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没事儿。”邢策大大咧咧地在姜颂身上拍了一下,“比我亲,亲哥哥还亲。”
两间屋子挨着,邢策跟姜颂进了一间。
晚上山里湿气有些大,村长特地给两间屋子里抬了两盆炭火,但被褥还是多少泛潮气。
“这被子这么潮,你身上行,行吗?”邢策有些发愁。
姜颂之前骨折过的地方一到阴雨天就酸疼,到了这种湿冷的山里肯定受罪。
姜颂故作轻松地耸肩,“还行,习惯了。”
“你别硬,硬撑,到时候晚上烧,烧起来,都没地方看!”邢策想起来顾长浥,又是一肚子火,“你退烧药是不是也给那个小,小王八蛋扔了?”
他话音刚落,“小王八蛋”就在外面敲门了。
邢策把门拉开一个小缝,“干嘛?”
“我那屋比较舒服,邢叔跟我换一下吧。”顾长浥的脸只被灯光照亮一半,另一半则完全隐在阴影里。
“不用,这屋也,舒服。”邢策不由分说就要关门。
顾长浥的一侧嘴角稍微弯了弯,“邢叔,你不会觉得我会对姜先生做什么吧?”
邢策看着他那个笑,全身的汗毛都立起来了,“不做什么你,换过来干什么?”
“他欠我钱,我要看着他。”顾长浥声音压低了。
他高大的身体微微前倾,笑容从黑暗里完全地融了出来,英俊阳光得不像真人。
邢策却已经快被吓麻了,一声不吭地从门里退出了,后知后觉地轻轻扇了自己一巴掌,“窝,窝囊废。”
顾长浥进来的时候姜颂倒是不意外。
他正在把自己团进展开的被子,“你改过捐款项目明细?”
村长从头到尾没提过顾长浥,唯一的解释就是顾长浥自己把自己从明细上抹了。
“我不需要亲自参与这么多。”顾长浥拖着行李箱进来,并不解释太多。
但他这么一说姜颂就明白了:顾长浥把自己捐的那一份标成他的名字了。
“你可以让金秘书跟我说一声的。”姜颂缩进湿凉的被子里,不由打了一个寒战。
“然后呢?姜先生现在欠着我的债都还不清,”顾长浥不无嘲讽地看着他,“再加一笔又有什么意义呢?”
“那不一样啊,暂时还不起是一码事,记在账上是另外一码事。”姜颂累了,说话有些含糊。
顾长浥又笑了,低头理箱子的手微微一顿,“姜先生跟别人算账马马虎虎,跟我算账倒是连这块儿八毛的都记得清清楚楚。”
“哦,现在又是块儿八毛了?”姜颂都快睡着了还忍不住逗他两句,“那我总共也没欠你几个钱了。”
房间里安静了几秒钟,姜颂突然就被从被子里拖出来了。
“你什么意思?”顾长浥抓得他两个肩膀生疼,“没几个钱就不打算还了吗?”
姜颂皱着眉躲他,“你又怎么了?谁说不还你了?能不能让人睡觉?”
他本来就身上疼,让顾长浥一抓,酸得他眼泪差点掉下来。
“说,你欠我的,都会还给我。”顾长浥的脸在略显昏黄的灯光里,居然有些惨白。
“还还还,你先松松手。”姜颂被他捏得两眼发烫,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
顾长浥的神情微微松动了一些,“怎么了?”
姜颂压着眼角摇摇头,“没事儿,稍微有点不舒服。”
顾长浥松了手,一言不发地走回了箱子边,从里面理出一只压缩睡袋。
“你也到床上睡,地上湿气太重。”姜颂困得睁不开眼也张不开嘴,小声咕哝:“这个床挺大的,睡两个人足够。”
他还没等到顾长浥答应,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顾长浥把睡袋展开在地上铺好,又从箱子里拿出来一条压缩在真空袋里的被子,无声地抖开,轻轻拍松了。
姜颂睡得浅,稍微听见动静就有些醒了,“地上凉……”
顾长浥恍若未闻,只是把被子丢在姜颂附近的床上,自己准备钻睡袋睡觉了。
姜颂本能地又往被子里缩,却怎么也不暖和,身上的酸疼激得他一阵阵轻哼。
已经躺下的顾长浥又从睡袋里爬出来,走到床边,冷声冷气地问:“又怎么了?”
姜颂睡着,没回答他。
顾长浥在床边站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弯下腰,把姜颂从被子里剥了出来。
“冷。”姜颂低声抗议,一碰到顾长浥身上的温暖就下意识地贴近。
“别说话,睡你的觉。”顾长浥抱着姜颂盖上他带来的被子,等着姜颂暖暖和和地睡着才把他放下。
昏暗的灯光下,他冷酷地垂视着熟睡的姜颂,“这是你自己带的被子,也是你自己盖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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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从村长家到学校, 有不近的一段路。
姜颂他们早上六点多起来,走到学校太阳都挺高了。
学校的大门看着有些年头,学校门口题着“白云山小学”几个字。
看见那字姜颂才想起来,父亲活着的时候, 时不时让他帮忙写几个字, 大多就是这种门头牌匾。
只是写得多了, 他并记不得具体的内容,但自己的字终归是认得的。
村长见他盯着校门口的牌子, 有些感怀,“这是过去姜老先生叫人送来的, 多漂亮的字, 旧了也能看见风骨。”
“写得一般。”姜颂轻声说。
他写这几个字的时候年纪还轻,不懂得这世界上的许多缘故。
学字也只是九成学形一成学韵, 难得有精气神。
走在旁边的书记听见他这么说, 很低地“嘁”了一声, “不懂装懂。”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顾长浥轻轻笑了一声, 偏头看向书记, “看来您很懂字。我恰巧认识这位写字的人, 要是他愿意重新给你们写一副字, 你愿意亲口向他道谢吗?”
“长浥。”姜颂微微向他挑眉。
书记看了看顾长浥, 多少带着些不以为然, “你要是能请这位老师来,就算你不提,我也会向他道谢的!”
他又转向村长,“我上课去了,有什么事再喊我。”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村长有些尴尬地看看他们,“不好意思啊, 书记也是我们这个小学校的校长。今天估计又有家长来办退学,他心情不太好。”
“退学?”姜颂皱眉。
“是。”村长无奈地点头,“因为这几年学校的资金不足,留不住老师。除了来支教的,三个年级也就一个老师。”
姜颂没说话,跟着村长参观学校。
操场一看就是很久没有维护过了,红绿的橡胶早被踩破了,露出底下陶色的土地,显得尤为格格不入。
教学楼是完好的,但大部分教室都空着,为数不多的学生挤在一楼的两个教室里。
楼体上的白瓷砖脱落了一些,但也还能看出当初刚建成时的光洁方正。
姜颂还到教室里去溜达了一圈。
就像是村长说的,一个班里的学生学的东西参差不齐。有的还在认拼音,有的就已经在学乘除法了。
“这教学楼……大概是什么时候盖的?”姜颂问村长。
村长几乎没怎么想,“差不多十年前了,姜老先生的基金会拨过来,和操场一起建的。”
“那后来呢?”姜颂很平和地问他:“后来不是应该每年都有款项拨过来吗?”
“是,之后的三年都是有钱的。”村长叹了口气,“那时候老师的工资都是从捐款里面出,每年都有新的课桌和书本送过来,学生在学校吃的牛奶和鸡蛋也都是拿那个钱买的。”
姜颂看了看顾长浥,没接着问下去。
其实也没什么可问的了,村长的意思已经很明白。
再之后就没钱了,所以才会有今天这副败落的样子。
村长有些支支吾吾的,“你们都是大城市来的贵人,我好多话说得不动听。但是您也姓姜……”
姜颂看着他。
老人舔了舔因为年迈而干瘪的嘴唇,很紧张,“您姓的姜是姜老先生的姜,还是,姜正忠和吴总的那个姜?”
“小颂!”姜颂还没开口,就被杨广源在肩上拍了一下。
“杨总。”姜颂略看了他一眼,打了个招呼。
“真没想到你会亲自来,我以为就邢……”杨广源看见姜颂身后站着的顾长浥,立刻两只手伸过去,“顾总,您怎么也亲自来了?我打一老远就觉得这扇面身子像您,但是愣没敢认!”
村长稍微有些尴尬,可能是怕杨广源听见刚才自己问姜颂的话,局促地笑着,“你们都是认识的,是吧?”
“不算认识。”顾长浥直接忽略了杨广源伸过来的手,微笑着回答村长。
杨广源若无其事地收回手,依旧赔着笑,“嗐!那是!我认识顾总,但是顾总怎么会认识我们这种虾兵蟹将。”
他随意地看了看四周,“喏,这学校还不错,楼和操场都挺好的,根本不像这么穷的地方嘛!”
村长的笑里带着焦灼,“可是我们都留不住老师,每个月都有学生不上了,光有楼和操场……”
“哎——你不要这么急嘛!我们这不是带着钱来的吗?”杨广源两手叉着腰,派头十足,“罗马也不是一日建成的,就算我们一口气把钱全给你,你也得花时间来请老师对不对?”
老村长脸上有遮不住的忧虑,“可是去年和前年还有……”
“诶呀老村长!我说了不要急你就不要急!”杨广源打断他,“今天我们在这儿,好山好水都见到了,光说钱的事情,太俗气了!”
村长似乎对这个流程也不陌生,无奈中强打精神,“那我找人带你们到山里转转去。”
“这就对咯!”杨广源一拍手,要去揽姜颂的腰,“我听说这山上的鹿不少,这么重的湿气不得来点火力壮的……”
“不了。”姜颂从他身边站开,“我不感兴趣。”
杨广源并不善罢甘休,还要拽他的胳膊,“难得到这种原生态的地方来一趟,穷乡僻壤的享受不了好床好铺还能没吃没喝吗?”
“他说,他不感兴趣。”顾长浥很轻地开口,微微垂眼,看着杨广源。
那一眼把杨广源整个身子都看凉了,他不明就里地问顾长浥,“哦,那顾总和我一起?”
顾长浥偏头看着他,一侧的嘴角小幅度地抬了起来。
那个表情,就像是小孩子在把盐撒在活蜗牛上之前,那种期待又纯真的残忍。
杨广源嘴巴嗫嚅了两下,最后小声说:“那……你们先回招待所休息。”
说是招待所,其实也就是两排脸对脸的板房,薄薄一层墙皮,白漆都快掉没了,露出来里面蓝灰色的合成板。
地板也是三合板直接摞在土地上铺的,一走嘎吱嘎吱响,有的地方还会泛上来泛红的泥水。
邢策上午没跟着他们一起,早就到招待所落了脚,盘着腿在房间里核对书记给他的财务报表。
听见姜颂进门,他抬了抬眼,“回来了?”
姜颂懒懒散散地摊到床上,“嗯。”
“姓,顾的呢?”邢策朝门口扫了两眼,也没看见别人。
“不知道,到外面跑着玩去了吧,小孩子待不住。”姜颂翻了个身,看着他的电脑屏幕,“查得怎么样了?”
“这个账抹得就离,离谱。”邢策把屏幕转给他,“全都是修缮费和,管理费。你,你上午看得怎么样?”
“几年分到白云山大几百万,全都用来修理?没有一点儿实物?”姜颂挑挑眉。
“还有劳,劳务,给老师的。”邢策抓抓头,“给老师们一个月开十多……万,这种地方,有多少老师?”
姜颂冷冷地笑了,“一个月十多万。”
“快,快比我挣得多了。”邢策撇了撇嘴,开了句玩笑。
“这种能查吗?如果没有查到钱最后落在本校老师的户头,”姜颂问他:“算不算是诈捐?”
“只要钱到了就,就不算,”邢策摇头,“如果他们变着法儿地把钱拿,拿回去了,也没办法。”
“那就只能抓现行,是吗?”姜颂用指节摩挲着下巴。
“对。”邢策叹了口气,“不会很容易,但是我会留人在,在这边盯着。”
“嗯,如果能坐实吴家诈捐,多少能让他们老实一阵了。”早上起得早,上午又走了不少路,姜颂稍微有些没精神了,摸出一支黄金叶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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