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点。”沈溪低头选照片,又想起另一件事,笑道:“中午碰见陶立阳一个朋友,还说想要你的签名照。”
许云清不易察觉地皱了下眉:“什么朋友?”
沈溪顺口道:“男朋友吧。”
“他说的?”许云清声音一下子冷下去。
“没有,我猜的。”沈溪选图选得专心,没留神到他的失态。头也没抬,“我看着关系不像普通朋友。不过这个感觉蛮好的,比他以前那堆莺莺燕燕靠谱多了。”
“柳临?”
“对。”沈溪点头,有点诧异,“说是N大的老师,你见过?”
“没有。”许云清咳嗽了一声,“听说过。”
“这样啊。”沈溪总算选定了照片,又发给耀星的工作人员,让重新修一下,换个滤镜。许云清很想再问问,可沈溪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也不好开口。心里多少有些堵。
“你中午叫餐了吗?”沈溪忙完了手头的工作,看见他扔在床边的剧本弯腰捡起来,“原本上来看你吃饭了没有,你睡着了我就没叫你。”
“我不饿。”许云清说。
“我问过张馨了,她说你昨天在片场也没怎么吃东西。这都一天了,咱们也不是在拍修仙剧啊。”沈溪是玩笑的语气,只是脸上没有笑意。
许云清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腕:“我没什么胃口。”
“没胃口那就出去走一走?今天天气挺好的,这会儿也不晒了。”沈溪劝他,“你这出了片场又在酒店关着怎么行?出去走一会儿,吃点东西,你要睡再回来睡。”
沈溪说着,已经把他衣服递了过来。许云清醒来头有些胀,加上心里又憋得厉害,想着走一走也好。便答应了。
他们顺着湖边小道走了散步,路上碰到不少圈内人。只是有沈溪在,倒也不用许云清费神周旋。
转了两圈,打算回酒店去,沈溪拉他去餐厅吃晚餐。拣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没多久,沈溪正点菜,许云清就瞥见陶立阳从门口进来了,同行的还有周业成。
正是晚餐的时间点,在这里遇见陶立阳,着实不奇怪。他没有坚持回房间叫餐,同意来餐厅,是不是隐隐存了想遇见陶立阳的心思,许云清同样说不明白。
他有时候怕见他,有时候想见他。恨不得和他老死不相往来,也恨不得他日日在眼前。
他只是没料到陶立阳身边会跟着周业成。
许云清看见陶立阳的同时,陶立阳也瞧见他了。目光触及,各自心虚挪开。不巧得很,下一秒,他就听见周业成的声音响起:“云清在那儿呢。”
这下是不能躲开了。许云清只能假笑着抬了下手。周业成拖着陶立阳走过来,先愣了一下:“你怎么……”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许云清尽量不去看陶立阳,只打断周业成道,“我这话听过好多遍了。沈溪天天念得我耳朵要起茧子,你可别再说了。”
“剧组虐待你了吧?可不是每个制片人都像我一样。”周业成玩笑,又对沈溪说:“沈姐,下次还是把云清送到我的组里拍戏呗,保证头发都不轻一根。”
“可不敢。我们家云清离你越远越好。”沈溪抬眼见到陶立阳一个人,下意识道:“哎,柳……”
她话说到一半觉得不妥,急忙停了。周业成听出来了,笑眯眯觑了眼陶立阳:“看来沈姐也见过你的那位柳老师了。你还说不是。云清,你见过没有?”
许云清指甲按着掌心,面无表情:“没有。”
“那可惜了。”周业成摇头,“柳老师回学校加班去了,陶立阳才让我捡了个漏。”
陶立阳听得头大,几乎要叹气,觉得自己从上了岛,就一直在体会什么叫作茧自缚,抬手按了下眉心,无力道:“柳临真不是。”
下午柳临接到学校的电话,有事情要回去处理。走前提出去和徐安茹道别,这要求出于礼貌也不好拒绝。陶立阳便给徐安茹打了个电话,听说在湖边钓鱼,就一道过去了。到了才发现,陶成那一辈熟悉的人几乎都在,周业成也陪着他父亲在湖边亭子里坐着。
他和周业成自打不欢而散之后,有日子没见了。周业成仍是一贯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见到他也照旧打招呼,仿佛上次的不愉快全不存在。眼睛只在他和柳临身上打转。听说他送柳临去港口,便道自己也呆得无聊,要跟着去。
这话他直接冲柳临说的,柳临应承了。陶立阳总不能代他拒绝。一路上,周业成玩笑不断,却是话里藏锋。好在谁都不是省油的灯,表面上仍是一团和气。
送走了柳临,时间也不早了。他和周业成好歹要在一个圈子里继续呆的,低头不见抬头见。上次的事情,陶立阳心里不是没有一点歉意,借着这个机会,关系趁早缓和下来最好,便说一道吃顿饭。
结果常在河边走,总算湿了鞋,就这么遇上了许云清。
“你这话说的,倒像我是了。”周业成已经笑着坐在了沈溪旁边,“云清,拼个桌你不介意吧。”
“我要介意呢。”许云清说。
“那也没用,沈姐不介意就行。”周业成摊摊手。
沈溪笑笑,把菜单推给他,看陶立阳还站着:“立阳,你坐啊。”
陶立阳瞥了眼许云清,见他唇角紧抿着,假装专心地看手机,心里无奈叹口气。伸手拉开椅子,在他身边坐下来。
作者有话说:
今天更了两章,后面还有一章,别看掉了。
第54章
一顿饭有周业成在,总是清净不了。点好了菜,等服务员送上来的间隙,他聊起最近圈里的几桩趣事,将沈溪逗得直笑。
只有陶立阳和许云清心事重重。自打陶立阳坐下来,许云清连眼皮都没再抬过一下,一张桌子上,显得泾渭分明。
“你们俩怎么这么安静?”气氛实在有些古怪,周业成道。
“你话这么多,我们还讲什么。就你一个人有嘴,说个不停。”陶立阳总提防着他一个不小心又把话题转到柳临身上去。趁着菜上来赶紧道,“先吃饭行不行?路上就在说饿了。”
这话平时说都没事,此刻落在许云清耳里,就显得亲密了。扭头看着窗外,不自觉冷笑一声,对面两人没察觉到,陶立阳却全听见了,半晌再说不出一句话。
菜很快上齐了,这家餐厅味道不错,沈溪点菜也都顾着他的口味来。然而许云清的胃口,并没有因此好上一点。盛了一碗天麻仔鸡汤慢吞吞地喝。
周业成一面吃饭,也没有闲下来,又说起新买了个版权,题材比较小众,以前合作过的编剧都不合适。问陶立阳认不认识靠谱的。
许云清分神听他们聊天,先入为主,总觉得暧昧。不免记起,周业成同陶立阳有过那一段。他何尝不知道这飞醋吃得既无立场也无道理,控制不了罢了。
沈溪看他神色有点不对,以为他又头痛,“怎么了?”
“没事儿。”许云清含糊笑笑,掩饰着拿了筷子去夹一片面前的茭白。坐得近了点,撞到了身侧陶立阳的手肘,他一僵,又收回了手。陶立阳留神到他的动作,犹豫了片刻,把菜夹到了他碟子里。
许云清垂眸看着碟子里的茭白,说不清为什么,烦得更厉害。没碰,把汤端着一口气喝了,拿过纸巾碾了下嘴唇,起身道:“我吃好了,你们慢慢聊。”
“你这就走了?”周业成诧异地看着他。沈溪也皱起眉来:“你才吃了多少?”
“本来也没饿,我有点困,上去睡了。”
“那我陪你上去。”沈溪准备和他一起走。
“不用。你等下不是还要去见人吗?”许云清走到身后把她按回椅子上,勉强挤出一点笑容来,镇定自若地又道了一次别。转身从餐厅出去。
他心里带着三分火,走回酒店,一推门,发现下午出去的时候没拉窗帘,房间里暗沉沉地,又懒得开灯进去。
在走廊上站了一会儿,也不知道能往哪里去。左右看了一眼,走廊尽头是个露台,摆了桌椅,便过去了。
露台不大,视野倒是很好,远远望出去,落日余晖洒在湖面上,像无数碎掉的金箔。太阳很快落到山那头,月亮被乌云挡住了,只露出一个角来。
许云清背抵在椅子上,湖水里沉着月亮的影子,波澜不惊,他觉得自己好像也平静一点儿了,直到他听见身后传来陶立阳的声音。
许云清一怔,情急之下,往墙后面侧开一点。幸好陶立阳在打电话,刷了房卡进屋,并没有发现他。
许云清事先不知道他和自己住在一层楼,有些发愣地看着他进房间,想起来去年在剧组拍戏的日子。
那几个月的时间,许云清快乐,煎熬,也痛苦,仔细想一想,还是甜蜜最多。
只是逝者如斯,往事难追。然而老天今晚好似偏偏和他作对。许云清尚没来得及从过去的时光中抽身出来,电梯提示音一响,又一位旧人到了眼前。
卫萧从电梯里走了出来。
他看了眼指示牌,走到陶立阳房间前,犹豫片刻,按响了门铃。
“等一下。”
陶立阳听见门铃响,合上电脑,拿过一旁周业成的车钥匙过去开门。
许云清走后,他其实也没胃口了。坚持着把晚餐应付完,沈溪要去和品牌方的人碰面,周业成拉他一块儿去喝酒。陶立阳实在没心情,知道周业成会不高兴,也还是推了。
回到酒店,脱外套才发现,周业成的车钥匙不知何时落在了自己口袋里。
他打电话给周业成,那头笑嘻嘻地说自己在岛上酒吧,商量让他送过去。
陶立阳自然明白,钥匙是怎么落下的,并不吃这一套,让他喝完了酒来取。周业成倒也没多纠缠,说找个人来拿。陶立阳还纳闷他答应得痛快,不似他一贯的作风,门一开看见卫萧,瞬间便清楚,这是给自己添堵来了。
“陶老师,我来拿周总的车钥匙。”卫萧看着他,笑了一下,只是笑容略有些僵硬。
陶立阳很和气问他:“你怎么遇见周业成了?”
“我前段时间去试了周总下部要开的戏。周年庆的邀请函也是周总给我的。他刚给我打电话,就……”卫萧解释说。
这倒能说通了,卫萧的咖位本来不应该在受邀之列。
“戏试上了吗?”
“试上了。”
“那就好。”陶立阳把车钥匙递给他。卫萧接了钥匙,神情有一点失落,一双眼睛还在他身上转。
这孩子傻乎乎的,被人当筏子也不知道。陶立阳看他可怜,一时心软:“进来喝口茶吗?”
卫萧连忙用力点头:“好。”
陶立阳找了茶包出来,见卫萧拘谨地坐在沙发上,便问他下部戏是什么题材。
卫萧讲起戏来放松了些,一面喝茶,不时又偷偷看他一眼。陶立阳假装没发现,听他说要拍的是背景设定在唐末的历史剧,便推荐了两本书给他。正聊着,门又响了。
卫萧离门口近些,自觉起身便去应门。
陶立阳以为是酒店的服务生,刚想问有什么事情,就听卫萧叫了一声:“许……许老师。”
陶立阳心想卫萧还真是犯傻,磕磕巴巴地,明明没事,也显得心虚了。实则自己也慌了,手差点把茶打翻。
许云清皱起眉冷脸打量卫萧一眼,卫萧摸不清状况,下意识往旁边侧开。许云清顿了片刻,走进来,却也没说话。场面一时便僵住了。
卫萧在门边呆愣着,进退维谷。气氛凝固几秒之后,陶立阳开口道:“卫萧……”
他原意是提醒他先关上门,走廊上不时会有人路过。结果不知触及哪个点,反而惹到了许云清,目光扫过陶立阳,生硬打断,转头对卫萧说:“麻烦你回避一下。我和他有话要说。”
卫萧听他这么讲,还有些在状况外,询问地看着陶立阳。
许云清注意到了,不等陶立阳开口,勾了下唇角,眼神更冷了。语气反而温和下来:“怎么,你们还有事没忙完?”
卫萧总算反应过来,想说话,又不知道说什么,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沉默着,快步从房间离开。
卫萧一走,房间里顿时沉寂下来。唯一还听得到挂钟摆动的声音。
陶立阳走过去把门关上,许云清站在灯下一动不动,简直像一尊雕像。陶立阳心里暗自叹气,许云清这样一言不发,他猜不透也不想猜,只能佯装镇定,开口声音不自觉就有点僵:“你找我有什么事?”
什么事?许云清蓦地转头看过去,他想陶立阳怎么会这么问他?
他在露台上,看卫萧许久都没有出来,太阳穴突突跳个不停,呼吸都不能顺畅了。
柳临、周业成、卫萧,还有那些许许多多他或听说过,或见过的,和陶立阳有过纠缠的人的身影,在他眼前不断地浮现重叠又黯淡。等他回过神来,早已敲响了房门。
许云清已经许多年,没有像刚才那几分钟一样狼狈过,现在陶立阳竟然一脸平静地问他什么事。
陶立阳见他神色难看,又不说话,皱了下眉:“你……”
“我什么事?”许云清盯着他,眼睛像火烧一样,咬牙切齿,“那个走了又是这个。陶立阳,你还真是一刻都不肯清闲是不是?!”
陶立阳没成料到他甩出这样一句话来,一时间简直错愕。回过神来知道他是误会了,只是今晚一场闹剧,接着又受这无端的指责,心里不免却也起了火,脱口道:“是又怎么样?我们一早就分手了,你站在这里是凭什么?”
许云清脸色刷地就白了,整个人晃了一下。
“好,你说得对。”他冷笑着点点头。头痛得厉害,简直到了胸闷气短的地步。许云清明白现在的状态不对劲,但他不可能在这里把药拿出来。用力咬着唇,扭头就走。
到了门边,拉开房门,外面的走廊猩红的地毯,刺得他眼睛疼。
“你今晚非得找个人陪是吧?”许云清心一横,狠狠又把门甩上。冷笑着看了陶立阳一眼,语意不明地说了句行,下一秒,伸手就把外套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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