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地上捡了个空木板,充当简易的铲子:“先把我们的木头挖回去。”
作为孤魂野鬼,金骂人的嘴一刻没停止过,眼睁睁看着两个比自己更不是人的,合力挖木头。
忽然,白辞手上的动作一滞,金以为他是良心发现,不料白辞抬头看向另一个方向,不远处夜空中有一个小黑点,靠肉眼很难察觉到。
无人机直接略过了他们这里,重点放在了艳鬼所在的区域。
附近的居民已经被暂时迁移,空荡荡的小区里,只有两个人坐在那里。
无佚这张脸总给人年纪很小的感觉,加上他对比成年男子要矮小的身材,不易使人提起警戒心。
吴圣舒坐在他身边,却没有一刻敢放松。
当看到画面里出现的巨型白骨狗时,他的瞳孔微微一缩。
山上,骸骨狗现身的刹那,艳鬼本能想要逃跑,但还没来得及动作,便被巨大的爪子狠狠拍在泥里。
“我对你有爱慕之心,可惜……”
骸骨狗冷酷地用爪子轻轻一蹭,艳鬼浑身的骨头像是全都碎了,痛苦地嚎叫。
面对这一幕,无佚一脸冷漠,吴圣舒看得有些心寒。
在看押点的时候,他和鬼娇娘交流过,知道对方有个厉害的同党,但劫狱时,无佚压根没看鬼娇娘一眼,典型地用完即弃。
“仔细看看。”
吴圣舒被唤回注意力,视频里艳鬼已经无限虚弱,然而居然未曾魂飞魄散。
无佚笑了,似乎对这个结果很满意,变戏法似的拿出一根金钗:“这是艳鬼的寄生物。”
吴圣舒接过金钗,研究起来。
无佚介绍起钗子的来历:“艳鬼很多年以前已经消亡,这是他从前经常佩戴的钗子,长期阴气滋养下诞生出了灵智。我帮助他苏醒又加以引导,让他误以为自己就是艳鬼。”
吴圣舒意识到什么:“造鬼?”
无佚收回无人机,并不在乎后续有什么发展:“我已经无限接近成功,但还差一点。”
并未具体说明差的这一点是什么,无佚带他去了一片花圃,其中一种花正是艳鬼常用的,另外一种则是没见过的植物。
它们似乎都是有生命的,花瓣一张一合,有的根茎还会在地面游动
“根据记载,这两种东西嫁接后产生的新物种,会诞生出叫抱禅虫的小东西。”
吴圣舒在特殊小组近二十年,从未听说过抱禅虫。
无佚解释:“它能无声无息渗透进人的身体,吞噬七情六欲。”
吴圣舒本来以为是个折磨人的东西,万不想会听到这个回答:“没了欲望,不就成了和尚?”
“和尚也有成佛的**,”无佚嗤笑道,“无欲无求即是彻底丧失这一世的欲望,所有的经历情感归零,只有在这种状态下,才能找到轮回前的记忆。”
吴圣舒打断说:“现在还是把重点放在如何嫁接成功上。”
无佚挑了下眉:“你很聪明。”
他沉默了太久,会有找人倾诉的念头,但知晓了全部秘密,倾听者自然不会有活路。
花圃里的植物蠕动起来,观感上和虫子也没太大区别。吴圣舒看了许久,说:“强行嫁接让它们不排斥很困难,但厮杀永远比融合容易。”
无佚难得正眼看了吴圣舒。
“不妨试试用养蛊的方式。”
短暂沉默了片刻,无佚拍了拍手:“你果然没让我失望。”
无人机已经被收了回来,吴圣舒忍不住问:“那边就彻底不管了?”
无佚:“我原本想看看,林云起是如何处理鬼娇娘和艳鬼的。”
为此还特意让艳鬼对林云起的身边人下手,好吸引他的注意力。
说到这里,无佚摇了摇头:“本想着确定他究竟是不是他本人,谁知道被白辞搅合了。”
吴圣舒关注点在那句‘他是不是他’:“难不成林云起还能是假的?”
无佚冷笑,说起一桩往事:“百年前,白辞用万年古木做了一个傀儡,耍的我团团转。”
那次险些让自己彻底凉了,以至于一直到现在,他都不敢太过轻举妄动。
吴圣舒瞬间明白无佚想要让林云起找回前世记忆的原因,对方究竟是不是想找的人,看了记忆便能一清二楚。
……
山上,茅十八满脸写着‘震惊我全家’。
他亲眼目睹了一条狗和鬼面基的全过程,双方用实际行动演绎了什么叫爱你就要杀死你。
“爪下留情!”
茅十八连忙阻止。
骸骨狗是认识他的,矜持地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
茅十八:“我还需要从艳鬼口中得知魂灯的下落。”
骸骨狗又像揉面条一样,爪子来回搓了下艳鬼,随后把它扔到了茅十八面前:“这好像是个新品种,正儿八经的艳鬼被我揉两下早死了,你用完了可以扔给特殊小组的老古董们,让他们看看。”
它还挺好奇这东西是什么。
茅十八拎起像是抹布一样的血人,用客气的语气询问:“麻烦,能不能把你的皮披上?”
着实有点吓人了。
艳鬼:“……”
骸骨狗鼻梁骨忽然动了动,闻到了白辞的味道,变回了巴掌大小,爬上树藏起来,不忘催促茅十八:“赶快提着走人,别被林云起看到了。”
早就被聂言普及过林云起的特殊之处,茅十八也很配合,带着血人下山,打包放进后备箱。
没多久,山上走下来两道身影。
林云起:“好像错方向了,我的车停在另外一边。”
白辞:“没事,下去后可以再绕过去。”
茅十八发动车子的时候已经晚了,双方不可避免地打了个照面。他没有解释,依照白辞信口胡诌的能力,茅十八相信无需自己多言。
看到他林云起先是愣了下,突然想到茅十八和白辞本也认识。
“没错,”白辞仿佛看穿他的念头,从容表示,“他就是我请来的帮手。”
林云起探头试图瞧见车内景象:“骗子呢?”
茅十八:“绑着扔到了后座,夜长梦多,我先送人去警局。”
话音落下前的瞬间,车子绝尘而去。
林云起惋惜道:“我还想看看,这骗子究竟是怎样的一副容貌,竟然能让追求者为他自残。”
“不算什么,”白辞举例,“想想吴圣舒和他的邪教组织。”
林云起突然就能理解了。
万年古木乍一看很窄,从土里刨出来时,却比想象中的要粗长。
白辞:“这木头运气不错,能被你发现。”
这东西肯定有些门道,正常木头不会有这种手感。林云起纳闷他是不是把语序能反了,应该是自己运气不错。
白辞并未作解释,实际无佚找到金的栖息之处只是迟早的事情,被带回去说不准反而能逃脱魂飞魄散的结局。
拉着一个大木头回去,路上林云起把车窗关严实:“今年昼夜温差好像特别大。”
记忆中往年没有这么冷。
骸骨狗扒着车顶,死活找不到可以挤进来的地方,一直到中途白辞说口渴了,林云起停车给他从双肩包里找水,白辞降下点车窗,骸骨狗才终于挤进来。
骸骨狗刚钻进口袋,林云起便抬起头,拧好瓶盖递给他。
白辞一心要摆脱孱弱的人设,当面又拧开了一瓶:“我可以。”
林云起:“……所以为什么要把两瓶都开了?”
“……”
总算是到了小区,一下车,林云起立起领子,再次感叹昼夜温差。
“今早在图书馆我还看到一本书,上面说每当天色异常冷,代表有不干净的东西出世。”
白辞:“根据天气预报,受寒流影响,未来一周会持续出现低温多雾的天气。”
他学着以前林云起的口吻强调:“相信科学。”
林云起点了点头。
互相对视一眼,白辞说:“古人喜欢把月光称作月华,这木头放在月亮能照耀到的地方,会不会更有利于托梦?”
林云起:“我看可行。”
骸骨狗:“……”
相信科学是个口号吗?有相信完之后研究怎么托梦的么?
回到出租屋,骸骨狗先去搓了搓爪子,这只爪子摸过艳鬼,万一被下一任对象嫌弃不干净就不好了。
做完清洁,骸骨狗凑过来:“我们要放任金给林云起托梦?”
先前明明还特意打断来着,果然舔狗的心思一天一变。
白辞:“循序渐进的来就好。”
按照他的计划,其实没准备让林云起现在接触这些,可惜无佚的出现造成了干扰,迫使白辞不得不去推翻原有的一些设想。
推翻设想的不止他一个。
艳鬼的出现让特殊小组重新对异物进行定义,而无佚这边,自从吴圣舒提出用养蛊的法子饲养植物,很快取得了突破。
撤去了植物间的屏障,花植间相互撕咬、吞噬的画面落在无佚眼中,甚是赏心悦目。
吴圣舒:“照这个吞噬速度,不出三天,就会出结果。”
他没把话说死:“只是不知道最后会出现什么结果。”
“这些植物是我费劲心思,甚至用精血滋养的,”无佚笑着道,“一旦失败,你就去给他们做肥料。”
吴圣舒目光一沉,并没有说什么。
无佚待人处事瞧着很温和,但他清楚,这样一个人抵得上十个反社会人格,如果有选择,吴圣舒宁愿留在看押点。
从无佚眼皮子底下逃跑,无异于天方夜谭,如今他也只能寄希望于能够成功。
三天后的一个早晨,天空中飘着细雨。
吴圣舒和无佚一早便站在花园中,只剩下最后两株植物。
藤蔓死死缠绕出花茎,像是蟒蛇一样要绞死猎物,很快便有汁液从茎秆中流出,眼看脆弱的花茎就要被勒成两截,藤蔓突然松动,颜色变紫,最终无力地垂在了地上。
花根毫不留情反吸收了整根藤蔓。
吴圣舒不禁道:“这花好毒。”
无佚并不关心花有没有毒,他只看结果。
这场毛毛细雨持续了很久,当雨快要停时,花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绽放。外侧的花瓣并非自然舒卷,更像是被一股力量强行往外推。
花瓣半开半合,最中间的一片花瓣掉了出来。
无佚一向平静的眸子兴起波澜:“成了。”
本以为失败,已经性命不保的吴圣舒闻言有些惊讶。他后知后觉,指着掉出的花瓣问:“这就是抱禅虫?”
细看好像的确是活物。
无佚伸手,一只蓝蝴蝶落在掌心。
“白辞也并非全知,抱禅虫出现和消亡的时间比他早了不知道有多少年。”
蝴蝶好像读懂了指示,衔着‘花瓣’飞向城市的另外一处。
一只美丽的蝴蝶在天空中蹁跹,却没有多少路人注意到。
它并未直接飞往林云起的小区,而是在附近盘旋。先前梦中的那次相遇,蝴蝶已经记住林云起的气息,安静地栖息在地铁入口的广告牌上,等着目标出现。
林云起只在做家教时,多选择地铁。
今天地铁站人不少,上车时他忽然感觉到肩膀上有一股凉意,侧过脸去看的时候,却又什么都没有。
不知道是不是地铁上有些凉,受了风寒,补习过程中林云起总有些心不在焉。一直到结束回小区,碰到白辞说晚上好,他也只是淡淡地点了下头。
望着林云起上楼的背影,白辞眉头一紧,下意识掐指算了算。
骸骨狗强行把指头给他掰正了:“直接搞推算,这是在作死。”
先不说林云起命格有异,测未来受到的反噬可比推算过去强烈得多,好比艳鬼会一些推演,也只敢用来推算祖上有没有功德。
白辞再自大,也清楚后果,淡声道:“我有分寸。”
比起反噬,他向来更相信直觉。
骸骨狗:“林云起身上没有煞气缠绕,印堂也没发黑,不会有大问题。”
没听进去它的话,白辞在这件事上颇有些一意孤行的味道。
单独推演承受的压力自身还能负担,但假设结果不好,要去强行改变时,绝对会被天道惦记上。
白辞还没妄自菲薄到这种地步,连夜去了一趟特殊小组总部,找到上次推演出天海市未来会有灾厄的那名成员,发出组队算命的请求。
“白先生,”对方顶着两个黑眼圈,“我身子虚,最近才承担了一次反噬。”
白辞:“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算命的有些心动,白辞的一次人情可是很值钱的,他纠结了半晌:“可以,但如果中途感觉到不详,我会立马退出。”
白辞点头。
真正进行测算时,算命的松了口气,知道仅仅是推演过去七天和未来七天,尚且在可接受的范围内。
当他看到白辞把两个龟壳扔到地面时,嘴角一抽:“白先生的占卜工具,还真是朴素。”
推演一直持续到凌晨三点,算命的吐了两口血,白辞面色也不大好,不停咳嗽。
结果只有两个字:抱禅。
算命的擦掉嘴角的血迹:“未免有点太笼统了。”
吐两口血换来这结果,不值。
算命很多时候具有指向性,譬如乌云,闪电,亦或是一句神叨的话,这次看来也是如此。
白辞却不这么认为,联手卜算,应该出一个清晰的结果才是。
“特殊小组的核心资料权限,目前在谁手上?”
算命的:“总部负责人,不过你可得想好了,他的人情也不是好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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