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叫做小三子的人,正两手揣着袖子,迷迷瞪瞪的走着,闻言也没看清楚来人是谁,就“嗯”了一声的说道:“我早起睡不着,出来溜达溜达。”刚说完就打了一个大呵欠。
“唉,你这小子,也学会嘴里没实话了。”和小三子说话的村民,一见他这副模样,摇摇头走了。
小三子一路几乎闭着眼走路,走着走着他隐约听到,身后还有脚步声传来。以为这又是哪个出门干活的村民,小三子靠着墙边,慢慢悠悠的回头看了一眼,可是并没有什么人。
小三子忍不住又打起了呵欠,两边眼角还冒出了湿润,可忽然就见他半张着嘴巴,眼睛瞪圆。
没有人!
小三子瞬间清醒过来,拿手背蹭了下眼睛,仔细的看了看眼前长长的一条土路,真的是连个鬼影也没有。
“娘嘞。”小三子吓得扭头,撒腿就跑,没看见他刚一跑开,不远处的一道土墙后面,就闪出了一个人影。
“哼。”看着小三子吓成那副德行,郑大贵冷哼了一声,心说别以为他不知道,这个小三子天天盯着他。
郑大贵已经察觉出了,有一股危险的气息正在向他靠近,刚刚在山边他被冻醒的那一刻,他是真想背上两个包袱赶紧就跑。
可是不行,就这样跑了,出了村子他就得被人抓住,除非他下半辈子躲藏进深山老林里。
郑大贵当然不会去做那样的野人,想他只要今日逮住机会,偷上了他大哥的户籍牌,那明日的这个时候,他就是想去哪就去哪的“郑大富”了,反正他也不是没有给自己换过名字。
郑大贵如此一想,就觉得崭新的人生正在向他招手,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行动了。
可惜,当郑大贵又从墙头爬回家的时候,郑大富和李氏还睡得熟着呢。想这两个懒人不到日上三竿绝不出屋,郑大贵就是再等不及,一时半会儿的他也没机会下手。
于是郑大贵只得先回了自己那屋,也趁这时候赶紧养养精神,裹上被子大睡上了。
这同一时候,还远在两百多里地外的戚文晟,是正准备返程了。
只见他跟着三名衙差,每人各牵一匹高头大马,出了县衙的角门,身挂大刀的衙差们先陆续的翻身上马。
再看戚文晟,他左手抓着缰绳和马的鬃毛,右手撑住马鞍,左脚一踩马镫的跨上了马背。
“呦呵,可以啊。”一个衙差说道,他见戚文晟这般的动作利落,收起了其实他还准备奚落两句戚文晟的话。
刚才他们三个人牵马出来,是打算着路上轮流的带戚文晟的,可没想到戚文晟却来了句,“不用那么麻烦,我也会骑马”。
衙差听他口气不小,当时还忍不住回了句:“你别是骑过几回驴子,就拿马也当驴子骑了吧?”心里真觉得这个乡野村民不知天高地厚。
戚文晟双腿夹着马肚子,背脊挺直的骑在马上,闻言对着那个衙差笑了笑,心说他是骑过小毛驴不假,可他上辈子也没少在马场上策马狂奔。
就这样的四人打马上路,直到马儿不停歇的跑出了一小半路程,几个人才在路边的一个茶寮里歇息。
这一段路上,三个衙差骑着马,暗自跟戚文晟较量,结果是自打一出城门,戚文晟骑马超过他们时,说了句“我头前带路”,就一直快马加鞭的把他们甩在了后面,他们是怎么也赶超不上。
“哎呀,你小子行啊,不知道的还以为哥几个,这是跟着你跑八百里加急呢。”其中一个衙差喝了口茶水说道,脸面上却是难掩痛快之色。
戚文晟笑道:“王捕头说笑了。”心里想的是这他还嫌慢呢,早抓住了郑大贵,他和秋溪就早歇心。
这会儿闲在下来,就听三个衙差也聊上了,“赶紧的完了这趟差事,这下衙门里可就能清净了。”
“可不是,那个李芸英三天两头就来哭哭啼啼的,要不是周大人先前发过话,不能委屈了苦主,我早就把她轰出去了。”
“你说这事儿邪性的,谁能想到咱们找来找去的,那孙达生的尸首,去年还就在衙门里待过呢。”
戚文晟心中一动,听出来他们说的就是郑大贵的这件案子,于是他赶紧支棱起耳朵,水也顾不上喝了。
“那个疤拉脸真他娘的有两下子啊,把孙达生的脸给砸烂了,还跟人家换了衣服,又拿着人家的钱财吃喝嫖赌去。”
“他最后要不是当了孙达生的玉佩……”
一刻多钟以后,几个人歇息够了,有衙差往桌上撂下十几文钱,四人四马又是奔着东榆村疾驰而去。
戚文晟弯腰伏在马背上,眼前是一望无际的平原,耳边是风声和马蹄声的交织,心里是拨开云雾的明朗。
刚刚听衙差们的对话,戚文晟终于理清了郑大贵的这个案件,跟他之前猜测的多数都吻合。
郑大贵和王昌山遇上了山贼,山贼杀了王昌山的同时,也杀了一个叫孙达生的人,郑大贵在山贼的大刀底下躲过一劫,他拿了孙达生的钱财,又和孙达生替换了衣物,然后跑去平庆县寻欢作乐。
至于郑大贵是如何没有被山贼杀死,山贼又是怎么杀了孙达生,却没有拿走他的财物,这些就得等着周大人审案后才能知道了。
昨日在衙门里哭闹的女人叫李芸英,是孙达生的妻子,她先前报官说孙达生已经多日没有归家,而孙达生出门时,身上还带有十五张一百两的银票,他是要去采购名贵的药材。
周大人起初就把孙达生的失踪,定性为谋财,至于害命这一说,没见到尸首就总归还是有一丝的希望。
这期间官府的人倒是也尽心的四处查找,可就是多番查探下来,毫无任何的收获。
因为谁也不会想到,孙达生的尸首,早就被郑大富认成是郑大贵,领回家给埋了。
直到上个月,这个悬案才出现了转机,有与孙达生交好的人,在一家当铺里看到了孙达生一直随身佩戴的玉佩。
衙差们追着这条线索,从当铺掌柜口中得知了,当玉佩那人的身形和样貌,当然这个人就是郑大贵了。
再接着追查下去,查出了这个人自称叫马贵,是外地来这里做买卖的商人,不过可惜的是,线索就在这里终断了。
因为有赌场的人说,马贵欠了他们一屁股债,后来他们一伙人在追债的时候,让马贵给跑了。
不过这一次,戚文晟心说别管你是马贵,牛贵,猪贵还是狗贵,你都是死到临头了。
戚文晟这样想着,更恨不得能眨眼的功夫,就跑完剩下的半段路程。因为事情有时就是瞬息万变,在他已经出来的这一天半的时间里,他不知道村里那边是不是风平浪静。
越是这最后的这紧要关头,就越不容易让人放心。
戚文晟的这个想法也是有道理的,因为那边的郑大贵,已经偷拿上了郑大富的户籍牌准备跑路了。
此时在郑家的堂屋里,郑家的四口人都围坐在饭桌前,今日让李氏感到奇怪的是,郑大贵没吃多少饭,更没有对她做的饭挑三拣四,嫌这嫌那的。
“大哥,大嫂,我先回屋了。”郑大贵说着话,起身还摸了下虎子的头。
李氏险些没被嘴里的饭噎着,郑大贵什么时候会这样和他们好好说话了?
郑大富也是愣怔了一下,他都多长时间没听到郑大贵叫他一声大哥了?
郑大贵出了堂屋,悄悄的摸了摸裤带,那里面就塞着郑大富的户籍牌,还有李氏的一对儿耳环。
晌午饭他是没吃多少,因为郑大贵知道自己要是吃饱了,那懒劲儿一犯上来,太影响他跑路了。
郑大贵假意在院中溜达,走到大门边上,他忽然推开了半敞的一扇木门,探出身子一看,就见门外不远处,一个人赶紧装着正从他家走过。
哼,这是小三子回家吃饭去了,换了冯老四来盯着他。
郑大贵面色阴森的看着冯老四拐过他家的院墙,随即那边的地面上,立马就冒出了一点儿冯老四的影子。
郑大贵气得重重的一关门,这个冯老四比小三子可难缠,看来得等到晌午后,小三子来替换了冯老四,他再出门了。
于是郑大贵回到屋里,坐立难安的又等了半天,这段时间对于他来说是真难熬,最怕的就是李氏发现少了首饰和钱财。
不过时间再难熬他也熬了过去,郑大贵趁着李氏他们都在熟睡,又装作溜溜达达的出了大门,这回门外果然是小三子在。
见小三子抱着胳膊,靠在墙边都快睡着了,郑大贵对自己能顺利脱逃的把握,又加大了不少。
果然,半个时辰以后,郑大贵在山间绕来绕去的,成功甩开了小三子。
看着四周围没有了小三子的身影,郑大贵的心里涌上阵阵兴奋,他马上就能逃离这里了!
拿袖子蹭掉脑门上的汗珠,郑大贵也顾不得歇息一刻,赶紧就奔着埋包袱的那颗松树而去。
只是他刚走出还没多远,没想到情况骤变,有人在身后忽然叫住了他。
“郑大贵。”
郑大贵心头大惊,呼吸都快停了。
缓慢的回过身去一看,郑大贵又暗自松了口气,心想还好,他就一个人。
作者有话说:
让大贵再zuō最后一回 |?ω?)?
第六十五章 盒饭
今日是个好天气。
秋溪吃过早饭后,给豆儿洗了几件小衣裳,见太阳挺足的,而且又没刮风,他想着去茅草屋里把被子拿出来晒一晒。
与刘氏打了声招呼后,秋溪就出了门,他脸上淡淡的笑容同时也收了起来。
刘氏不知道戚文晟出门的真实目的,他在刘氏面前还得装作是如往常一样,不敢让刘氏看出来他心里的惦记和焦虑。
昨晚一个人躺在床上,秋溪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等着天快亮那时,他才打了个小盹。
走在山间,秋溪都感觉脑袋里迷迷蒙蒙的,所以当他第一次看到,不远处有两个人先后快速的走过时,他并没有理会那两个人是谁。
直到刚才他从树林里走出来,这次正看见郑大贵站在前面气喘吁吁的擦汗。秋溪那一刻,猛然就是脑子清明过来,再想那闪过的两个人影,可不其中一个就是郑大贵。
又见郑大贵急匆匆的走上了,秋溪来不及多想,跟了几步就开口叫住了郑大贵,他有种直觉,就是不能容着郑大贵走了。
此时秋溪和郑大贵对视着,郑大贵回身看他的时候,眼里是明显的惊慌,还有随后眼珠子又四处乱转,一看就是打着什么坏主意。
“你叫我干什么?”郑大贵不怕秋溪,只怕戚文晟别一会儿再冒出来。
秋溪冷冷的看着郑大贵,“你鬼鬼祟祟的要做什么去?”他忽然就想到,郑大贵这副模样,别是要逃跑。
“你……你是我什么人?你管得着么!”郑大贵被问得心虚的厉害,瞬间又怒气上涌,伸手一指秋溪,“你个不守妇道的贱人!”
秋溪的一边太阳穴抽痛了一下,某个夜晚的画面又浮现在他的眼前,他强忍住随即而来的一股窒息感,对郑大贵说道:“你跟我来。”
郑大贵又扫视了一眼秋溪的身后,警惕的问道:“干嘛?”
“还你银子。”秋溪说完,转身先往山上走去,他知道一说银子,郑大贵没有不跟来的。
的确,郑大贵要跑路了,他现在最缺的就是银子。想起李氏之前跟他骂秋溪的时候,说秋溪还跟他们要走了三十两银子,再加上他买秋溪花出去的那二十两,这样一算,秋溪至少得还他五十两银子。
要是在前几个月,这五十两银子郑大贵还真觉得看不上眼,他也更犯不着再为了钱财而冒险。可此时郑大贵却跟在了秋溪的身后,想山上地方这么大,谅秋溪也不敢跟他耍诈。
秋溪听着郑大贵跟来了,心里也不敢松懈下来,他们所在的地方离茅草屋不远了,秋溪故意又绕向了一条别的路。
说是还郑大贵银子,这事儿也不是他临时想到的,之前他就打算过,要是有机会了他就把那五十两还给郑大贵,因为他不想和郑大贵这个人,再有一丝一毫的牵连。
秋溪在前面走着,浑身都在戒备着身后的郑大贵。郑大贵跟着秋溪很近,眼睛也紧盯着秋溪的后背,以防他中途使什么手段。
两个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对方身上,谁也没察觉到,就在他们的身后,还跟上来了一个人。
就这样过了两刻钟后,郑大贵被秋溪绕的不耐烦了,大声质问了一句“什么时候到”,秋溪扬了下头,给他示意山坡上的那个茅草屋。
这段时间里,秋溪一直都在想着还能怎么拖延下去,他也不知道戚文晟那边是个什么情况,赶不赶得及回来。
但秋溪似乎又有种预感,戚文晟离他很近了,他不禁回头望向村口的方向,在心里默默地说道:文晟,你回来了吗?
秋溪,我回来了!
此刻的戚文晟真想大喊一声,他骑在飞奔的马上,眼中已经望见了村庄朦胧的轮廓。
快了,就快了。
戚文晟紧攥着缰绳,又猛的一夹马肚子,像是最后冲刺般的向着村口疾驰,所过之处,尘土飞扬。
山上,秋溪让郑大贵等在屋外,他从床下的酒坛子里,倒出了一包银子。
“给你。”秋溪出了屋,把银子递给郑大贵。
郑大贵一把抓就过来,在手里掂了掂,心说不少。
“哼,算你识相。”郑大贵把银子揣进怀中,他刚才看了,这破屋里没藏着别人。
秋溪怕郑大贵拿了银子就要走,他还在想着该以什么由头再跟着郑大贵,就见郑大贵看他的眼神竟然变得……
“秋溪,你这是还念着我的好呢吧?”
听郑大贵这样一说,再看他那猥琐的眼神,秋溪顿时厌恶的蹙起眉头。
“不过,你是不是还欠着我什么呢?”郑大贵觉得临走之前,他应该都向秋溪讨回来,那本来就是他应得的。再说他这一走,秋溪得到的好处最大,他怎么能让秋溪过得舒坦了?
“我还欠你什么?”秋溪盯着郑大贵,更加谨慎起来。
“你还欠让我捅一回呢!”郑大贵在说到“欠”字的时候,一下就扑向了秋溪。
秋溪即使是有防备,但也险些被郑大贵给扑倒了,因为郑大贵是突然发力,体格又比他强壮不少。
“你躲什么?”郑大贵再次心急的往秋溪身上扑去,与秋溪扭作一团,“脱了裤子……让我来上一回,咱们可就……可就两清了。”
41/57 首页 上一页 39 40 41 42 43 4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