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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回事？怎么一大早喝这么多酒？”
何正清不耐烦地靠在了沙发上，看都不看林可人一眼，直接说道：“不关你的事，没事就滚，别在这里碍眼。”
何正清毫不客气的话语彻底惹恼林可人了，她怒气冲冲地站起来，对着何正清大声说道：“何正清你搞清楚，有什么事情你对让你生气的人发去，我不是你的出气筒，没事你冲我发什么火！”
林可人这么一说，何正清也火了，“让我生气的人？让我生气的人不就站在我面前了吗？林可人，算我求你了行不行，我遇上你就算是倒了八辈子霉了，我就没遇上一件合心意的事儿，我求求你行不行，你就别有事没事的在我眼前晃悠了，成不！”
林可人被何正清这么一说，眼眶顿时红了，“何正清，你这个人有没有良心？是！一开始是我缠上了你，可是后来呢？后来都是你出现在我的面前，不是我特意跑到你面前去晃悠！你说在一起，我就跟你保持那种不清不楚的关系，你说分开，我就努力不跟你再产生联系，可是你呢，你总是时不时地往我身边凑一下，动不动撩我一下，然后你现在来怪我？”
林可人的话让何正清懊恼地抱住了脑袋，无力□□“是，是，一切都是我的错，全是我的错。”
何正清的状态让林可人吓坏了，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个状态的何正清，虽然内心委屈，眼角泛红，可是她还是快步走到了何正清身边，抱住了何正清的身体，抚摸着何正清的脑袋安慰她，“没事了，没事了，正清，你到底怎么了？我们好好聊一聊行不行？我不想再像这样，每一次见面都大吵一架，不见面的时候又老想着你，咱们好好聊一聊行不行？”
不知道是林可人的话语起作用了，还是喝下去的酒精起作用了，何正清无力地靠在林可人的怀里，满脸的痛苦，但还是逐渐冷静了下来，“可人，你知道吗，我爸爸是个缉毒刑警，他是我的骄傲，是我的英雄，小时候，哪怕他总是不在家，可是他每一次回家，都是我最幸福，最快乐的时候，因为我知道，他每一次出去，都是去抓坏人的，我希望自己长大以后，也能像他一样。”
虽然不明白何正清为什么提起她的父亲，不过林可人还是很开心，因为何正清愿意跟自己分享她的故事了，这是不是意味着她愿意为自己敞开心扉？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林可人也愿意，为她敞开自己的心扉。
“你父亲真的好厉害，我就没你这么幸运了，我父亲是个一无是处的酒鬼，从小我对他的记忆只有恐惧，每一次他喝醉酒就会打我，要不是他把自己喝死了，我被奶奶接到身边抚养的话，恐怕根本就没有现在的我了。”
何正清有些意外地看了眼林可人，没想到她居然有这样的身世，现在的何正清也不知道自己是清醒着还是酒醉着，但是无所谓，她真的只想要找一个人说说话，她实在太压抑了，快把自己逼疯了。
何正清坐直身子，苦笑着说道：“我父亲的确是个英雄，可是他却不是一个好父亲，一个好丈夫，因为你需要他的时候，他总是不在，可即便如此，我依旧爱他，我的母亲也依旧爱他，他依然是我们的骄傲。直到我8岁那年，我的母亲因为车祸，变成了植物人，当时我哭得特别惨，因为我不知道我的母亲能不能活下来，而那个时候，我最希望的，就是我的父亲能够回来，能够在我身边，可是一直到最后，我都没有等来我的父亲。”
林可人看到这样的何正清特别的心疼，她似乎看到了那个孤苦无助的小女孩，一个人泪眼婆娑地蹲在病房的门口，等待自己的父亲出现。
“那，你的父亲后来怎么样了？”
何正清摇了摇头，眼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没了，没什么后来了，他死了，死在了缉毒的过程中。”
林可人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无论说什么，现在都晚了，晚了近20年，何正清已经不是那个8岁的孩子了。
“我在医院，最后只等到了父亲的领导，因为我父亲已经回不来了，而我的母亲也变成了植物人。我没有爷爷奶奶，他们很早以前就去世了，我外公也走得早，外婆是我唯一的亲人，但是她年纪也大了，很难照顾好我。我父亲的战友，领导很照顾我们，不但帮我们向肇事者拿到了赔偿，我父亲的抚恤金，还为我们组织了捐款，当时可以说是一大笔钱，可是其中的大部分，都用来救我母亲了，甚至还不够，我外婆不得不拖着年迈的身体去打工，我从小到大读书都是靠政府补助，在我高中毕业的时候，我外婆死了，过劳死，只留下了这个残破的家，还有昏迷不醒的母亲，以及银行卡里少的可怜的几个钱。”
林可人越听越心疼，她不敢想象，当时刚刚高中毕业的何正清是怎么熬过来的。
“高中毕业之后我考上了一个好大学，北京刑侦学院，我想成为我父亲那样的警察，可是到最后，我却没有去上学。我父亲的领导，还有战友，一直说可以资助我，想让我完成学业，可是我拒绝了。是，我上学可以靠他们，甚至连生活都可以靠他们，我还可以说，只要我大学毕业，我完全不用担心工作的事情，努力几年我就可以混个小官当当，日后只要我不作奸犯科，前程似锦绝对不是一句空话。可是我母亲怎么办？她的医药费怎么办？哪怕我毕业工作了，她的医药费也不是我可以承担的，更何况我上学的时候，我去哪弄医药费给她？医院的员工不止一次地劝我放弃，实际上我也明白，我母亲已经死了，她现在就是靠机器在维持呼吸罢了，她不可能醒过来了。可是我不甘心，只要她心脏还跳动着，我就还有妈，如果她心跳停止了，我就真的一个亲人都没有了。”
何正清的眼泪，让林可人意识到，何正清的心里有太多的苦，太多的痛，可是自己却从来没有了解过。
“实际上我也差不多，甚至比你还惨一点。我有妈，而且活得好好的，我只是不知道她在哪而已，其实都这个时候了，我甚至不希望她再来找我，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我的酒鬼老爸不但打我，也把她打惨了。可是我恨她，她可以逃跑，可是却把我留给了我的父亲，她就从来没有想过，没了她的保护，再加上她的逃跑，我就必须要承担这一切的一切，她走之后，我差一点就被我那个酒鬼老爸打死了，好在他死的比较快，我可以说是捡回了一条命。”林可人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她没想到自己回想起来还会流泪。
何正清拂过林可人的面颊，替她擦掉眼泪，苦笑一声说道：“看样子我对你还是不够了解，我居然不知道你还有这样的过去。”
林可人含泪轻笑道：“我应该谢谢大侦探你还顾及到了我的隐私，没有把我调查个底朝天。”
何正清摇头苦笑，“什么大侦探啊，我能够混到这个地步，主要还是靠我父亲的战友，以及他的老领导。有些事情不接触会觉得很神秘，接触之后，实际上也就那样，只不过是认识的人多了一些，知道的事情多了一些，再加上一些技巧罢了。我的工作不体面，而且游走在灰色地带，要不是我坚持底线，没有触碰法律，时不时还能带回一些小道消息，我父亲的老领导和战友，恐怕就不会那么帮我了。靠着他们的帮忙，我才能在高中毕业之后，用这个工作养活自己，还坚持住了我母亲的医药费，我唯一一次破例，就是楚随风。”
听到楚随风这个名字的出现，林可人顿了一下，她也明白了，是自己让何正清破例了，这让她有些过意不去。
“你不需要露出那样愧疚的表情，因为事情是我做下的，是我的决定，所以你不需要这样。”何正清苦笑着又给自己灌下一杯酒，然后被嗔怪的林可人夺去了酒杯。
“我当时很缺钱，真的很缺！你别看我这个工作听起来似乎很高大上，而且我挺有名气的，可是我母亲的医药费，真的快要把我压垮了。而且这个工作不是说每天都有的，有时候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而我母亲的医药费拖不起啊。要是以往，你的单子我是绝对不会接的，我很清楚这里面的水有多脏，可是我想你就是一个有点钱，又不懂规矩的女人，没那么大的胆子谋害人性命，所以我就用这个理由，自己打破了自己的规矩。”
林可人听到这里，嘟着嘴说道：“什么叫做有点钱，又不懂规矩，我怎么了？”
何正清摇头笑道：“怎么了？哪个傻子会像你这样拿着完整的资料随随便便找一个侦探做这种事情的？这种事情怎么看怎么不靠谱，万一碰上一个狠辣一点的人物，把人弄到你身边，然后悄无声息地弄死了，凭这件事情，人家可以拿捏你一辈子！”
林可人吓了一跳，“没那么夸张吧！”
何正清不屑地冷哼说道：“所以我才说，你什么都不懂，这种事情都是黑市上的玩意儿，普通人谁去碰这个，你根本什么都不懂！可正是因为你什么都不懂，我才劝服了我自己，去帮你做这件事，而且我还存了一点小心思，我希望楚随风自己拒绝，那么我就有理由拒绝你了。可是我万万没想到楚随风同意了，而且是干净利落的同意了，哪怕我再三暗示了其中的风险，可是她还是同意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何正清除了苦笑还是苦笑，她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才好，连带林可人也皱起了眉头，她也想不通楚随风为什么会答应，她怎么看，楚随风也不是那种什么都不懂的傻白甜，相反，楚随风看东西很透彻，想事情也很多，连她有些时候都看不懂楚随风到底想做些什么。
“你觉得我为楚随风做了太多，甚至为了楚随风跟你闹变扭，实际上我是害怕，我是真的害怕，我害怕楚随风出了什么事情，我怕自己良心一辈子得不到安宁，楚随风还把我当朋友，还谢我，我他妈哪点值得她谢了？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做了一件蠢事！”
林可人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何正清，她现在也明白了何正清内心的纠结，何正清应该很为自己的父亲骄傲，希望成为和她父亲一样的人，结果却因为现实，不得不脱离了原本应走的轨道。而自己的出现，又让何正清为了金钱，破坏了原则，让她的父亲蒙羞，所以何正清才会对楚随风那么执着。而楚随风的行为，又让何正清进一步的感到自我厌恶，因为透过楚随风，何正清总能看到自己的阴暗面。
心里藏了那么多事情，何正清怎么可能不痛苦。
第71章
还没等林可人想清楚该如何安慰何正清，何正清的电话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何正清恍惚地拿起电话，却被来电显示吓了一个激灵。
“喂，是，我是，什么！好的，好的，我，我马上来，我马上来！告诉医生，全力抢救，全力抢救！”
看着何正清慌里慌张地挂了电话就往外冲，林可人一把拉住何正清问道：“怎么了？”
“我妈病危！我要赶去医院！”何正清奋力想要甩开林可人的手，慌里慌张地就想往外冲。
“好了，别急了！哪家医院，我开车送你去！”林可人不等何正清回话，拉着何正清就往外走，直接上了自己的车，何正清这个样子，说不定路上都会有危险，林可人怎么可能放心。
“省一。”何正清报了一个医院，然后就安静地坐在车上，任由林可人开车送自己，半晌之后，何正清才继续说道：“实际上你不用担心，从8岁开始，我时隔不久就会接到病危通知，现在都已经习惯了。”
“每次你都是这么醉醺醺的？”林可人一句话就直接让何正清闭嘴了，她不太喝酒，但是想要醉的不省人事也很难，每次喝醉了她都会精神亢奋，很容易做出什么冲动的举动，所以这个时候，她的确不怎么适合自己去医院。
只不过何正清已经习惯了每次都一个人扛，因为外婆没读过书，连名字都不会写，所以她母亲的病危通知单上，以及每一次的抢救单上，都是她签的名，她都不记得自己签过几次了，从最开始的手抖，到后来的习以为常，何正清都是自己一个人扛过来的，她怎么能够要求年迈的外婆更多。
林可人的车速很快，道路也很通畅，两人很快就来到了医院，在进入何正清母亲所在病房的走廊的时候，何正清的脚步却慢了下来，两眼茫然地看着前方。
林可人不明所以，拉着何正清说道：“走啊，你怎么不走了？”
等看到何正清的眼泪的时候，林可人一下子愣住了，她看向前方，其中一个病房有很多医生护士在往外走，其中一个医生和几个护士看到了林可人和何正清，然后就站住不动了，显然在等两人到来。
林可人有了不好的预感，但还是拉着何正清走到了医生面前。
年过半百的中年医生一脸沉重地看着何正清说道：“对不起，我们尽力了。正清啊，我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说实话，该放手了，她很早就应该走了，或者说，也许她已经走了，只是我们都不肯放弃。”
何正清流着泪说道：“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我就是，我就是想让她睁开眼睛看看我，我就是，就是还抱有那么一丝丝的可能性，哪怕无限接近于零，只要不是零，我都想等着。”
“我知道，我知道，这些年，你已经尽力了，真的尽力了，正清，去看看你妈妈吧。”医生一脸悲痛，几个小护士忍不住留下了泪水，这里的人几乎都认识何正清，甚至有些年纪大的，都是看着她长大的。
那么小小一个人，每次有事都会跟着外婆来到医院，然后歪歪扭扭地用笔写上外婆的名字，从一开始的眼泪汪汪，到后来的内敛稳重，这些人都是看着何正清一步步走来的，也知道这个稚嫩的孩子是如何努力想要让自己的母亲活下来的，可是有些事情，真的不是钱可以解决的，也不是人力可以解决的。
这个时候，这些医护人员，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心里却为何正清感到解脱，他们很清楚，这些年，何正清的母亲花了多少钱，以前的赔偿款，体恤金，甚至连捐款都早已花得一干二净，可以说，只要何正清的母亲存活一天，何正清就一天得不到解脱，他们实在不愿意在看着这个孩子，把辛辛苦苦赚来的钱，全部扔到一个看不见光的窟窿里去，作为一个医护人员，谁不希望病人完好无损地离开医院？可是有些时候，真的不是希望可以解决的。
何正清流着泪走进病房，房间里原先密密麻麻地仪器都在陆陆续续地搬离，只剩下一张雪白的床，以及一具冰冷的尸体。
何正清轻轻地抚摸着母亲的细发，那些头发早已失去了光泽，韧性，但是还是尽力抱住了母亲的容貌，母亲的身体显得那么消瘦，苍白，但是让人欣慰的是，她的脸上没有太多的痛苦，走得，还算是安详。
何正清就那么站着，默默地流着眼泪，林可人就在一旁陪着，搂着何正清的肩膀，希望给予她力量，这个时候，无论说什么都是那么苍白，无论做什么都是那么无力，似乎除了陪伴，她真的，什么也做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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