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娘一脸茫然的看着莫随尘。
莫随尘深吸一口气:“告诉我,他在哪儿?”
石娘缓缓低下头,表情非常痛苦:“我,不能说~”
“为什么?”
“说了也肯定是骗人的,欺骗公子没有意义。既然是一定会被识破的谎言,那我不能说~”
“说句真话很难吗。。。”
石娘无言以对。
莫随尘叹出一口气:“好吧,那请你告诉我,他现在好不好?”
石娘被问的表情一僵:“他。。。爷他。。。”
看着石娘的神色,莫随尘的心越来越沉重。石娘支支吾吾了好一会,才开口又道:“九爷他,很不好~”
莫随尘深深皱起眉:“告诉我,石娘。那天,张家古宅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石娘看着莫随尘的脸庞,似乎被男人坚毅的目光所感染,她神情恍惚,眼底尽是无限的哀痛。
石娘将那日的种种讲给莫随尘听,莫随尘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听到最后他震惊的险些跌在地上。若不是石娘扶住他,莫随尘几乎要垮掉。
那夜的张家古宅,莫随尘晕死过去后,阴烛和申业做了一笔交易。
“说吧,你到底想怎么样?”
“哈哈,九爷是明白人,我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申业意味深长的看着远处的阴烛,“爷知道‘大弶’吗?”
不等阴烛回答,申业便解释道:“这是一种上古失传的捕捉禁术,专门用来捕神的~”
阴烛神情一顿,没有出声。
“知道这个禁术是何人开创的吗?上古炎帝~当年炎黄大战,炎帝兵败后便意识到,神法无边,对于炎黄子孙来说是祸非福。他潜心钻研数年,创下一种可抓捕天神的禁术,取名大弶。后来,此术传给了兵主,这也是涿鹿之战的引线~”
申业看阴烛:“涿鹿之战,九爷应该是再熟悉不过了吧!毕竟您是参与者之一啊~当年,女娲携七圣兽征战涿鹿,其中一兽便是烛九阴~大战告捷后,你们受万人敬仰了几千年,瞒天过海,九爷您于心何忍!”
阴烛冰冷的目光盯着申业:“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申业低笑:“我就直说了吧~我希望九爷能把属于我们的东西还给在下~”
“属于你们的东西?”
“我不知道人间对那段往事是如何说道的,但是九爷应该非常清楚~兵主蚩尤其实有八个人。这八位兵主分别持有一种神力,那是真正神赐予的东西!而你们当年杀死了八位兵主后将他们的能力据为己有,若世人知道了上古神将八大灵官的真相,会不会失望啊~”
阴烛眯起长长的细眼:“你是九黎一族的人?”
申业挑眉:“所以,在下恳请九爷,把兵主的神力还给他老人家,我并不想在这种地方使用‘大弶’!况且,这也是救莫坊主的唯一办法~”
“什么意思?”
“现在的局面,九爷应该已经无能为力了,九幽门和莫坊主你只能选一个。关门,坊主只有死路一条,不关,全城的人都只有死路一条。九爷选哪个?”
随后是申业得意的笑声。
阴烛阴沉着脸:“你以为,蚩尤氏还会活过来吗?你以为,你所知道的就是真相了吗?一知半解,可是会吃大亏的~”
阴烛说完忽然仰面大笑起来。申业被男人诡异的笑声弄的心神不宁,但面上仍然面无表情的质问:“你笑什么?!”
阴烛收敛笑意:“我笑几千年过去了,你们九黎一族真是一点都没变。愚蠢,愚昧,迂腐~”
“你闭嘴!用着兵主的神力,阴九爷作威作福这么多年,也该到头了!”申业表情骇人,“不用隐瞒了,神力就是那对金瞳,交出来吧!”
一旁,莫随尘□□声传进阴烛的耳朵里。阴烛摸他,发现男人的身体已经冰冷透骨,呼吸也几乎有出无进,不能再等了。
申业突然道:“九爷该比我清楚,这扇以坊主命系做媒介强行打开的冥界通道,早已脱离了三生门的控制。这门,不归九爷管~当然,您可以选择杀死我再去冥府求助,我的确不是您的对手,无非是需要纠缠一番罢了。但是,坊主好像没给你留下这么多时间啊。。。”
阴烛紧握的拳头上隐隐有青筋暴起,申业见他的模样,笑意更深:“我要去九幽门内寻一位大人,能将这门打开也是托了坊主的福。老实说,我并不想看着坊主就这样白白丢掉性命。况且,晚辈没有骗您,其中一位兵主的神力封印在您的金瞳里,只要解开封印带着神力走入门内,我便可即刻关闭幽冥通道,收回尸鬼,断了与坊主的命系。”
阴烛看着莫随尘,一言不发。申业又补充道:“当然,我向九爷保证,从此不会再出现在您与莫坊主的面前~”
昏迷不醒的莫随尘喃喃细语道:“阴烛。。。阴烛。。。”
阴烛俯下身,轻声回应:“我在~”
莫随尘:“快走。。。”
阴烛:“。。。。。。”
男人最后深深看了一眼莫随尘的脸,转头对申业道:“好~”
申业挂上满足的笑意:“成交~”
阴烛:“在此之前,我还是想提醒你一句。九黎家的小娃娃,路在你自己的脚下,谁也替你走不了,半步都不行。可别走了你们先人的后尘~”
说完,不等申业做出反应阴烛便伸手挖去了自己双眼。最终,烛九阴的金瞳落入了漠北的手里。
申业微怔:“不愧是阴九爷,您的胆识与决断晚辈今日领教了~”
阴烛强忍住剧痛,声音有些颤抖:“真是宿命使然,注定我阴烛遭此一劫。也罢,涿鹿之战几千年,我至今还嗅的到硝烟的味道。今天,终于让我了断了一场麻烦。。。”
申业听了阴烛的话后,明显一愣,他低头自言自语般说道:“九爷居然和后卿大人说了同样的话~”
最后,申业带着一对金瞳走入了幽冥大门。他遵守承诺,封闭了通道,利用后卿元神收回了尸鬼,用蚩尤神力切断了大门与莫随尘连结的命脉。
等石娘赶到时,张家前堂里就只剩下了倒在血泊里的两个人。石娘将莫随尘送回金拾坊后,为了保护阴烛的安危,她让所有与阴烛相识之人服下了忘魂草。这就是为什么莫随尘一觉醒来,所有人都忘记了阴烛的原因。
听石娘讲完,莫随尘呼吸急促,颤抖着声音问:“你说,阴烛自挖了双眼?!”
石娘痛苦的点头:“是~”
“他会怎么样?他现在怎么样?!”
“爷现在没有大碍,伤口也已经处理过了。只是。。。”
“只是什么?!”
石娘磕磕巴巴的回答:“那金瞳是九爷力量的源头,也是封印蚩尤神力的助力。如今,没有了束缚,爷身上的强大妖力失去了控制,状态非常不稳定~”
石娘的话还没有讲完,莫随尘就已经打断了她:“不,不行,我要现在去见他~”
他说着就要拉石娘走,石娘惊慌:“公子,不可以!”
“为什么?石娘,算我求你,求你带我去见他,我有话要和他说!”
“哎呀,不是我石娘不带你去,石娘何尝不想让公子与爷相见呢!可爷下了命令,不论如何都不许把他的所在告诉公子,更不许公子去见他!”
莫随尘在原地站了半天,一动不动。忽然冷笑起来:“他大概真的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差劲的男人~”
石娘心疼的看着莫随尘,不说话了。
莫随尘喃喃道:“他阴烛凭什么这么做!他凭什么救我!他凭什么自作主张的伤害自己!他凭什么不见我!!!”
突然,莫随尘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把匕首,指向石娘。石娘没有想到莫随尘会如此行事,忙道:“公子,您就是今天杀了我,爷的命令我也不能违抗~”
莫随尘却笑了:“谁说要杀你~”他转手将刀刃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石娘,我知道这样做很幼稚,但是我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你今天只要踏出这个园子,我即刻自尽~”
莫随尘心里非常清楚,这是他能知道阴烛下落的唯一也是最后的手段。如果今天石娘走出了这个园子,恐怕她将再也不会出现在莫随尘的面前~
石娘慌了:“公子,您不可以这样为难石娘啊!”
然而莫随尘并不理睬,只是架在脖子上的匕首又渐渐向里伸了一些,一道血印现了出来。
石娘知道,莫随尘是认真的,他并不是在吓唬自己。如果,石娘现在就转身离开,明早的十里菜园会多出一具新的尸首。
石娘抬眼深深望着面前的男人,最终妥协了:“好吧,我带公子去~”
“阴烛,你看~”
“那是什么?”
“人间~”
“这样的人间留它有何用?”
男人轻笑:“你迟早会明白的~”
“什么意思?”
“人间啊,不是只有苦痛的~”
“有宝贝吗?”
“有啊~”
“是什么宝贝?”
“是人间才有的宝贝~”
“那是什么?”
“有机会,去找找看吧~”
阴烛轻哼:“如果有一天,我去了人间,我一定会去找的,而且绝不再还回去~”
“哈哈哈,好~我等你!”
我等你~
阴烛从睡梦中转醒,梦中的男人说的话不断在阴烛脑海中回想。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心道:我这是做梦了吗?那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梦里的我为什么会在那里?我又是在和谁说话?
一阵晕眩,阴烛再次昏睡了过去。
石娘领着莫随尘出了城,一路向北,翻过一座荒山后,远远看见一个巨大的山洞立在了半山腰。
头前带路的石娘轻声道:“其实,爷并不想让公子你看到他现在的模样~”
莫随尘无奈:“他变成什么样,都是他自找的~”
话虽这样说,但是莫随尘却不断的在内心质问着自己:为什么那晚死的不是我?如果我死了是不是一切都不会发生?阴烛啊阴烛,你怎么这么傻啊!
石娘却呵呵笑:“石娘现在有点明白,公子当初说的话了~”
“我说什么话?”
“你说爷他——可以是任何人,任何物,只要是他想成为的,你都不在乎。”
莫随尘没有接话,而是和石娘一起走入了山洞。踏入山洞的那一刻,莫随尘就发现了,他震惊的抬头看着四周的洞壁。
这正是他在梦里所走过的那个山洞,那个让他夜夜寻不见出路的山洞!
幽暗的环境,潮湿的空气,压抑的氛围,还有这熟悉的感觉。洞内安静的只有莫随尘的脚步声在沙沙作响。正当莫随尘还沉浸在那场梦里时,身前的石娘突然停住了脚。虽然很轻,但是莫随尘还是隐约听到前面山洞尽头传出来的窸窸窣窣摩擦声,很小很浅,像用布在擦拭一个家具。
石娘恭恭敬敬的行礼:“爷,我回来了~”
然而并没有回声。莫随尘正感到奇怪,抬头却睹见了让他至今难忘的一幕。
一条漆黑的巨型蟒蛇出现在莫随尘的视线里,此刻正盘曲在洞穴的尽头。虽然巨蟒大部分的身体都浸在黑暗中,但光是裸露在莫随尘面前的部分就已经有一座假山的高度了。
这,就是上古凶兽——烛九阴。
莫随尘很快将思绪从震惊中抽离回来,他平静的望着面前的巨蟒。说是巨蟒,其实并不贴切。莫随尘发现那蟒的周身围绕着巨大的妖气,身体表面生有漆黑的龙鳞,在没有光线照射进来的洞穴里依旧可以闪出银色的寒光。
烛九阴之所以会被世人称作烛九阴,就是因为它天生的鳞片上会分泌出一种油脂,取下这种汁液可以制作蜡烛。用烛九阴的油脂所制成的蜡烛传说点燃后永远不会熄灭。因此人们用它来制长明灯,摆放在古墓中,经久不衰。
想到这,莫随尘忽然明白了两件事。
阴烛周身一直散发出的那股异香,其实就是这天然灯油的味道。而阴烛说自己天生怕烫,大概也是因为烛九阴全身包裹油脂,极易燃烧,因此才会惧怕火源。
面前,巨蟒似乎感觉到了来人的气息,将巨大的蛇头伸了出来。莫随尘看到烛九阴双目紧闭,原本那里应该有一双金瞳,而现在却什么也没有了。他的内心一阵绞痛。
石娘上前两步,只听烛九□□:“石娘吗?你的身上为什么会有人类的气息?”
那声音不是在空气中响起,而是在莫随尘的脑海中。
石娘犹豫着低头:“这。。。”
不等石娘回话,莫随尘毫无征兆的开口说话了:“阴烛~几日不见,就把老朋友忘干净了?”
声音一出,烛九阴的身体明显僵住了,气氛安静的可怕。烛九阴蛇头转向一旁的女孩,低呵一声:“石娘!”
石娘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缓缓跪在了地上。莫随尘走到石娘身边:“这和石娘没关系,躲在洞里当缩头乌龟的人,可是你,阴烛!”
莫随尘的话里平静中带着一丝愤怒。石娘抬头看莫随尘,那脸上没有震惊也没有恐惧,甚至连一丝悲伤也没有了。有的只是决断,是觉悟,是人类特有的一种执念。她望着莫随尘的侧颜,不觉弯起了嘴角,站起身缓缓退了出去。石娘知道,自己什么也做不,剩下的只能交给这个男人。
片刻,巨蟒缓缓将身体抽回到黑暗中。黑气愈浓,等莫随尘再次看清周围事物的时候,阴烛已经盘膝坐在自己面前了。
男人一席黑衣,披散着长发。尖尖的下巴,白皙的脸颊,一双细眼紧闭着。莫随尘这是第一次真真正正的见到这个男人,他抬步走上前俯身坐在了男人的对面,一股熟悉的异香扑面而来。莫随尘死死盯着男人的脸,始终没有移开视线。阴烛听着莫随尘坐到自己面前,也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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