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后来孩子没在家了，唐女士就以为父亲送回去了，彻底忘记这件事。
但在前年上半年，唐女士父亲忽然中风，患上老年痴呆，导致意识混沌，没事的时候经常念叨自己当时不该把孩子送走，俨然成为一桩心病。
唐女士询问之下，才知道那孩子没送回去。
唐女士道：“我问过好几次，但我爸爸已经完全不记得把孩子送哪里去了。我又问孩子到底怎么回事，他也说不清楚。”
陈爷爷疑惑：“你怎么怀疑是我们小藕呢？”
其实要验证小藕和唐女士及其父亲的关系很简单，验个DNA就成。
唐女士道：“我女儿刚好在看综艺，她蛮喜欢小藕的，就给我说了小藕的事情。那我想这么巧，小藕也姓唐。我又跟赵师傅闲聊的时候知道小藕在的孤儿院跟我们家这么近，所以我就来看看。”
她见陈爷爷夫妻俩都疑惑，便道：“对了，你们放心，我爸为人正直，肯定不是拐来的小孩子，还有一点，那孩子也肯定不是他自己生的。”
“嗯？”陈爷爷更加疑惑，“你的意思是，跟你们家没有血缘关系？”
他意外地看了眼陈奶奶。
这就是DNA也验不出的意思？
唐女士面有难色，但还是照实说了：“因为我爸爸没有生育能力，他跟我妈抱养了我，我原来是我叔叔的孩子。”
这一句话里的关系很复杂，但陈爷爷陈奶奶听明白了。
早前的年代里，兄弟姐妹间的确存在各种原因互相过继孩子的情况，也不是稀奇事情。
陈爷爷的手垂落在书桌上，问道：“唐女士，你爸爸应该也认不出小藕了吧？”
唐女士道：“是啊，我让他看综艺节目上小藕的样子，他搞不清楚。但他知道是个四岁大的孩子，就看到小孩子反应就挺大的。”
忽而，唐女士想起一件事，从手上拎着的小皮包里抽出一个陈旧笔记本，蓝色的塑料皮封面上还有隐约的烫金字。
她打开来，翻过蓝色圆珠笔字迹的页面，其中有一页被撕掉了。
唐女士道：“我爸老拿这个，所以我想是不是这个撕掉的纸上有什么。如果小藕被送到孤儿院的时候，身上有什么字条的话，那肯定就错不了。”
陈爷爷和陈奶奶大为震动。
姓唐、有纸条为信。
那不就是小藕么？
这绝对错不了。
而且小藕送过来时有信的事情，也就是孤儿院里的几个孩子知道，他们没有到处对人说。
但是小藕有没有在节目上说过呢？
陈奶奶眼神利索，抬抬手道：“你这个笔记本让我瞧一眼？这是你爸爸上班的工厂发的本子吧？”
唐女士也很客气地将本子递过去：“对。里头都是一些工作笔记之类的，您看看吧。”
边角泛黑的蓝皮封面上，环状的烫金字，的确是个工厂。
“锦城良友毛纺织加工厂”。
不知是发放本子的时间太久，还是经常拿出来翻看的缘故，“锦城、毛纺织”等字都只有半边了，倒是“良友”两个字，很清晰。
陈奶奶翻到撕开那一页，手指头压在撕剩下的地方，不着痕迹地对老伴暗示了一下。
陈爷爷立刻反应过来了。
这就是小藕身上信笺那张纸撕下后留下的，估摸着连纸边的凹凸都能对的上，纸也是同一款纸。
这就不可能作假了。
因为看过这封信，知道纸张什么情况的，只有他们夫妻俩，连小可都没见过摸过的。
唐女士问道：“你是看出什么了吗？”
陈奶奶点了点头，又是心酸又是激动：“你爸爸送的肯定就是小藕。”
陈爷爷这会儿也不再犹豫，从一串钥匙里别出一个小的，插进书桌右侧最底下的边柜，打开后取出压在里面的白色信封。
纸张打开后，和笔记本上缺损的那一页，完美无缺地合上了。
唐女士也是一激动，就站起来了：“真的是小藕啊？那我可算了我爸一桩心事。他这两年真的，得了病身体差，满脑子就想着那孩子，没事还总坐在屋里流眼泪。”
陈爷爷将本子递给唐女士，还准备细问，可听见门外有孩子叽叽喳喳的声音。
是小藕回来了，孩子们跑来跑去玩闹说话。
陈爷爷道：“唐女士，这件事那我还得再想想，怎么告诉小藕。”
唐女士点点头：“好啊，那你们跟孩子说。就……千万别吓着孩子就行。他也怪可怜的。”
她站起来指了指门的方向，“是小藕回家了吧？我就看看他，什么也不说。我等你们跟他谈好，看能不能带他去看看我爸爸。指不定我爸看到他，能想起什么事情来。”
她一时激动，眼里含着泪，“我爸爸都糊涂两年多了，我就想着他能清醒点，到时候就能说清楚小藕爸妈是谁。”
陈奶奶拍拍她的胳膊：“你别难受，我们今天能坐在这里聊开了，这是好事情。”
“哎，您说的是。”唐女士抹了把眼睛，勉强笑了笑。
陈奶奶打开书房门，顺着走廊看出去，果然是小藕和哥哥姐姐们在说话，还站着个赵师傅，烫烫跟着小藕寸步不离的。
小藕瞧见奶奶了，抬步便小跑过去，扑进奶奶怀里，仰头撒娇：“奶奶奶奶……小藕晋级了呢，第一哦！”
陈奶奶抱起这孩子：“是吗？”她摸了摸小藕的后背，“我们小藕可厉害了。是不是特别热？一会儿奶奶带你去洗了澡再吃饭。”
“嗯呢~”小藕抱住奶奶的肩膀，将下巴靠上去，高兴地扭动扭动。
书房里又走出个陌生的阿姨，小藕瞪大眼睛瞧瞧。
是小可哥哥说的好心人么？
唐女士亲眼见到小藕，心道这孩子长得真是太好了，难怪赵师傅说真人比电视里可爱多了。她笑着说：“小藕？你好啊。”
陈爷爷在后面走出来补充道：“小藕，这是来我们孤儿院看望大家的。”
他有所保留，准备再跟陈奶奶商量一下，再同小藕仔细沟通。
“哦！阿姨好。”小藕瞬间绽放笑容，甜甜蜜蜜。
小可闻声走来，稍稍打量一番中年阿姨，猜测这就是陈爷爷电话中提到的唐女士。
他疑惑地想，难道这是小藕的家人吗？
唐女士抬手，用手背碰了碰小藕的脸蛋：“你今天去电视台录节目了对不对？”
“嗯呢。”小藕乖乖点头，有些不好意思跟这个阿姨说自己拿了第一，就是悄悄喜悦一下。
唐女士笑着道：“一定是晋级了对不对？”
小藕再度用力点头。
唐女士夸了小藕两句，而后跟陈爷爷夫妻打过招呼，就先回去等陈爷爷答复。
赵珉赵师傅开车送的。
小藕没怎么放在心上，被奶奶抱着去冲澡。
他有好多话要跟奶奶说，叽叽咕咕地说个没完没了。
陈奶奶听他又是交到好朋友，又是收到新礼物，特别为他感到高兴。
小藕坐在澡盆里，玩水花，一搓湿润的黑发俏皮地翘起来。
半晌，他说：“小藕也要给叶叔叔准备小礼物。”
“……唔，还有陆陆哥哥。”
可是准备什么呢？
小藕手撑着澡盆，纠结，手指抠了抠圆润白净的小脚趾。
一边思考一边抠脚。
陈奶奶拿着莲蓬往他白皙的后背上冲水，心道：小藕这么小就能知道感恩，知道回报，属实也是不容易。
书房。
陈爷爷将唐女士说的事情一并告知小可，问道：“小可，你觉得我们怎么跟小藕说这件事合适？要么先不告诉小藕，就说我认识一个老朋友，带他去看望看望？”
小可想了想：“就……如实说吧。”
不然瞒着小藕去的话，小藕也会感觉奇怪的吧。
现在就希望唐女士的父亲能在见到小藕后，说出关键的只言片语了。
-
晚上。
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吃过晚饭，小可抱着小藕进书房。
小藕揪住哥哥的衣领，小声问：“哥哥？我们要干什么呀？”
陈爷爷随后端着茶杯进来，身后是陈奶奶。
小藕意识到情况似乎很严肃呢，要开会么？
他眨巴眨巴大眼睛，疑惑。
陈奶奶接过小藕抱在腿上，起了头，将今天唐女士来的事情一点一滴地告诉小藕。
小藕听得整个人直起身子，脑海中出现陌生阿姨的脸，急切地问：“她是小藕的妈妈吗？”
“不是不是。”陈奶奶解释了一番，见小藕似懂非懂。
小藕消化一下这么多信息，有些小失落地问：“所以，她不是小藕的妈妈哦？”
陈奶奶心疼地摸摸小藕的脑袋：“对，但是这个阿姨的爸爸知道小藕是从哪里来的。”
小可补充道：“小藕，这个阿姨的爸爸身体不好，好像以前的事情没办法记得很清楚，所以……”
他该怎么说？
小可为难。
陈爷爷接了话道：“小藕，阿姨的爸爸也许还记得你是从哪里来的，也许已经忘记了。”
小藕总算听懂了，扬起小脑袋，犹豫中询问：“那小藕想去看看这个……伯伯？可以吗？”
他不知道叫什么，小眉头皱了皱，轻声跟奶奶确认，“是伯伯吗？”
唐女士之前对陈爷爷和陈奶奶提过，她父亲已退休，超过六十岁。
陈奶奶对小藕道：“是爷爷。”
小藕笃定地重复一遍内心的想法：“嗯，小藕要去看爷爷。”
他希望认识一下这个爷爷。
第18章
次日上午,小藕和小可、陈爷爷三人出发前往唐女士家中。
小藕出门的时候，想起一件事，让爷爷和哥哥稍等，转身跑回卧室。
他扑在床头,小手在枕头底下一阵摸索,掏出小麋鹿。
是昨天叶叔叔送的可爱小挂坠。
小藕很珍惜地揣进背带短裤的小兜里，小手掌轻轻拍拍。
他昨晚睡前还捧着小麋鹿讲话来的,短短一晚上,他就已经把小麋鹿当成是好朋友了。
所以,这么重要的时刻,他需要小麋鹿的陪伴。
日光下，门廊前等候的陈爷爷对小可叹气道：“小藕真是太懂事了。”
昨天知道唐女士的情况后,表现得像是个成熟的小大人。
小可道：“小藕心智本来就早熟一点吧。”
这会儿，小藕吧嗒吧嗒地跑出来，拉住小可的手：“哥哥,爷爷,我们走吧。”
小可弯腰抱起小藕，见他兜里藏着的小鹿，笑着问：“是特意去带上小鹿吗？”
“嗯！”小藕弯起眼睛笑了笑。
下一秒，陈爷爷将一顶米白的编织遮阳帽罩在小藕的脑袋上：“戴好,太阳大。”
小藕两只手捏住帽檐，乖乖地戴稳妥,帽檐遮住他小半张脸孔，显得脸蛋更小了。
三人走去孤儿院不远处的公交车站等车。
早上赵师傅来送牛奶的时候，说他十点以后有时间，可以来接他们去唐女士家里。
陈爷爷觉得距离不远，没必要让赵师傅平白无故为了这事儿跑一趟,表示感谢后便婉拒了。
陈爷爷想，赵师傅看着五大三粗，意外是这么热心肠的人。
郊区的公交车次数少，掐着点到站，没等几分钟就上车了，空余的座位也多，小藕被小可哥哥抱着坐在前排。
公交车缓慢启动，他扭头去看远处的孤儿院，却感觉到有人在关注他。
是一对年轻的小情侣。
女孩子正凑在男孩子耳边说：“那个就是小藕吧！难道我们刚经过的孤儿院就是蓝天天孤儿院？”
男孩子也看着小藕：“好像是哎。”
小藕转过头，看了看两个陌生的哥哥姐姐，面对着他们热切的眼神，稚嫩可爱的面庞有些害羞。
女孩子对小藕微笑，大着胆子往前换一个座位。
小可和陈爷爷都注意到了，陈爷爷皱眉，以为是什么奇怪的人要来推销卖东西。
女孩子也有些不好意思，对小可道：“请问是小藕和小藕哥哥吗？”
她的声音很温柔，听上去就没有什么攻击性。
小藕点了点头：“是小藕。”
女孩子激动坏了，笑着快速道：“我可喜欢你了小藕！昨天直播我就全程都看了，你都拿到第一了，超厉害的！”
陈爷爷：额……原来是小藕的节目粉丝呢。
老年人不懂年轻人的新潮流，误会了，尴尬。
小藕用软糯的声音道：“谢谢姐姐。”
他第一次在生活里看到节目里的观众，感觉很新奇。
虽然小可哥哥每次都说有很多人喜欢他，在看他的直播，可是那都是一个概念，他的小脑袋还不足以想象情况。
如今，喜欢自己的观众就在眼前，抽象的概念化为了具体的面孔。
女孩子的男朋友也换到前面的空座位，积极道：“还有我呢，小藕，我也看你的节目了。”
小藕坐在哥哥腿上，羞涩而腼腆地点点头：“哥哥好。”他又看看姐姐，“姐姐好。”
女孩子见小藕软嘟嘟的，好想揉揉他的脸，但不敢碰，热情地夸赞：“小藕你真的好可爱好可爱啊。”
小藕歪着小脑袋看向她披在肩头的黑色长发，认真地说：“姐姐也很可爱。”
女孩子激动地道：“哇，谢谢小藕，你好甜哦！好喜欢你。我要发微博告诉大家！我今天真是太幸运了。”
等小藕三人下车时，女孩子翻来覆去地看刚才的合影，软萌可爱的小糖藕就在自己和男朋友中间，像是一家三口似的。
19/208 首页 上一页 17 18 19 20 21 22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