周衍的脾性，冷战最起码会持续到下个月才能结束。
“周先生，你好。”他接起来，有礼貌地应声。
电话另一边的周衍沉沉吸口气，说：“你赶紧回来。”
景逸宸迈开步子，只因这一句话，心跳的频率跟随步伐而变快，“我正在往回走，你怎么了？”
周衍的气息隔着电话传过来，忽高忽低，安静了好半晌以后，语气中带着不肯定又很艰难地说：“我好像.......那个了。”
“哪个了？”景逸宸难得也有焦急的时候。
周衍在心里骂了句脏话，豁出去老脸，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流产了！”
景逸宸瞳孔一缩，声音像是被海水寖过一般沉重：“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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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下午集团的视频会议结束以后, 周衍回到主卧休息，平躺在床上没多久便进入梦乡。
他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的内容迷惑又真实, 两个长的一模一样的缩小版景逸宸从远处朝他扑过来，围在他耳边叽叽喳喳地汇报今天在幼儿园都做了些什么。
他把两个小孩一左一右地夹在腋下往前走, 可能是姿势不舒服, 两个小孩又哭又闹, 细胳膊细腿毫无章法地乱舞，两双小脚全部照着他的腹部猛踹, 踹的他肚子隐隐作痛。
还在好奇这么点的孩子为什么会有这么大力气, 正想着教训教训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 还未等实现愿望，周衍就迷迷糊糊地睁眼了。
准确来说, 他是被腹部的绞痛扰醒，像是有人在拉扯他的肠道, 疼痛的滋味尚可忍耐, 痛感却是前所未有的。
他急忙坐起身，后背不知不觉出了一层冷汗，盯着洁白的墙面出神两秒, 他先起自己的衬衣，露出圆鼓鼓的肚子。
真是越来越明显了, 好像比刚来的时候又大了一圈。
他在心里又叹又恨，莫名想起刚刚的梦境, 那俩小鬼趴在他耳边说什么来着？
好像是说.........爸爸，我叫臭豆腐，弟弟叫老坛酸笋。
“........”
这怎么都这么重口味？？
他平时也没想着吃那一类的街边小吃啊。
来不及回味更多细节，腹部又传来一阵绞痛打断了他的思绪。
周衍翻身下床, 两步冲进厕所，捂着肚子坐在马桶上，盯着脚面思考人生。
这种痛感与以往的感觉有很大差别，不像是吃坏肚子，但总觉得随时会有什么东西要流出来一样。
过了两分钟，周衍一低头，几乎是瞬间，他脸色骤变，原本红润的脸颊唰的变白，跟他后面的墙壁颜色有一拼。
他愣了几秒，赶忙直起腰撸起衬衣，看到肚子仍旧完好无损地凸出来，并没有瘪下去的迹象，紧张的神经稍稍松懈了一点。
肚子还在，应该不会....
周衍抬手扯下一米多长的卫生纸，擦干净以后站起身，对着洗手间的镜子左右观察，确定肚子还是鼓着的。
他回到卧室，控制不住手抖地找到自己的手机，心神恍惚地翻着景逸宸的联系方式。
思绪忽然一转，又想到刚才的梦，这是他怀孕以来第一次梦到有关双胞胎的梦，不会是来跟他告别的吧。
周衍承认，从一开始得知自己是何斯体质，并且被告知有孕的时候，他对因意外而存在的双胞胎没有过多的期望和情感，甚至有些排斥。
不过在他决定生下来的那一刻起，他不断说服自己要接受事实，接受自己即将有骨肉的事实。尤其是跟景逸宸相处的这段时间，他不自觉的开始期盼孩子的到来，潜移默化地会幻想孩子的长相。
甚至开始规划孩子出生以后该如何向家人解释，该如何向朋友宣布他周衍有继承人了，要不要摆个满月酒昭告天下之类的。
计划赶不上变化，老天爷仿佛在戏耍他，如果现在通知他揣了四个多月的崽突然没了，他作为“男妈妈”，还真是一丁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因为在他的印象中，景逸宸对何斯体质的普及，孩子非常顽强，就算他这个母体有情况，孩子都不会有事。
抱着极其复杂的心情，周衍翻到了景逸宸的联系方式，惊为人天的恍惚中，他没有犹豫，直接打通了对方的电话。
景逸宸不小心闯了一个红灯，到家了。
这个时候的周衍，已经恢复理性精明的一面，正坐在沙发上等着他。
“周先生，你怎么样了？”景逸宸换了鞋，朝人走近，低头观察男人的脸色，“哪里不舒服，我带你去医院。”
周衍稳住心神，缓缓站起身，与景逸宸平视，一开口还是能听得出气息不太稳：“我下面......流血了。”
接下来的画面周衍都不敢相信，听到流血两个字，景逸宸竟然松了一口气。
什么情况？
周衍沉着脸问：“流血是不是代表孩子没了。”说完这话，他急忙指了指自己的肚子，“这里的肉一点没少，我不知道何斯体质的特征，到底怎么回事！”
说到后面，周衍明显急了。
景逸宸习惯性地推眼镜，很自然地伸出一只手敷在男人的腹部，轻轻按了两下，然后缩回手，正色道：“周先生不必紧张，何斯孕期便血是正常现象，类似于体内排毒，后期临产前还会有这种情况发生，做好准备。”
“排毒？”周衍一脸懵，琢磨了一下，脸色慢慢变绿，“我这不会是.....”
相对他的难以启齿，景逸宸落落大方地接过话来：“不是月经，何斯体质不存在有月经期，周先生放心。”
呼～～
周衍在心里长吁一口气。
景逸宸盯着男人的小腹瞧半晌，顿时来了精神，转身往书房走去，没多久又迅速折回来，手里多了一个笔记本和一支钢笔。
他让周衍坐在沙发上，自己则是坐在对面，翻开笔记本，一脸严肃认真的模样，就好像在医院看诊。
“周先生，说一下具体的感受。”他的声音很轻，语气是公事公办的态度。
周衍一听孩子没事，绷紧了几个小时的神经瞬间松懈，整个人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不是特别的配合：“没什么感受，就是肚子疼，上厕所的时候流血了，然后就不疼了。”
景逸宸低头，认真记下，继续问：“能形容一下血的颜色吗？”
有必要问的这么详细吗？
周衍扯了下嘴角，俊脸略微扭曲：“血还能有什么颜色。”
这问题对不懂医学的周衍来说简直是废话。
景逸宸面色不改，又到了普及知识的时间：“血也是分很多种颜色，浅红，深红，黑红，紫红....”
“行了行了！”周衍手一抬，赶紧打住，“深红！”
“好的，”景逸宸点头，用笔记录下来，“我记得之前有传过何斯体质的资料给周先生，上面有标注何斯体质孕期的特征，如果没记错，第一页的第二行就有描述便血这一项。”
说完，景逸宸抬眸，看着对面桀骜不驯的男人，递过去一个眼神，这是他在面对冥顽不灵的患者时总能出现的神色。
周衍不认为自己是景逸宸的患者，别开脸，看着别处敷衍道：“忘记了，没时间。”
关于何斯体质的资料，周衍确实有拿到手，不过他打心底排斥这个特殊体质，拿回来后一眼没看，让他夹在某个文件夹里生草了。
坐了一会儿，不动还好，这一动又有情况发生。周衍叠起的二郎腿忽然僵住，他慢慢抬头瞄了一眼坐在对面的景逸宸，两人视线准确无误地在空中交汇。
人生最尴尬的时刻莫过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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