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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萱回来的时候，累得脚步发飘，打字的十根手指已经麻木没知觉了。
她把资料往办公桌上重重一放，考虑到院长的强迫症，原本放在右边又被她归纳整齐后移到左边，然后两手撑在桌面，长长舒一口气，又饿又晕。
见状，景逸宸开口道：“你先去吃饭吧。”
小萱抬眼：“院长大人，那你呢？”
景逸宸指了指办公桌上放着的一支录音笔，面无表情道：“我还有会，要听三级医院绩效考核系统填报工作的汇报。”
对于他这种紧凑的工作日程，小萱已经习以为常了，只得点头：“好吧，那我给你带回来，听说今天食堂有熘肉段，超好吃。”
“少吃油腻的食物，”景逸宸一瓢冷水泼上去，“如果超过了肝脏代谢水平可能会增加肝脏负担，对肝功能有一定影响，尽量吃一些清淡的食物，提高身体代谢率。”
小萱受不了的偷偷吐舌头，伸出小指比了一下圆圆的指尖：“是是是，我就吃这么一丁点，多了一口都不会吃。”
中午时间，景逸宸吃饭开会两不耽误，一边听录音笔里的内容，一边吃着小萱从食堂带回来的青菜瘦肉粥，坐在办公椅始终没挪地儿。
结束以后时针指向两点，他站起身打算按照流程走访科室。
走到门口的时候，兜里的手机震了一下，他摸出来看眼，接收到一条邹院士发来的微信消息。
邹院士问他，有没有加眼科大夫的好友，跟人聊的怎么样。
景逸宸如实回答，他并没有加好友，计划是今晚下班以后抽空处理。他做事一向有规律有原则，制定好的计划很难让他做出改变。
邹院士深知他的脾性，便也没再多提，转移话题问他最近有没有按时吃饭，两人互相关心几句，很快结束对话。
收好手机，景逸宸抬脚往外走。
小萱可能真是累坏了，这次走访科室不见人影，跟在院长身边做笔记的人换成了邵磊。
流程进行到一半，小萱突然闯了进来，从科室的墙壁静悄悄来到景逸宸身边，扯了扯男人的白大褂，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景逸宸低头看她，递给一个有话直说的眼神。
小萱扫了一圈围在身边正在探讨病情的专家主任们，压低了声音：“院长，有人找。”
景逸宸淡声问：“谁。”
“是那个谁...”小萱没管住表情，扭扭捏捏的样子，“陆知忆的哥哥。”
陆知燃来了。
得知这个消息，景逸宸脸色不变，只是轻轻点头：“带到我的办公室，让他稍等片刻。”
小萱呼出一口气：“好。”
临走之前，她瞥一眼认真记笔记的邵磊，有种迫不及待要扯着人八卦的神情。
一个小时后，景逸宸回到办公室，平日里黏在他身边的俩助理很有眼色的遁地消失。
办公室很安静。
陆知燃端坐在沙发喝茶，身穿一套质地很好的白色开襟帽衫和黑色长裤，显瘦又显白，往那一坐有种雯月清风的气质。
见到景逸宸进来，陆知燃立马站起身迎接，露出浅浅的笑容：“逸宸哥，你忙完了。”
景逸宸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然后走向办公桌，把资料规规整整地放到桌面上。他随手拿起日程表看一眼，一周前，确实有跟陆知燃约定今天见面。
他转过身，看着对方，语气还是一贯，不轻不淡：“抱歉，让你久等了。”
“没关系，”陆知燃不在意地摇头，“是我打扰了，明知道你很忙。”
客气的话无需多言，景逸宸邀请人落座沙发，重新换了两杯绿茶，直入正题：“有关《急诊室故事》这方面的准备工作，我已经事先沟通好了，你有一个月的时间。”
陆知燃闻言大喜，双手合十表示感谢：“谢谢逸宸哥，我保证，绝对不会耽误医护人员的工作进度，更不会打扰。”
青年说话时眼睛发亮，长睫微微闪着，漂亮的像水晶。
景逸宸不着痕迹地别开视线，执起茶杯抿了一口，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你什么时候来医院，需要提前跟小萱沟通，商量好后制定一分时间表发给我。”
“没问题！”陆知燃应着，语气难掩澎湃，“明天上午我会来观察环境，首先要构图，过几天我会送来一部分画纸。”
停顿了一瞬，青年眼睛更亮，想起值得庆祝的事，迫不及待地分享：“对了！逸宸哥，我签约维清书画院了，还见到了李老师本人。”
虽然见面时李维清的态度真称不上有多好，合约制度也很苛刻，但足以让陆知燃兴奋到整夜无眠，毕竟是他仰慕了很多年的偶像。
听他这样说，景逸宸并没有太大触动，点头道贺：“知燃，恭喜你，如愿以偿。”
其实景逸宸早有猜测，陆知燃为什么会选择与周衍闪婚，一部分的原因是有关陆知燃的前途。
周衍和李维清的友谊是公开的秘密，陆知燃太想红了，而维清书画院是他通往成功道路最重要的上升台阶。
关于这一点，景逸宸尊重陆知燃的选择。
他心如止水的口气，还有平淡到事不关己的表情，让陆知燃心中莫名浮现一缕寒意，暗暗抿了下唇角，有点失落。
空气安静了一霎。
陆知燃主动开口，露出略显苍白的笑容：“逸宸哥，你会不会觉得我.....太势利了？”
景逸宸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中规中矩地说：“现实社会中，没有人不想成功，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只要问心无愧，又何必在意别人的眼光。”
他这番话恰巧戳中了陆知燃的痛楚。
青年的脸像一张白纸，神情中带着一股偶然闯入的脆弱感，看着有点失魂：“逸宸哥，那你会原谅一个曾经出卖自己换来财富的人吗？”
景逸宸没有第一时间回答，沉默了几秒，才淡淡开口：“他自己选择的路，轮不到我来说原谅。”
“如果有一天他回头是岸，你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吗？”
陆知燃的语气有点急，掌心不自觉收紧，看人的眼眸泛着点水光。
第10章
景逸宸与陆知燃对视，瞳孔清透，眸光平淡无波澜，语气却是让人心颤不已的坚定：“不会。”
在景逸宸的世界里，过去就是过去，唯有向前走，没有原路返回这一项，也许错过会有遗憾，但绝不会后悔。
陆知燃沉默了，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紧张，难过，心里有鬼，不敢再轻易开口，生怕再从景逸宸嘴里听到令人窒息的话。
这一刻，陆知燃突然意识到，景逸宸在他心中的份量似乎比想象中的要重。
两人无言半晌，心思各异。
景逸宸率先打破沉寂，转移话题，问他弟弟陆知忆最近的情况。
他低着头恍恍惚惚应了几声，有点语无伦次的答非所问，被刺激的近乎不能正常交流。
景逸宸下午还有会议，最后两人匆匆结束话题，陆知燃失魂落魄的离开。
第二天早上，陆知燃调整好心态，坐在一辆低调的商务车内，带着便捷的画纸和工具，正在去往一零三总区医院的路上。
路途中，他突然接到了周衍打来的电话。
手机在他手中“嗡嗡”作响，他小声咽口水，犹豫着接起来：“周先生。”
周衍语气是一贯的从容散漫：“你在哪里？”
陆知燃右眼皮一跳，心底产生不妙的感觉：“周先生，你.....回来了吗？”
周衍低不可闻地哼了声：“回答我的问题。”
陆知燃抿唇，刚调整好没多久的心态又拱上来一股心火，顿感压力山大：“我在路上，去医院。”
“去见景逸宸？”周衍直言不讳，语气冷淡的能直接让人恨不得钻进火炉取暖。
“是。”陆知燃如实回答。
电话里突然安静下来，就好像已经挂断一样。
陆知燃慌张解释：“周先生，你听我说....”
“中午一起吃饭，”周衍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的发言，用一种王者下达命令的口吻，“我让白哮在医院附近定位子，我去接你。”
“周先生，”短暂的通话，已然让陆知燃脸白的没有血色，尾音还带着一分颤抖，“李老师.......也在。”
“哦？”周衍轻笑了声，“那正好，一起聚聚。”
说完就挂了。
陆知燃瞅着手机发愣，半晌后，他抬眸看向前座。
李维清背靠座椅，正在闭目养神。
可能是感受到他投来的视线，李维清缓缓地睁开眼眸，通过车室内镜，与他视线交汇。
陆知燃抬了抬手机，跟人说话有点紧张：“李老师，周先生说他要来。”
李维清微皱眉，感到疑惑：“他来干什么？”
陆知燃小声：“他说想一起吃午饭。”
李维清嘴角浅浅一动，眼中的蔑视几乎是不加掩饰的，一副冰冷凉薄的样子：“哦，小别胜新婚。”
“........”
陆知燃难堪至极，低下头，握着手机的手背泛起一道道青筋。
他现在面对李维清，少了些最开始见到偶像的激昂和胆怯，内心平复一周后，更多的感觉是拘谨和不安。
因为他心知肚明，在李维清的眼里，他只是一个被周衍包.养的小情人，抱着周衍这条大腿上位的床上用品。李维清根本没有把他当成书画院的一份子，能够跟他一起去医院开展创作完全是为了合约考虑，以及看在周衍的面子上。
李维清自恃清高，社会地位也高，活得洒脱自在，看不上一个人的时候懒得掩饰，就连说话也从不会给人留有余地。
对于对方的轻蔑，陆知燃没有办法狡辩，因为他抱大腿往上爬是事实。
***
上午九点钟，院长办公室的门被敲响，小萱趴在门框，探头进来，冲着坐在办公椅的男人说句：“院长，人来了。”
景逸宸每天要见的人很多，不禁问道：“谁？”
小萱食指朝下，木着张脸：“陆画家。”
陆知燃知道景逸宸这个人很注重时间管理，所以很守时，不到九点便现身急诊室。
急诊科的同事得知有位画家要借景创作，提前一天帮忙收拾出一间休息室，之前是用来当做临时看诊的办公室，后来医院重新规划门诊区域，所有临床医生统一安排在一二三号门诊楼，这间小屋暂时空下来，平时会用来堆放医用杂物之类的。
房间不大，只能放下长度约一米八的双人沙发，还有靠在墙壁的两张座椅，再就是一张细长的柜台，用来摆放一些饮品和水果。
面积虽小，但通风很好，整面墙都是窗户，投射进来的阳光充足，时不时还会吹进来几缕微风。
陆知燃的到来，引起不小的轰动，因为他带来一个名人。
在这之前毫无预兆，没人通知李维清会来。
许多小护士找各种借口在休息室门边绕来绕去，带着好奇心偷偷往里瞄，只想一睹李画家的风采。
门口传来阵阵的窃窃私语，大多数都在低声讨论有关李维清的著名作品，还有对这方面不太关注的医护人员不认识李老师，经过同事的普及，恍然大悟，再次看向休息室时，眼底明显多了几分不自觉的崇拜。
为国争光的艺术家，确实值得尊敬。
片刻后，也不知道谁低声说了一句“院长来了”，刚刚还扑在休息室门口看名人的白衣天使们，宛如大难临头各自飞的鸟，一哄声全散了。
景逸宸下了电梯，带着两名助理往休息室的方向走，就这么几步路的功夫，他还不忘向助手提醒今日的工作流程：“你们今天早点去食堂吃午饭，中午十二点视频会议，关于科研，听一听对你们有好处，提前准备。”
意思是谁也不能偷懒。
邵磊和小萱跟啄木鸟一样点头，齐声应道：“知道了，院长。”
话音落，三人来到休息室门口，两位助理很有眼色，自动停住脚步站在门口等待，余下景逸宸独自敲响了休息室的门。
房门是向里侧敞开的，室内坐着的两个男人很快察觉到景逸宸的存在，同一时间站起身迎接。
陆知燃快步来到景逸宸跟前，高兴又紧张，忙介绍道：“逸宸哥，这位是李老师。”说完，有转头对身后的男人道，“李老师，这位是一零三的景院长。”
景逸宸第一次见李维清，在这之前，他对这位画家已是耳熟能详，李老师不仅是名人，还是陆知燃在他耳边时常提起的偶像。
对方也是如此，对他这个为医学界创造过奇迹的医生也是早有耳闻，两人都是各自业内的风云人物。
“你好，李老师。”
“景院长好。”
双方客气友好地握手，双手一触即分。
景逸宸淡淡扫一眼四周，开口道：“地方简陋，希望李老师和知燃不要介意。”
李维清和陆知燃统一摇头，声音重叠：
“没关系。”
“您太客气了。”
打个照面景逸宸就有要心思走人，他对二人轻点头，退后一步，侧身想离开。
见状，陆知燃身体快过理智，不经思索地一把握住他结实的手臂，声音有点急：“逸宸哥，这次谢谢你。”
景逸宸低头，淡眸扫一眼那只手。
陆知燃像是被他的眼神烫到般迅速缩回手，下意识看向旁边的李维清。好在李老师清心寡欲多年，对这方面不敏感，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小动作。
他悄悄松了口气，视线重新落回景逸宸的脸上，带着点伤感又不失尴尬的笑容：“逸宸哥，我会利用三天的时间观察环境，还需要和医护人员沟通，了解他们接到急诊时的内心想法，最重要的是有李老师的帮助，这对我来说已经成功了一大半。”
溜须拍马的话李老师听得太多了，一点也不感冒，反而还有点冷冷的：“这是你自己的想法，作品也是由你来完成，跟我没多大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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