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爷爷去世后,乔以棠跟奶奶相依为命,家里老的老小的小,乔奶奶不许他放弃学业,就去领一些零星的手工活儿回家做,勉强维持生计。后来连乔奶奶都倒下了,花光了爷爷留下来的那点儿积蓄,乔以棠辍学就是必然的了。他那会儿不到十五岁,未成年,根本找不到工作,只能村里镇上两头跑,干一些临时的搬运活计。乔家一老一小孤苦伶仃,村里的邻里乡亲见着可怜,就没少主动帮忙,有给乔以棠介绍一些轻松点的活儿,也有帮着给乔奶奶送饭的。
雪中送炭与锦上添花是完全不同的概念,接受别人的好意对乔以棠来说并不难,那点儿微末的自尊心在现实面前根本不值一提。他只是在如数收下这些好意后,又条列分明地默默记好,现在暂时还不起,以后总有能还得上的一天。
店员们呼啦啦推过来好几排衣架,从裤子到衬衫,从打底羊绒毛衣到厚呢外套,还有两个小姐姐捧着着饰品匣。
“小陆总,新到的饰品也不错哦。”
跟菜市场叫卖大白菜似的。
小陆总来者不拒,让人放下就大手一挥,挽起袖子亲自下场挑衣服去了。
洗水磨白牛仔裤、纯白基本款T恤,连帽短款夹克。
黑色工装裤、抓绒卫衣、白鹅绒羽绒背心。
卡其色直筒裤、蓝黄相间格子衬衫、羊绒毛衣、修身款英伦风呢大衣。
……
……
进店两个多钟过去,乔以棠一直往返于更衣室和镜前,小伙子身材好、颜值高,就算是校服也能撑出与众不同的潮味儿来,如今换了设计感十足的高端款,不止陆景连连点头,就连端着高奢格调的高贵冷艳柜姐们都忍不住捂着心口低声瞎叫。
“差不多得了啊!”趁着乔以棠进了更衣室,陆景指着她们说,“再鬼叫,店长要捉你们浸猪笼了!”
店员姐姐们齐声道:“弟弟这么好看,浸猪笼都值啦!”
陆景:“……”
乔以棠从更衣室出来,店员们又嗷嗷叫了一通,陆景听她们嗷习惯了,一脸淡定地走过去帮乔以棠拉好衣领。
“嗯,还行!”陆景摸着下巴点点头。
“小陆总,这个系列都很适合弟弟呢!”一个店员说,“你看肩线、裤腿都合适,弟弟的身材太标准啦!”
“景哥!”乔以棠被那声“弟弟”嗲得眉头一跳,把陆景拉到边上咬耳朵,“你该不会是想全都买下来吧!?”
他穿衣只讲合身整洁,沈助理安排的新几套校服已经超过常配,要不是降温,他日常穿着也没觉不对。这会儿来回折腾着换了一套又一套,在三九天里愣是给换出了一身汗。
“出去随便买两件得了——”
话没说完,陆景突然在他面前蹲了下去。
乔以棠:“!!!”
乔以棠条件反射要往后退,陆景轻喝了一声:“别动!”
他僵在了原地,只觉裤腿一阵拉扯,陆景弯腰垂着头,长发随着他动作而零碎地散落在一边,露出一截儿白皙的后颈。
“搞定!”
陆景站起来拍了拍手,他把乔以棠的裤腿往上折,露出一小截脚脖子,可感觉还是少了点儿什么,他摸着下巴盯着裤腿看了半天,突然一拍手:“姑娘们,马丁靴有吗?”
就跟青楼老鸨在喊女儿似的。
“有——”几个店员应召而散,各自小跑着往店里的各个方向去,乔以棠嘴角一抽,这才发现店里除了他俩,都没其他客人了,难怪都围这边来了。
很快几款马丁靴送了过来。
“这个吧。”陆景勉为其难地指着一双中邦麂皮工装靴,“你们家的鞋真难看!”
陆景后退着端详了一会儿,回头抽出乔以棠试穿过的一件格子衬衫,抖平了一拉,给他系腰上去。
少年人肩宽腿直,棒球服外套下搭着八分休闲裤,腰系蓝黄格子衬衫,足蹬麂皮工装靴利落飒爽,陆景点点头,随手从架上拿过一顶棒球棒往他头上一扣,一个又潮又酷的小伙子就诞生了!
店员姐姐们捂着心脏嗷嗷叫了一通。
“这才叫靓仔!”
陆景大手一挥,那堆小山似的衣服就被一溜儿打包送往盛都湾了。
乔以棠阻止不及,又苦于陆景那句“要大气,别婆妈”的教导,当场活生生憋成了王八。
他太阳穴一个劲儿地跳,暗忖给陆景做上一辈子饭都还不清了!
果然,有钱就能为所欲为啊!
乔以棠头疼得要命,步子虚浮,一路上几乎是飘着走的。
陆景又带着乔以棠进了运动品牌店,把经典款当季新款统统扫了一遍,柜姐好久没见这么壕的客人,热情尤其高涨,又推了几款预定抢购的限量版,小陆先生点点头,拍出黑卡眼睛眨都没眨一下,柜姐乐得笑成了一朵花。
乔以棠已经麻木了,债多不压身,多几双鞋少几套运动装现在对他来说都没区别了。
逛街购物是项体力活儿,几个钟下来,乔以棠浑身这也酸那也疼,打工都没这么累。
“嗯——”陆景走在前边,大大地伸了个懒腰,“时间太赶了只能挑些现成的款,凑合着过冬吧,春夏款等到时候让他们送来家里选就行了。”
“景哥!”经过扶梯口,乔以棠从后面拉住陆景衣角,“我想去一趟超市。”
陆景很少逛超市,一来没时间,二来没必要,家里供应全是专门配送,有香婶在张罗,不过现在左右没别的事,逛一逛无妨。
二人沿着扶梯来到负一层超市,乔以棠在入口看了眼地图,带着陆景直奔目标购物区。
五分钟后,陆景弯腰趴在购物车上,对着一排排锃亮的不锈钢锅打呵欠。
乔以棠正拿着一个高压锅研究规格标签。
“家里锅不够用吗?”
陆大废柴不烧厨房就万幸了,千万别指望他能分清汤锅炒锅高压锅,他是真没懂超市东西那么多,为什么乔以棠偏就一头扎进厨具区不走了。
乔以棠拿起另一个304钢的作对比,“没高压锅。”
“高压锅干嘛用的?香婶平常都不用的吗?”
“就是煮东西快一点。”乔以棠敲了敲锅身,反正说多小陆先生也不懂,就简单地说了下,“赶时间用,香婶应该是喜欢慢火细炖多一点,所以家里没备用。”
“哦。”陆景对着反光的锅面整理头发,一张俊脸被柱体面拉得跟猪八戒似的。
挑好了高压锅,来到餐具区,清一色的塑料玻璃陶瓷碗碗盘盘,下边两层还摆着一些学生饭盒餐具套装什么的。
乔以棠蹲地上,拿着加热型和原始型饭盒仔细对比材质和功能。
完全不懂这些玩意儿的小陆先生茫然地跟在后面,推着购物车百无聊赖。
看着乔以棠蹲在架子前认真挑选的样子,他突然犯起了愁:家长群那帮人天天叨念孩子沉迷电脑手机限量款运动鞋,怎么他家这位净对着锅碗瓢盆津津有味了?
锅和饭盒都拿好,二人来到生鲜区,乔以棠问:“晚上吃什么?”
其实家里食材很齐全,多问一句就是怕这祖宗突发奇想给他出难题。
果然,陆景沉吟了一下,说:“吃饺子吧!很久没吃了!”
乔以棠:“那买点饺子皮,家里那些被我用完了。”
陆景惊讶地看着他:“饺子不都买现成包好的?”
乔以棠:“……”特别不想跟生活废说话。
南方人对吃饺子没有什么情结,尤其陆景这种打小就在海边小城长大的,主要还是中午吃得油腻,周末晚上又纯粹闲着罢了。
乔以棠在半成品区拿了饺子皮和肉馅儿,经过果蔬区又秤了点马蹄,回去剁碎了拌在馅儿里。
“马蹄脆口,解腻。”乔以棠埋头哐哐剁马蹄的同时对陆景解释道。
半加工的食材花不了多少时间,乔以棠把拌好的肉馅和饺子皮一起端到了餐桌上。
香婶阿四会做这些不稀奇,但一个青春啷当的少年喜欢猫在厨房就很少见了。
“我家棠棠好贤惠呀!”陆景趴在餐桌上,看着双手翩飞包饺子包得飞快的乔以棠笑弯了眼,“香婶一定特别喜欢你。”
陆景说得没错,香婶从老家回来,见着屋里多了个人,听完来龙去脉就牵着乔以棠坐下了。
“你专心读书,家务这些都不用费心。”乔以棠的出现填补了她空白了陆景少年期的遗憾,她像一会儿摸摸他的头,一会儿又抓着他的手,关切地说,“想吃什么香婶都给你做。”
乔以棠憋半天,来了一句:“婶婶,冰箱里能给我备点儿牛肉吗?”
“啊?”香婶没想到乔以棠会问这个,傻眼了。
陆景抱着拉斐尔在旁边噗噗地笑。
乔以棠又说:“景哥挺喜欢吃牛肉,为什么家里不备着牛肉?”
住下来后,他自然也知道了厨房的支配大权在香婶手里。
“这——”香婶拉着乔以棠,愣了半天才说,“这屋摆了菩萨。”
她指着前边的那座檀木精雕的供桌,道:“看到了吗?屋里供了菩萨,就不可以吃牛肉。”
乔以棠:“……为什么?我看其他猪肉鸡肉都有——”
香婶被这孩子追着问懵了,她老人家信了一辈子的佛,知道吃斋念佛知道基本忌讳,哪里研究过这些深层的问题,迟疑道:“一般家里有摆佛龛供桌,都不吃牛肉,实在想吃,就去外头吃,可别带回来了啊!”
擅长解数学题,习惯逻辑思维的理科生乔以棠还是懵然:“……”
陆景终于没忍住,倒在沙发上笑得半天起不来。
家中的配给权掌握在香婶手里,他没法越权,但他可以暗度陈仓。
第二天,陆景又拉着乔以棠下了超市,绕了半天最后在生鲜区停下了。
乔以棠看着眼前的堆满牛肉各部位的摊位:“?”
香婶不是说在家不能吃牛肉?
陆景冲他龇牙一笑,表示回去就知道了。
买完牛肉回家,陆景把乔以棠赶进厨房,自己则蹭蹭蹭跑上楼,不一会儿抱着一张画布就下来了。
他把超大张的画布摊开,画布轻飘飘地罩上供桌,把菩萨遮了个严实。
捣鼓完,陆景得意地拍拍手:“好了,这下菩萨看不到了!”
乔以棠:“…………………………”
乔以棠还能怎样?自从他住下后,香婶就不用天天过来做饭了,她不在,家里就只能由着陆景瞎胡闹!
就这样,陆景当晚第一次在自家吃到了乔以棠偷师学来的粤式炖牛腩,美滋滋地摸着肚子说:“你看我多聪明!”
乔以棠沉默不语。
菩萨要真显灵,那雷就得照着你天灵盖劈下来!
【作者有话说】:
小乔老师蹲下身,语重心长地对陆景小盆友说:要听香婶的话,不可以淘气,怎么能这么冒犯菩萨呢?
第34章 高二级的乔以棠又双叒叕屠版了!
同居的时光向前平步推移。
这个年底,似乎跟以往没什么不同:展馆、公司、美协工作的年终总结,来自各家文化单位、商业活动的邀约,资本时代,艺术已不再是单纯的埋头创作。
每年这个时候陆景都忙得倒仰,当然他也习惯了,反正现下灵感闭塞,一幅画涂涂改改大半年过去还拿不出手,只能自暴自弃地扎进成堆的公务里,自顾不暇之余,狗儿子都丢去了宠物店,省得自己忙完一回头,傻狗把屋给拆了。
一忙起来,时间如流水汩汩。
当然,今年也有不一样的地方。
毕竟家里多了个人。
其实屋太大,各自忙起来很难碰上面——尤其当一方是个存在感很低的人。
与抢眼的外形相反,乔以棠本质上很安静,专注于某件事时注意力高度集中,好几次陆景晚归,从他敞开的房门口往里看,盯了半天,他埋头刷题愣是没动一下。
白天乔以棠上学,晚上陆景又大部分时间有应酬,两人时间完美错开,加上拆迁大队长拉斐尔不在,以致于家里虽然多了一人,却更静了。
当然两人也不是完全碰不上面,珍惜生命远离过劳死的小陆先生周末一般都排空行程,彻底宅在家,他喜欢窝在角落里敷着面膜发呆,身边有着随手可抓的笔纸,随时涂涂鸦画点儿什么,三餐一到点,就慢悠悠地晃到厨房,看着乔以棠做饭。
有个同居人,跟家里有条狗,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乔以棠在厨房里忙,陆景要么正对着厨房门坐着,要么倚在门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小孩儿瞎聊。
聊楼下新来的夕阳红女团,吐槽公司楼下难喝的咖啡,讨论即将开通的新地铁线……
他们在对方面前展现了与以往迥然相异的更为形象、生动的一面,上千平的大屋似乎哪儿都没有厨房到餐桌这寸土方圆来得有意思。
十二月底,乔以棠参加奥数省赛,恰逢陆景出差在外,无法履行“父亲”职责,只能退而求其次地让香婶备好提神补气的西洋参黄芪水,又安排了司机全程接送。
紧接其后的是学期最后一次月考,乔以棠本没放心上,但陆景自己在家长群看到消息,便自告奋勇地调整了作息,亲自考场往返接送。
月考和奥数成绩是同时下来的,乔以棠不负众望地又在学校炸开了锅——
这次屠版不止年级月考,连带省级赛第一的成绩都同时公布!
老师们都差点疯了——乐的。
当初国际班那几位坚持上报乔以棠成绩的老师尤其激动,拍着桌子就差没跑去给这个争气的学生拉横幅应援了。
理实班班主任摸着下巴若有所思,“他转班也挺及时,再晚一天就赶不上奥数报名了,所以说这就是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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