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浸言很激动地站起身指着唐海说,他被恐慌的情绪给包围,他一直认为自己是郭浸言,从来没有怀疑过,而现在自己居然只是唐海根据很久以前的一个姓郭的心理医生臆想出了自己,他不敢相信这个事实,可是他解释不了他为什么同样可以看到阿山。
“不,我可以让两个世界都是臆想,也可以让他们都是真的,我没有病,我如果有病,那么郭医生你该是什么?只有我的世界是唯心的,你才可以实在地存在,阿山也能存在。我不想治病了,我再说一遍,我不想好了。”
郭浸言脑门闹出一片冷汗,他好像明白了什么,他不愿意自己承认自己不存在,他痴痴地坐了回去,脸上拾起专业的微笑,他最后点点头,对唐海说:“对,你没有病,阿山存在,唐先生你很健康。”
唐海露出满意的笑容,他说:“谢谢你,郭医生。”
说着,唐海离开了郭浸言的办公室,再也没有回头,郭浸言打开电视,电视上播放着蒲氏公司这个庞然大物的落网和死亡,郭医生一看就知道唐海的手笔。
唐海睁开眼睛,眼前是蒲氏的新闻,他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桌上的电话响个不停,他接起,电话里是桑淮的声音,他很着急:“你看到了我给你发的消息吗?周常越狱了,他肯定是要报复你的,你我联手从内部把蒲氏搞垮了,他一看就知道是你的手笔,他越狱估计是冲着我们来的……”
“没关系。”唐海对电话里的桑淮说,他的语气很平静:“没有人能让我死掉。”除了我自己。
最后,他对电话里的桑淮说了一句:“再见,桑淮。”
桑淮听着唐海的声音,总觉得唐海的语气仿佛在说永别,他刚想说点什么,那边唐海却挂断了电话。
唐海最后在街边漫无目的地走,他好像知道自己要往哪里走的方向,最后他走到了一个陌生的巷口,这里他从来没有来过,却又异常眼熟。
他走了几步路,看到巷口坐着一个孤零零的邮筒,他突然就想起来了,这里是读书仔唐海和阿山来过的地方,而阿山就在这里死亡。
唐海笑了起来,他好像知道自己为什么来这了,他毫无畏惧地往前走,走到拐角处的时候,一阵风刮过来,一起来的还有周常和他的刀,唐海其实可以避开,但是他没有。
于是周常凶恶的脸上闪现出一丝惊讶,他没想到杀唐海会这样容易得手。
周常怕一刀送不走唐海,于是他着急着忙地又补了好几刀,唐海倒在地上,看着血从身体里漫出来,他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慢慢消失,身边是“杀人了”的尖叫声,周常跑了。
他躺在地上,躺在血泊里,身边有很多人围着看他,有人在打120,有人在报警,他们的脸都是模糊的,这时候他听到了桑淮的声音,他在他眼前晃:“唐海,你挺住……你为什么不小心一点……我提醒过你的……”
桑淮向来冷静的脸上是焦急的神色,他甚至都快哭出来了,两只手堵住唐海流血的地方,不想让唐海继续流血死掉,唐海看着桑淮的脸色,他从来没有看到过桑淮这样,他好像明悟了什么,桑淮可能对他……可是,有什么用呢,他想,不重要了,他觉得没意思。
他觉得眼皮越来越重,好冷啊,好想睡觉啊,可是桑淮一直在喊他,他感觉到桑淮的眼泪滴在自己的脸上,他最后对桑淮说了一句“对不起”。
黑暗里人群嘈杂都没有了,世界又点起了光,唐海看到有一个人背着光向他走来,那个人用沉稳又温柔的目光看他,唐海认出来了他,那是他的爱人,于是唐海义无反顾地走向了阿山。
就像美少年纳西塞斯义无反顾地跳入那个有自己倒影的水中。
“cut”。
地上的翁道衡睁开了眼睛,在饰演桑淮的演员杨庭的搀扶下站了起来,他好像真的死过一场一样,身上都是血包上的血,脸上也都是血,看起来很狼狈,大家都因为翁道衡的演技鼓掌起来,翁道衡有些嫌弃地抹了抹身上脏兮兮的血渍。
然后他的视线好像在人群里搜寻着什么,他好像在找人。
任野坐在片场看着翁道衡演死去,知道是假的,可是他已经被他的演技给感染到了,他看向站起来活过来的翁道衡,心里才有了几分实感,都是假的,是演戏。
翁道衡的视线隔着人群与他对视,翁道衡刚刚一直在找他,任野突然意识到。
他和翁道衡的视线对上,他的目光沉静温柔,翁道衡隔着人群对任野微笑。
任野痴痴地看着他,他觉得自己也活过来了,从刚刚看唐海死掉的难受里活了过来,翁道衡的眼神给了他一种坚定的力量,让他这个戏外共情的人从那种情绪里抽离出来。
因为,他的人间在对他微笑。
作者有话要说:来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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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他听他呼吸
其实翁道衡也不知道《孤独的唐海》最后的结局是什么,梁羽说死亡不是唐海的终点,他有自己的true ending,而所谓的te剧本从一开始梁羽就没给翁道衡和任野看见过,他们收到的剧本也只写到了唐海在巷口死亡在幻境里奔向阿山为止,就到此为止了而已。
而且电影的拍摄是呈片段式的,结局是剪辑出来的,他们拍的时候也不知道自己拍的是结局还是过程,比如剧本里写的最后唐海的幻想里向阿山奔赴的镜头,早在b线一开始就已经拍完了,只是电影叙述的时候会把这个片段剪辑到最后。
任野下午补拍了一些阿山的镜头,当天的戏份就拍完了。
然后收工的时候,导演终于给翁道衡和任野看了所谓te的剧本,翁道衡看完,这个电影留存在他灵魂深处的难受感觉又复苏了,这是一个看起来he的结局,但是细思又切合标题——《孤独的唐海》,唐海确实从头到尾都是孤独的。
这个电影与其说是一部同性题材的电影,不如说是一个濒临崩溃的人的精神世界,a线b线谁真谁假都不重要了,唯一的坐标只有唐海,任野翻完新剧本,问导演:“我们这两段还拍吗?还是就此杀青?”
梁羽其实也有些犹豫,他说:“唐海的故事越拍其实创作者本身都不知道唐海的走向,我觉得唐海死亡戛然而止好像是最合适的,可是我又想给唐海希望,但是又觉得赘余。”
“一部好的电影的结局定然是会引起讨论和各种解读的,我建议都拍,最后通过剪辑和镜头暗示表达电影想要表现的东西。只拍到唐海死亡也是不错的处理,可是a线和b线究竟谁虚谁实还是可以做文章的,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中间唯一的坐标只有唐海本人,我倾向于电影本身只是唐海孤独空洞的精神世界的描述。”翁道衡和梁羽以一种商量的语气说话。
于是主演组经过讨论,将整部戏的正式杀青往后推迟了几天,翁道衡和任野补拍几个镜头作为彩蛋或者番外,或者也算电影的true ending。
“Action!”
在开机声里,翁道衡和任野开始了他们在《孤独的唐海》里的最后一幕戏。
其实这场戏到底怎么演翁道衡和任野没有任何概念,因为梁羽在开拍前只给了一个粗糙的对戏剧本,然后没提任何要求,这是一场半靠剧本流程指导半靠演员自由发挥的戏份。
而所谓的没有要求,反而是最难的。
开拍前,翁道衡私下里和任野讨论了好多种开拍方案,该怎么表现该怎么对视,这个剧本快要把翁道衡和任野折磨疯了,他有时候会莫名的很难过,为唐海的落幕,为唐海精神世界的孤独。
一个剧本要演出一个核心人物隐晦或具象的精神世界,对于饰演的演员来说自然也是一种精神折磨。
翁道衡以前从来不相信什么“不疯魔不成活”,但是开拍前的一晚他突然睡不着了,他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就突然失眠了,因为思考他觉得有些麻木,其实这部戏拍得他也有一点麻木了,《孤独的唐海》从开拍到现在拍了四个多月。
电视剧四个多月可以拍一部中长篇的古装剧了,这么长的时间有一部分是因为梁羽的精益求精一直在磨,也有一部分原因是翁道衡和任野拍了很多相似镜头和场景供片方剪辑取舍。
很多镜头可能在导演剪辑版里是废掉的,他们拍了长长的一段也许上映剪辑里只剪取其中一小段,那些当初为了让他和任野在戏里默契先拍的亲密戏可能剪辑下来也只有几秒。
翁道衡站在窗台点起一根烟,他看着城市窗外如墨的天色,看了许久,他的酒店为了防止私生偷拍在很高的楼层,对面没有和他同高度的窗户,低头只能看到深夜依然川流不息的车水马龙。
灯火里穿过的是高架桥上擦肩而过的车辆,孤独的车灯在城市烟火下交织如云,翁道衡突然有了一种寂寞的感觉。
这种寂寞和孤独的感觉从来没有来得如此强烈,他连烟都吸得烦躁,于是掐灭了烟,开窗让高处的风吹进房间带走尼古丁的气息,翁道衡从来没有过如此强烈的戒烟欲望。
四个多月的拍摄,唐海的情绪一直在他体内积压,形成翁道衡消遣不出去的低气压,他只觉得闷只觉得想要呐喊,翁道衡在房间里走动个不停,他一边想着明天戏份的预设一边自我模拟。
一滴眼泪从他眼眶滴落下来,翁道衡很克制地半真半假地流下了一滴不属于自己的眼泪,是唐海戏里的情绪让他落泪,他想要和人诉说点什么。
于是他打了一个电话过去,深夜电话响了几声,居然有人接了。
“喂?”电话那头是任野刚睡醒有些迷糊的声音。
“阿山,是我。”
任野听到这句话瞬间就清醒了,翁道衡刚刚的口吻完全是活生生的唐海。
他有点搞不清状况,想要开口说点什么,甚至有想冲到对面房间看看翁道衡的冲动。
然后听到翁道衡说:“你不用过来,我只想听听你的声音,我的角色想和你的角色最后再交流一下。”
这句话完全是翁道衡的语调,隔着手机,任野察觉到了翁道衡此刻的共情到了最浓稠的地步,角色的倾诉欲迫使演员本身打了这个电话。
他在手机里愣了片刻,开始回想阿山的状态,然后他说:“唐海,我好想你。”
他很快就模拟出来了阿山唐海那清冷又温柔的语调,翁道衡隔着手机再听到这句陌生又熟悉的声线的时候瞬间有了一种怀念的感觉。
在手机的听筒里,任野很清晰地听见翁道衡不平稳的呼吸声,然后他听到他颤抖的声音:“阿山,你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现在?”
任野恍惚间觉得自己就成了阿山,他有许多想和唐海说,却无从说起,他拿着手机良久,一句话也没有说,翁道衡只隔着手机听他这头的呼吸声居然也安静地听了许久,没有催他,也没有打断,就好像他的沉默也是一种无言的诉说,只是这份诉说只他们二人才懂。
翁道衡拿着手机听了良久,然后听到任野以阿山深沉的声音说:“除了说爱你,我好像对你无话可说。”
听到耳边离得极近的这一句告白,翁道衡的手突然颤了一下,黑夜吞没了他的神经和思考,他最后一半以唐海的角色一半挣脱出角色以本人的感觉克制地说了一句:“那么,晚安。”
“嗯,晚安。”任野回复他,翁道衡并没有挂断手机,任野躺在床上拿着手机听了良久,翁道衡都没有挂断,好一阵之后,任野听到了他规律又绵长的呼吸声,他微微笑了一下,翁道衡忘记挂掉电话,他睡着了。
鬼使神差的,任野没有按下挂断的按钮,而是把手机搁在床头找寻着近在耳边翁道衡的呼吸声微微闭上眼睛,在黑暗里,翁道衡就好像躺在他身边,陪他入睡,与他共眠。
翁道衡晚上做了一个极为安静的梦,梦里一个青年穿着白衬衫骑着单车掠过大街小巷,凉爽的风四面吹来,而另一双温柔的眼睛在楼上看他。
翁道衡认出了那个骑单车的青年是a线刚大学毕业的唐海,一种难得的轻松和快乐在他梦里蔓延出来,他醒来的时候,都有一种神清气爽的感觉,然后凭着直觉,翁道衡知道今天的戏成了。
但是下一刻这份静谧的心情在看到手机页面上接近五个小时的通话时间就有些破灭了,翁道衡下意识有点心疼自己的话费,但是下一刻他突然想到任野听着自己入睡的声音听了半夜,脸突然有些烧。
整理好一切出门拍戏,开门第一眼看到的人果然是对门的任野,两人对视了一眼,然后什么话都没有说,他们之间保持了一份难得默契的安静给彼此,这是很难得的拍戏前没有戏外插诨打科的一个早上。
到了剧组,在开拍前,翁道衡和任野愣是没有说一句话,他们都在克制和对方交流的欲/望,只为了保存最大的能量给最后一场戏。
正式的开拍的一瞬间,他们的眼神才真正触碰上彼此。
这场戏好像是b线的唐海对上a线的阿山,他们坐在了开往远处的车,阿山一边开着车一边哼歌,而翁道衡以剧本的要求演出一副大梦初醒的感觉,他坐在副驾驶很开心地和阿山聊天,聊着聊着他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迷惑的神情,他的笑容慢慢顿住,然后扭头看向阿山。
阿山在专注地开车,他的视线看着远方有几分沉思的感觉,他好像是在思考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然后翁道衡笑了起来,笑着笑着他的眼泪流了下来,任野停下车,回身看他,他说出台词,他说:“唐海,你没事吧?”
很自然地,翁道衡搂住了任野的腰,抱住了他,他紧紧地贴着任野,嗅着任野身上的味道,眼泪打湿了任野的肩头,任野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气,很清新混着阳光的味道,让人非常安心,翁道衡瞬间有了一种“吾心安处即是故乡”的安定感,就像他遇到了他的港湾。
两个人沉默地抱了一会,然后任野抬手摸上翁道衡的脸,两个人的对视里是无言的情愫,这是一份四个月拍戏时间沉浸式体验的爱意,戏外看着取景框的梁羽突然觉得这里应该再有一个吻更好,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戏里的两人像有吸力似的按照他的想法吻上了彼此。
梁羽擦了一下头顶的汗继续看了过去,他也说不清接吻的那两个人是任野和翁道衡,还是唐海和阿山,他只知道他们真的入戏了。
……
唐海一开始只觉得脸上有些痒,是那种阳光洒下的因为暖意的温度而带来的暖意,在恍惚间他听到有人在唱歌,没有节奏,没有歌词,是很轻很自由的调子,带了几分诉说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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