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修各自受益,可若是能得魔尊功力一二,便至少可少千年刻苦修习。
三界不少人蠢蠢欲动,就连一直不对付的仙界,也想送那么一两个过来试试运气,万一能改善改善关系也不失为一桩好事。
时清薏听见这个消息时正在发呆,她被囚在一个笼子里,魔尊欣赏她被缚在其中的姿态,偶尔过来嘲讽一两句问问她被囚的感觉如何,能否感觉到自己当初的痛苦。
医仙不答,只是同她说:“阿落,你高兴就好。”
不知是不是这句话刺激了已经疯的厉害的人,她当天放出话去要找道侣。
于是当天夜里风雪正急,摇落从修炼中骤然睁开眼,便见大门陡开,一身白衣的医仙踏着一路鲜血走过来,修长手指拭过三尺青锋,声音温柔与冷冽兼具。
鲜血从她身上不停滴落。
“阿落,我听说,你要找道侣?”
第92章 剥皮抽筋胭脂龙女
手持三尺青锋, 眼尾敛着冰雪,就那样一个人单单站在大殿门口,长风猎猎, 身后魔族众魔被杀的歪七扭八,腿肚子发抖的站了老远。
虎视眈眈, 却不敢近前。
魔族最顶尖的战力虽然并不都聚集在一块,但医仙能挣脱玄铁囚笼跑出来, 还是难免叫摇落一惊。
她身后即是连绵风雪,神色冷清又桀骜,似乎世间万事万物都没有任何能让她入眼的, 就跟——
跟从前别无二致。
声音却极是轻缓,又冰又冷缓缓勾了一下嘴角:“阿落, 听说, 你要找道侣?”
摇落怔愣了一瞬蹙眉骂了一句废物, 而后便挥手令众人滚开,这才垂眸看她, 嘴边勾起一丝笑,笑意却冷,像是欣赏她的痛苦一般闪过一丝锐利。
“是又如何?”
医仙的身体小幅度的颤抖了一下, 发出一声压抑极低的咳嗽,苍白的手指擦拭着剑锋,剑身锋利, 只是那么稍微颤抖了一下, 手就被剑刃划破,一滴鲜血顺着秋水剑身落下,染红了脚下银白的大雪。
摇落心里莫名跳了一下,不敢再看, 只是声音仍冷:“就算本尊要选道侣,又与你何干?”
医仙沉默了一下,这话伤人,像是一把刀钝钝的沿着她的脖颈一点一点割开,刹那间于无声处鲜血淋漓。
她一步一步的朝魔尊走去,剑仍提在手上,目光却带着某种无言的叹息,最后提着剑走上高台时手仍在细微的发抖。
很隐忍而无奈的喊她的名字:“阿落……”
不要再闹了,我受不住你这样闹。
魔尊讥诮的看着她,看着她提剑的手,医仙妙手回春,总有人甘当牛马之力,几乎少有见她手持刀刃的时候。
她持剑的风姿却很漂亮,剑薄而利,动如惊鸿,下手丝毫不心慈手软,剑势犀利,哪怕是杀人夺命也是好看的。
上一次见她用刀还是新婚之夜,她反手用短刃剜出了她的心,下手的时候还贴在她的耳边哄骗她 ,也是这样温温柔柔又无奈的语气,喊她,阿落。
魔尊仰起头,眨了眨眼,突然了然的笑,又偏了一下头,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她:“怎么?还想再杀我一次?”
医仙猝地收紧手里的剑,她气焰极盛,像是在极力压抑自己的怒火,片刻以后才睁开眼,声音已经重新平静下来。
“不会,阿落,我不会再伤你了。”像是保证一样的,她豁然转身朝风雪深处而去,步履匆忙而坚定,声音落进风雪里,只剩下沁冷的回音。
“我去杀了她们!”
摇落有一瞬没反应过来,等看清时清薏往哪里走眼里才骤然凝成一线。
那是——
这一夜的阎魔宫注定不会平静。
魔尊早有喜爱女子的前科,自荐和旁人送来的女子混放在阎魔宫的一角,还有无数自觉能够抱得美人归的男修士也愿意来蹚一脚浑水。
夜半正修炼之时被人从清修之中逼醒,来人白衣墨发,裙角沾染点点血迹,手持三尺青锋,一剑劈开门扉,大雪顺着破开的大门纷纷扬扬。
尚未反应过来之时,剑光已经化作千万虚影袭来。
“有什么毛病?”
“这是魔族的阴毒点子?将我们聚集在一处杀么?”
“你是什么人?”
一时之间整个阎魔宫都骚乱起来,魔族在三界之中的位置本就敏感,此刻难免叫人生疑是不是早有预谋。
“魔尊摇落,不打算给个解释吗?!”
有眼尖之人瞧见不远处半空中玄衣墨发的女子,顿时勃然大怒,怒喝出声。
摇落负手而立,居高临下俯视着此处的乱象,最终只冷冷吐出一句:“本尊,只要最强的。”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震动起来。
魔尊摇落选双修道侣,自然不可能选什么弱手,而得了她整个魔族也算尽在掌握,既然他们都有胆子到这儿来,自然做了万全准备。
而前提自然是——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院落正中那个白衣女子身上,自相残杀也是以后才该考虑的事,现在该考虑的是该怎样先把看起来最强的那一个拉下来。
魔尊始终呆在远处半空之中,仿佛看着蝼蚁拼死挣扎一般看戏,神色不悲不喜,仿佛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东西能牵动她的心。
这一战无疑是惨烈的,鲜血疯狂喷溅,这一方天地都陷入了灵力的狂乱当中,自觉伤重不敌的皆可自行退场,魔族不加阻拦,但有更多亡命之徒还在拼死一搏。
从深夜一直厮杀到黎明,地上的白雪下了一层又一层 ,血迹被覆盖以后再次洒落,再次覆盖,退走的人走了无数,到最后留下来的只不过数十人。
时清薏还在其中。
一身不染纤尘的白衣已经为鲜血所染红,剑是钝的,身上数道豁口鲜血汩汩的流,衣衫被精怪撕咬的破破烂烂,甚至能看见里面翻卷的皮肉和骨骼。
——力战至最后一人。
摇落的神色一开始是戏谑的,时清薏只是一株草,一株除了医术外自保能力都堪忧的草,多年前都要她日夜守护不敢离开片刻的草,她怎么都没想到原来时清薏竟也有如此强的时候。
她的修为就是比不上自己,也差不了凤凰多少。
遥香草本身就不适宜修炼,她竟能克服天生弊端走到如此地步。
摇落眼底掠过一丝幽暗,却是磨牙恨恨的想,果然以前柔弱不能自理都是在骗自己罢了!
时清薏脸上都是血,血液干涸也不敢擦拭,生死之间,不敢掉以轻心,那血被风吹干在她脸上,她的腿沉重的提不起来,拿剑的手冷的几乎要感知不到剑的存在。
越来越虚弱了,哪怕调动所有数年修炼的灵力和所有收藏的天材地宝,还是不可控的走向衰亡。
不过还好,至少,她没有输——
皲裂的手指颤动着握紧长剑,她想勉强站起身来,眼前血色苍茫,系统突然惊叫一声:“宿主小心!身后!”
在无人知晓的暗处,一只已经受伤躺在雪地里的雪狼妖掏出一只狼牙,淬着剧毒飞快袭来。
时清薏立刻想握剑回身去挡,然而手却跟不上想法,实在太累伤的太重,轻盈的秋水长剑也重似千斤,等她回过身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狼牙却到底没打进她的身体,漆黑浓郁的魔气卷住狼牙,不过片刻就碎成了齑粉,狼妖骇然的睁大双眼,眼底却已经彻底灰败失去生机。
长剑缓慢的回身刺来时魔尊眼底骤然一冷,只是稍微用力那剑便化成碎片成医仙手中掉落,没了剑的支撑时清薏再也支撑不住。
——最后倒进了魔尊怀里。
摇落脸色差极,她几乎从没有看见过时清薏这样凄惨的模样,那样连一点血气也不愿意闻的人,此刻一身浓郁血腥,背后的伤口几可见骨。
一股无言的愤怒侵袭了魔尊全身,只是一挥手间整个天地最后朝医仙出手妖魔尽皆被轰成血沫。
“别……”
“别什么?”魔尊怒极反笑,“怎么?时至今日还要不自量力的管本尊的事?”
那人却仿佛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在她耳边气若游丝,生怕她忘了:“别……忘了答应,答应我的……”
摇落脑子里仿佛有一根弦应声而断,看见她如此凄惨的模样 ,那一股无名火却不知是在气谁:“本尊答应什么了?”
时清薏明显已经撑不住了,浑身都在发抖,只能发出字节:“你……”
眼泪无声无息的流,浸透了魔尊身前的玄衣。
像是控诉她一般,你怎么能出尔反尔。
摇落实在太了解她,她只是张开口就知道她要说什么,一边把人抱在怀里飞快往阎魔宫深处而去,一边咬牙切齿的答:“不都是跟你学的吗?”
跟你学的别有用心,出尔反尔,折磨人还要杀人诛心。
她把人掩盖在怀里,一直到玉醴泉边才掀开衣袍,时清薏已经陷入了昏迷,一身的伤凄惨不已,脸上还有点点泪痕。
那一刻她心里恨的不行,恨没有方向,于是全都涌向了这个心狠手辣的女人。
恨她这么拼命,是不是想死了一了百了,明知道就算她败了,这个位置也只可能是她的。
她时清薏,就是拿捏住了她!
思及此,魔尊忽而愤恨,拳头狠狠砸在玉醴泉边,上古仙石寸寸崩裂,人却护在她怀里,未曾伤到半分。
摇落极慢的吸气,心口那点刺痛越来越明显,疼的她这样坚韧的人,脸色都是一片煞白。
魔尊修炼出岔子,想求寻解决之法,其实,也并非空穴来风。
这段时间,她的实力确实一直隐隐有不稳的趋势。
时清薏醒过来时是在摇落怀里,不懂诗书礼易的魔尊假模假样的瞧着一本人间的书,上面写的什么明媒正娶她都不怎么懂,看的眉头直皱。
时清薏能感受到源源不断的灵力从她腰后注入,魔尊一只手不耐烦的翻看着那些东西,一只手却紧紧抱着她的腰。
“那是合卺酒。”一只纤细苍白的手指轻轻点了点。
似是没料到她竟然这么快醒来,魔尊手中魔气一震,那书就化作了烟尘。
“你以为你配得起这些吗?”魔尊恶劣的在她耳边冷笑。
又有一些被当场发现戳穿的恼怒。
当年她确实不想委屈了心上人,想什么都给她最好的,合卺酒用千年雪参跟老猴妖换的猴儿酒,人间的风俗和仙界的风俗一个一个的挨个考量,可现在不同了。
“这才是给你的。”
她声音幽冷,掌心处缓缓浮现一纸婚约。
时清薏心里一缩,放在桌上的手指也不自觉的发抖,声音仿佛是从嗓子里逼出来的。
“……奴契。”
第93章 剥皮抽筋胭脂龙女
奴契。
就算在三界之中, 能接受这种明显不对等契约的也只是少数。
奴契就算是双修也只有益于主的一方,对于奴的一方没有任何益处的,在三界之中只用于报复钳制有特殊之处的人。
时清薏的手指落在那纸契约上, 手指很冷,她突然有些喘不过来气。
像有些委屈且无措的喊:“阿落……”
医仙这一生都算是高高在上, 向来只有其他人求她的时候,她从来不曾向任何人低头。
这是第一次, 也是唯一一次。
摇落不看她,纤细的手指点一点婚契,声音沁冷似笑非笑:“你不愿意?”
“既然不愿意, 那就烧了吧 。”指尖火焰缭绕,烧焦了一点边角。
烧了这件事就过去了, 拿出来的那一下充斥了报复的快意, 后悔却又来的猝不及防。
“别——”时清薏按住她的手, 她的声音是干涩的,咽喉动了动, 手指一点一点把婚契攥紧了,“我答应就是。”
摇落蓦地怔住,她其实, 并没有觉得时清薏会答应的。
甚至已经做好了她不答应,强行按着她印契或是——
然而虚弱的人已经伸出手去够到了纸笔,一只手压着契, 一只手抵在唇边咬破了指尖, 血滴在一旁,狼毫的笔尖沾着血,一笔一划的奴的一方写下自己的名。
——时清薏。
她写的如此郑重,字迹端正清隽, 就仿佛当真是一生一次的婚书一般。
摇落的字是时清薏教的,却跟时清薏的天差地别。
魔族从小学习的不过是如何征战厮杀,对于念书识字一窍不通,后来在浮析山养伤的时候时清薏教她写字。
她怕惹时清薏不高兴总是学的很是认真,可天赋受限总也写不好,后来想明白偷懒的法子就化成原形缠在她身上,龙族的四根爪爪抱住她的腿,撒娇一样的把她往外面拽。
往事戛然而止,她写字还是难看的不行,一只手已经悄然覆盖在她手背。
有墨色的长发倾落下来,扫过她的颈侧,冰冰凉凉,时清薏握着她的手珍而重之的写完了那两个字。
阎魔宫里竖着从东海之底挖来的冰镜,摇落有那么一丁点不自然的偏过头去。
她满以为会在镜子里看见大仇得报冷漠疯狂的自己和委曲求全的时清薏,她想自己此刻的神情必然是痛恨且嘲讽的 。
可是没有,镜子里的两个人恍若一对璧人,时清薏身上没有什么力气,静静依偎在她怀里,她则任由时清薏握着她的手写字,十指若有似无的相扣,亲密无间。
她的脸色为何这样苍白?倒像受了什么委屈一般。
摇落呼吸微滞,又在片刻间愤恨起来,在心底痛斥自己怎么能如此心软!活该被她骗到!
“这都是你应得的,在菩提城时,你不也把我当成奴隶么?!”
咬牙切齿的告诫自己,再心软必然是个蠢货。
自己在菩提城可是被她牵着锁链出门,而后被妖怪误以为是——
哪怕是奴契也是有婚礼的,只是相当简陋,魔界民风粗犷,无论什么婚事都要大喝三天三夜才算罢休,众魔不敢对摇落造次,准备逮着魔尊不上心的奴隶灌酒。
时清薏作为一株仙草并不会喝酒,喝酒就地就倒,被众魔围着脸色愈发寒冷,周遭几乎结着三尺之冰,摇落就在魔尊的位置上冷眼瞧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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