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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崽不能,至少不应该/叔叔不能,至少不应该(近代现代)——蒸汽桃

时间:2021-10-06 10:08:58  作者:蒸汽桃
  对这个事,要说他一点不生气是不可能的。
  姜颂为了这个白眼狼,命都快搭进去几条了,就落这么个下场。
  就算姜颂不肯让顾长浥掺和,什么事也不肯跟他说,这崽子就一点不知道心疼人?人病了面都不带露一个。
  合着前面那些年姜颂都是白宠白养白操心呗?
  “他没说……”顾长浥很轻地停顿了一下,“他没说我可怕吗?”
  在山林中的那一夜,他逼着杨广源走进捕兽夹的那一幕,电影一般在眼前回放。
  他一直想不起来姜颂是什么表情,也或许是因为他一直没有看姜颂。
  邢策可替姜颂冤枉死了,“他说你可怕?我告诉你吧顾,顾长浥,在我眼里你就是一白眼儿狼!全世界人都能觉,觉得你可怕,但是姜颂会吗?你摸摸你自,自己良心,他会吗!”
  顾长浥垂着头,罕见地露出一丝茫然,“我不知道。”
  邢策看了他一会儿,最后一言不发地推门进病房了。
  姜颂侧卧在病床上,手上的留置针接着输液管,泛出不健康的青白色。
  顾长浥走到床边,把他那只输液的手托在掌心里,微微地握住。
  “还没,没醒过?”邢策问顾长浥。
  他摇了摇头,又伸手探了探姜颂的额头。
  邢策睨着顾长浥,心里恨不得一巴掌抽死这个小崽子,但是身高又不占优势。
  他半天磕磕巴巴地问:“饭吃,吃了吗?这都快早上了,你去吃,吃点东西,我在这守着。”
  “邢叔,他一直这么容易生病吗?”顾长浥没接他的话。
  邢策盼着姜颂赶紧醒,不然顾长浥这跟个夺命榔头一样,有一下没一下的,怕是非要从他这凿出点什么来。
  但是姜颂这些年,稍微有点什么波折,第一件叮嘱他的就是不能让顾长浥知道。
  他不敢随便说。
  敷衍太多次了,邢策一时半会儿没想上来要怎么搪塞顾长浥。
  他正有些挠头,床上的人出了一点动静。
  姜颂手指蜷了蜷,抓住白蓝条的床单,低不可闻地哼了两声。
  顾长浥立刻躬下身,扶住了他的后背。
  姜颂原本就近乎苍白的脸色又褪了一层血色,几乎有些透明。
  他下意识咬着的嘴唇反倒泛出鲜艳的红,显得他的形容更加病态。
  “别咬。”顾长浥皱着眉,把自己的手压在他嘴唇上,轻轻捏他的下颌,“不咬了,怎么不舒服?”
  姜颂声音很低地说了一句什么。
  顾长浥凑得很近才勉强听清几个字,“别告诉谁?”
  姜颂没说完,牙关又阖上了,喉咙里压着低低的□□声,“疼……”
  “怎么回事儿?”邢策在一边,也是热锅上的蚂蚁,“退烧了还,还疼?医生怎么说的?”
  顾长浥顾不上回答他,轻轻捋着姜颂的背,“都是梦,不疼了,已经不疼了。”
  姜颂像是听不见,只是低声重复,“疼,手很疼……”
  顾长浥握着他刚刚痊愈的右手,很轻地问他,“这个手疼?”
  姜颂没醒过来,在梦里摇头,眼泪从他眼角往下滑,“好疼。”
  “嘶,”邢策肝叶子都要被心疼穿了,原地跺了两圈,“这怎么办?”
  姜颂以前也少不了小灾小病的,腿断了都没喊过疼。
  现在这样子,他是没见过。
  顾长浥很轻地在姜颂手背上吹了吹,“不疼了,吹吹不疼了。”
  他眼睛大大地睁着,一眨不舍得眨。
  一滴水落在了那只苍白的手背上。
  “你……怎么了?”姜颂出声问顾长浥的时候,邢策差点跪下来,“醒了醒了,我的祖宗,可,可算醒了。”
  姜颂把手从顾长浥手里抽出来,揉了揉眼睛,“你们都在这儿干嘛呢?”
  “我跟你说姜,姜颂,你这遭儿出了院,老老实实到我家住着去。”邢策看见他真正醒了,反倒来了火气,“昨天晚上要是没人管,管你,你就自己烧死了,知道吗你!”
  姜颂知道自己烧得挺厉害的,但当时他原本就打算给自己叫救护车的。
  而且顾长浥在这,他不想显得自己病得多严重似的。
  他轻描淡写地说:“发烧而已,别小题大做。”
  眼角有点痒,他不动声色地蹭了一下,“我都醒了,你们……”
  他的嗓子还是哑得不大成声,他清了清才继续说:“你们该干嘛干嘛去吧,又不是闲人。”
  “别跟我这和稀泥,”邢策瞪着他,“你再玩儿这悬,悬的,我就是捆也得把你捆在跟前儿!”
  姜颂很淡地笑了一下,冲着一直没出声的顾长浥说:“给我倒杯水。”
  床边的顾长浥站着没动。
  “好家伙,别人急死,自己个儿跟没,没事儿人一样。”邢策叹了口气,自己给他倒了水,“这要让我妈知,知道你这么糟践自己,拿着刀过来削你。”
  “你别到小姨那胡说,别告诉咳咳……”姜颂有点着急,呼吸一下就乱了。
  化石一样的顾长浥终于动了,很快把他从床上抄抱起来,轻轻拍抚着后背,转头替他把话说完,“别告诉小姨。”
  “……”邢策有点凌乱。
  这都什么事儿?这都什么辈分?
  猛一坐起来,姜颂头晕得厉害,基本不敢睁眼,只能枕着顾长浥的肩膀。
  他稍微能闻见一点气味了。
  顾长浥身上的味道干净又好闻,把医院里令人疲倦的消毒液味冲淡了许多。
  “好了。”他缓了一下,把顾长浥推开,自己靠在病床上,“你俩该忙忙,别都在这儿耗着。”
  看他脸上有点人色了,邢策看了一眼顾长浥,一步三回头地出去,“我给你们弄,弄吃的去,我就老妈子命……”
  病房里只剩下顾长浥和姜颂。
  姜颂拍拍床边,示意顾长浥坐下,“是不是吓着你了?”
  顾长浥慢慢把手伸向他的颈间。
  姜颂本能地向后让了一下。
  “别动。”顾长浥的声音也有一些哑。
  姜颂这才意识到自己穿着病号服,脖子和胸口上的伤疤一览无余。
  他僵硬地靠坐着。
  顾长浥手的温度依旧比他的体温高。
  手指摩挲在那些银色的旧伤疤上,带来略有些粗糙的温热。
  “车祸弄的?”顾长浥的表情鲜有起伏。
  他的拇指轻压在姜颂的咽喉上,其余四指搭着他的动脉。
  脉搏缓慢地颤动,像是一种最温柔最致命的击打。
  “邢策跟你说的?”姜颂任由他握着自己的脖子,很从容。
  “所以你一直围着那些围巾、丝巾,穿高领毛衣,连睡衣都不露出脖子,是吗?”顾长浥问得很平静,眼睛却越来越红。
  姜颂愣了一下,拍了拍他的手,“过去很久了。”
  顾长浥的手握着他的脖子不肯松,像是要把那些伤疤的样子刻进心里。
  细长的刀口原本粗糙不平整,即使缝合得很细致,也依然因为增生留下了轻微的凸起。
  “什么样的车祸,”顾长浥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一串细小的缝合针脚,像是在欣赏一串名贵的项链,“能留下这样的伤?”
  他靠得近了,原本是瓷蓝色的巩膜上布满了血丝,呈现出淡淡的粉红。
  姜颂轻轻拨开他的手,“当时车窗破了,碎玻璃划的。”
  “是吗?”顾长浥把水杯在床头柜上敲了个粉碎,从地上捡起来一片碎玻璃。
  姜颂皱了皱眉,“你要干什么?”
  顾长浥把碎片锋利的一边抵住自己的手臂,用力划了下去,血珠忽地冒了出来。
  “你有病?!”姜颂用尽全力抓住他的手里的瓷片,狠狠向外一摔。
  “碎玻璃能划成那样吗?”顾长浥盯着自己小臂上的划痕,“你看,差得很远。”
  姜颂急得一口气没吸利落,昏天黑地地咳了起来,旁边的心跳血压一下就报警了。
  顾长浥顾不上自己手上的血,扶着他不停轻轻拍背。
  “叫医……咳咳咳叫医生……”姜颂话说不利落,指了指头顶上的呼叫铃。
  护士很快来了,在姜颂输液的管子里推了一针镇定剂,不大友好地上下打量顾长浥,“患者现在还这么虚弱,还是少跟他说话吧。”
  “不是因为他。”姜颂咳嗽好不容易止住了,有气无力地靠在枕头上,“他手划破了,您给看一下。”
  顾长浥几乎是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手却在他胸口轻轻揉着,“别说话了。”
  “你把手包一下。”姜颂低声说。
  镇静剂很快起了作用,他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你过来,我看一下你的手。”年长的护士对着顾长浥招招手。
  “不用了,谢谢。”顾长浥把衬衫放下了,掩住了伤口,“他什么时候能出院?”
  “他现在就是重感冒后比较虚弱,需要在医院观察两三天。之后有人陪护的话,回家休养也没什么问题。”护士仔细看了看他,“你是他家属?”
  “是。”他干脆地答应。
  除了一双眼睛,顾长浥已经恢复了平时的谦和温润,“平常他有什么需要注意的,您全都跟我说就行。”
  *
  姜颂没想到顾长浥会一直在医院里守着。
  每天一睁眼就能看见他,姜颂心里还稍微有些怵头,“你不工作了吗?”
  顾长浥把胳膊伸给他看,“医生看了看我的伤口,说我也需要住院。”
  姜颂凑到他胳膊上看,不由有些困惑,“你当时……割破的是这边这只手?”
  “是。”顾长浥点点头。
  “那伤口在哪儿呢?”姜颂自己还插着吸氧的管子,说话有些瓮声瓮气的。
  “医生说我需要住院,难道姜先生比医生还有发言权?”顾长浥硬邦邦地回答他。
  姜颂仔细看了看。
  哦,是有一个淡淡的伤痕,就跟蹭破过皮一样。
  年轻人的愈合能力就是不一样。
  “那……你住院,不得有单独的病房吗?”姜颂暗示他,“你伤得这么重,不用放大镜都能看出来。睡在这边的沙发上,是不是不利于愈合?”
  “我想睡在哪儿,我就睡在哪儿。”顾长浥看了一眼他的输液瓶,“姜先生要是有什么意见,我就把这家医院买下来。”
  姜颂摆摆手,“没意见,我对您不敢有意见,咳咳咳…水咳咳…”
  顾长浥给他递了杯水。
  姜颂还是拿不住,杯子一握在手里就往下滑。
  顾长浥的手比他的大的多,轻而易举就把他的手包住了。
  邢策进来的时候正好看见顾长浥在给姜颂喂水,心里莫名感到一阵轻松,“护士说今天能,能吃饭了,我给你带了桶馄饨过来。我妈包的,就一点肉,没,没什么油星。”
  “我跟我妈说你之前跟修,修仙一样,天天只输液不吃饭,现在上医院来医生都不敢让你随,便吃东西。老太太说饿死你拉,拉倒,”邢策撇撇嘴,“转脸就给你擀,馄饨皮去了。”
  “不是跟你说别告诉小姨吗?”姜颂皱皱眉,“你跟她说了不也是添个人担心?而且我又没什么事儿?”
  “没什么事儿?那你,你问他,”邢策朝着顾长浥扬了扬下巴,“他送你过来的。”
  顾长浥的重点显然不在那里,“只输液不吃饭,嗯?”
  “我电话里跟你说,说了吧?”邢策觉得这没什么不能说的,“他闹胃就不吃东西,不吃东西就闹胃,恶性循环了都!”
  “欸你这时候怎么嘴皮子这么利索了呢?”姜颂一阵头疼。
  他就不该让顾长浥碰见邢策。
  “那我管,管不了你啊!”邢策振振有词,“我上周往你家带了多少饭,不都……原封不动带回去了?我为了瞒,瞒着我妈,都蹲家门口儿自己吃了。你知道我一周胖了多少吗你?”
  姜颂恨自己说不过顾长浥也就罢了,居然连个结巴都说不过,郁闷地闭上嘴吸氧。
  顾长浥坐在床边把保温桶拧开了。
  半透明的小馄饨飘在晶莹的鸡汤里,水灵灵的。
  顾长浥把餐板架在了病床上,“吃。”
  姜颂又想起来那天晚上顾长浥逼着他喝粥,那么两口粥就够他难受了一晚上。
  “我等会儿饿了再吃。”姜颂把馄饨推远了一点。
  邢策立刻拆他的台,“你等会儿要是肯乖,乖乖自己吃,我从今天起就跟你一个姓儿。”
  正好这时候护士进来查房,“三十九床,今天感觉怎么样了?”
  顾长浥站起来,态度温和又谦逊,“他肚子不太舒服,有点不想吃东西,我该怎么办呢?”
  这几天都是顾长浥在和护士打交道,他外形好又彬彬有礼,来查房的护士都对他印象极好。
  今天的护士也不例外,看见他就笑眯眯的,“长时间不进食是容易不适应,但是吃还是得要吃的。我们的建议都是做腹部按摩,吃慢一点,少量多次,主要就是家属要有耐心,吃饭的时候要细心一点。”
  “那不完了,”邢策翻了个白眼,“要是没人盯着他,他把饭倒了,谁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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