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这些事竟是简单的很呢!”
她在死前还这样感叹地想了一番:“早知道我就该早点儿去做,也省了这几周没用的勾心斗角和……内心的煎熬!”
这样的发展……
虽乍听突然,可细想也合情合理。
德莱塞尔一家实在倒霉透顶。
最后一个人了,临死反扑,不顾一切,也算正常操作。
只让杰米诧异的一桩事在于——或者因为他曾对苏珊娜确实是真心实意的好;再或者因为德莱塞尔家遭难时,他依旧能不离不弃地照顾生病的德莱塞尔大人;还有可能是因为,在德莱塞尔府着火的时候,也是他第一个积极赶到,又想出各种方法,竭尽全力地去救火……
总之,因着这许许多多的善行。
德莱塞尔这对夫妇在疯狂曝光王室丑闻的时候,竟不约而同地没有提起过他这个‘私生子’,下意识地模糊就他得存在,使得他目前处于了一种‘所有人都已猜到他是太后同那个弑君者弗列德贝克特的私生子,但缺少德莱塞尔夫妇的正面指认,以至于没人敢说出来’的古怪状态。
而在这种古怪状态的加持下……
杰米索性装出一副无措、惭愧又伤心的憔悴样子,表面上开始闭门谢客,谁也不见的;私底下却偷偷给自己又开了一个名为‘进步青年’的小号马甲,趁着没人理睬自己,大着胆子,跑去参加了几场秘密集会。
此时,王城中关于言论自由方面终于有所转变。
只因现在人人都跑去关注王室的那些花边新闻,再没人有心情去管什么疯帽子,疯鞋子的了。
而且,王室由于这一系列的丑闻,已然威严尽丧、名誉扫地!
哪怕国王禁令犹在,也实在没办法封口所有人,最终,只能算了。
于是,从这一天起……
不管街边卖水果的小贩,还是酒馆接客的妓女,都能同旁人侃侃而谈地聊起王室八卦了。
平民百姓们再也没办法像以往那样,如看待神明一般地尊敬这些人了。
只因:“王室同普通人好像也没什么不一样的呀?他们似乎比正常人还要更无耻一些呢……所以,太后会有私生子;先王也会被戴绿帽;理查德国王和亨利公爵……不正像是一对争夺家产的兄弟吗?”
曾经高坐云端之上的王室终于被人拽回到了地上。
人们心中对王室成员那些应有的敬畏也正如雪一般慢慢地消融。
理查德国王心里五味杂陈。
他虽说从没想过要去当什么明君,但也不曾想过事态竟会发展到如今这样濒临失控的地步。
又过几天,听着那些沸沸扬扬、已经越传越离谱的王室八卦……
这位日渐不悦的国王陛下忽然兴起一种报复般的恶意,想找些人来杀一杀了!
第99章
在王室和贵族们还在争权夺利、内乱不休,以至于无暇他顾的时候,隐藏在王城中的一些反抗军成员、爱国知识分子,以及不满当前政府统治的底层贵族和商人们又一次悄悄地掀起了新的思想风暴。
他们热火朝天地制作出许许多多的传单、刊物,频繁地举办一场又一场的秘密集会。
各种各样的思想迸发出来,又激烈地碰撞着,再如喷泉一般喷涌而出;
越来越多麻木的人民被唤醒,求知若渴又小心地学着去思考,去接受这些先进的思想……
可怜的政府已经无力阻止这一切了。
因着政府财政越发捉襟见肘的现状,这几年里,好些警察和士兵们的薪水都是暂停发放的状态,以至于这些人渐渐不再像从前那么服从命令,反而开始学着敷衍了事、阳奉阴违了。
理查德国王正是在这样的状况下,突然下了一道命令,让负责王城治安的骑警队去抓一个名叫‘进步青年’的作者。
因为这个‘进步青年’在前不久写了一个名叫《这和我无关》的短篇故事。
这则短篇故事的内容大概是讲:一位风流好色的国王总喜欢出门强抢民女,玩够了还会虐杀。有人想过去劝谏,却担心势单力薄,引不起国王重视,便想拉着这篇故事的主角一起,但主角毫不犹豫地就拒绝了,原因是“这和我无关”。
之后,因着“这和我无关”的缘故。
主角在接下来的诸多情节里——有人想阻止国王的暴行;有人想悄悄去和受害者通风报讯;有人愤而决定反抗国王等一系列的行为——统统麻木不仁地选择了拒绝。
及至故事末尾,主角还一如往常地保持着事不关己,十分冷漠地看着几个侍卫将一个装了人的麻袋扛进国王的寝宫。并对寝宫中传来的尖叫和哭喊声置之不理。一直等到侍卫们将那个沾染了血迹的麻袋重新扛出来时,才随意地瞥过去一眼,然后……
[仿佛看到了什么令人毛骨悚然的东西,一枚不怎么值钱的戒指突然从麻袋中滑落了出来……]
主角的脸色变得苍白。
他先捡起地上的那枚戒指,又踉踉跄跄地跑过去,再疯了一般地从侍卫们手中夺过麻袋,然后,颤抖着手,带着无法隐藏的恐惧和绝望,一把扯开了麻袋……
一声惨痛的哀嚎响起!
因为被装在袋子里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新婚妻子。
看完故事的人:……!!
这世界的人民都相对单纯,还从来没有见识过这样精彩的结尾反转。
所以,突然见了这么一篇出人意料的故事,一时间……惊吓悲伤的有、拍案叫绝的有、发呆沉思的,更是不再少数!
但不管具体反应如何。
大家都是一个想法——作者有才,想认识!
其实,这也正是杰米的目的所在。
海伦娜夫人暂时不在王城;他独自一人生活,既不想掺和进国王和贵族间无聊的博弈,也不想同纨绔公子哥们凑在一起吃喝玩乐……天长日久,不免有些孤单,想找些志同道合的朋友说说话。
可因为疯帽子名气太大了,以至于人人一旦认识了他,都会不由自主地将他看做导师,毕恭毕敬,完全不适合用来同别人做平等的交流和沟通了。
所以,杰米干脆重新给自己开一个‘进步青年’的小号,又为小号写了这篇作品,其中也没有太高深的思想,仅仅是简单粗暴地批评了那些认为事情找不到自己头上,便始终冷眼旁观的人,透过故事来委婉地告诫这一类人:“假如你不去制止恶行的话,又如何确保那恶行有朝一日不会降临到你的身上呢?”
至于说故事中的国王,也仅仅是一个普通的反派角色。
哪怕将这角色换成伯爵、公爵……随便什么爵位,也都会是一样的效果,并不影响故事整体情节的发展和思想上的表达。
所以,这故事并没有影射理查德国王的意思,顶多算是揭露了贵族和王室的一些黑暗面。
可在理查德国王看来,这故事却是有故意抹黑自己的嫌疑,而且……
说他风流好色也就算了,竟然说他强奸、虐杀?
这位国王陛下恼怒至极:“啊!何其恶毒、侮蔑的言论呀!我非砍了这混蛋的头,让他从此再也不能胡说八道!”
于是,骑警们纷纷出动了。
他们打听到一个秘密集会的地点,打算来上一场突然袭击。
若是运气好,说不定刚好就能将那个什么进步青年抓捕归案,完成国王的命令;
倘若运气不好,没能碰上,应该也能通过这些参加集会的人,打探出一些关于那个什么进步青年的情报。
以上是他们原本的想法。
然而,当他们破门而入,将参加秘密集会活动的二十多个人统统包围,又堵在房间里的时候……
“先生们,奉国王之令。”
骑警队的队长率先站了出来,摆出贵族惯有的高傲姿势,又装腔作势地说:“特来逮捕一个名叫进步青年的罪犯,由于在下暂时还无缘同这位罪犯先生……或女士相识,因此,以国王的名义,给予他最后一次珍贵的赎罪机会,请主动站出来自首吧!”
刹那间一片寂静。
屋子中的人具都抬起了头,互相沉默地对视着,仿佛正在进行一场无声地交流。
过了好一会儿,一个声音突兀响起:“我是进步青年。”
一位两鬓斑白的老先生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说:“你们带我走吧!”
“快别闹了,老爷子。”
一个年轻人匆忙从旁伸出胳膊,拦住了这位老先生,一脸无奈的表情:“我才是进步青年啊。”
“你们两个都别闹了,进步青年是我的笔名。”
“我是真的进步青年,《这和我无关》是我写出来的。”
“胡说,我才是。”
“别吵了,别为我吵了,我是真的进步青年。”
屋子里的寂静无声瞬间变成了菜市场的喧闹吵嚷。
所有人都在争着抢着地喊着:“我是进步青年!”
骑警队们全都惊呆了。
那名站出来的骑警队长更是瞠目结舌地望着这奇特的场景,心中费解万分地想:“这些人是没听懂我适才的话吗?我是来抓捕罪犯的,并不是请客吃饭的。见了鬼了!这些人都不怕坐牢吗?”
他满脸茫然地左看看,右看看:“到底谁才是真的啊!”
最终,为了交差……
这位队长不得不将所有人都抓了回去。
第100章
理查德国王只是出于泄愤的心理,才想抓一个人来杀。
但没想到,骑警队一口气竟然抓回了二十多人。
“这群蠢货!”
理查德国王得知后,不禁喃喃地骂了一句。
虽说二十多人也不算多,真想杀也就杀了。
可如今……
他的脸藏在阴影中,一边深恨那些敢同自己作对的贵族们,一边默默地琢磨着这件事:“这些乱民不足为虑,若是搁往常,抓了也就抓了。哪怕将他们统统砍掉了脑袋,也没人敢说什么!但现在,却是一个现成的借口……且看着吧!明日朝会,那些贵族们绝对会借题发挥。”
想到这里,进步青年也顾不上了。
理查德国王只顾着去琢磨明日怎么应对了。
果然不出所料!
第二日便有好几个人明知骑警队奉的是王命,却偏偏要站出来,指责他们这样的行径是肆意妄为、执法不公、胡乱抓人,且已经使得王城人人自危了,应给予严惩。
国王自然不能将为自己办事的人都惩罚了,否则日后还如何让人办事?
所以,他若无其事地含糊说:“我赞成你们的话,各位大人们。王城确实应该有王城的规矩……”
那些站出来的人便都微微一怔,没想到国王居然说是赞成的。
但紧接着,他们立刻回神,误以为国王示弱,当即得寸进尺,装出了一副义正言辞的样子,开始大谈特谈什么国家法度的重要性,继而强调不论一个人地位有多高,一旦触犯法律,都该给与惩罚……
如此七拐八拐、一路拐啊拐,便成功地将话题拐到了太后串通弗列德贝克特刺杀先王一案。
可他们刚刚提了那么一个头,才说到‘太后’的时候……
理查德国王就像是猛地回转了神一样地慢吞吞说:“哦,停一停,你误会了。”
他若无其事地补充着:“我适才说赞成的意思,是赞成你说的国家有法度,王城也要有王城的规矩,以及骑警队应按照法度和规矩办事。但是……”
国王微微抬起眼皮,凌厉的目光将在场所有人都扫了一遍,方才轻轻地说:“但是各位大人,对你们来说,难道国王的命令,还不算是最大的法度和规矩吗?”
——当然不算!
那些站出来的贵族们大抵在心里是这么想的,可嘴上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这么说的。
一时之间,那些站出来的人只能大大张开嘴,适才脸上那种得逞的笑容消失得干干净净。
理查德国王心中颇为解恨。
但他知道,这仅仅是一个开始,而那些先站出来的人,也不过是来打了个头阵。所以,他的面上不露声色,只微微笑着,似乎半点儿不曾为刚刚的事情计较和生气,静静等待着第二波进攻。
很快就又有旧贵族站出来说话了。
这一次,他们索性不再拿骑警队的事情当借口了,直接说要追查先王死因。
至于亨利公爵的谋逆案件……
一来证据不是很足;二来,罪名没那么严重,毕竟,只是算命,暂时还没真去做什么。
所以,大家有志一同地将这件事暂放一边,让亨利公爵又逃过一劫,只先抓着先王这桩陈年旧案不放手。
国王见此,不觉气愤起来,冷冷地望着这几人,试图用目光逼退他们。
也是直到此时……
他才稍稍怀念起德莱塞尔大人,只因那位老大人素来有些顽固和愚忠,在他生前的时候,类似这样同国王说话的无礼之人,是必定要遭到那位老大人一番狠狠唾骂的!
只可惜……
再没有一个德莱塞尔大人肯为国王冲锋陷阵了!
那些旧贵族们抱团前来,本就是奔着限制王室权利,重夺往日荣光,或者说,哪怕不能重夺往日荣光,也要抢到一些利益,绝不能像往常那样任人宰割!
所以,存着这样的念头……
他们并不将国王的冷眼放在心上,只自顾自地陈述着那些德莱塞尔夫人留下来的证据,并再次要求让太后做出解释——是不是同弑君者弗列德贝克特私通?此外,先王生前曾被弗列德贝克特刺杀过一次,那次刺杀到底是不是受太后指使?而且,先王驾崩的时间,距离那场刺杀事件大约两周左右,那么,先王的去世,到底是因病而死,还是因伤而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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