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着急,他再一次告诉自己。
“再者,”他补上一句,“我还希望我们人前可以装得恩爱些。”
简临青闻言手下一顿,撑着下巴懒懒地笑了笑,“我觉得我们足够恩爱了。”
晏沉微怔,想到街头巷尾都在盛传的摄政王和其王妃感情极好的言论,“这倒有些无心插柳柳成荫。”
说这话的时候,大概是酒喝多了,他的脸有些热。
春雨淅淅沥沥下了几日,这日,简临青照旧睡到半上午,醒来时耳边没有催人欲睡的雨声,他从被窝里钻出来,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又倒进被子里窝了一会儿才站起身推开窗户。
微风卷着春阳吹拂而来,简临青抱着手臂倚在窗台,阳光在他身上跳跃。
天放晴了。
今天是十三,希望这场晴可以持续得久一些。
木槿和羊溪也是这样想的,下午晏沉被送来的时候,听见她们在轻声交谈——
“可算是晴了,十五可千万不要下雨。”
“你那边都准备好了吗?”
“放心,都弄好了,我还……”
后面的他就听不见了,他被简临青抱起来,把这个疑问暂时压在心底。
简临青暂时不能亲自家小胖猫,他在试吃王师傅的新品。
王师傅在酒楼的时候,东家一点创新机会都不给他,就让他照着以前的方子做来做去,王师傅都做厌了,幸而到了王府之后,简临青让他自由发挥,他自然是热情高涨,隔几日就有新品出来。
今日他送来的新品取名叫桃乳,凝固的乳砖里藏着鲜嫩的桃肉,简临青很少吃水果,他讨厌吃酸,果肉里多多少少都会有些酸涩,然而这桃肉却又甜又脆,乳砖也完全不腻,软软糯糯,两者结合成一种奇妙的可口。
简临青很快吃完了一碟,羊溪看着他意犹未尽的神情,指了指另外一碟,“这碟还要送去王爷哪儿吗?”
自从两人说开时候,简临青对自己人的贴心纵容就完全显露出来了,他知道晏沉大部分时间都要待在听溪园,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自然也不会贸然去问。
只是有好吃好玩的就会着人送去一份给晏沉,有趣的话本啦,王记卤味的烤猪蹄啦,王师傅研制出来的好吃糕点啦 好喝的酒啦,只要是他觉得好的,就会送过去给晏沉,也经常收到回礼,小挂饰,珍贵的毛笔和颜料,还有各种雕玉工具,完全送进简临青心坎里了。
因此两人虽然没有见面,两人的感情还是越来越友好,想到这里,简临青看着晴朗的天色,“我自己送过去给他,还有一碟你们分吃了吧,不必跟着我一起去。”
羊溪自然没有意见,木槿欲言又止,仍是沉默着看着他离开了。
简临青心情轻快,晏沉却有些紧张,他料到简临青回来找他,也做好了完全准备,仍旧担心简临青看出端倪来,猫耳朵随着主人的心情直直地立起来,是不是颤一颤。
简临青见了,没忍住以唇抿着,唇瓣厮磨着毛耳朵尖尖,晏沉最受不了这个,整个身体都酥酥麻麻的,脊背像是笼罩了细细的电流,轻飘飘地趴在云端,却像是下一瞬就要坠落下来,他晃了晃脑袋,把猫耳朵拯救出来,又被响亮地吧唧一口。
他不做声地吐了一口气,把脑袋埋进简临青怀里,原本对这种亲密他是习惯了的。
但是如今他们关系好转,这种亲密揉杂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让他莫名羞赧。
羞赧到紧张的情绪都被吞没了。
一路到了听溪园,长明看到简临青手上的食盒就知道他的来意,把人恭恭敬敬地迎进了书房门口,他要退下的时候又被简临青叫住。
抱着猫的好看王妃从食盒里拿出一个小圆盒,“王师傅研制出的新品,成品不多,你先尝两个,喜欢的话我之后让他多做些。”
长命笑着应了,他越来越觉得王妃身上挑不出一点缺点。
王爷真的是好福气,一定要把握好这份天赐的缘分啊。
简临青进来的时候,“晏沉”正合上公文,他穿着白衣,袖子被墨色弄脏了,见人来了,他站起身,“我去里间换身衣裳。”
简临青点点头,怀里的猫却跳出来,跟在了晏沉身旁,简临青这才直观意识到他们的感情也很好,对上“晏沉”询问的目光,他摆摆手,“让满满跟着你吧。”
他看着晏沉走进去,不知道到为什么,倏然察觉到一阵违和,这份违和感来得奇怪而短暂,简临青只当是错觉。
到了里间的晏沉舒了一口气,示意替身的下属退下,利落地把衣服换好,调整着呼吸走了出去,脸上挂起有些无奈的笑意,“满满在里面玩玩具,怎么也不愿意出来。”
简临青没刻意往里间看,只模模糊糊看到一个橘白小团子追着小玩具跑过,“那就让它玩去吧。”
他刚要说什么,眼眸掠过晏沉颈间,“你脖子上的……”
晏沉心里一跳摸向颈间,是露在外面的小猫雕像,电光火石间,他脸色未变,“满满把它挣下来了,我见这个挺好看的,放下里间怕它弄丢,就戴上了……不适合吗?”
“……挺适合的。”
就是,简临青蜷了蜷手指,那是给满满做的,戴在晏沉身上,莫名有些……禁忌。
也许该给他也做一个小玉雕?
晏沉注视着简临青的神情,舒展了绷紧的下颚,主动展开了话题。
两人的氛围很好,简临青随意直接,晏沉又察言观色,熟知对方爱好,愉快的交谈顺顺利利进行了一个多时辰。
晏沉觉得这样的生活再好不过,然而这日处理公文的时候,长明告诉他,简临青说今日一整日都不用接满满过去了。
他敛眸,想起今日是十五。
作者有话要说: 奉上更新!
今天是想跟临清做朋友的晏猫猫!
吃了情窦初开啥也没意识到的苦~
第25章
十五又下起了小雨,晏沉把爪子捏着的公章扔到桌上跳上了窗台,潮湿的空气夹带着泥土的腥气涌入鼻腔,天空暗沉沉的,往日里青翠好看的树木都在此时笼罩上一层暗影,仿佛预兆着某种不详。
晏沉的心忽然沉了沉,他想起之间听到羊溪和木槿的只言片语,直觉简临青可能出了事。
他到里间换回人身,在多宝阁上翻了翻,找到了一个玉制的九连环,正好可以给简临青打发时间,他拿了个匣子装了起来,快步走了出去。
“去王妃那里。”
两处住所的路程并不长,晏沉步子又迈得急而快,溅起的雨水很快侵蚀了他的衣摆,晕开一片暗色的痕迹,穿过拱形门到了花厅门口,只看到几个侍人在整理清洁,见他们过来了,急忙行礼招呼,说王妃她们此时都在卧房那边,已经差人去请了。
晏沉压下心里微微升腾而起的焦躁,手指摩挲着匣子的边缘,手边热茶兀自炊烟袅袅。
等来的人却不是简临青。
木槿想起羊溪收到消息之后紧张的神情,心里责怪这丫头大惊小怪,连累她都有些紧绷,她不着痕迹地吐出一口气,福了福身,“王爷,殿下感染风寒了,不方便来见王爷。”
晏沉握着匣边的手一紧,“可有让人来看?”
“这是顽疾了,殿下先天不足,身体素来不好,这种晴雨不定的日子里最容易生病,在丰国的时候,太医院专门调制了方子,喝上几日就会好。”
晏沉脸色微沉,“方子可以给云姑娘看一看,她虽年轻,却是我们这里数一数二的游医,让她改良下方子不是难事……既已知道是顽疾,就更要好好看一看,不若现在就去请云姑娘来看一看?”
木槿心里一紧,“王爷恕罪,殿下生病时……脾气很是不好,谁也不能近身,奴婢跟羊溪也只能守在门外看顾着。”
晏沉倒是没想到简临青生病时这样任性,不让人近身要怎么被照料呢?羊溪和木槿都不让进卧房,更何况是他,思及此,他站起身,“那等王妃病好了我再来看望,”他说着把匣子递给木槿,“带给王妃的小玩意。”
木槿福身接过,“多谢殿下。”
她见人离开了,如释重负,幸而王爷确实对自家殿下很是尊重,若是他执意要去见殿下,事情会变得麻烦不少。
晏沉回去一路上都绷着脸,他难得有这样的神情,眉眼间的令人如沐春风的温和褪去之后,他的五官像是退潮后显露出来的嶙峋礁石,仅仅是露出一星半点不虞,也叫人不敢靠近。
晏沉察言观色的本事可谓是登峰造极,即使木槿掩饰得很好,他也看得出来她深藏在那些字句里的端倪——她很害怕他过去看望简临青,提到要云岚岚前来诊断的时候更是排斥。
简临青到底怎么了?
他跟简临青的距离分明已经拉近了,也因此,他才看见,那萦绕在简临青身边的灰雾,层层叠叠地裹挟着他,那双好看极了的明亮碧眸也被雾气朦胧住,看不分明。
他的思绪难得有些乱,在屋子里踱步,沾着雨水和灰尘的鞋子把地板染出一片污迹,半晌,他褪去鞋子,走到里间变回了猫身。
胖嘟嘟的橘白小猫晃着脑袋把脖子上的小猫挂坠抖落到床上,把它拱进了被子里妥善放好,他示意长明不必跟着,直接从窗台跳了出去。
雨比之前大了些,晏沉已经很久没有淋过雨了,春雨寒凉,透过幼猫不算厚重的皮毛渗透进来,让晏沉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寒噤,下雨天路上的侍人基本都在屋子里做事,晏沉仍是顾忌被人撞见直接给送回去,挑着小路走,小路有些泥泞,很快,他的身体就变脏了,像只灰扑扑的流浪猫。
他知道就算是长明将他送去,也未必可以见到简临青,不如自己过去看一眼简临青。
看看他到底怎么了。
他很快绕到了后院,纵身跃上了矮墙,落地的时候,他还找了一处水洼洗了洗脏脏的爪子,这才跳上了窗台。
窗户没有锁上,晏沉挤开了一条小缝隙,朝里面看去。
卧室里一片狼藉,梳妆台上的饰品像是被狠狠挥落,凌乱地掉了一地,珍贵的琉璃镜摔碎了,锋利的镜片埋在长毛地毯里,在夜明珠的光芒里泛着寒光,墙边那株夜明珠树灯也到了,大大小小的夜明珠乱七八糟地滚落在地上,有些掉在了被人弃如敝履的华服上。
美人榻直接被掀翻了,砸在简临青平日里最喜欢的零食台子上,纱帐被撕扯下来,晏沉甚至看到了猩红的血迹,他抑制住跳下去的冲动,循着血迹在墙角边看到了一团鼓起来的被子。
那团被子急促地颤抖着,晏沉捕捉到了几声压抑不住的呜咽。
是简临青。
他在哭吗?
晏沉焦躁地踱步,完全不知道简临青身上发生了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几乎就要跳下去了,然而理智的弦摇摇欲坠,终究是稳住了。
简临青若是需要他,就不会把他留在听溪园。
只要他愿意,他可以得到很多陪伴,他宁愿在这里苦苦捱着,兀自发泄,就意味着这个时候他不需要其他人。
不要着急。晏沉又一次告诉自己。
他要尊重简临青,不能毫不顾忌地闯进去。
这显然是简临青想要隐藏起来的秘密,他不可以这样趁人之危。
他这样想着,深藏在肉垫里的爪子却忠诚地显现着主人的心情,在木制的窗台焦躁又暴戾地留下细细的划痕。
简临青连呜咽都是克制的,他好像是完全受不了了才吝啬地从唇齿鼻端发出微弱的泣音和痛哼。
那团被子颤抖的幅度变大了,一只痉挛着紧紧攥着被子的手带着十足的力度冲了出来,狠狠地把被子摔在地上,继而那只手攥成拳简直像是转移注意力一样重重地捶着墙。
猩红的血染红了墙壁,晏沉这才看清简临青的脸,那绝非是难过的神情。
他的鬓发湿透了,眉头紧紧皱在一起,嘴唇已经咬出血了,仍旧被牙齿紧紧肆虐着,伤口在撕扯下变得更大,他整个身体都在不正常地痉挛着,显然承受着无比巨大的痛苦,这痛苦让他完全承受不住,需要靠伤害自己的身体制造的其他痛苦来缓解。
晏沉一双眸子沉成墨绿色,他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不能过去,他在简临青心里还不够有分量,还没有资格可以跟简临青一起承担痛苦。
他只能看着简临青痛苦,挣扎,看着盈满眼眶的水色终于无法承受,从那双好看的眼眸里流出来,刻满了痛苦。
他不知道他在窗台上看了多久,夜幕和大雨一起袭来,屋子里,简临青终于停止了那种让人呼吸发紧的痉挛。
他安静下来了,而后他从身边拿出一枚铃铛,冷汗涔涔的手指拨弄了一下,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下一瞬,羊溪和木槿推开门,急匆匆走向他。
晏沉这才放进绷紧的脊背,他这时才察觉,他已经冻得失去了知觉。
这日之后过了五日,简临青身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便想要把满满接回来。
长明却露出为难之色。
“王爷染了风寒,满满也是?”简临青翻话本的动作一顿,看向长明。
“原本怕王妃担心便没有告知您,只是越发严重了,满满已经被送进宫里医治了,明日便可以医好送回来。”
简临青放下心,“那王爷呢?”
“王爷本是一年到头都不生病的,这一病就病得严重了。”
简临青站起身,“我去看看他。”
这是简临青进到晏沉的卧房,男人靠坐在床上,原本白皙的脸此刻苍白如纸,见他来了,他勾出一个笑,“你来看望我了?”
简临青点了点头,看向一旁诊完脉的云岚岚,“王爷怎么样?”
“较重的伤寒,不过王爷底子好,吃几贴药就好了,倒是王妃您脸色不太好,您的风寒还没好吗?”
简临青揉了揉脸,“好得差不多了,我身体不好,要花些时日才能好全。”
“这样也不好,不若我替王妃瞧瞧吧,给您开些固本培元的方子,您还年轻,身子容易调理好。”
“不用了,我自己有药。”
云岚岚直接撒起娇来了,“你就给我看看嘛,王妃对我这么好,我也想报答王妃,不想让伤病折腾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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