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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他虽然只是口头上答应了简邪的赌注，但已经彻底无法反悔。
到底是为什么让他改变了自己的想法？
付环宇的西装此刻已经被揉皱到凌乱不堪，原本整洁固定在后的额发都散落在了眼前，他看向居高临下的简邪，心底闪过了一丝微妙的异样情绪，原本他应该感觉不满，可是他却根本无法遏制自己的心悸。
他救了他。
既是一种恩赐，更是一种威慑。
与此同时，尽管简邪丝毫没有提起这次事件的报告相关的问题，但付环宇知道，自己绝不敢随便再污蔑着墨了。
而这份报告，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写。
他的目光下意识移向了放在桌面上的测试仪器，在看清的瞬间瞳孔瞬间紧缩。
数值，竟然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变化！
只见仪器上显示能量峰值为0的界面此刻变成了一团乱码，而原本应该呈现出正数的电子屏幕，闪烁着幽绿色的光芒，划出了极度刺眼的裂痕，接连消失又出现，似乎一场理智被完全搅乱的电子迷瘴。
难道说，有什么东西在他们没注意到的时候降临了吗……
付环宇的双唇颤抖了一下，他抬眼看向简邪，却直直地撞入了一双深处泛着猩红色光的眼眸，它们竟不知何时呈现出了非人类的光泽，目光极度冰冷地看着他。
【安静。】
是直接从他的脑海里响起的。
而在他面前的简邪却根本没有说话，也绝对不是他之前听到的对方的声线。
那绝对不是简邪的双眸，或者说，根本不可能是人类会拥有的。
比起简单的怪物，更像是某种更加高等的未知存在，正在借助他的双眼暗沉沉地观察这个人类的世界。
付环宇瞬间悚然，汗毛直立，恐怖的回忆在脑海中闪现。
这双熟悉的眼睛……他刚才被梦魇住的轻蔑一瞥……
——是祂！
不……可是在他眼前的，只有简邪一人。
他也不知道自己浑浑噩噩了多久，直到听到了身旁起立的声音，才从恐惧中回过神来。
只见程理从西装的口袋里摸摸索索，掏出一盒烟，抽出一根烟递给了仍莫名处于冷汗潸潸状态的付环宇。
“我们准备走了。”他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的电话，我会给简邪的。”
所以这也是单方面联系的意思，简邪的电话是不可能给他的。
而身负巨额债务的他还必须随叫随到。
站在他旁边的简邪微微侧脸，看上去像是个人畜无害的纯真高中生，过于单薄的身形似乎稍微用点力气就会折断，但今天晚上发生的一切完全颠覆了他的想法，这绝对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人。
他的眼神闪了一下。
不难想象，这个少年一旦加入超自然管理局，势必会打破原有的所有规则，引起各方的视线。
管理局内部有五个部门，但他们绝对不仅仅只是隶属一个共同的机构而已。
互相合作，互相竞争，是部门间再熟悉不过的常态。
如果让付环宇换个更加通俗易懂的词汇来解释，那么可以将其称之为历史书上的某种“联邦”，更能理解它们之间关系。
他本人因为行为不端而被调查局踢出，但却在被开除后在后勤部重新录用，两个部门的黑名单是不通用的，一个部门没有任何权利去干涉另外一个部门的私事。
以至于，他现在相当好奇，简邪会在通过秋招后去哪里了。
在见识过那样广阔的世界后，身为区区C级调查员的他，总是克制不住对那些高等级的人产生嫉妒之情。
但一旦意识到简邪和他两人之间沟壑，他已经完全无法升起这种情绪了。
更多的，是难以启齿的畏惧。
半响后，付环宇不再抗拒，接过了点燃的烟，淡淡地道了声谢。
自从看到这家伙在简邪面前被打击的体无完肤，又紧接着负债一个亿之后，程理对他的态度转变为极度怜悯，心情也没之前那么恨了，竟也能好好和他说几句。
“记得保持阳光心态，你之前怎么过的招聘面试？”他善意提醒，“还有，记得别在报告里乱写，不然只有下辈子做个好人了。”
不出意外，这话听起来非常像在对其进行嚣张的嘲讽，兼带一点死亡威胁的气息。
付环宇：“……”
是在狐假虎威吧，你这个依靠高中生的家伙！
*
天色已临近深夜，天空中闪烁的繁星已经失去了颜色，变得格外稀疏暗淡。
这是程理第二次将简邪送回了老旧小区，说起来，他对这个小区的名字有那么一点熟悉，似乎在某份档案上见过。
好像是因为出了一场意外的火灾。
大火活生生将几名受害者烧毁致死，浓烟甚至蔓延到了整栋居民楼，窒息惨死的呻吟惹来了A级的怨灵的现身，当时折损了很多调查员，才勉强得以解决。
程理开车的过程中，简邪一直很安静。
高中生都应该是嘈杂、好奇或者天真的，可他从未透露出这种情绪。
无论发生了什么有违常理的事情，似乎对方都没有做出相应的剧烈感情波动，好像被下调了感官的游戏人物。
总的来说，戒备心很强，难以接近。
“明天就要上学了？”程理决定找个话题。
简邪看了他一眼：“是后天。”
“哦，这样。”他有点尴尬，毕竟社畜太久了，他已经不知道学生是双休了，“你是不住校的，对吧？”
简邪点了点头，他把自己是走读生这件事写进了材料里，程理知道并不意外。
“我会尽量安排空闲时间联系你的。”程理想了想道，“快了，再过几天就是秋招了，你可以提前做好准备。”
简邪问：“什么准备？”
“测试前空腹八小时，尽量少吃点东西。因为在测试过程中，会涉及到现场和不同等级的怪物亲密接触等相关测试。有不少人员因为心理承受能力不足，以至于当众陷入疯狂、呕吐和晕眩——”
程理的话还没说完，自己就先沉默了，表情顿时变得一言难尽。
“……”
他在说什么，就冲着简邪这几天的恐怖表现，估计后勤部的人吐了他都不会吐。
……就，祈祷一下面试会的时候，超自然管理局辛辛苦苦抓来的怪物等级够用吧。
啊这。
骤然被透题，万万没想到需要当众和怪物接触，简邪不由陷入了沉思：“…………”
急。
等一下，他该怎么解释怪物根本靠近不了自己，就立刻被吸收的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
面对怪物——
别人：瑟瑟发抖
简邪：自助餐
第23章
车很快就停稳了, 简邪解开安全带，拉开了车门。
夜深人静，小区内的一切都沉浸在幽深的寂静中, 透露出一种诡秘的祥和气氛。
不知道是不是程理得知这里发生过一起A级事件的缘故，他感觉这里的环境透露出一股阴森感。
而那些看起来非常平民的小区设施器材也给人一种极度刻意的感觉, 根本无法想象这里住着那么多居民。
“你的电话一直在响。”下车之前, 简邪俯下身对程理道，“以防万一, 提醒一下。”
被他的话打断了思路, 程理强作镇定, 目光闪躲。
“没有吧。”他斩钉截铁道。
仿佛是为了打脸，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电话就当着两人的面震动了起来。
程理怔住, 他的手伸进西服外套口袋里，拿出了手机，当着简邪的面迅速挂断了：“没有人找我。”
简邪：“……”
他没有兴趣管别人的私事, 所以即使看到程理明显不想在他的面前接通电话之后，他也不再说些什么, 只是道了一声“再见”, 就关上车门，转身准备离开。
见他不追问, 程理松了一口气。
同时，程理的心底奇怪地觉得有些失落，有种自己好像没被简邪视作可靠大人的感觉。
不是他不想让简邪知道，只是这件事……
他下意识抬起头, 想看看对方走远了没有，是否已经进入了老旧的居民楼。
然而, 却在透过车窗看清简邪的背影的时候，他因为熬夜而变得有些迟钝的大脑骤然清醒，瞳孔不受控制地震颤。
怪物——！
怎么会在居民区聚集了这么多，完全数不清的怪物！
就算没有展开捕食域，部分低等怪物也会在普通人的镜头中留下蛛丝马迹，正因如此，程理透过茶色的车窗，它倒映出了漂浮在简邪周围由那朵怪物组成的恐怖而不祥的乌云。
在程理看来，简邪在进入小区的一瞬间，所有他觉得古怪无比的居民器材上都浮现出了藏匿已久的粘腻怪物，它们也不知道等待了猎物多久，竟出奇耐心地守在了小区内，呈现出黑压压的一片。
“饿……”
“好香，好香啊……”
“嘻嘻……”
怪物群里传来了各种各样呻吟着饥饿的声音，在过于寂静的环境中飘到了程理的耳里，它们在叽叽喳喳地嘈杂着推挤，似乎都想要第一个靠近简邪。
在程理看来，整个天空的月亮都已经被这群怪物的身躯遮蔽住了。
在这群怪物眼中，完全看不到程理这个B级调查员的存在，只是亦步亦趋地跟着简邪。
越是等级低下的怪物，越喜欢群居在一起，因为这样才能共同捕食对它们来说过于强大的对象。
哪怕是鬣狗，也可以围猎狮子。
而程理有一种直觉，这不是一场意外，而是精心预谋，它们在等的猎物不是别人，正是夜晚归来的简邪。
他从未见过有一个人类，会如此吸引里世界的怪物的渴求欲望，这符合常理吗？难道简邪的血肉，会争相引发怪物的抢夺？
难道里世界的躁动……是因为他眼前这个学生身份的人吗？
只见想要靠近简邪的那些低等怪物，还未真正接近对方，就已经不耐烦地互相吞噬了起来。
就像大鱼吃小鱼一样。
他……竟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可以诱发更加高等级的怪物诞生。
如果继续放任下去，融合变成A级的怪物，也不是没可能——！
程理的脑子一片乱糟糟的，但眼见简邪依旧一无所知地往前走，似乎并不知道在他身后发生了什么，而从四面八方袭击而来的怪物的獠牙似乎就要在下一刻咬伤对方，他顿时急了起来，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他“砰”的一声打开车门，对着简邪的背影大喊了一声：“快闪开，就在你身边——”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
因为就在第一只胆大的怪物试图触碰到简邪的后背瞬间，它的触手就像高空坠落砸在了坚硬的水泥板上一样，在刹那间伴随着惨叫碎成了肉泥，又很快连着溢出的黑血一同消失在了空气中。
凭空蒸发。
程理的耳膜甚至因为高分贝尖叫声而震动而隐约渗出了鲜血。
他跌跌撞撞地靠在了车门上，眼前的视线在逐渐变得模糊。
这一切发生在一眨眼之间，甚至就连比人类灵敏的多的怪物都没有反应过来，而是顺着接连的趋势转向了不存在的屏障，一瞬间就像是落雨一般，血肉顷刻间炸开又迅速消失，如同无声的一场惊悚烟花秀。
不过几个呼吸之间，这群乌压压的怪物已经在原地荡然无存。
但能够很轻易地察觉到，空气中弥漫的阴森气息却并没有消失，反倒变得更加令人胆颤了。
“……有怪物。”
程理剩下的话音迟缓地落下。
因为目睹了惊人的一幕，因此最后几个字被他彻底吞了下去，消散在了薄凉的夜色中。
程理：“……”
听到身后呼唤的名字，简邪转身朝他看了过去，原本琥珀色的眼眸在黑暗的夜色中竟然呈现出一圈沉沉的纯黑。
也许是缺少睡眠的缘故，他眼底的黑眼圈配上无辜的下垂眼，更是给人一种极度无害感。
而在程理的目光中，夜色底下的少年身形挺拔，运动外套的拉链拉了拉起来，略长的黑色碎发垂落在眼帘前遮挡视线，似乎并没有因为刚才被怪物们视作猎杀的对象而感觉紧张。
“晚安。”简邪淡淡道。
随后，他转身离开了。
面对程理的惊骇，他似乎根本就没有在意自己刚才做出了什么恐怖的事情，声音略带饱食后的餍足，让人莫名心悸。
而这一次的“晚安”，明显多出了不一样的东西，带着警告的意味。
——既然我对你的事情并不觉得好奇，那么，你最好也不要来管我的事情。
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
半响后，程理才缓缓地回到车内，他刚才从西服口袋里拿出来的电话已经掉落在了车座下面，因为持续不断的震动，似乎还有继续往座位后面持续漂移的趋势。
在长出了一口气后，他极其狼狈地钻到了座位底，把手机给摸了出来。
他勉强趴在座位上，发现上面的来电通信显示出了拨号人的名字——
余荆河。
是相当熟悉的人。
大概就在几天前，调查部借来了这个A级调查员，让他和程理两人前去简邪的学校探查B级怪物无故失踪事件。
而探测过程中，灵感值高达A的余荆河似乎受到了意想不到来自祂的精神污染。
当天回去，他的状态就有些不对劲，程理听说他最近正在接受管理局的心理疏导，否则他的A级调查员名衔……很可能会掉级成B。
管理局对他精神上发生的变化无计可施，因为他们根本无从得知到底是什么级别的怪物，更不知道祂是如何诞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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