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要去哪?”谢卿立即追问。
“我让吴保把朱内官换了个地方关押,晚上我去看看能不能从他嘴里撬出点什么来。”
“我跟王爷一起。”萧子赋心机深重,难免安排了眼线,谢卿不放心萧子奕在这种时候单独行动。
“审讯犯人,多用刑具,难免血腥脏污,阿卿还是别去了。”萧子奕心疼谢卿不愿让他沾染这些污糟之事,所以不想让谢卿跟着自己一起去见朱内官。
谢卿笑道:“王爷小瞧我了,军人阵前搏杀,哪个不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哪里还能怕审讯刑具。”
“怕你辛苦,”萧子奕宠溺地拉了一下谢卿的脸颊,又道:“明天还有的忙。”
谢卿脸颊被萧子奕拉起,说话有些漏风,含糊着说道:“我不累,我身体好着呢。”
“好,小将军身体好,我看也不用再给你泡脚了。”萧子奕按着谢卿躺回床上,继续说道:“我怕老四半夜再过来试探,你在这多少有个支应。”萧子奕给他盖上被子,又仔细的将周围一圈塞好。
“好吧”谢卿不情不愿的答应下来。
等待三更十分,萧子奕顺着密道,来到秘密关押朱内官的地方。这地方位于皇城脚下的一处隐秘院落的地下。原本是前任屋主当作菜窖使用,被萧子奕买下后改成了一处牢房,里面隔音极好,人在里面不管怎么喊叫,外面都听不到一点声音。
吴保正在审讯室里,看着行刑人一鞭一鞭地往朱内官身上抽打,听见身后有声响一回身看见是萧子奕后行礼道:“王爷。”
萧子奕抬手,示意他免礼,问道:“招了嘛?”
“没有。”吴保摇头。
萧子奕迈步走进审讯室,里面不通风又阴暗潮湿,再加上行刑人的汗水,朱内官的血气,味道实在不怎么好。
萧子奕用手帕掩住口鼻,看见衣裳破烂满身伤口的朱内官被吊在行刑架上,几乎要昏死过去。
"朱内官,还不肯开口嘛?”
朱内官听见萧子奕的声音,艰难的抬起头,努力地张开他被血水汗水糊住的双眼看过来,用微弱的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道:“晋王殿下....我知道的都说了,求....求您看在,我在殿前帮您作证的份上....饶了我吧....”
“帮我作证?”萧子奕声音微微上样,不悦的继续说道:“你是为谁去殿前作证你心里清楚,我来这不是跟你废话的。”
“看看这个吧。”萧子奕随手将一个被摩擦的锃亮的铜铃铛扔在朱内官面前的地上,铃铛滚落几圈上面竟然还有点点血迹。
朱内官一看铃铛,顿时变了脸色,扯着嘶哑的嗓子喊道:“你从哪拿的!”
萧子奕狭着眼睛看向朱内官道:“自然是你小侄儿的身上,你以为将他们送出京城就能高枕无忧了?”
“你......”朱内官眼里现出了绝望,铃铛沾血,自己的侄儿想必已经遭遇不测,一股悲凉涌上心头,被血水糊住的双眼竟然流出泪来。
萧子奕嗤笑道:“你放心稚子无辜,我还没那么下贱。只是....若你迟迟不招.....我没了活路,你父母兄弟一家...我可就不能保证了。”
萧子奕握着手帕遮挡住大半张脸,只留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朱内官,两人目光衔接,皆不服输。
这个过程就像熬鹰,比的就是谁更坚决,谁的内心更加强大,谁就能压制对方,得到自己想要的。
两人对视了半晌,最终朱内官还是败了下来,他躲闪了萧子奕的目光,道:“你能保证我的家人不被.....不被别人找到嘛。”
萧子奕来了精神,把掩口鼻的手帕一把纂在手心里,留出整张脸,果断的说道:“自然可以。”
“我要见到我侄儿写的亲笔信,确保他还活着。”
萧子奕的眼神瞬间变得凌厉起来,历声道:“你以为你有什么资格跟我提条件?”
“晋王殿下,我没有别的心思……我一家人的命都在您的手里……我也不敢……”朱内官声音微弱,说出的话也断断续续的听起来尤其可怜。
“好,本王答应你。吴保!”萧子奕叫来吴保道:“告诉你的人,让朱公子写一封亲笔信交来,现在就去,越快越好。”
“是。”
“吴保脚程很快,用不了多久你就能收到你侄子的信,希望你能守信,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萧子奕把目光转向朱内官。
朱内官苦笑着回答“我一家的性命都在晋王您的手里,我如何敢不守信。”
“明白就好。”
萧子奕离开牢房回到承光殿时,天色刚要转亮,他轻手轻脚地来到内室床前,看见谢卿睡的正酣,不忍打扰,只是简单脱掉外袍鞋子,爬到床边,躺在仅有的一点小小位置上拉过被角,紧贴着谢卿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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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皇帝灵前, 萧子奕作为目前唯一拥有自由身的“长子”,先于所有人跪着在灵堂的最前面,他的右侧是礼部负责在皇帝灵签烧纸钱的礼官, 灵堂内微风吹过, 将礼官焚燃纸钱升起的青烟吹到萧子奕面前。
“咳咳.....”萧子奕没有防备被吹过来的青烟遮住口鼻,让他不停咳嗽的同时眼泪也一起顺着往下掉。
“王爷。”一旁的李瑞见状, 连忙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手帕给萧子奕擦拭。身后的皇室子弟及众多官员见萧子奕以帕掩面,以为到了哭灵的时辰又或者他们想要讨好这位新帝, 也还跟着抽泣起来,更有甚者号啕大哭。
本来是在入殓时才会开始的高声哭喊,毫无征兆的突然出现, 让主持入殓仪式的礼官一愣,慌张的看向左右随即将目光落在萧子奕身上,想要讨他的示下。但见他正以帕捂面, 也不敢贸然上前打扰,只得装作无事, 等待吉时。
但此刻离吉时还有相当长的时间, 众人在刚才一阵声嘶力竭的高声哭喊之后,皆感到疲累, 可也没人敢先停止哭声, 只能尽力持续下去,导致哭声越来越微弱下去,以至于真正的入殓吉时到来之时, 整个灵堂只有一些细碎的呜咽声。
皇帝的入殓仪式隆重又繁复,萧子奕带领着众人在天光微亮时出发,等到所有仪式全部完成时,已经接近黄昏。
老皇帝就在这样一个散着余晖的时辰盖棺定论结束不算好也不算坏的一生。
家庙前, 所有臣子结束了对老皇帝最后的跪拜后,陆大人门生时任内阁学士的李大人,还未来得及脱掉身上的丧服,直接跪在萧子奕的面前,行君王叩拜大礼,喊道:“请晋王殿下继位。”
“请晋王殿下继位。”几名忠心老臣和同是陆大人门生的大人也紧随李大人其后跪倒在萧子奕面前。
萧子奕抬眼望去,大臣们的分布很明显,一部分赤诚的老臣和外祖的门生力请自己继位,而另一部分大臣则是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口,沉默不语,好像这事与他们无关。
特别是站在最前面的邢修文,笔直垂手而立十分自得,而他身后躲着另一个人,萧子赋......
这次萧子赋倒是不装乖扮傻了,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隐在邢修文的阴影之后,眯起一双精亮的像狼一样的眼睛瞄着萧子奕,似乎随时准备着咬断对手的脖颈。
萧子奕看着邢修文和他身后的人,按理说先帝入殓后由有资历的大臣请太子或声望高的皇子继位,对方总是要推辞几次以示孝心才可以。所以萧子奕并不着急做回应,更何况自己的人已经先一步站出来请自己继位,若是邢修文不同意那就是他图谋不轨,是他师出无名,自己就可以举起正义的大旗。
萧子奕赌他们不敢这么明目张胆。
家庙前的这场对峙,等于无形间掀起了老四和萧子奕之间的遮羞布,也拉开了这场争夺的帷幕。
当夜,萧子奕再一次来到关押朱内官的牢房,里面仍是腐臭不堪,朱内官也比萧子奕上一次见他时更加憔悴虚弱了。
这次萧子奕没有多余的试探,直截了当的开口道:“吴保说,你侄儿的信已经到了,你也已经看过了,现在....该说了吧。”
朱内官从萧子奕进来后自始至终都耷拉着脑袋,一动不动,萧子奕以为他坚持不住昏了过去,走上前去查看。
萧子奕隔着手帕捏着朱内官的下把促使他抬起头来。
没想到入目的是一双睁的老大的眼睛,朱内官一直清醒着。
“你想耍我?”萧子奕的声音开始变得低沉,不过语调倒很平和,他有把握也有自信朱内官不敢用自己的家人开玩笑。
果然,朱内官开了口,道:“不敢。只是.....有一事想求王爷。”
“哦?”朱内官的话让萧子奕来了好奇,他想知道一个人沦落到了这种地步,还有什么事是能靠求达成的。
“我要王爷保我侄儿一份功名,不求多高,只要....只要能让我一家脱了贱籍,不再受人欺凌便可。”
听完朱内官的话,萧子奕没忍住笑出了声,他用手帕抬起朱内官的头,让这人能跟他对视。
萧子奕死死地盯着朱内官的眼睛,那是一双饱经世事的眼睛,里面见证了上一任皇帝的辉煌、腌臜和功绩。
每年进宫的太监数百,一年年叠加起来没有一万也有八千,能在这些人里脱颖而出成为御前首领的都不是一般人.....萧子奕在想到底是什么样的“条件”才能让这样一个精明的人在现在这种情况下说出这么狂妄的滑来?
萧子奕有些讥讽的开口“你的回报呢?”
“自然...自然是让晋王无法拒绝的东西。”朱内官说的极缓,似乎很有把握。
“嗯?”让自己无法拒绝?萧子奕有些狐疑看向对面,眼里全是不相信。
朱内官努力的勾起嘴角,笑道:“继位圣旨....怎么样。”
萧子奕眼睛一亮,立即问道:“谁的?”
“自然是晋王的大名。”
“先帝有留下继位圣旨?”经过一瞬间的震惊和喜悦之后萧子奕立即恢复了理智,若先帝真的有给自己留下继位圣旨,为什么从来没有提过?又为什么在自己从西北回来后那样毫不掩饰的提防戒备?
“先帝病前曾被许多大人催促过立储之事,但陛下一直在王爷和二皇子之间犹豫不决,所以写了两份传位圣旨,皆没有盖大印,封于锦盒之内藏在....”朱内官在关键地方断了口。
“老二掌权时你为何不把这件事告诉他?反倒是现在拿于我说?”从对方说出两份没有盖印的传位圣旨之时,萧子奕基本已经确定这件事的真实性,左顾右盼犹豫不决,两边都想顾又两边都顾不成,这事太像是自己父皇办的了。
但萧子奕更奇怪,朱内官为何不把这个交给老二,毕竟当时他俩的利益捆绑的更深些。
“王爷说笑了,前些日子二皇子权势正盛,就算没有这份继位圣旨他也能登位,但.....若是有了这个就更加顺理成章.....哪里还需要我这个阉人....交出这份圣旨我才会死的更快吧。”
萧子奕回想起福祥在密室里跟自己说过的话,他说老二在有意的提防朱内官培养自己的人手,想来朱内官说的应该是实话。
“藏在哪!”萧子奕想明白这其中的猫腻后,一把抓住朱内官残破的衣领。
朱内官忍住身上的疼痛,一字一句的说道:“王爷还没答应我的请求。”
萧子奕拂袖不屑的说道:“若你说的是真的,区区功名又有何难?”
“好,王爷痛快。”请王爷附耳过来。
萧子奕往前凑了一步,将耳朵贴了过去。
“那锦盒....”朱内官用仅能他们两个听见的极低的声音说道:“启明殿龙床之下有个暗格,两份圣旨都在那里。”
“好。若顺利,我保你侄儿一世富贵荣华。”萧子奕得到这样一份意外之喜,自然不会吝啬对于皇帝身份来讲,渺小到几乎微弱的报酬。
他现在急于去启明殿验证这两份圣旨是否真的在那里,转身就要离开,马上就要跨出刑讯室门坎之时,突然停住,背对着朱内官说道:“内官这么痛快就告诉我这些,不怕我不守信用吗?”
朱内官自嘲的笑着说道:“如何不守,杀了我吗?我本就没打算活着出去,事成之后王爷大可把我的尸身丢进乱葬岗或者一把火烧了也可,至于我的家人和我那侄儿,本就对这事一无所知,若王爷的继位后对他们痛下杀手岂不平白惹人怀疑?倒不如给他们一世富贵。若您真要杀人灭户,干那费力不讨好的事.....只能说我侄儿福薄了....”
“不得不说,内官真是个通透的人。” 萧子奕极少称赞一个人,特别是一个屡次算计自己还要从自己手里某得好处的人。不过他确实欣赏朱内官的心机和胆识。
“本王会留你全尸好好安葬。”说话间萧子奕仍背对着朱内官没有回头,说完便径直离开刑讯室。还未走到大门时就听见身后朱内官,用尽全身力气,嘶哑着嗓音喊“那就谢谢王爷了,祝王爷继位顺利,千秋万代.......”
萧子奕在朱内官嘶哑含糊的笑声中离开了大牢,顺着密道进了皇宫,跟以往不同这次他没有先回承光殿找谢卿,而是径直走进启明殿。
大兴规矩先帝去世后,启明殿会被一直封起来,直至新帝继位才会重新打扫布置迎接新帝,这期间不会有人来到这里。
这个规矩倒是给萧子奕行了不少方便,他摸黑来到龙床跟前,在上面仔细的前后摸索着试图找到暗格所在,奈何他找了一圈也没有摸到任何机关卡口,而且上一世他在启明殿也住了不短的时间从未在这发现任何异常。
正当他思索之时,启明殿的大门处传来响动,萧子奕赶忙藏在龙床的幔帐之后。
一声落锁的声音之后,一道人影潜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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