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王有意见吗?”我看着他,问道。
“不。”狐不言摇了摇头,脸上的平静笑容有些凝滞,“秦如霜当年那么对你,你现在对他做这些也实属正常。在妖界,对待仇人我们会更加过分。我只是……只是没想到你对那个妖修那般信任,这种事也交给他去做……”
说到后面,狐不言的声音渐渐变低,尽管如此,我却仍旧听得清清楚楚。不过我却并没有在意,表情仍旧是平静的,“嗯,牙自小在我身边长大,我对他最是信任不过。他性格单纯,全心全意只为我,任何事情我都能交给他去做,相信他能完成,他也从不让我失望。”
狐不言嘴唇微动,神情看着有些落寞。我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因为从前我和他也有一段互相信任的时光,那时的他也天真烂漫。
“狐王,没事的话我就走了。”我起身,对他道。
狐不言点了点头,勉强笑着说:“好,谢道友请。”
狐不言看着心情低落,其实我对他已经很不错了,毕竟我还没说牙为了让我放心,能把自己的精血交付于我,这一点,他就比狐不言做得好。当然,我并不是把他们两人进行比较,现在在我心里,牙才是重要的那个,而狐不言,只是路人,我只是有感而发罢了。
合欢宗高速运转着,除了这些,我还将宗门里年纪尚小的孩子送到镇上,给他们租了一个小院,再留了许多灵石交给年纪最大的那位弟子,告诉他们:“如果此番和长明山之战不顺利,那你们就在镇上生活,也不必说自己曾是合欢宗的弟子,知道吗?”
那弟子不过七八岁,拉着我的手眼泪汪汪,“宗主,你们不回来了吗?我们不想离开你们!”
我摸了摸那孩子的头,道:“不是不回来,而是回不来。我发誓,只要此次大战结束,合欢宗成年弟子尚存一人,他就会回来。只要活着一人,合欢宗便永不会消失,你们也永远不会再被抛弃。”
如此这番,那些小孩儿才乖乖的留在小院里。
至于安安,安安也是八岁,但他不愿离开我,也不愿在我打仗的时候躲在一边,他亲口对我说:“爹爹,孩儿要和你一起去,孩儿会听你的话不和他没战斗,乖乖的藏在一边,但是孩儿不能让你再独自一人挡在孩儿面前。”
“孩儿知,现在孩儿的能力很弱,不能打过他们,可若是合欢宗输了,爹爹你败了,那么孩儿必定会将那一幕牢牢看在眼里,深深记住。每时每刻提醒自己不要忘记那些仇恨,不要忘记他们对我们的逼迫。”
“终有一日,孩儿会为你报仇!”
我不愿安安像我一样背负仇恨,仇恨会在不知不觉的时候吞噬我们的理智,甚至有陨落于心魔劫的风险,但我又知道,一个人的决心是不可改变的。所以,我只能答应安安的请求。
如今,我不只是为我一个人而战,还为安安而战,为身后的那些合欢宗弟子而战!
在第四天即将到来的前一晚,我们收到了清绝真人回长明山的消息,并且清绝真人广散比斗贴,邀请合欢宗与长明山一战。
同时,牙也回来了,他带回来了一个好消息、
“染染,我把秦如霜扔到了谢家村,并且把你告诉我的那些和谢家村的村民说了。”牙笑眯眯的挨到我身边,抱着我的腰犯懒,兴高采烈的将事情的经过一一告诉我,“起初谢家村的那些村民不信,但是我说了你的名字之后,他们就信了。”
“他们说他们没忘记你,谢家村就出了你那么一个仙人,哎哟,谁会忘记哟。染染,你可真厉害,离开了那么就,谢家村的人还记着你。”
“然后,他们听说了秦如霜威胁你的事情,还要将谢家村屠尽的话,登时就生气了,说秦如霜是个不要脸的仙人,就他那样的,连村子里的癞皮狗都不如。然后就抓着秦如霜的头发到了广场上,扒了他的衣服,说:老娘们倒要看看,你这个仙人到底有什么不同!我们凡人是比不过你们仙人,命贱,但也不是你随便能打打杀杀的!”
牙形容得惟妙惟肖,我几乎能想象得出来那些婶子怒骂秦如霜的表情,也能想象得出来秦如霜受到侮辱的愤怒。
“然后秦如霜就大骂哈哈哈哈,染染,我跟你讲哦,如果秦如霜不骂,可能那些人对他还不会那么狠,可秦如霜骂了,那些人也骂了起来,大叔大爷们冲过去对他拳打脚踢,大娘婶子们就骂他生儿子没屁.眼,断子绝孙,二椅子兔儿爷,妓.院里的免费小倌。”
“染染,你说那些大娘婶子们怎么那么会骂啊?”牙很高兴,可是也很好奇。
我拿去牙有一点脏的手,帮他擦了擦,说:“大娘婶子们混迹市井,凡人不像仙人这般实力讲话,在有律法的规则下,他们不能轻易杀人,于是便学会了口头吵架的能力。谁的声音大,气势足,谁就赢了。”
“在这中间难免会有一些问候对方以及亲属的脏话,因为人虽然自私,可大部分在意自己的尊严,也在意家里人的尊严,如此一来,骂得脏的一方便极有可能获胜。不过牙你可不要去学,在修仙界啊,能用拳头解决就用拳头解决,话说多了,可能还会输呢。”
每个地方的人得有自己的处理方式。
牙似懂非懂,抱着我的腰,大脑袋在我的脖颈处亲昵的蹭,声音甜得发腻,“那秦如霜在谢家村,肯定会被骂个狗血淋头哈哈哈。”
牙笑得开怀,我也忍不住跟着笑了出来,声音里都带着笑意,“应该是的。”
第五十一章
第二天,便是清绝真人约定了比斗的日子。他定了比斗的地点,很巧,是之前仙魔大战的峡谷,带着宗门弟子们往峡谷走的时候,我忍不住想,清绝真人是在膈应谁呢,峡谷一向是修仙界和妖魔界的战斗之地,他约在那里,是想说我们是妖魔还是他们是妖魔。
狐不言带着的五百多妖修走在我们身侧,加上合欢宗的三百余人,共有八百余人。八百多人齐刷刷往峡谷赶,路边经过的修士好些都被骇了一跳。
也有些胆大的缀在我们身后,想去瞧个热闹,牙领地意识强,见那些人想看热闹,便有些不高兴,“染染,我们把那些人赶走吧!我们这是去和长明山战斗,在他们眼里,怎么成了个唱戏的!”
我拍了下牙的大脑袋,道:“说什么呢!别人唱戏的也是靠本事吃饭,牙,日后你若是不高兴,也别随意拿人做比,要修口德,知道吗?”
这才下山几趟,牙就学会了一些不好的话。我并不觉得男人说脏话不好,我只是不想让牙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看不起别人,蔑视别人。我发现牙的学习能力很强,但他的性格却有一点点的偏激,若是不高兴,便会想办法发泄出来。
这点在我的严格管教下有了改正,而且不知为何,他自己也在克制。若是以他之前的性格,他现在就不该是用语言表示不满,而是直接轰走那些人。我想,这应该和无尘前辈有关,因为无尘前辈就不是个好脾气的妖修。
牙摸了摸脑袋,昂了一声,说不会再那样说了。我满意的收回手,叮嘱他要继续注意,便就要继续赶路,只是我收回视线时,我感到有人在看着我。顺着那视线看去,便发现那人是狐不言。
他深深的盯着我摸过牙发顶的那只手,脸上带着的笑容很勉强。他似是有些难受和遗憾,我心知他为何会那样,因为以前我和他也是这般相处。对狐不言笑了笑,我淡淡的收回了视线。
我和狐不言已经结束,再也不会有任何可能,他在我的面前露出这样的表情,委实容易让人误会。罢了,这次过后,还是不要再和他合作了吧。
一行人快速赶路,很快,我们就抵达了峡谷。那峡谷上宽下窄,两侧尽是山峰,出口和进口也一般窄,唯有中间非常广阔,像一个巨大的广场。因这边可以说是无人区,无人修凡人,也无妖修妖兽,所以这里常常作为仙魔大战的地点。
刚抵达峡谷,我们就闻到了那经年不散的血腥气。狐不言走过来,拿出了一个储物袋,里面装的是红色腰带,他道:“一会儿混战,双方战斗在一起,因为我们这边是人修和妖修混在一起,对面又全是人修。双方人修混在一起,我带来的妖修们不太能够辨认出哪些人修是你们的,哪些要修是长明山的,所以带上这根红腰带,彼此好辨认些。”
“谢道友你放心,我带来的妖修们也会带上,不会欺骗你。”见我盯着那储物袋不接,狐不言呐呐的解释道。
“没有,我没不相信你的意思。”我接过那储物袋,对他客气的笑道:“只是狐王你可能忘了,长明山宗门有自己的宗门服,我们合欢宗也有,根本不会出现腰带错乱的情况。”
狐不言微怔,笑容有些尴尬,“是、是啊……”
“无事,既然你已经准备了,那么还是系上吧,别浪费了。”我对他笑笑,“而且你也很细心,谢谢你,狐王。”
狐不言再度露出了一个勉强的笑,说:“你不用对我这么客气,你们快系上吧,我就先过去了。”
狐不言虽带了妖修来帮我,但妖修和人修终究水火不容,就像他曾经说过的那般,所以战斗时我们彼此也不会合作,也没有配合过训练,只是自己做自己的,只有在对方生命受到威胁时,才会去帮忙。
因此,系上一根红腰带,便是辨认双方最好的方式。
狐不言送过来的红腰带也和其他的腰带有许多差别,不全是红色,而且每根腰带上都有十几根妖兽毛一同编织,非常的有辨识度。
我抽出了一根腰带,就看见了上面火红色的狐狸毛,因安安的缘故,我对狐狸的体型有了更多的了解,火狐全身火红,且皮毛上也带着火的温度,不强,却很温暖。
我细细摸着上面那些妖兽毛,心情有些许不适宜的波动,这是……狐不言的毛编织的吧。之后,我再取出了几条腰带,那上面的就是其他妖修的毛。
我叹了口气,还是没把腰带还回去,锻造这样的腰带,所花费的心思也不少吧,毕竟妖修是不可能轻易拿出这种私密的物品的。
“染染……”忽的,牙碰了碰我的腰,我回头,看到他小心翼翼的盯着我,“染染,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啊?”
我摇了摇头,对牙笑了笑,说:“没有心情不好,就是想了点事情。牙,来,把这根腰带系上。”我想了想,最后还是没将狐不言的那条腰带用在自己身上,而是给了牙。
系上有别的妖修味道的腰带,牙有些不乐意,但看到我那么认真,还是别别扭扭的系了上去。系完了之后,牙就凑到我的面前,笑得傻兮兮的问我:“染染,我系得好不好看?”
分明是只狼,现在却像孔雀。我憋笑,非常认真的将他上上下下的打量,非常认真的点评,“好看!我们牙最好看了!”
受了夸奖,牙嘻嘻笑,笑得合不拢嘴,忙拿出一条腰带要系在我的身上,笨手笨脚的说:“那染染也要变得好看。”
我也不阻止牙,他想怎么做就怎么做,牙更加开心了,看着牙笑,我也觉得开心。不知为何,在牙的身边我最放松,他高兴我就高兴,他不高兴我就心里担心。一会儿过后,牙系好了,喜滋滋的说:“染染真好看!”
“嗯。”我厚着脸皮点头,“是的,我最好看。”
牙听完,更加乐呵呵,忙把腰带分给其他人,我也把腰带拿了一部分给金柳,让金柳下去分。我们三人分腰带,三百多条,一会儿就分完了。在我们系腰带的时候,对面的长明山修士便嘲讽我们,言道我们没见识,是杂.军,还系腰带,是看不起谁呢!
我们充耳不闻,把所有的腰带系好了,这才准备开战。
而对于狐不言看见自己送出来的腰带系在了牙身上会是什么反应,是什么表情,我并没有在意,也没有时间在意。在开战的钟声响起之后,我便彻底投入到了战斗之中。
然而我并不知,这场战斗会出现意想不到的情况,后面的殊亦谌竟会突然到来,并且为我送命。我不明白,他们为何那么喜欢为我送命,并且在死前还要问我原不原谅他们,而清绝真人则更加冥顽不灵,直到我将他诛杀,他也不承认他当年做错了事情。
此时此刻,我就和清绝真人在斗法。我和他都是元婴大能,大战之时,一般都是元婴对元婴,平阶斗法,不会出现元婴对金丹,这种欺负人的情况,算是修仙界约定成俗的规定。
毕竟你这边的元婴杀了金丹,那那边的元婴也能杀了你的金丹,肆意杀戮。况且能修炼到元婴的都有自己的心气,也不会轻易往下欺负人。
所以,很快我就和清绝真人打斗在了一起。
我们都是元婴大能,并且都是剑修,一时间谁也胜不了谁,又是一个回合之后,我们两人分开,各自停在半空。下面的弟子们冲杀声震天,却不能影响到我和他。
清绝真人甩了下手中的剑,他还是用那种很平和但很冷漠的眼神望着我,他就是这样,虽然这般温和的看着我,其实从未将我放在眼里心上。
“谢染,你进步了很多。”他说。
我沉冷的望着他,说:“过奖。没有师父带我,我能有这般成就,确实很不错。”
他望着我,说:“谢染,你是不是还是恨我?”
他的情绪很平稳,没有半分激动,看上去只是单纯的疑惑,单纯的疑惑我为什么还恨他。
“你已经将博贺杀死,为何你还恨我?当年我已经说过,那是你的劫,是你应当遭遇的事情。”他说,“即便是博贺和殊亦谌殊少宗主以及狐不言狐王,你也不应当恨,因为那是你的人生,即便是没有我将你送给博贺,你也会遭遇那些。”
这般轻描淡写,这般风轻云淡,这般的……遭人痛恨!
我以为我能够平静的面对清绝真人,即便是恨,也不会多恨,因为我知道我要做什么。可是当我听见他这般说的时候,我却恨得浑身发抖,有憋在心里的恨意在自发的寻找出口发泄。
“你住口!”我拿起剑,指着眼前那令人厌憎的中年男人,恨恨的道:“你凭什么说那是我的人生,你凭什么说那是我应当遭遇的!我的人生掌握在我的手里,凭什么要按照你说的走。”
“若我说你的人生应当是早年丧妻,中年丧子,巅峰时被我所杀,你是不是应该低下脑袋,让我斩了你的头颅!”
第五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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