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离没回头:“我本以为将军是另有目的,现在看来,还真是为了池老将军。”
池饮心知肚明,面上一哂:“先生对我误会还挺深的。”
郁离停下脚步,侧过头来看他。
从池饮的角度,能看到他高挺的鼻梁和殷红优美的唇,眼尾流畅。
虽是冬日,郁离身上微微出了点汗,这样的他看起来比以往多了许多人气。
他抬手抹了把额头:“应该是我多心了。”
池饮觉得有点不对劲,但一时没发现是什么地方有异,只好先按下。
“先生是不是累了,要不先休息一下?”他说。
郁离摇摇头:“不远了,继续走吧。”
两刻钟后,他们来到悬崖边,池饮只要稍微往外看一眼,都觉得要掉下去,忙走回来。
郁离正单手撑着身边的一颗松树,说:“那便有劳谈教头了。”
在路上的时候,郁离就已经把需要的那两味药草生长的地方,外形等等细节说了,按照之前的经验,他知道会是谈稚下去取。
谈稚看了池饮一眼,池饮冲他点点头:“小心点。”
得了池饮的话,谈稚这才下去。
郁离看着谈稚消失在悬崖边,觉得喉咙有点干,不自觉地舔了舔唇,对池饮说:“将军身边的这位高手,是我见过的身手最好的,恭喜将军了。”
池饮知道他的意思,这样身手的人,往往特立独行,或者性格怪异。
就像郁离自己,性子就跟普通人不同。
但谈稚对池饮十分忠心,从各个细节上就能看出来,他只会听池饮的命令。
池饮的目光落到郁离泛着水光的唇上:“他能到我身边来,是本将军的运气。”
看着看着,他眉头一皱,走到郁离面前,用手探了探郁离的额头。
郁离没想到他会来这一出,整个人僵住。
却听池饮说:“先生,你发热了?”
之前他觉得不对劲的地方,现在终于知道了。
郁离的脸色一直很白,就像所有生病的人一样,唇色也很淡。
但今日他的唇色殷红,但脸颊却愈发苍白。
一开始他还以为是走了这么长时间,累出汗了,结果并不是,他身上是烫的。
郁离小小的抽了口气,往后一仰,向旁边走了两步避开池饮的手。
他闭上眼睛,手指搭上自己的手腕,给自己把脉,没多久,他指尖一颤。
他身上的陈年痼疾,居然提前了足足一个月到了!
以前他发病的时候都是浑身发冷,这次的开头却是身体发热,因此他也大意了,直到池饮说话,他给自己把脉,才发现自己身体里的寒气蠢蠢欲动。
糟糕了。
郁离心想。
“先生?”池饮其实知道是怎么回事,但装作不明白的样子问。
郁离捏住自己的手腕,道:“没什么,我回去吃点药就能压下去。”
正说着,谈稚就回来了,手里拿着的正是郁离需要的那味药。
他上前接过:“多谢,那我们回去吧。”
池饮没有异议,众人下山。
他们住的地方在半山腰,离这里有挺长一段距离。
郁离身体越来越难受,先前的轻微发热过后,体内的寒气慢慢开始作乱,把那点热源掐灭,不断撩动着他的五脏六腑。
等到他们终于回到半山腰的院子时,他身体已经完全冷了回来,唇色也淡了许多。
天暗了。
郁离一句话都没说,把药框交给迎上来的叙儿,扭头就走向自己的房间。
池饮想了想,郁离现在已经开始发病了,只不过还没到最严重的时候。
原书里,他明日就会失去意识,陷入最可怕的状态。
但郁离低估了病发的速度,以前,他都是得先熬过两天,然后才到那个关键时刻。
晚间,池饮吃完了饭,去看望了韩栩舟。
出来后,他站在郁离的院子外想了想,他既然打算代替韩栩舟,牺牲自己,帮郁离压病,拿走这个大人情,那就事先去他那里晃一晃,聊一下自己的身体状况,也聊一下韩栩舟的状态,给明日打基础。
他下定了决心,走进了郁离的院子。
这个院子挺大,好几个房间都亮着灯,看来都没睡。
他清了清嗓子,走向郁离的房间。
房门虚掩着,里面光线很明亮,一看就是郁离的习惯,夜里,为了看清楚药材,他都会点足够亮的灯。
池饮敲了敲门:“先生,是我。”
里面没有人回应。
池饮又敲了敲:“先生?”
过了好一会儿,还是没人理他。
难道是不在?
池饮看了眼周围,叙儿那个小朋友不知道去哪里了,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
这么晚了,难道还去看药材去了?
他转身打算离开,就在这时,屋里传来一声男人压抑的低吟,夹着些细碎的声音,听不太清晰。
池饮一愣,立刻回头,郁离在里面?
听这声音,好像有情况,是他的病吗?
池饮不再等,推开门走了进去。
屋里很大,迎面是个厅,池饮缓步走进去,提高了点音量:“郁先生,我进来了,你没事吧?”
还是没有人回应。
接着,他的侧面传来一声闷哼,十分痛苦,是那种实在忍不住,从喉咙里憋出来的一声痛呼。
还有粗重的喘息。
池饮顾不了那么多,抬脚就走过去。
穿过两层屏风,撩开几层纱帘,池饮抬眸一看,怔在原地。
郁离居然在洗澡!
里头三面都用纱帘和屏风围着,水汽弥漫在空中,最中央放着个大浴桶。
一个人背对着池饮坐在浴桶里,趴在浴桶边上。
他后背赤.裸,身材并不孱弱,肩膀很宽,漆黑的长发瀑布一般沿着脊背的弧度往下流,苍白的背和墨色的发形成了最鲜明的对比。
而最重要的是,郁离背上,肩胛骨往下一点的地方,有个脸大的,狰狞的,墨绿色的纹身——那是个野兽的头颅,眼睛用朱砂点了,鲜红欲滴,被头发盖住了一半。
兽头栩栩如生,特别是那两颗圆圆的眼珠子,随着郁离颤抖的呼吸起伏着,像是活着的一样。
池饮呆呆地看着,一时忘了呼吸。
郁离这时候察觉到了身后有人,猛地回头,凌厉的目光剑一样射向池饮。
池饮倒退一步,身体撞在屏风上。
郁离看清了来人,先是一愣,脸色在最短的时间里收了起来,哑声道:“将军?”
没等池饮说话,一个人掀开纱帘走了进来:“先生,我已经把所有药材准备好了,现在就给您药浴……”
叙儿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旁边的池饮,话音戛然而止。
“你……”叙儿的嘴巴张成了圆形,继而扑了过来,“你这个色狼!登徒子!居然偷偷跑过来偷看先生洗澡,你还说你不喜欢他!”
池饮捂着额角后退,觉得自己的清誉没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你的清誉早就没啦~
感谢在2020-09-1323:59:26~2020-09-1423:58: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只星子、予善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科洛林·阿诺忒缇斯40瓶;寒生~(≧▽≦)/~5瓶;Rinanore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饶是郁离,也被叙儿那句“你还说你不喜欢他”惊住,目光有点奇异地看着池饮。
“冷静,这是个误会。”池饮边退边说。
“什么误会!你那日说过的话都是狗屁吗?”叙儿忍不住爆粗了。
郁离看了一会儿,才出声阻止:“叙儿,不得无礼。”
听到郁离开口,叙儿只得转身走到郁离的浴桶边,把手里的东西放到桌上,然后挡在郁离面前张开双臂,企图用他的小身板挡住郁离。
那副紧紧抿着唇,瞪着池饮的样子,让池饮登时觉得自己真就是那个强闯人浴房的无耻之徒。
“……”
郁离倒没他这么如临大敌,他把自己湿漉漉的手臂撑在浴桶边缘,放松了身体,靠在浴桶壁上,伸手把叙儿往旁边推了推。
“行了,”郁离微微仰头看向池饮,“不知将军前来,是有何事?”
池饮站在屏风前看着他。
郁离的脸色好了些,好像刚才压抑的痛苦是池饮的错觉一样,唇色泛着淡淡的粉。他前胸的肌肉线条并不夸张,但也一点都不单薄,发丝蜿蜒在锁骨上,没进水里。
是一副极其漂亮的美人沐浴图。
池饮尴尬得说:“哦哦没什么,就是白天见你的脸色不太好,想过来问问,刚刚在屋外敲门你没听见,本来想走,就听到屋里好像有点动静,以为有什么事就闯进来了,先生,冒犯了。”
“将军客气了,无事,是叙儿太大惊小怪。”他没有提叙儿刚刚说的那句话,池饮自然也没说。
池饮看了看叙儿拿进来的药材道:“先生要药浴?”
叙儿没等郁离回答,抢着说:“是啊!”
他那脸上十分清楚地写着:你说够了没,快点走好不好!
池饮刚刚的尴尬劲儿已经过去,很快就恢复成从前,反正他又不是真的喜欢郁离,郁离也不喜欢他,所以叙儿这副样子,让他觉得挺好玩。
不过郁离就在这里,他不好过于放飞,于是笑了笑说:“那我便不打扰了。”
他走后,叙儿开始给郁离准备药浴,郁离等池饮彻底走出去后,头往后一靠,整个人像突然散了架一样,身体开始轻轻颤抖起来,白皙的皮肤下能隐隐看到青色的血管,手背上的青筋跳动。
他刚刚一直在强行忍耐着。
叙儿看到他这个样子,心疼地不行,加快了手里的动作:“先生,这次提前了这么多,我们什么都没准备,药人在京城,我已经让人快马加鞭回京城送人来了,最快也得明日晚才到,应该来得及吧?”
郁离没有回答,过了好一会儿,等体内那股冰冷的抽搐过去,才微微睁眼说。
按照以往的经验,勉强来得及,但他总觉得这次发病极其迅猛,不知道能不能挺到那个时候。
当晚,池饮回去之后,在自己的屋子里借着暖炉取暖,吃着小顺子给他准备的干果。
突然,外面传来两声鸟鸣。
谈稚走过去,回来时递给池饮一个小圆筒,对池饮说:“公子,京城方向来的。”
池饮接过一看,竟然是陆微酩写给他的飞鸽传书。
打开一看,上面写着:
【陈壁养的死士到了燕京,我的人拦截了一封信,上书一个池字,我有不好的预感,你们那边加强守卫万分小心,等我处理完手上的事情,会去找你。】
池饮的眉头狠狠一皱。
这是怎么回事?
他已经来不及吃惊陆微酩能做到这个分上,不仅知道齐国那人的死士进京,还拦截了这样一封信。
现在更重要的是信里的内容。
陈壁,齐国大将军,手握重权,而重点是,他就是那个与郁离站在同一条线上的人,日后,他会全力支持郁离,帮助他推翻了当今的齐国皇帝,杀了郁离的众多兄弟们,是郁离未来不可忽视的左膀右臂。
同是将军,陈壁跟池饮完全不同,人家有武功有谋略,而现在的池饮也空有个架子,实际上要他上场打战,还不如让他直接投敌。
而死士,很容易就能猜到是专门做什么的。
加上那一封写了“池”字的信……
池饮盯着手里的纸好半天,脸色严肃。
谈稚低声问:“公子,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小顺子很少见池饮露出这种表情,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不敢说话。
池饮没说话,把纸条放到炉子里,看着它被烧成灰,没有抬头,对谈稚吩咐道:“加强整座药园的守卫,护卫轮班也紧密些,让人都警惕起来,不得大意。”
谈稚一凛,立刻应道:“是。”
他马上转身出去办。
池饮不知道事情是不是他想的那样,陆微酩也没有明说,但若是真的,他就有点危险了。
可是这里面的疑点有很多,比如为什么陈壁要派死士过来,是想刺杀他,还是想做其他的什么事情?
他知道了什么?
而这个事情,郁离知不知道?
池饮想了很久,等外面打更的声音传来,才吹灯睡觉。
第二日一大早,小顺子匆匆忙忙从院子外跑回来,冲到池饮面前气喘吁吁地说:“公,公子,郁神医他……”
池饮心道,来了!
他面上维持着镇定,说:“急什么,慢慢说,郁先生怎么了?”
“郁神医病重!此刻他们的院子乱成了一团……”
池饮放下手里的东西,起身就走。
郁离的院子就在他院子旁边,很快就到了。
院子里人不少,许多药师进进出出,有些人手里还捧着不少药材,往厨房跑。
池饮大步走进他昨晚才进过的房间。
只见最里面的卧房里,郁离躺在床上不省人事,屋里很热,放了好几个暖炉,但床上的人拥着厚厚的被子,紧闭双眼,依旧在发抖。
叙儿正跑上跑下地照顾他。
韩栩舟也进来了,吃惊地看着这一幕。
“怎么了?”池饮走到床边。
这时候的叙儿并没有怼他,而脸色苍白地低声说:“是先生的陈年旧疾犯了,没有大事,让他,让他好好休息一下就好。”
他似乎不想对池饮说出真相,什么好好休息一下就好?
池饮拧着眉,又问了几句,但叙儿依然推三阻四,什么都没说。
22/62 首页 上一页 20 21 22 23 24 2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