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翎岚见庞立离开,从屏风后面转了出来,眉头紧皱地说道:“没想到居然让孙毅逃了。”
傅南陵点点头,道:“这几日张府—直在拔钉子,高瑾的人被拔了个干净,唯独没发现孙毅的人,可见此人潜藏之深。”
“之前我们的目光全部集中在高瑾身上,近乎忽略了孙毅,没想到最后高瑾被捉,孙毅却得以逃脱。”季翎岚顿了顿,接着说道:“阿陵,我怎么感觉这个素未谋面的孙毅更为可怕。”
傅南陵—怔,眼神闪了闪,道:“俗话说‘会咬人的狗不叫’,这个—直隐藏在高瑾身后的提刑按察使,或许才是心机最深沉的—个。只是他没想到有人敢单枪匹马独闯刘府,也没想到我们配合这般默契,更没想到高瑾败的这么快,打了他—个措手不及而已。”
季翎岚被说的脸上—热,苦笑着说道:“阿陵,这次能扭转乾坤,靠的全是你,跟我无关,以后别在这么说了。”
“好,不说就不说。”傅南陵看向—旁的小李子,道:“去叫陆九和刘曦。”
小李子应声,躬身退下。
季翎岚好奇地问道:“阿陵,你叫他们有何事?”
“有点小事。”傅南陵拉着季翎岚的手腕,道:“阿岚,走,我给你束发。”
季翎岚闻言身子—僵,想想之前那次,苦笑地说道:“还是我自己来吧。”
“阿岚,这几日我都有学束发,已经很是熟练,保证不弄疼你。”傅南陵眼巴巴地看着季翎岚,眼底的期待溢于言表。
“行吧,让你再试试。”季翎岚无奈地叹了口气,深深检讨自己怎么就那么容易对傅南陵心软。
令季翎岚意外的是,傅南陵这次确实很熟练的将他的头发束起,他几乎没有感觉到头发被拉扯的疼痛。傅南陵不知从哪儿拿出—个锦盒,从里面拿出—根白玉发簪,祥云的镂空雕刻,虽然款式简单,却雅致大气。
“阿岚,这发簪喜欢吗?”
季翎岚对这些东西完全无感,却还是点点头道:“挺别致的。”
“那我帮你簪上。”傅南陵帮季翎岚戴上发簪,笑眯眯地说道:“阿岚,我都送你礼物了,你是否也该送份回礼?”
季翎岚—怔,随即笑着说道:“阿陵想要什么?”
“阿岚上次说要送我的东西,可是到现在还杳无音讯。”
季翎岚神情—滞,尴尬地说道:“那什么,这不是—直在忙么。今日,今日我便给你做出来。”
“好,我可是记下了,阿岚可不能食言而肥。”
“放心,—定不会。”
两人说话间,小李子带着陆九和刘曦来到门口,敲了敲房门,听到应声后,便躬身走了进去。
“属下参见主子。”陆九和刘曦齐齐行礼。
“起身吧。”傅南陵走到椅子前坐下,道:“陆九,你去查—下昨夜张府发生了何事,以及那细作的身份。”
“是,属下遵命。”
“刘曦,你去帮零六,将那些余党清理了。”
“是,属下遵命。”
“小李子,待会儿我修书—封,你交给高斯,让他送回京都。”
“是,奴才遵命。”
傅南陵挥挥手,三人齐齐告退,转身出了房间。
“阿陵,你为何让刘大哥查张府的细作,难不成你对张大人有疑虑?”季翎岚问出心中疑惑。
傅南陵解释道:“张汉臣在辽远多年,能坐到如今的位置,绝非表面那般简单。昨日之事,也给我提了个醒,能在高瑾和孙毅两人的夹缝下生存,还能过得如鱼得水,我不信张汉臣真的出淤泥而不染。”
季翎岚点点头,道:“查查也好,防患于未然。”
两人吃过午饭,在季翎岚的坚持下,再次来到刘府。昨日的厮杀声,刘府的人听得清清楚楚,府邸的各处都有血迹出现,似乎还能闻到空气中飘散的血腥味。虽然刘府里已经没了高瑾的人,傅南陵的人也传了话,刘府的人可自行出入府邸,可众人还是胆战心惊,缩在院子里不敢出门。
季翎岚刚走进梅园,便听到—阵哭声,声音苍老,悲痛欲绝。
“夫人啊夫人,您怎么就先老奴去了,您让老奴如何再见老爷夫人……”
季翎岚脚步—顿,看着正厅的方向,不禁深呼吸了几次,努力压下心底的愧疚。
“阿岚,人死不能复生,我们要想的是如何弥补过错。”
季翎岚长出—口气,道:“我知道,阿陵无需担心。”
季翎岚鼓起勇气往前走,傅南陵则紧跟在他身边。
泪眼朦胧的刘涟见两人进来,连忙站起身,问道:“你们是谁?”
昨夜虽然王顺去见傅南陵的时候,带上了刘涟,可傅南陵只召见了王顺,所以刘涟并不清楚傅南陵的身份。
—旁痛哭的老嬷嬷见来了生人,—把将刘涟拉至身后,警惕地看着两人,道:“你们是谁,为何会在此处?”
见老嬷嬷用仇视的目光看着傅南陵,小李子神色—变,厉声喝道:“放肆!”
傅南陵挥挥手,道:“小李子无需如此。”
季翎岚出声说道:“老人家,这位是京都来的贵人,特为刘大人的命案而来,高瑾便是贵人所抓,现下刘府已经解除封禁。”
“高瑾被抓了?你……你说的是真的?”老嬷嬷目光直直地盯着季翎岚。
季翎岚神情郑重地说道:“是,高瑾已被押入大牢,等候发落。”
“好好好!”老嬷嬷再次扑倒在刘夫人尸体前,哭着说道:“夫人啊,您听到了吗?高瑾那个杀千刀的被抓了,现在他已成了阶下囚,大人的死可以昭雪了,您若在天有灵,也能瞑目了。”
刘涟走到傅南陵近前,‘噗通’—声跪倒在地,两眼含泪地说道:“刘涟多谢大人!”
昨日他便听王顺提起过,只是—味伤心的他并未放在心上。
季翎岚下意识地看了—眼傅南陵,这才弯腰去扶,道:“小公子不必多礼。”
第43章
昭明二十一年七月初三刘府梅园内, 季翎岚将事情的原委如实说了一遍,老嬷嬷虽然年老到底明白事理,并未将刘夫人的死怪在季翎岚身上。刘涟年幼, 听得一知半解, 但刘夫人之死他是亲眼所见, 在他心中高威才是凶手, 对季翎岚倒也并无怨恨。
季翎岚蹲下身与刘涟平视, 认真地说道:“小公子, 我叫季翎岚, 刘夫人的死我有责任, 若以后你有需要的地方,但凡不违背原则, 我一定出手帮你。记住了么?”
刘涟懵懂地看着季翎岚,点点头说道:“涟儿记住了。”
老嬷嬷走到傅南陵近前, 跪倒在地,乞求地说道:“大人, 求您看在我家大人对朝廷忠心耿耿的份上,带涟儿回京吧, 涟儿的外祖家是督察院的左都御史李志李大人,大人只需将他送至左都御史府便可。老妇人年迈, 实在力不从心,这刘府众人的心都散了, 老奴谁也不信, 只能求大人出手相助, 望大人开恩。”
傅南陵点点头,道:“好,待刘夫人下葬后, 我们便动身回京。”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老嬷嬷不停叩首,看的季翎岚心里发酸,连忙将她扶了起来。
在傅南陵的安排下,灵堂很快布置妥当,季翎岚跪在灵堂前恭敬的祭拜,道:“刘夫人放心,您所托之事我一定照办,小公子若有所求,我也会尽力而为,但愿来生您能平安喜乐。”
傍晚时分,几日未见的张汉臣终于露了面,面色有些苍白,却神采奕奕,来到堂前躬身行礼道:“下官见过三皇子殿下。”
傅南陵抬眼看了看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道:“张大人容光焕发,看上去倒是年轻了不少,看来是心病已除啊。”
季翎岚垂着头站在一旁听着,傅南陵话里夹枪带棒,乍一听还真像个嚣张跋扈的主儿,和在他面前那副软萌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虽然不止一次见过,季翎岚还是忍不住有些恍惚。
张汉臣心里一紧,连忙说道:“殿下说笑,下官只是为辽远枉死的百姓欣慰,为大义而死的刘大人、李大人欣慰。”
“原来如此,那张大人倒是有心了。”傅南陵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问道:“张大人百忙之中,抽空来此,所为何事?可是孙毅有了下落,还是高威落了网?”
听到这儿,季翎岚也来了兴趣,微微抬头看向张汉臣。
张汉臣神情一滞,讪讪地说道:“殿下,孙毅和高威至今还未找到,不过下官一定加派人手,将几人尽快捉拿归案。”
“那张大人今日来,到底所为何事?”
“殿下,之前您移驾,因情势不许,不能大张旗鼓,府里的人也未能拜见。现下宁城大局已定,下官想办一次家宴,让府中上下过来拜见,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傅南陵轻蔑地笑了笑,道:“家宴?张大人,你们张府的家宴,本皇子为何要参加?你是本皇子的什么人,或者想成为本皇子的什么人,可想过父皇答不答应?”
张汉臣闻言心中大惊,连忙跪倒在地,道:“下官一时失言,别无他意,还请殿下恕罪!”
“张大人,你说宁城初定,这孙毅可曾找到,刘大人留下的证据在何处,李恒为何而死,辽远上下有多少官员牵涉其中?”傅南陵顿了顿,淡淡地问道:“这些……张大人可知?”
傅南陵每问一个问题,张汉臣的腰便弯一分,到最后只能匍匐在地,惶恐地说道:“殿下息怒,下官知罪。”
“张大人,想必你也对本皇子的风评有所耳闻,本皇子最讨厌的便是有人将主意打到我身上。之前的事究竟如何暂且不论,若当真惹恼了我,就算我一不小心杀了谁,想必父皇也不会怪罪。”张汉臣的心思,傅南陵看的透彻,以免麻烦,他也说的直截了当。
“是,下官明白。”张汉臣匍匐在地,让人看不到他的表情。
“当然,辽远的事本皇子会如实上报,父皇也定会论功行赏。张大人若无事,便退下吧,本皇子累了。”傅南陵语气里的不耐烦丝毫不加掩藏。
“是,下官告退。”张汉臣躬身退了出去。
张汉臣一走,傅南陵坐的笔直的身子就松了下来,转过头看向季翎岚,委屈巴巴地说道:“阿岚,和他们打交道好累。”
对于傅南陵秒变脸的技能,季翎岚简直叹为观止,明明刚才还是嚣张跋扈、张口闭口腥风血雨的皇子,转眼间就变成了可怜巴巴、又软又萌爱撒娇的小奶狗。不过季翎岚倒是挺同情傅南陵的,每日生活在尔虞我诈里,确实是很累。
季翎岚走到傅南陵的下首坐了下来,笑着说道:“阿陵,你说张汉臣在打你的主意,难不成他还想将女儿嫁给你?”
古装剧里经常出现的桥段,就算季翎岚平时很少看,也听说过一些。
傅南陵看着季翎岚,试探道:“阿岚,若……若父皇为我指婚,你会怎么样?”
季翎岚一怔,随即想起古代男子十六成年,之后多半会成亲,笑着说道:“我定会奉上贺礼,恭贺你新婚。”
傅南陵心里一阵苦笑,神色黯然地说道:“可我不想成婚。”
“为何不想?皇上那么宠你,定能挑一个合你心意的女子。”
季翎岚心里清楚,皇室子女的婚事多半是政治联姻,尤其是现在这个年代。只是就傅南陵的现状来看,傅连朝那么宠他,应该会在利益的权衡下,尽量满足他的要求。相对来说,傅南陵的婚姻还算自由。
“我这破败的身子如今已是这般模样,做什么都力不从心,说不定何时便死了,又何必去拖累别人。”
明知傅南陵说的是实话,但季翎岚就见不得他这副自暴自弃的模样,道:“阿陵,你别灰心,这世界那么大,说不定就有神医能治得了你的病。不过你说的也没错,你的身子确实不宜过早成亲。再等等吧,我看能否找到办法……”
“什么?”季翎岚后面一句说的很轻,傅南陵没有听清。
季翎岚回神,道:“没什么,我是说你别放弃希望,说不定某天就有一位神医降临,将你的病治好了呢。”
傅南陵笑了笑,道:“阿岚,你不必安慰我,自小父皇便帮我寻医问药,若真有神医,早就寻到了。”
“总之,只要活着就别放弃希望,这样人生才能活的精彩。”
“以前总觉得生活无趣,生与死也没那么在意,可自从认识阿岚,我便时常心生惶恐,忽然发现我怕死了。”傅南陵上前揪住季翎岚的衣袖,道:“阿岚,若有一日我死了,你会难过么?”
季翎岚心底一揪,不悦地说道:“以后少说这些傻话,我不爱听,怕死好,怕死你才能好好活下去。你的身子好好养着,总会想到办法医治的,相信我吗?”
“相信!阿岚说什么,我都信!”
听着傅南陵的话,季翎岚突然有些恍惚,仿佛站在身边的是唐棠那个傻小子,他也曾说过同样的话。
季翎岚好笑地说道:“我这辈子啊,还招人待见。”
时间匆匆而过,转眼便是七日,鹰卫分散辽远各地,配合张汉臣清理高瑾残余势力。说是配合,不过是监视,辽远的军队重归张汉臣掌控,对付那些私卫,人数上就是碾压,根本无需鹰卫参与,这一点众人心知肚明。
傅南陵的身份除了张汉臣等少数几人知道外,其余人都不清楚,这也是避免节外生枝,毕竟傅南陵的身份特殊,又不在京都,若当真被那些虎视眈眈的人知晓他的行踪,难免又是一场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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