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吧，那你看我的眼神里充斥的好奇是什么？”
许尘抬手摸几下自己的耳垂，“打耳洞疼吗？”
林烨从兜里掏出两个耳圈摆在许尘课桌上，“还行，一周之后就不疼了，你想问的就这个？”
许尘:“我主要还是想知道你这脑袋上缠的纱布，你那天看见我了吗？就买水果路过的那个？”
林烨露出职业假笑，“我倒下去什么都没看见，不好意思。”
许尘还想再抓林烨问点什么，奈何铃声已经响了，林烨也趁铃声响加快步伐，所有人都正身从书桌里掏出卷子。林烨把书包轻放在椅子上，教室里纸张哗啦哗啦响，林烨东看看西看看拍在隔壁桌同学的肩膀，“这位同学，现在是什么情况？”
隔壁的井元把整张卷子抻平，左右手各抓一个角，“上学期期末考试的卷子。”
我艹？
林烨连说谢谢的心情都没了，虽然以前在六中蝉联大榜前十，但自从有了周念的事后实在是提不起精神。手指尖敲在桌子上也没了节奏，转笔掉落的次数也越来越多，随后把笔往桌子上一扔摊手，“真好啊，我刚来就给我准备这么大一份礼。”
许尘似乎看到了林烨有些无奈，“你要不，把桌椅往后搬和欢哥一起看，我这卷子实在拿不出手啊。”
林烨扭头看了一眼还有点犯迷糊没睡醒，校服外套拉链拉到一半露出灰色印花卫衣，眼镜硌在额头上有了浅粉色痕迹的喻欢，挣扎小半天开口，“那个，班长说他卷子不能看，让我看看你的可以吗？”
喻欢低头“嗯”了一声，回身从书包里掏出一个文件夹，食指和大拇指捻了几下找出卷子，抬头看还扭着头的林烨，“你打算一堂课这么看？”
“哦哦哦，”林烨余光瞥见女老师手里拿着卷子从后门走过，加快了搬桌子凳子的速度，“谢谢。”
真是谢天谢地，一上来就尴了个大尬。
林烨放下桌子的一瞬间老师左脚刚站上讲台，左手晃了几下卷子，“来，把你们期末卷子拿出来亮亮相，有什么好藏的又不是没见过。”
数学老师胳膊拄在多媒体讲桌，从粉笔盒里掏出一只掰断粉笔前端，抬头看见班级里最显眼的“双人桌”，粉笔敲在讲桌上，“后面两个怎么回事？”
挨着讲桌第一排的李思辰见势不秒接住了郑婕的话，“老师，他新生今天刚来，没有卷子。”
“那就和喻欢看一份，”郑捷冲李思辰扬了下巴，“你第一题选的什么？”
李思辰万万没想到帮忙帮到自己身上，好在前五道选择题都是对的，“我选的A。”
“行，坐下吧。这道题我不讲了，错了单独来找我，下一道题，许尘。”
许尘左手背过身后冲还在慢条斯理找眼镜的喻欢来回摆，林烨眼睛扫在喻欢卷子上，探头冲前排许尘说:“选C。”怕许尘听不见林烨重复了一遍。
许尘心里顿时间有了底，左手藏在身后摆了个OK，“选C。”
旁边的喻欢终于戴上了眼镜，把挡住分数的半盒牛奶挪到桌角，大写的132明晃晃出现在林烨眼前。
林烨还记得这个分数在一个月前也出现在自己的卷子上，回想起在走廊的荣誉榜上看到的喻欢，来回摸几下脸小声:“我看见你了。”
喻欢慢动作转头，感觉像见了鬼。
“真的，就刚才荣誉榜上。”林烨说。
“哦，我也听说你了。”
林烨的聊天积极性突然被调动起来，“怎么说？”
“附中打架进医院。”
“……”
林烨当场脸都木了。
*
整个一上午林烨就看着旁边的喻欢，总共四节课间睡了四节课间，摘掉眼镜就一句话:“帮我看老师。”
林烨心想这是得有多缺觉啊！
说完就留林烨一人面对其他人投来的热烈目光。林烨瞧见正午太阳一点点爬上来，伸手拽过半遮阳上面还带有棕色大块污渍的蓝色窗帘。
松松垮垮的校服完全包裹住喻欢背部明显凸出的脊骨，林烨在旁边能听到喻欢放慢进而有规律的呼吸。
“你叫林烨对吧。”许尘整个身体转过来问。
林烨轻咳一声手指了指睡的眉头发皱的喻欢，放低了声音，“啊对。”
“我叫你烨哥吧，和叫喻欢一样。”
林烨愣了有一会，“那你们平时叫他……欢哥？”
许尘点头。
看起来一点都没有哥的样子，用当下的话来讲倒像是个团宠。
少年们独特的打招呼方式很快就能融入到集体。
门外铃声响起，地理老师晃了几下手里的卷子，眼睛往林烨和他旁边还深埋在臂弯里的脑袋瞟了几眼。
“醒醒，”林烨手敲在桌子上发出笃笃声，“上课了。”
连续叫了两遍林烨肉眼可见喻欢慢动作的从课桌上爬起，再极为不情愿的揉了揉脸，“你怎么还在这？”
这个问题把林烨问懵了。林烨气不打一出来，鼓腮问到:“讲卷子我不坐这我坐哪？那许尘也不让我看他卷子啊！再说我都坐这好几节课了！”
地理老师咬牙拍了几下讲桌，“后面那两个，别唠了！”
再一次吸引到班级全体注意力。
林烨真的是满脸委屈都写在了脸上。
一天讲卷子下来，林烨基本逢课就听见李思辰翻来覆去的那一句“他是新生”，无奈之下也在各科老师提问中基本记下了班级大多数人的名字。
把凳子和桌子搬回到原来位置，教室里的人已经散的差不多了，许尘和李思辰临走前和他说了声再见，后排的喻欢一直低头翻着手机不知道在找什么，林烨没出声背着书包走出教室。
办公室里林飒把桌上仅有的几颗糖都给了林烨，和还在整理桌面的任老说了声拜拜，同林烨一起走出办公室。走到停车场见林烨伸了个懒腰，林飒拧动车钥匙，“平行班这么累？”
林烨叹气头抵在车窗，瘫在副驾驶座位提不起精神，“你也没说是刚考完试啊，我跟你讲我今天和一个冰块脸坐了一天同桌。而且什么，而且我还莫名他被冤枉讲卷子为什么还坐他旁边。你说有没有天理啊？”
林飒在脑海里搜索到九班同学的模样和姓名，哭笑不得，“你说的应该是喻欢，我好像从来没看见他笑过，也就竞赛得到市前五学校拍照的时候露出那么一丝，不多，就一丝，还是强挤出来的。”
说完林飒那食指和拇指在嘴角边强撑一下。
“你能想到他数学考了132？平行班唯一一个超过重点班的。”
林飒的笑声放大，“那是你没看见他英语考了139。”
真是活见鬼。
林烨单方面结束了吐槽，收起玩笑语气，“她今天在家吗？她要是在家我回学校还来得及。”
林飒看得出来林烨的顾虑，“出差一周，等她回来我短信告诉你。”
“嗯，爸爸呢？”林烨睁开眼瞧向窗外，“他教育局还忙吗？”
“爸爸在家看看教材看的脑袋都大了，跟我说让你和我上楼的时候给他买本杂志让他撕着玩，说是解压。”林飒回答
白色奥迪拐进繁华的香港路，林飒把车停在书店门口真的买了一本杂志。路边还有商贩推着烤冷面之类的小车出入在小学对面的马路，小孩用鼻尖嗅嗅勾住妈妈的手吵着要买。
林烨摇下车窗注意到右视镜里背着双肩包的人好像有些眼熟。
林飒卷起杂志轻轻敲了下盯着右视镜出神的林烨，“看什么呢？是想吃那家排骨吗？”
“没什么，”林烨摇起车窗，“回家吧，我有点饿了。”
应该是看错了。
喻欢背着猫包走进超市，驻足在宠物去，往购物车里放了几个生产日期比较新鲜的幼猫罐头。来往的人里有小声议论，也有直接伸出手敲在透明罩上，喻欢怕包里的猫咪被吓到把包转移到了胸前，挑选完猫咪口粮之后目的地非常明确直达收银台，结账后大跨步走出超市。
“我回来了，”喻欢从背包里把猫咪抱出来，转身进了卫生间，“爸爸呢？”
喻妈妈摘下围裙手指在二层楼上，“研究学问。”说完噔噔跑上了楼。
喻欢起开一个肉罐头，把1/3倒进猫食盆里，“雪糕，吃饭了。”
猫咪从沙发垫忙不迭跑下来，一个脸刹倒在楼梯前，刚好和下楼的喻爸爸深情对视。喻爸爸没忍住笑出声，“这才3月，离过年还有很久呢。”
Chapter 03
◎临时同桌◎
道路两侧的滚滚烟火气还没消散，来往的小孩紧握着爸妈的手，路灯一瞬间亮起整座城市通明，林烨把头歪向车窗。他视力算是优秀，可以看到路过小区开灯几家的忙碌。
算起日子一家人很久没有热热闹闹坐下来吃饭了。
明晃晃的水晶吊灯把客厅气氛烘托的暖洋洋的，林烨拇指和食指勾在单肩包肩带，身影被光投放在黑色皮质沙发。他再次瞥见了林飒手里卷的略发变形的杂志，“老姐，你这好好的杂志让爸撕不太好吧。”
林飒把手里的杂志抚平，胳膊肘搭在林烨肩上，“逗你的，这是我要看的，他老人家撕的是我高一备课笔记。”
林烨半张着嘴要说什么，思考有一阵开口，“老姐，你说妈这个时间干什么呢？”
“不知道，”林飒摇头，“要不要打电话问一下？”
决定权重新交回林烨手里，被握住的手机钢化膜有咔嚓声响。林烨把手机从外套里抽出来，钢化膜对角开裂。
林烨垂眼，手来回摩挲在已经碎的凸起来一块的钢化膜上，“不了。”
话音掉在地上愣是没人接。两人杵在客厅里你看我我看你，直到林飒鼓足劲朝别墅二楼喊了句下楼吃饭，回手搂在林烨的肩膀上，林烨才觉得有那么一丝活过来。
“你尝尝鸡翅，”林父边往林烨碗里夹边念，“我特意按你口味做的，知道你在医院吃的不对胃口。”
林烨双手捧起碗接过林父夹的菜，闷声往嘴里送。
林父对林烨的互动偶尔会让林飒觉得，林父更像妈妈。而林瑶，也就是林飒林烨姐弟的亲生母亲，在姐弟俩的生活习惯上也只是表面过问几句。
“你尝尝这个。”
林烨微微点头，放下筷子双手捧起碗接过，“谢谢爸。”
林父夹起另一个鸡翅放进林飒碗里，冲着林烨说:“今天新学校怎么样？”
林飒在一瞬间看到林烨眉头蹙了一下，似乎想躲避这个问题。但根本逃不开亲爸的炽热目光，无所谓的晃了几下头，站起来给林飒盛碗汤，“还好，今天讲的是上学期期末的卷子。”
这话真不假，林烨一天除了跟林飒去教工食堂混了顿午饭，就一直坐在喻欢旁边看着他不下130+的让人眼晕的各科卷子。也被今天所有的讲课老师都问了一嘴“双人桌”。
林飒看着局势不太好，再这么静下去这桌饭可能要崩，赶忙出来打个圆场。
她喝了口海鲜汤，“爸，他第一天去还碰上了讲解卷子，你这怎么样问题范围太大了。小烨本来就不太习惯和别人上来就交朋友，您老别为难他了，不如问问我怎么样，我还能给您说出来个一二三。”
林烨向对面的林飒投来了感谢目光。
林父一脸笑模样接过林烨盛来的汤，“行，那我们林飒林老师上课感觉如何？”
“重点班讲课难免会累，”说完看了一眼悠哉吃虾的林飒，“倒也不是累，就是讲的层次要更加深入，而且节奏要比小烨他们班快很多，模拟卷子一沓一沓做，我看的都犯怵。平行班也不差，小烨他班有个叫喻欢的，成绩就很好，一度冲进重点班的水平，之前和我谈，我和他说宁做鸡头不做凤尾，他应该是听进去了。”
林飒显然还没有意识到问题。
“喻欢是？”林父声音温柔中透着一丝好奇。
林烨从餐桌一旁抽出张纸擦手，“我临时同桌。”
说完林烨整个人嘴角都抽动了两下，暂时性失聪听不见林父的追问。
林飒有点止不住笑，把汤里的虾挑了出来剥壳，全都放在了林烨碗里，下一秒林飒就笑不出来了。因为林父手指关节敲在桌上，目光直指林飒，“你老大不小了也该—”
林烨不动声的咬着虾肉，听见林飒摆手糊弄林父，“我这才毕业2年，工作刚稳定就结婚不好吧，而且结婚就要有婚假是吧，那我这刚上班的也不好意思去提。再说您和我妈不也晚婚，我们不急不急，”
没等饭后水果端出来，姐弟两人前后脚背着包直接跑上了楼，留林父一个人端着果盘看着俩孩子背影，兀自笑着摇头。家里的阿姨打了声招呼也关上了别墅大门，林父为了不给姐弟二人制造太大压力，悄悄上楼把教研组资料拿到客厅。
林飒关房间门的时对上了林烨和饭桌上不一样的神情，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的林烨避开了林飒的眼睛，关上了房门。
林烨习惯性的在门上挂一个“在忙勿进”的牌子，地上堆起的一摞练习册里夹着各种模拟卷子，均被便利贴分好类别。林烨随机选了一首曲子播放，降噪的有线耳机连接手机，他闭眼大喇喇躺在床上，想起周五那天的砖块，匕首，鲜血，警车和救护车声响，再之后就是服刑的周念，他猛的睁开眼睛起身坐在椅子上。
手机屏幕一闪一闪，林烨怕对方等的太久，还没算完一道数学题就拿起手机。给林烨发短信的是林烨的发小，因为搬家的原因只好去了另一个省市，之前有几次被林飒夸成可以当心理老师的料，开导的人基本上可以绕林烨家别墅一楼一圈。
小贾同志:烨哥？你脑袋好点没？你出院了吗？你干嘛呢？
小贾同志:烨哥？你理理我呗烨哥。
小贾同志:林烨？
林烨双手飞快打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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