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那就拨款吧!拨款吧!”理查德国王恨恨地说。
“那您看拨多少合适?”德莱塞尔一边问,一边又体贴地建议了一个数字。
然而,国王皱着眉,比照着这个数字,直接给砍去了一半的数额:“……这些就可以了。”
他喃喃地说:“一群只知道要饭的懒骨头,待遇没必要那么好,饿不死也就行了。”
德莱塞尔微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放弃了反驳。
然后,他又提了一个建议:“陛下,为了稳定民心。我觉得,您还应该找机会露一露面,让人民安心,知道王室对他们还是重视的,并没有置之不理。”
理查德不太乐意去。
他想了一下,顺口推脱:“那让王后去吧,我看她每天都很闲呢。”
考虑到王后确实也可以代表王室。
德莱塞尔无奈之余,只好又点了点头。
这时候,理查德国王完全坐不住了。
他不顾德莱塞尔还想继续说什么的表情,猛地站起身,匆匆抛下一句‘有事明天再说吧’,就拉都拉不住地跑了。
德莱塞尔对此毫无办法。
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眉头紧锁地离开了。
只是在出宫的路上,这位大人不免满腹的心事,对国家的未来十分担忧。
恰好,进宫陪国王陛下喝下午茶的劳瑞斯夫人也来了。
一个进宫,一个出宫。
在王宫的一处走廊上,两人刚好这么迎面碰上。
“午安,德莱塞尔大人。”
劳瑞斯夫人隔着老远就热情地冲他打起了招呼。
却原来,这位德莱塞尔大臣之前也曾因为‘国王和王后迟迟不圆房’一事,向国王陛下郑重其事地上过书。
他这么做完全是为了国王,为了这个国家,是发自内心地希望能看到王室下一代出生,也看到王位从此后继有人。
然而,不成想……
心坏野望的劳瑞斯夫人竟然因为此事,对他好感大增!
这位夫人的脑回路很简单。
她的想法就是——只要你反对王后,我们就是好朋友。
所以,她主动迎了过去:“哎呀,我正想去找您呢,没想到居然这么巧碰上了。”
事实上,德莱塞尔对这样不守规矩的女人十分看不顺眼,只碍于她是国王的情妇,才耐着性子站住、听她说话,见她说要找自己,还勉强问了一句:“不知有什么事呢?”
劳瑞斯夫人就得意地炫耀了起来:“陛下前几日赏赐了我一块价值两万磅的蓝宝石,极罕见、极珍贵,那样子真是美极了!但若只我一个人欣赏,不免有些辜负陛下的一番心意。”
“因此,我特意挑了这个周末,来举办一个热闹的宴会,让大家都来看一看,也欣赏一番。不知大人您和您的夫人能不能拨冗……”
“没有时间!”
德莱塞尔生硬地打断了她的邀请。
因为他听了这一段话,心里是非常恼怒和悲哀的:陛下明明有钱给情妇买什么宝石,却那么吝啬地不愿为这个国家多花一点儿钱!
但作为臣子,这话没办法说出口。
德莱塞尔不免迁怒于劳瑞斯夫人,加之本就看不惯对方放荡的作风,当即板起了脸,用一种教训的语气说:“对不起,夫人。”
“我并不觉得欣赏宝石是什么很重要的事。要依我说,假如您真想不辜负陛下的话,倒不妨改一改以往那些不规矩的作风,平时多做点儿善事。”
“譬如,少买点珠宝首饰,多为咱们国家吃不上饭的穷人们,捐一些米粮出来,如此,还算是为国做贡献了。”
劳瑞斯夫人自得宠于国王以来,从未被人如此数落过,一时间都听愣了,半天没反应过来。
以至于……
直到德莱塞尔带着办事员匆匆走远,她才回过神,环顾左右,发现好些宫中侍从都看到了这一幕,自觉丢了很大的面子,不禁涨红了一张脸,恨恨地啐了一口:“呸!不识好歹的老不死!等着吧,早晚要你好看!”
同一时间,杰米跟随着那个小剧团,经历一番跋涉后,终于抵达了王城。
之后,在海伦娜夫人善意的邀请下。
他暂时也没立刻同他们分道扬镳,而是一起住进一家旅馆里。
等到两方各自开好房间,又互相礼貌地短暂告别后……
杰米高高兴兴地走进了那个属于自己的房间。
这时,他身边终于一个人也没有了。
不用再去费心地应付谁、防备谁、警惕谁……
他彻底地放松了下来。
一种实质性的安全感油然而生。
然后,他舒舒服服地坐在床上,开始盘点起身上的财产。
先是现金……
非常凑巧,不多不少,恰好两百磅。
在入狱前,两百磅的罚金对他来说是个天文数字。
可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后,他已经觉得两百磅有点儿少了。
因此,他稍稍有点儿后悔没在那次撒钱时,给自己多留一点儿出来。
但当时那么危险的情况,本也容不得他多想,所以,这点儿悔意很快就被抛到了脑后。
接着,是那个刻有路易斯贝克特名字的银制臂环。
他将这个臂环放在手中轻轻掂量了一下:“应该能卖点儿钱,假如我不要这个身份的话……”
但事实上,早在对海伦娜夫人自称是路易斯贝克特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出了决定。
杰米这个身份,既然已经死在了那场监狱大火中,那么……
如今,也只有路易斯贝克特这个身份最适合他了。
这样一来。
当前的问题该是——要不要去认亲?
“对了,还有马科姆,他以前告诉过我,他们在这儿有个据点……”
杰米踌躇地想:“我还要去找他和乔治吗?”
暂时只想过平静生活的他,思来想去,决定把这件事推后解决。
然后,他继续思考认亲的事情。
不认亲的话,其实,风险小一点儿。
但无依无靠。
想到之前莫名其妙的入狱,想到乔治好不容易出狱,结果没几天,却又被关了回去……
杰米的脸色就有些不好看。
可认亲的话……
鬼知道这个路易斯都有些什么亲人!
想到这里,
他忙把那两封信找了出来。
其中一封是个情书,暂且放到一边;
真正有认亲线索的是另一封……
[这将是我汇去的最后一笔钱了。]
寄信人简单地写道:[有了那些钱,足够你将这个孩子抚养长大了。]
然后,是一些委婉的威胁话语。
意思是——虽然我不管这个孩子了,日后可能也不会再过问。但除非你能确保我永远都得不到他的消息,否则,一旦我知道你没有善待他,必将会让你受到残酷的惩罚。
杰米将这些内容大致地看了一遍,觉得这个寄信人对路易斯好像还有那么一点儿微薄的责任感。
接着,他重新低头,重点看了看末尾的落款——德莱塞尔夫人。
第26章
(一)
不管杰米有什么计划,暂时都用不上了。
因为第二天,他病倒了。
事实上,这场病也早该来了。
打从入狱起,就没过上一天安稳日子。
整天担惊受怕,吃不好、睡不好不说。
还要绞尽脑汁、一刻不停地同各式各样的人斗智斗勇。
甚至直到最后的那场胜利逃亡,也是整整一晚上的夺命狂奔。
虽说成功脱逃了,可事后既没得到任何合理的休息,也没有什么营养方面的补充……
他能平安无事地撑到现在,真可谓是一种奇迹!
然而,他也只能撑到现在了。
许是终于到了相对安全的地方,心里绷紧的弦微微一松,人就倒下了。
幸亏海伦娜夫人惦记他,见他一天没露面,特意过来拜访,才及时发现了这一状况。
只是也难怪他病了那么久,都没被人发现。
杰米非常的安静。
他病得有些糊涂,脑子混乱中,分不清自己是不是已经彻底安全了,便连在病里都提着心,不敢声张。
尽管是难受的,可他却极端克制地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仅仅蜷缩着身体,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
以至于,除了那张烧红、发热的脸和略微急促的呼吸外,几乎完全看不出这是个活人。
海伦娜夫人被吓了一跳。
她突然感到一阵害怕,因为回想起多年前病死的小儿子……也曾是这样的安静。
知道她累,怕她担心,也怕吵到她的休息,那孩子连咳嗽都尽量小小声的。
所以,到了最后,她这个蠢妈妈竟然不知道,那贴心的孩子到底是在什么时辰无声无息地离开的?
想到这里,海伦娜夫人的眼里就噙满了泪水。
她仿佛重新回又到了那近乎梦魇般的过去,于是,不顾一切地扑上去,焦虑地查看,直到发现人是活着的,才松了一口气。
接着,便是一番尽心尽力地照顾。
尽管这位夫人心里清楚,眼前这位先生的年龄和自己儿子的年龄相距甚远。
可也许是他之前自述无父无母的可怜身世,再或许,是他此时病中的脆弱姿态,实在像极了当年的那个孩子,致使她那一腔早已深埋在心底多年的母爱,竟统统被激发了出来。
医生来了又走。
海伦娜夫人自己掏钱,买齐药物,搁厨房找了个罐子,细心地熬煮出退热的药汤。
然后,她坐到了床边,凝视着他,温柔又忧伤地回忆着:“若是……我的孩子长大了,是不是也会同你一样英俊?”
等到杰米的烧渐渐退了,病痛重新远离后……
一直从旁注视着他这么一点点儿好起来的海伦娜夫人,竟也仿佛从中得到了一场救赎。
“好歹救回来一个。”
她这么心酸又欣慰地想着。
而在杰米生病的这段时日里……
王宫中那些贵族们片刻都没消停,又发生了许许多多离奇古怪的事。
最开始是劳瑞斯夫人
尽管她前不久才遭到财政大臣德莱塞尔的一番训斥。
但作为国王近段时间最为宠爱的情妇,她并不将对方看在眼里,也自忖有足够的底气来对此置之不理的。
于是,周末的那场打着“鉴赏蓝宝石”名头的聚会,还是照常举行了。
而且,还是特别隆重地举行!
劳瑞斯夫人穿上了一条新裙子。
那裙子的设计十分复杂,几乎拖地的层层叠叠的裙摆,及到肘节的袖子,突显胸形和细腰的版型,以及上头镶嵌着的各种华丽的花纹、蕾丝和亮片,只要稍稍碰触一下,可能都会影响到裙子整体的效果,因此要四个仆从帮着进行穿脱。
等到好不容易费劲儿地穿上了。
那位裙子的制作者,一个宫廷女裁缝就走上前来,那么前后左右地细细打量了一番,又针对细节进行当场修改,务必使得裙子更加贴合这位夫人的身材。
这么忙碌到最后,已经彻底完美无缺了……
女裁缝才心满意足地望着那一个个看似无序,实则每一个都是精心排列、但却不一定能维持很久的绉褶,思考着说:“唔,保持今天一整天应是没什么问题的。但到了明天……哎,也无所谓,只穿一次也够本了,咱们明天再换套新的好了。”
接着,是各种珠宝首饰。
国王赏赐的蓝宝石自然要被郑重地佩戴在胸前,此外,还有珍珠手链和镶满钻石的胸针。
由于费了这么多的心血和精力。
这位夫人甫一出场,便独领风骚。
除此以外,聚会现场也被布置得异常奢华。
在许多人穷到连件衣服都买不起的时候,这个聚会场所的所有栏杆却都是拿红色天鹅绒包裹着的。
然后,无数刚刚采摘下的鲜花被急匆匆地运送而至,足足装满六辆马车。
仆人们纷纷上前,将鲜花们小心地搬下来,用以装点聚会大厅,使得整个大厅内,兰花似海,玫瑰如潮。
这是极为大手笔的消费了。
在这年代,只有富人才会购买鲜花,因为穷人从来不会考虑购买任何不能吃的商品。
然而,这些侵透了花农一家老小辛勤汗水的昂贵花朵们。
其使用时间不过仅仅是一场聚会的时间,等到聚会结束,却要统统扔掉。
所以,与此相比,其它珍馐美酒,大概反而只能算是寻常必备之物了。
为了出席这样的聚会。
来客们的装扮自然也都不简单,同样极尽奢华。
因为与之前财政大臣德莱塞尔的冲突。
记仇的劳瑞斯夫人私底下还起了性子地想:“老东西!你越是看不惯什么,我偏偏越是要做什么。”
所以,除了大搞奢华排场外。
为了让客人们玩得更尽兴……
这位夫人同近期正讨好她的朱迪安狼狈为奸。
在朱迪安的撺掇下,他们找了一班身份低微的女孩子,然后,要求她们在表演舞蹈时,想办法假装不小心地让自己内里的衣服脱落。
这些身份低微的女孩子们起初并不答应,还觉得羞耻。
但当朱迪安开出了两三百磅的高价后,那份羞耻便稍稍减轻了一些。
于是,这场聚会发展到了后来……
十分一言难尽!
若只是如此也不算什么。
这世界本就一直很矛盾。
贵族们在外装模作样,往往表现得极致保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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