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远?”穆清有点儿吃惊地看了一眼病房门口:“那他是一个人跑过来的?没有其他的亲人了吗?”
“不知道。”寇枭吐了一口气,又看见那边很快发来了最近的航班信息,说最快七八个小时就可以赶过来,希望他们能多守一会儿千万别走开。
穆清看出了寇枭心情有些烦乱,也跟着叹了一口气:“一会等人来了再看看情况吧,不然就我们两个在这也不方便照顾他。”
“嗯。”寇枭回头看了一眼昏睡着的李思远,终究没再多做评价:“走吧,先去吃点东西再回来。”
一直到两人在医院坐到天黑,寇枭才终于接起了那头打来的电话--之前那人不停的给这边发短信,他嫌烦就一概没理。
“我到了!他在几楼?”那头的声音有点儿喘,可能是一下车就跑过来了。
“三楼302。”寇枭说。
他和穆清站起来等在病房门口,过了两分钟就看见走廊那边出现了一个身影,隔着点距离看不清脸,不过个子挺高。
寇枭没说话,举起一只手晃了晃。
那人瞄到了他们这边,马上就一路小跑着过来了。距离一下子拉近时两人才总算看清了他的脸--人长的还行,但估计是路上太赶,脸色疲惫得有点儿发灰,连身上的衣服都是皱巴巴的,肯定是来不及换就飞过来了。
寇枭眯缝了一下眼睛上下打量着这人,不过虽然看起来有点儿灰头土脸,但他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人浑身上下都是实打实的奢侈品牌,别说腕上那表,就连脚上蹬的皮鞋都是意大利手工雕花,估计身价不低。
不过他倒是很难把眼前这人和躺在里面的李思远联系在一起,毕竟他已经得了这种病,而且现在看来病情已经发展到了后期,要说李思远是这位大款的小三儿,也不至于让自己包/养的情人沦落到这种境地吧?
“你好。”那人对寇枭伸出了手,视线交织的一瞬间寇枭才从他眼里读出了一抹隐藏的狠厉--估计得是个商人,只有混迹商场厮杀多年才会养出这种眼神。
“我叫敖风... ...小远呢?他怎么样了?”敖风的视线很快定格在了病房门口,匆忙又和穆清握了握手才很着急地开口:“我能进去看看他吗?”
“你不知道他得了病?”寇枭一手拦住他,因为两人身高差不多,对视起来气势都不输对方:“你到底是他的谁?”
“我他妈是他男朋友!”敖风突然吼了一句,有些暴躁地推开了他的手:“让我看看!”
寇枭没再拦他,任凭他上前几乎把整个人贴在窗户上努力地往里面看。
“你知道他是什么病吗?”穆清皱了皱眉。也不知道为什么,光看面相他就对这个人没什么好感:“你为什么会和他吵架?你知道他怎么找到这里的么?”
“小远... ...”敖风隔着玻璃痴痴地望着昏睡的李思远很久,这才勉强回过头:“什么?”
“你知道他是什么病么?”穆清盯着他又问了一次。
“我不知道。”敖风的眼神一瞬间变得迷茫:“我只知道他的胃一直不好... ...是胃出血吗?还是胃溃疡?我之前还想陪他去治病的,结果我一下班开门就... ...”
“放屁。”寇枭的脸色沉了下来,“... ...他得了白血病,你不知道么?”
“... ...什么?”敖风的表情瞬间变得空白,嗓子也哑了,所以下一句说出来的话几乎没了声儿:“他得了什么病?”
“白血病,血癌,晚期了,你是他男朋友都不知道么?”寇枭拧着眉,终于忍不住出口讥讽了一句:“还是说他是你包养的?”
敖风猛地抬起头,一边的穆清看眼神就怀疑他是不是只听到了最后那句。
“你他妈说什么!”敖风说着就一拳砸了上去,看拳法这人也是练过的,架势挺足下盘也稳,要不是一路赶过来体力严重消耗,寇枭想把他制伏还得费点儿力气,“你说谁是包养的?!”
寇枭往旁边躲了躲,快准狠地扣住了挥过来一只拳头的手腕,再顺势往下狠狠一拧:“冷静点。”
穆清在打架上也帮不到忙,只能在一旁干着急:“哎!别打了!一会儿保安得过来吧你俩给架出去了!”
寇枭没说话,还算干净利落地就拧住了他的一只胳膊,掐着脖子把人狠狠摁到了墙上:“... ...我他妈在这蹲了快十个小时,你上来就是这种态度?”
敖风被这一掐,总算也冷静了些,咳嗽了几声就有些艰难地拍了拍寇枭的手示意他放开。
“... ...你们在骗我对不对?”寇枭松开手 后他没有站直,而是靠着墙缓缓滑坐到了地上,手无力地耷拉在膝盖上,脸上的表情并不浓重,更多的还是受了巨大打击后的迷茫:“怎么可能... ...他还那么年轻... ...”
寇枭鄙夷地哼了一声,把化验单一股脑撒到了他腿上:“自己看,住院费一会儿记得去补齐了。”
敖风抖着手捡起了那一张张化验单,明明是白纸黑字他却越看越迷茫,最后抬起脸时已经很清晰地滑下了两行眼泪:“... ...什么时候的事?”
“去年,他自己说的。”穆清的声音也冷了下去,看他一个人坐在地上却完全没有拉他起来的想法。
李思远肋骨和腋下的那些痕迹已经说明了他的病情之重,而眼前这个自称是他男朋友的人居然对此还毫无知情。唯一的可能就是李思远知道自己得了病,但就是不告诉他,或者说瞒着他。
既然是自己的男朋友都不肯告诉他事情,那说明思远肯定已经对眼前这个人失望到了极点,宁愿自己安静去死也不愿再看他一面。
怪不得他自己手机的内容会被删得那么干净,大概是真的失望了吧。
“白血病... ...对了!”敖风突然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串热烈的火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骨髓!还有骨髓!找到适合他的骨髓就行了吧!我现在就联系... ...”
“我刚刚听医生说了。”寇枭冷酷地打断了他最后的念想:“因为拖的太久,现在骨髓现在对他来说已经没什么用了。”
敖风愣愣地看着他。
“走吧。”穆清叹息了一声上前挽住他的手,“剩下的事... ...交给他自己来解决吧。”
离开的时候敖风还坐在地上一动不动,背影看着都比刚刚来时都驼了不少。
“他... ...”穆清走的时候还有些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叹了一口气:“算了。”
“那是他们的事,我们管不了。”寇枭忍不住捏了捏鼻梁,“等他醒了... ...之后的事再说吧。”
但两人却没有想到,那是他们最后一次看见李思远。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已经完成了生前遗志,李思远经过那次后就基本上一直静静地躺在床上昏睡,像是已经彻底放弃了和癌细胞的斗争,整个人都失去了继续生存下去的动力。就这一点来讲,是现在医学不管多发达也无法挽回的。
既然患者自己都已经放弃了活下去,那再多再好的药物也只能勉强拖住他走向死亡的脚步,而且过程十分痛苦,简直就是违背了他本人的意志而被迫为另一个人活着。
敖风不敢在这种情况下贸然带他回首都,生怕在回去的途中他身体会受不了,但没想到就这么勉强一直拖了大半年,钱和最好的药都砸进去不少,李思远最后还是没了。
寇枭接到电话的那天刚好是初秋,虽然南方这天气也不见得会有多凉快,不过在听到话筒那边传来的嘶哑嗓音后他的手还是忍不住抖了抖,指尖骤然就变得冰凉。
站在一旁的穆清已经从他表情猜到了事情结果,抹了抹眼角后坐到了沙发上。
“嗯,我们现在过去。”寇枭说完挂断了电话。
“怎么样了?”穆清吸了吸鼻子,还是努力没让眼泪掉下来。
“... ...今天早上走的,打了两针吗啡才没有太痛苦。”寇枭说着,坐下来使劲用手搓了一把脸,“敖风叫我们过去一趟,说是他给我们留了遗言。”
穆清听到遗言两字,低下头时两滴泪水终于很响亮地砸到了茶几上:“... ...好。”
相隔了很长一段时间,再见到敖风的时候两人几乎一时间怔住了--他们几乎不能把眼前这个满脸憔悴,嘴唇青紫,且鬓角都生了白发的人和之前那个面容还算英俊的男人联系起来,乍一看还以为是在他原本的年龄又往上走了十岁,连背都比之前更驼了。
“你们来了?”敖风看见了他们,吃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身形还有些不稳--穆清下意识地想去扶,他却摆摆手往后躲开了。
寇枭沉默地和他对视了一眼,却只看到了满眼的沧桑,顿了一下才缓缓开口:“他临走的时候... ...想和我们说什么?”
“他说要把自己在公司的所有股份都留给你们。”敖风说着咳嗽了几声,声音都变得更加嘶哑:“我也可以全部都给你们... ...剩下一点钱留给我和小远去世界各地看看好不好?”
“什么?什么股份?”寇枭整个人都愣了。
“这些以后我公司的负责人会和你们说的... ...放心吧,你们要是不想要了卖掉也行,随便你们处置,这些钱应该足够你们两个接下去一辈子的生活了。”
敖风说着眼神就有些恍惚,念念叨叨地又说了几句什么,最后才使劲清了清嗓子,非常疲惫地说:“他最后还和我说... ...求你们能不能让他埋到他的老师旁边。”
寇枭和穆清都没有说话,像是在努力理解他这话里的意思,一直听到最后一句才稍微反应了过来:“... ...他说的吗?”
“嗯,他还让我来求你们。”敖风恍恍惚惚地说着,突然间嘴唇剧烈颤抖了起来,唇色也变得发紫--他抖着手从怀里掏了几下才掏出一瓶药,几乎不带数的就往手心倒,再生生往下咽,似乎吃得多就能把自己的痛苦压下去一点。
敖风咽完了药像是缓过来了一点,膝盖一软就半边跪到了地上:“求求你们... ...”
寇枭看着这个此刻已经失去了全部尊严的男人,嘴唇也跟着颤了颤,用了点力气才把他从地上拖了起来。
“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你肯定是个人渣。”寇枭说。
“对... ...我是人渣... ...”敖风竟是笑了起来,一边说着眼里就流出了泪:“可是我爱他,真的很爱很爱... ...”
你爱他,为什么还让他变成了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既然他对你真的那么重要,他生病的时候为什么不愿意告诉你?
寇枭用力把他摁回了座位上,嘴唇颤了颤,最终还是没有问出这些残忍的问题。
因为李思远的死,对他来说已经足够残忍了。以后等待他的,将是无数个比死还难受且难以入眠的日日夜夜。
... ...
下葬那天寇枭和穆清都在场,虽然很可惜的是挨在老何旁边的几块墓地都已经卖出去了,不过李思远的骨灰还是被珍之又重地放在了和老何相隔大概一百米左右的位置,也算是满足了他生前最后的心愿。
两个落单的灵魂相隔了十几年后,终于以另外一种方式,永远在一起了。
寇枭握着穆清的手,一边凝视着那张浅笑的黑白照片,心中虽然说不上悲凉,不过淡淡的落寞还是有的。
当年那些人那些事他都可以放下,他也更希望李思远不会像现在这般太早离去,只是很多事情他无法掌控,逝者已逝,他现在能做到的,就真的只有珍惜眼前人了。
他们在李思远的墓前放了一束波斯菊,花语简单而又纯粹:
“希望你永远快乐”。
作者有话说:
嗯,写到这里,终于能对应我的立意了。好人有好报,就是看你们怎么理解了。
还有就是明天就完结了哈,完结之后隔一天开始更番外,大概是三章的样子。
明天继续。
第 60 章
◎“我爱你。”◎
黄昏时分,茶余饭后,一条爆炸消息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上了当晚的xx快报--
震惊!某地产公司老总竟将上亿股份随手转出!其背后究竟隐藏... ...
啪。寇枭有点儿恼火地拍下了电视开关。
“播的什么屁东西。”他嘟囔了一句重新坐回沙发上,顺便搂着穆清在他侧脸上亲了一口:“别看了,今天打算怎么安排?”
“你不是都给我安排好了吗?”穆清笑着捏了捏他的下巴。
寇枭反手把人往怀里一搂,覆上去在他唇上轻柔的吻了吻,那黑沉沉的瞳孔里仿佛闪着一点细碎的光:“宝贝,生日快乐。”
自从李思远死后,寇枭和穆清两人在接下去的几天里都陷入了巨大的震惊和迷茫。
他们终于知道,敖风的身价确实不低,而且还是首都某知名地产公司的老总--不过据他说,这个公司是当初小远和他一起开的,呕心沥血多年才能走到今天。
不过事到如今公司发展蒸蒸日上,当初一起创办他的人却是没了。
寇枭和穆清对此了解不深,只是等公司负责人找到他们俩的时候才知道,敖风不见了,而且临走前几乎把自己和小远名下的所有股份都留给了他们,虽然整体占比没有太大,但仅凭每年能得到的提成都是一个让他们眼花的天文数字--实在是名副其实的,下半辈子都不用愁了。
穆清被这天上掉下来的巨款砸的半天也没有反应过来,好半天才艰难地说了一句:“... ...那他自己的公司怎么办?”
“敖先生临走前已经委托其他人对公司进行代理,这个你们可以放心。”负责人笑了笑,从包里拿出合同瘫在桌上:“寇先生,穆先生,你们可以看一下这两份转让合同,没问题的话签字就可以了。”
寇枭沉默地看着那几张好比金山的合同,白纸黑字仿佛都化为了钞票在眼前飘荡,连标点符号都闪着金光。
“那个姓敖的,到底跑哪儿去了?”寇枭突然抬起头问。
“这个... ...我们也不知道啊。”负责人被他这毫不客气的语气惊的愣了一下,“可能是去其他地方走走散散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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