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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管家看见阮秋平的时候,激动得泪都快落下了。
“阮先生,好久不见。”
阮秋平坐在老管家对面,与他聊了好久。
老管家说,郁桓的骨灰虽被阮秋平带走了,可郁桓一生资助了许多残疾儿童,可那些孩子们长大后想祭拜他,却发现没地方能祭拜,因此他们便自发在郁桓原本选好的那块墓地上立了个衣冠冢。
那个衣冠冢被收拾得很干净,虽然已经过去了好多年,但依旧有人去打扫和祭拜。
阮秋平垂下眼,说:“是我太自私了,自顾自地就把他带走了,却忘了这里也是有人怀念他的。”
老管家笑了笑,缓缓开口道:“阮先生不要这么说。郁先生一生都在等着您,望着您,若是知道您把他带走了,指不定会有多开心呢。”
“阮先生,我这次来,其实是还有一个东西想亲手给您。”
“什么东西?”
老管家从怀中掏出来了一团东西,揭开层层包裹的手帕,露出一个精致的皮质长盒。
老管家把这个长盒递给阮秋平:“这是郁先生送给您的礼物,只是这份礼物是纯手工制作的,工期较长,郁先生去世之前也没来得及把它送给您。”
阮秋平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支黑色的钢笔。
钢笔的顶端镶嵌着一颗较为低调却熠熠生辉的黑色钻石,宝石下嵌着一圈碎钻,拿在手里,感觉沉甸甸的,颇有质感。
“郁先生说,这支钢笔比他书房里的笔还要好些,您用它写字,便不会再断墨了。”
阮秋平神色有些恍惚,他忽然想起来,郁桓八十五岁的时候,他曾在郁桓的书房用了郁桓的钢笔,用完之后,他发出了一声赞叹:“郁桓,你这钢笔比我的好用多了,我在交易林里买的钢笔,动不动就要断墨,特别烦。”
郁桓当时便送给了他好多钢笔,还说:“阮阮,这些钢笔不太好,你下次来,我再送你根好的。”
“这根钢笔的工期本来没那么久的,只是快要做完的时候,郁先生又意外见到了这颗罕见的黑色钻石,便又让这支钢笔返工重做,将原来的宝石更换成了钻石。”
阮秋平看着这支钢笔:“……我只是随口一说,他何必如此用心。”
“郁先生并非把它当成了普通的礼物。”老管家说,“他告诉我说,这根钢笔送给您,算是您的结婚礼物了。”
“……结婚礼物?他倒是想得挺远。”
老管家本想告诉阮秋平说郁先生早就知道他另有婚约的事情,可是他张了张嘴,却又合住了。
算了,郁先生隐瞒了一生的事情,他又何必说出来,让阮先生难过。
老管家又与阮秋平聊了许多,他说起话来口齿清晰,思维也很连贯,并不像是一个初期的阿尔茨海默症患者。
可说着说着,阮秋平便听见老管家忽然叹了一口气:“郁先生的骨灰虽然被阮先生带走了,但他一生资助了许多残疾儿童,那些残疾儿童们长大了想来祭拜他……”
张管家赶紧俯身对老管家说:“爸,这些话您说过了。”
老管家愣了一下,说:“……我没说过呀,我啥时候说过了?”
“阮先生,不好意思,我父亲犯病了。”
“没事没事。”阮秋平连忙摆手。
就在这时,郁桓忽然走了过来。
他站在阮秋平面前,低声道:“我还有一些事情,先走了。”
阮秋平看了眼他的手环,没亮。
阮秋平不解地问道:“你有什么事啊,其他同学不是没出现什么特殊情况吗?”
郁桓静了一下,然后说:“天色快暗了,我得找个地方歇息。”
“你在这儿歇不行吗?”
“你觉得,我在这里歇息合适吗?”
郁桓目光沉沉地看着阮秋平,漆黑的眼眸里隐藏着难以解读的情绪。
阮秋平神色微怔,忽然觉得今天的郁桓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
“郁先生!”轮椅上的老管家忽然一脸惊喜地喊了出来,“你和阮先生一起回来了!您怎么变年轻了!现在你们两个看起来简直和结婚照上一模一样!”
阮秋平身子一僵,感觉整个脊背的冷汗都冒了出来。
张管家也手忙脚乱地赶紧打断了老管家的话:“爸,您犯病了,您别说话了……您看错了,这不是郁老先生……”
“啊……我看错了吗……真的长得好像……嗯,不过郁先生也确实和结婚照上有点差异……”
“郁先生,对不起……阮先生,对不起。”张管家慌忙说,“真的对不起,我父亲犯病了,我这就带他走……”
张管家说完,就赶紧推着老管家离开了。
这里又只剩下阮秋平和郁桓两个人。
郁桓定定地看着阮秋平,阮秋平却觉得额头上都冒出来了汗。
“阮阮。”郁桓忽然开口,“我和你那位朋友,长得很像吗?”
阮秋平嘴唇颤了颤,拨浪鼓似地摇了摇头。
“像不像?”郁桓再次问道。
明明是十分温和的语气,阮秋平却感觉到了一种浓浓的压迫感。
阮秋平小声说:“……老管家刚刚发病了,他胡说的。”
郁桓往前走了一步,低头看向阮秋平:“所以,你和那个人结了婚的事情,也是他胡说的吗?”
阮秋平张了张嘴,饶是他脸皮太厚,也没办法明目张胆地撒谎了。
“我和他像吗?”郁桓第三次发问。
阮秋平闭上眼睛,认命地默认了。
“他姓氏与我同音,那他姓名的发音与我相似吗?”郁桓顿了一下,伸出手碰在阮秋平的脸上,声音不带一丝波澜,“或许,那天酒后,你给我的早安吻,其实是给他的?”
“郁桓……”
阮秋平张了张嘴,忽然觉得现在的情况已经糟糕到不能再糟糕。
他闭上眼睛,咬了咬牙,开口说:“郁桓,其实……”
“其实你不必对我隐瞒什么,也不必对我抱歉。”郁桓打断阮秋平的话,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阮阮说过,我们只是因为天婚石才订的婚,只是搭伙过日子的关系,你我之间没有任何感情,也无需谈论感情。况且我们现在还未正式成婚,你与那人也已结束,我更是没资格去过问你的感情经历。”
阮秋平想说的话瞬间就被吞没了回去。
“但是,这里却有太多人知道你的身份不一般了,这是不对的。”郁桓看着阮秋平的眼睛,似乎是很有礼貌地询问道,“我可以清除他们的记忆吗?”
阮秋平愣了一下:“……那他们就不记得我了。”
“他们不需要记得一个神仙。”郁桓语气沉静,“这对你们彼此都不好。”
郁桓等待了三秒,没等到阮秋平表态。
于是他便说:“既然阮阮同意了,那我就开始了。”
阮秋平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
郁桓伸出手在空中慢慢画了一个符,整个别墅所有的人顿时都昏倒在地上。
郁桓语气温凉如水:“他们醒来后便不会记得你来过,他们没了有关你的记忆,自然也不会继续在这个别墅里工作并等待着你,他们会慢慢地离开别墅,这里会闲置下来,没有人会记得你曾在这里居住过。”
阮秋平睫毛颤了颤。
郁桓垂下头,动作温柔又小心地将阮秋平脖颈上穿着戒指的项链取了下来,又将他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也摘了下来。
在阮秋平不可置信地目光里,郁桓将这两枚戒指放在阮秋平的手心,轻声说:“阮阮,我心里其实并不介意你怀念旧人,只是我们婚礼在即,这戒指太明显,若被人看到,也不太好解释,阮阮还是收起来吧。”
郁桓将别人的记忆,和阮秋平身上的痕迹全部清理干净之后,用指腹轻轻地摩挲了一下阮秋平的眼角。
他声音清润浅淡,温柔好听。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再记得你和他之间的经历了,阮阮也还是早些忘记为好,我也会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毕竟,凡人与神仙的婚礼,该是不作数的。”
第58章
郁桓的语气和神态明明温柔又体贴,可阮秋平却觉得有一阵穿堂风掠过了他的身体,心脏的位置被贯透,瞬间变得空荡荡,漂浮浮的。
郁桓却仍是牵上了他的手:“阮阮,我们走吧,他们很快就会醒来,我们再待下去怕是有些不合适。”
阮秋平就这样无意识地被郁桓牵着往前走,直到手心里紧紧攥着的那两枚戒指硌得他生疼,他才回过神来。
阮秋平看着郁桓的侧脸,有些艰涩地问道:“……戒指,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方才刚看见的。”郁桓顿了一下,“令堂的障眼法高超,若不是遇见了与其属性相克的火苗,我也不会这么快发现。”
阮秋平:“……我妈?”
阮秋平静了两秒,再次问道:“你确定……是我妈在我的手上施了障眼法?”
郁桓:“阮阮不知道吗?”
阮秋平摇了摇头。
郁桓垂下眼:“那许是令堂觉得阮阮自身的障眼法不够精通,便又暗中为你加了道保险。”
郁桓转头看向阮秋平,语气温和:“伯母其实多虑了,我并非一个小气的人,不会那般在意阮阮的过去。”
阮秋平看着郁桓温柔的脸庞,忽然想起他有一日下凡时忘记了戴戒指,郁桓也是用这样类似的表情对他说:“阮阮若是在天上戴着戒指不方便,便不用戴了。”
可第二年见到他,郁桓首先便是捉着他的手,检查他有没有戴戒指。
阮秋平当时一眼就能看出郁桓平和语气中浓浓的在意,可如今看着郁桓沉着平静的面庞,却有些不确定这人真正的心思了。
站在郁桓的角度来说,他阮秋平不但骗他说“前夫”是“好友”,还妄图用法术掩盖“前夫”存在的痕迹。
即便他和现在的郁桓毫无感情基础,可他们毕竟是即将要结婚的伴侣关系。如此这般欺瞒也实在是过分,随便拉一个路人来评理,都是说不过去的。
郁桓若是不生气,便是心胸宽广。
郁桓若是生气,也是理所应当。
想到这儿,阮秋平不由自主地垂头道了歉:“……对不起。”
“阮阮任务已经完成了,准备什么时候回去?”郁桓却揭过了这个话题。
阮秋平拿不准郁桓这句话的意思是不是想赶他早点回去,于是他便试探性地问道:“……你觉得我什么时候回去好?”
“明天下午再回去吧。”郁桓说,“我明日有些事情想同阮阮一起去做。”
阮秋平点了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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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并非闹市,因此阮秋平和郁桓寻了将近半个小时,才找到了一家酒店,万幸的是,这家酒店环境看起来十分清静。
“阮阮把身份证给我。”郁桓朝着阮秋平伸出手。
阮秋平从乾坤袋里拿出了浮华门办理的身份证,递到了郁桓手上。
郁桓走到柜台,将两张身份证递了上去:“两个房间。”
“好的,先生,您稍等。”前台小姐接过身份证,低头在电脑上开始操作。
一分钟之后,前台看着电脑上弹出的信息,表情似乎有些讶然,但她很快就收拾好表情,甜甜地笑着对阮秋平说:“阮先生您好,这里要首先对您道一声恭喜。我们酒店有一项隐藏的规定,所有姓名为阮秋平,且年龄区间在二十至二十五岁的男性顾客,在我们酒店的消费一律免单,不过还要麻烦您对此项隐藏规定进行保密,我这就为您免费办理总统套房的入住手续。”
……免单?
阮秋平愣了一下。
不过当他看清墙上“归来酒店”那四个大字后,心中便明白了缘由。
郁桓转头看了眼阮秋平。
阮秋平犹豫了一下,小声对他解释道:“这是……那个人生前创办的酒店。”
郁桓静了一下,他扫了眼墙上“归来酒店”那四个大字,然后转头看向前台小姐,声音清淡:“请问这附近还有其他酒店吗?”
前台小姐对郁桓的反应有些震惊,本来遇到难得一见的免单房客,她就已经够意外的了,没想到这人的同伴还要放弃这个机会。
但即便如此,她还是十分有职业素养地说:“先生您好,这里地理位置较为偏僻,十公里以内只有我们一家酒店。”
那说明十公里以外就有。
“打扰了。”郁桓拿起柜台上那张属于自己的身份证,对前台小姐点头致歉。
收起自己的身份证,郁桓对阮秋平说:“你先在这里休息,我明天早上来接你。”
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阮秋平:“……”
刚刚到底是谁说“我并非一个小气的人,不会那般在意阮阮的过去”谁?!
阮秋平拿起自己的身份证,对前台说了声抱歉,然后有些无奈地追上去:“郁桓,你等等我。”
走出酒店十米远,郁桓脚步才停了下来。
他转头看着追赶上他的阮秋平,语气平平地问道:“你为什么不住那个酒店?”
阮秋平抬头看向他,反问道:“你怎么不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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