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到竹苑外他便因为剧痛跪在了地上,眼前更是一片恍惚,好似随时都会晕过去。
可他不敢,因为庄容的魂还没有回去,所以不敢晕。
“南宫!南宫!”他朝着竹苑内低唤着,同时还抱着庄容靠在了篱笆上,喉间再次涌上一抹甜意,赫然吐在了地面。
他看着那一滩血迹缓缓闭上了眼,有些无助地低笑了一声,“要死了吗?”
没想到逃过了九宫,可却要死在这份上,还真是无奈啊。
这也使得他缓缓闭上了眼,压着那不断涌来的疼意,不再出声了。
也在这时,天际传来一道鹤鸣,驱散了四周的寒意。
他听着声音缓缓睁开了眼,就见云鹤落于身侧,此时正低着头嘶磨着他的颈项。
“你来啦。”他看着云鹤低笑了一声,知道它是来接自己的。
到是没有想到,这云鹤竟是知道自己与庄容出了九宫,并且还来接他们。
想也是,云中仙鹤,与庄容相生相惜,哪里会不知道。
他又笑了笑,这才撑着剧痛将庄容抱上了云鹤,连带着自己也一同坐了上去。
云鹤很快就离开了南山,一路行去入了江南之境。
时若一直忍着痛,吃了许多丹药压制,这才撑着到了云中门。
守门的两位弟子见云鹤飞来,下意识迎了上去,可在看到云鹤上的两人时却是大惊。
就见时若的衣裳上布满了血迹,自然庄容的身上也同样如此。
他们看着这一幕被惊得不行,慌乱的忙去搀扶,“师兄!师兄!”
时若听着两人的唤缓缓睁开了眼,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到了云中门,将手中的笛子塞到了他们的手中,哑着声道:“告诉仙子,魂在里头。”话音中染满了颤意。
他撑了一日,就是为了告诉碧浅仙子,庄容的魂在玉莲笛中。
当初他也只是未雨绸缪罢了,隐约想到了夺舍这么个猜想。
虽然觉得不可能,但又怕万一,毕竟他与南宫两人对九宫知晓甚少。
再者白童子满口谎言,难保不会有什么不可预料之事发生。
所以那一日他用这玉莲笛做了媒介,取了庄容的舌尖血制成了藏魂的容器,只要庄容的魂被取出便会入这玉莲笛中。
原是想用心头血,但要如此多的心头血他不舍得,转而用了舌尖血。
事实证明,他真的猜对了,无时无刻都在庆幸自己那一日的决定,若没有那一日的决定,他真的就再也见不到庄容,再也见不到了。
谪仙公子之所以无法与那具身子融合,哪怕杀了如此多的人都不行,完全是因为庄容的魂根本就没有散,自然也就无法完全夺舍了。
果然入了魔的人,就连最普通的思虑都没了。
而如今尘埃落定,只要将魂取出放回去,人自然也就醒了。
想着这儿,他下意识低笑了一声,思绪也渐渐飘忽了起来。
脑中的剧痛还在不断传来,他看了一眼前头的云中山门,许是真的定了心,所有的思绪在瞬间消散整个人一颤倒在了山门前。
“师兄!”两位守门弟子一见他晕厥惊得慌忙给扶住,哪里还敢多留着,抬着两人就入了山门内。
药阁内,碧浅仙子正在为一位小弟子看断骨,练习轻身术时从上头摔下来,把手骨给摔断了。
“忍忍。”她看着一脸龇牙咧嘴的小弟子忍不住笑了笑,又道:“这两日就好好歇息,很快就好了。”说着才吩咐弟子去备药。
小弟子听闻轻轻地点了点头,随后才收回了手,瞧着上头的纱布轻叹了一声。
“仙子!仙子!”
也在这时,殿外传来了阵阵惊呼声,片刻后更有两道身影冲了进来。
碧浅仙子疑惑地抬起了头,可在看到他们抱着的人时却是被惊着了,忙迎了上去,“怎么回事?”说着还瞧了瞧,可却发现庄容竟是没有呼吸。
这扰的她有些回不过神来,猛然又去看时若。
虽然时若有气息,可伤的并不清,浑身都是血。
她忙领着两个小弟子去了软塌边上,示意他们将人放下,动手稳下了时若的气息,这才再次去看两个弟子。
守门弟子一见碧浅仙子面色暗沉,知道两人伤的极重,哪里敢怠慢一步,将方才遇到的全说了出来。
“笛子呢?”碧浅仙子听着他们的话出了声。
守门弟子将手中的笛子递了出去,道:“师兄说魂在笛子里,弟子不知何意。”
“恩。”碧浅仙子接下了他递来的笛子,细看了看后才去看躺在软榻上的时若,眉间微微拧了起来。
虽然她不知道时若究竟是为何将庄容的魂藏在这支笛子里边儿,但也知道定是发生了不可估量的事,不然定不会出此下策。
只是这不过就是陪着去了一趟中原,怎得回来就变成了这幅模样。
她无奈的叹了一声气,随后才挥了挥手拂散了周围的弟子。
药阁内很快就静了下来,所有弟子都出去了。
她动手将玉莲笛中的魂给取了出来,便见一道青衣身影落于身侧,朵朵白莲随着他的落地缓缓绽放。
青衣身影好似受了牵引般,在落地后朝着软榻上的身躯缓缓行去,最后化为一道暖光入了身躯里边儿。
庄容也在此时清醒了过来,但因着才回体内以至于有些缓不过来,就这么睁着眼看着屋顶好一会儿。
“如何了?”碧浅仙子见他醒了询问着出了声,同时还将那支玉莲笛摆在了边上。
一声询问轻轻浅浅,庄容的思绪本就有些恍惚,以至于听着声音那也是一点儿也没有清醒过来。
直到脑海中涌现出这几日谪仙公子拿他的身子修炼,以及自己待在玉莲笛中的画面时,他才缓了过来。
同时也忆起了时若,忆起时若受了伤,慌乱之下他快速起了身,“阿若!”
许是魂才归体身子还有些不适应,使得出声的话音还带上了些许疲惫,沙哑的厉害。
而他在起身的刹那也因为这抹疲倦又躺了回去,双手连一丝力气都没有,无力的垂落在身侧。
“别急。”碧浅仙子自然是知道其中的情况,忙将他的身子稍稍扶正了些,安抚着道:“他比你可轻多了,就是衣裳上的血比较吓人罢了,他自己知道自己的身子所以吃了不少的药,我一会儿再给他瞧瞧便好。”说着才招呼着外头的弟子进来。
庄容听着她的话仍是有些担心,侧眸看向了身边的人,瞧着他苍白的面容低低地又唤了一声。
可昏迷中的人却仍是没有回应他,就这么安静的躺着,好似睡着了一般。
他挪着身子稍稍往时若的边上挨了些,亲昵的同他相依着。
也正是如此,倦意随之而来,竟是沉沉睡去。
时若这么昏睡下思绪也渐渐的收拢了回来,同时耳边还传来了低低地说话声,更有风声缓缓而来。
他听着这些声音只觉得有些头疼,眉间一拧并不想去理会。
“若你不愿就休怪老夫手下无情了!”
也在这时,厉喝声传来,心口被刺穿的疼痛也随之而来,温热的血水顺着心口不断地涌了出去。
第三百三十三章
鲜红的血水不断的从他的心口流出,一把断刃就刺在上头,此时也早已被鲜血染红。
剧痛之下,他缓缓睁开了眼,一眼便瞧见了刺在自己心口的断刃。
他有些恍惚地抬起了头,就见前头站了许多人,一个个怒眼看着他,方才那句厉喝便是他们传来的。
只是,他们是谁?
分明记得自己回了云中,这些人是谁?
“你们......”他恍惚地出了声,可话未落就被心口的疼痛给压了回去,额间更是有薄汗溢了出来。
众人自然也看到了他的动作,虽然不知道他要说什么,但也知道定不是什么好话。
他们并未出声,就这么冷眼相看着。
时若低眸再次去看刺在自己心口的断剑,下意识就要去取颗续命丹吃。
这突然被刺了心口,若是不吃续命丹他可真是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怕是半刻都不行。
只是他才想抬手,却发现双手好似被压了石头一般,竟是连动弹都不行,更甚至手腕处还有两道极深的血痕。
这是?
他有些不解地看着,恍惚不已。
“时若你杀了这么多人,如今自缢也算是罪有应得。”为首的白衣道人看着落了一地的血水出了声,话音冰冷不已。
时若听着这番话只觉得熟悉,熟悉的就好似前不久才听过,尤其是自己这手脚筋又被挑断了。
难道是云鹤带着他们回云中时遇到了这些人,所以将他们给截下了。
那师兄呢,师兄?
他慌乱的四下寻着,可却并未寻到那一抹熟悉的身影,就连那支玉莲笛都没有寻到。
这一刻他真的慌了,真的怕了。
好不容易才将人带出九宫,若是没了那支笛子,若是没了那支笛子!
满是惊恐之下,他挪着身子就往前头探,试图起身。
可却是毫无办法,反而是动作太大猛然摔在了地上,目光也随之落在了天际,明亮的清月高挂于空,月色清冷。
若是换作以往他兴许还会赏月,可一想到庄容的身子和那支藏魂的玉莲笛不见了,他便顿时没了任何赏月的心思,只在地上挪着身子爬着。
他抬眸看向了前头的人,看着为首的白衣道人,哑着声道:“你们别伤我师兄,他什么都不知道,别伤他。”话音中布满了颤意,令人心碎。
“师兄?”为首的白衣道人听着这话缓缓皱起了眉,随后才看向了身侧的人,疑惑地道:“他说的是谁?”
边上站着的是个身着蓝衣的道人,他先是摇了摇头,可随后却又想到了什么,道:“会不会说的是与他同门的庄容?”
“他?”白衣道人显然也想到了是谁,眉间也皱的愈发厉害,低低地道:“他也来了吗?”说着看向了四周。
只是人群中却是并未看到那道身影,他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云中门不介入还好,若是介入怕是有些难弄了。
但好在并没有,他再次去看时若,道:“你杀了如此多的人,连自己的师尊都害,云中门早已弃了你。”
弃了?
师尊?
时若听着这番话恍惚的厉害,竟是有些缓不过来他们口中的话,什么害了,什么弃了,统统都不懂。
云中曾经是弃了他,可师尊并不是他杀的,不是啊。
他低低地念着,也是这时他猛然回过了神,看着白衣道人的目光也渐渐染上了惊恐。
这个人!这个人是!
一番惊恐下他又看向了周围的人,也仅仅是一眼,心中的震惊随之涌了上来。
原以为是云鹤中途遇上了什么,可眼前这些人分明就是当初在忘尘峰逼死自己的道者,甚至连说的话都一模一样。
可怎么会,自己不是重生了吗?自己不是借了林小的身子重生了,是庄容用聚魂铃带回来的。
是聚魂铃啊!
他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听到的,这是怎么回事,是幻觉吗?
满是震惊之下,他缓缓起了身,哑着声道:“你们是谁,是幻境吗?是谁!”
他又看向了四周,看向了那深不见底的深渊。
忘尘峰,那个让他跪了许久的忘尘峰,无论如何都忘不掉。
“是假的!这都是假的!”
许是难以接受自己看到的,出口的话音由一开始的沙哑渐渐变得凄厉了起来,在这忘尘峰显得格外清晰。
这都是假的,是假的,不可能是真的。
不可能,不可能。
众人看着他犹如疯魔的癫狂样愣了神,但很快却又回过了神,互相看了看。
“是疯了吗?”
也在这时,人群中传来了一道疑惑。
白衣道人听闻眉间皱的愈发厉害,在看到时若疯癫的喊着不可能时,低喃着道:“真的疯了?”
而这一声疯很快却又被袭来的劲风散去,半分未留下。
时若倒在地上疯魔的大笑了起来,看着月色有清泪落了下来,哑着声道:“是假的,都是假的,师兄都是假的!”
也是这时,他想到了先前在青莲道观内看到的字卷,眼底的绝望也随之溢了出来,久久不曾散去。
真真假假,难辨真伪,不过一场梦。
“哈哈哈!”他低念着又是一番大笑,“原来真的是梦,真的只是死之前的一场梦,哈哈!”笑声嘹亮,里边儿却是带上了一抹崩溃。
经历了生死,经历了相恋,可到头来却告诉他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梦,都是梦!
寂静的忘尘峰上不断的传来他的笑声,令人骇然。
也不知过了多久,有人上前翻找他的身子,甚至还用脚踢他。
他知道这些人是在找九宫珠,九宫珠这祸害原以为自己已经除掉了,原来根本就没有,都是假的。
“没有。”来人在翻找了一会儿后对着不远处的人摇了摇头,又道:“时若生性多疑,会不会藏在别处?”说着才稍稍起了身。
白衣道人听闻沉下了眸,待片刻后才道:“应该是藏在别处了,去他先前住过的地方寻。”
“那这人呢?”翻找东西的人看着时若出了声。
白衣道人侧眸瞥了一眼,冷哼着道:“他狂妄自大,死有余辜,我们先行离开,一会儿定是还有人来。”
“是。”
两人很快就离开了忘尘峰。
时若听着他们的话轻笑了一声,同时还抬起了手。
手筋被挑断了,这会儿稍稍缓了过来,虽然握不了东西但抬手还是可以。
至于蜷缩的手心中就摆着颗印着九宫的珠子,他看着这颗珠子低笑了笑,道:“珠子啊,就在这儿都寻不到,蠢货。”说着随意的将其丢在了地上。
又过了一会儿他才缓缓起了身,拖着满目苍夷的身子回了云中门。
庄容还在云鹤峰等着他,等了两百年,已经等了两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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