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北慕失笑摇头,亦不知是觉得谈秋这番话可笑还是什么,谈秋努了努嘴,道:“老爷好好养伤,我明日去奶娘家中一趟。”
姜北慕闻言笑意微敛,“你还是不去了,明日我去吧。”
“没事的,我能应对,再者不管是你去还是我去,这件事对他们而言始终是无法接受的,你我谁去都没什么不同。”谈秋说道。
“我怕他们会伤害你。”姜北慕声音低沉,目光柔和且掺杂着一丝莫名意味,定定地看向谈秋。
“这没什么可怕的。”谈秋伸手,掌心覆上了姜北慕的手背,轻轻揉了片刻,软声道:“奶娘为了保护宝宝而遇难,我们又怎么能做缩头乌龟?”
姜北慕依旧有些不太放心,眉心微蹙对谈秋道:“明日我与你同去。”
谈秋还想再劝些什么,那厢姜北慕却不发一语,只定定看了谈秋一眼。
谈秋便知其心中已定了决心,只好不再多言。
“我答应了萨木的合作之请。”谈秋指尖在姜北慕掌心轻轻剐蹭着,“我觉着萨木是个信得过的人,他不像是要害咱们的,况且怎么说呢,我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就算老爷不想放弃原先的糕点铺子,那也可以暗地里开个商号,同萨木合作。”
姜北慕轻声道:“你想开那就开罢。”
谈秋似是没料到姜北慕这么直白便同意了他的意思,一瞬间有些愣神,看着姜北慕的目光都有些发直,好半晌才反应过来。
“真的么?!”
姜北慕轻轻颔首,解释道:“本来我也打算接纳他的建议,你既然已经和他说了,那我便不再去多言了。”
“你若喜欢,这个新铺子便交给你去打理。”
姜北慕言罢,抬眸间正好撞进了谈秋那有些泛红莹润的目光之中,登时心口一紧,补充道:“也免得你在家里太清闲。”
谈秋鼻尖发酸,有些惶然,“我……我不会做生意。我也不知道开铺子需要做什么。”
“我可以教你,虽然我也是半路出家。”姜北慕放缓了语调,轻声抚慰道:“你既然想做,那你便去做罢,不用去想做不好怎么办,不好便不好了,大不了关门不做了,只需自己舒心便可。”
饶是谈秋肚子之中转了千百句话语,到嘴边却只能愣愣地吐露一声“嗯……”
姜北慕坐在床沿边,眼看着谈秋双眸泛红,止不住地吸鼻子,登时有些不知所措,好似自己做了什么错事般,想说些什么安抚一下却又卡在嘴边,只能尴尬地坐靠着床头。
谈秋吸了吸鼻子,上前轻轻环住了姜北慕的肩膀,下巴抵着他脖颈,炽热呼吸喷洒在姜北慕的脖颈之上,登时激地他头皮发麻,下意识地想要推开。
而那伸出的手却在触及到谈秋身躯的一刹那间停住了。
谈秋抱了一会儿好不容易平复下心情,忽而发觉怀中姜北慕的身子硬的好似一块石头,自己亦不知为何忽而有些赧然,面颊腾地一下烧了起来,却又好似贪恋这具身躯的温度,迟迟不肯收回手来。
二人便这么僵持着拥抱在一处,姜北慕两只手竟不知该放在那里,只好垂在被褥上,身子绷地死紧。
谈秋动了一下,便清晰地听见了姜北慕的呼吸声。
就在二人默然无言之时,屋内气氛旖旎至极,甚至连那两道心跳声都被加重。
“爹……”
一道稚嫩的嗓音打破了屋内暧昧,谈秋与姜北慕同时身子一僵,迅速分离开来,谈秋则眨眼间便跑去了一旁的木质小床旁看去。
第50章
第51章 你动手吧
谈秋一时哑言,只能怔怔地看着那屋中男子缓缓起身朝他走来。
“敢问你是……?”
男子模样斯文,声音却哑地厉害,目光不断打量着谈秋,似乎有些意外会有外人过来。
谈秋几度张口欲言,却又咽了回去,只能站在屋前有些怯意。那男子看到了谈秋身后的马车,双眸忽而微微眯起上下打量了一番。
谈秋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我…叫谈秋,是你夫人的……好友。”
男子狐疑道:“我没听说她有一个叫谈秋的朋友,况且……”话至一半,男子忽而哽住,双唇不住轻颤,最后才轻声道了句:“况且她已遭不测,你请回吧。”
谈秋并未依言离去,反倒是上前一步,将要迈入院中,说道:“你夫人的死…也是我不愿看到的,我与她相识较晚,她兴许还未来得及与你说。”
男子红着双眸看了眼谈秋,只点了点头不多说。
谈秋轻叹一声,上前解开腰间佩囊,朝那男子手中送去,“这里面是千两银票,足够你简单置办一下家业了,好让日子不用再这么清苦,想来她知道了也会开心的。”
男子却不收,只将那佩囊推了回去,苦笑道:“多谢你的好意,但是我不需要,婉婉便是因这银钱出去做工,谁料却横遭不测,若早知今日,当初我说什么也不该同意她出去……都是我这身体不中用,不然何需她一介妇人奔波在外?”
谈秋闻言这才发觉男子面色苍白,双唇血色尽褪且干裂,双眼下泛着乌青,怎么看都像是身怀重病的。
谈秋握着手中的佩囊心头更加苦涩,奶娘一死,家中其丈夫看起来又身怀重病,不像是能做工照料家中稚子之人,几乎可以说是断了生路。
想来也是,奶娘的儿子看起来年岁也不大,若非家中急需银钱度日,她又何须放着自己的孩子不照顾。
“这个你拿着,算是我们的补偿,虽然这对于你们而言可能无济于事,但是至少能让你们的孩子日后能吃饱穿暖。就算你不需要,也要为你们的孩子考虑一下。”
谈秋边说着边将佩囊往那男子怀中递去,忙按住了男子欲退回的动作,语气坚定非常。
男子叹道:“谈何补偿,你又无需如此费心劳神。毕竟婉婉的死与你并无干系。”
“我……”谈秋张了张口,轻声道:“我是代姜府来的。姜府,便是你夫人做工的地方,但是她的死的确与我们府中人无关,是……是有刺客将她杀害了,凶手也已经被我们制伏,亦算是为她报仇了罢。”
谈秋语气清浅,落在那男子耳中却如同炸雷。
谈秋眼见那男子眸光微动,双唇开合间不住颤抖,目光死死地盯着谈秋,道道愤怒而悲痛的情绪漫上眼帘,谈秋还未及说话,那男子便猛地将手中佩囊狠摔在地,怒道:“你滚!我不需要你们的施舍!你们偌大的姜府,竟然连一个弱女子都保护不了,她不是照顾你们府里少爷的么?!你们能保护你们的少爷,为什么不能保护她?!”
谈秋被那男子蓦然暴起的情绪吓了一跳,哪怕他来之前便做足了准备,此刻真正面对起这男子来,谈秋却依旧哑口无言。
男子猛喘着粗气,几乎快要站立不住,屋内躲在门口往外看的孩童见状忙高呼一声“爹!”,随后带着泣音一路跑至男子身旁,死死抱住了他的脚。
男子一手捂住心口,另一手护住身旁的孩子,望着谈秋的目光复杂且灼热,几乎令谈秋不敢直视。
谈秋只得默默地蹲下身子将那沾上了尘土的佩囊拾起,轻轻拍掉其上的灰尘,随后再度递与男子。
“这份钱,你还是收下吧。”
“你滚!”男子气地浑身发抖,眼泪止不住地从眼眶之中流下,随后牵起孩子的手,不由分说便朝屋内走去。
谈秋连忙跟上,咬了咬下唇,轻声道:“就当是为你们的孩子想想,日后孩子还需要请先生或是上私塾,花销只多不少,你一人是难以承担的。”
谈秋话音落下,男子正好牵着孩子迈入屋中,停了下来。
谈秋亦随之停下步子,站在门外对男子诚恳道:“这银子你还是收下吧。”
言罢,谈秋伸出手去,将佩囊递上前。
谁料那男子却忽而怒起,大声道:“不错!我是个废人,那又怎么样,婉婉去了,我一人照样可以抚养孩子长大,不需要你们的施舍可怜!”
“这不是施舍!”谈秋着急忙慌解释道,话还未说完,那男子便红着眼一手握着一边门框,便要狠狠地摔上门,谈秋手还未收回,若是那门关上,必定会夹住谈秋的手腕。
就在那千钧一发之刻,眼见那门框将要夹住谈秋手腕,却忽闻“砰”的一声,随后两扇门被一股力道抵住,牢牢地固定在原地,与谈秋的手腕只有分毫之差。
周章面色阴郁,目光沉着,下巴上冒着粗短的胡渣,眼中亦爬满了血丝,此刻站在谈秋身后,一手抵着一边木门,挡住了那男子关门的势头。
“你夫人的死,主因在我。”周章低声说道,“不必与无关之人置气。”
男子似乎被周章脸上的那道疤和周身的阴郁之气给吓怔了,一时之间未能反应过来,任由大门被周章缓缓推开。
谈秋默然收回目光,没有多言,只在众人分神的这段时间缓缓蹲下身子,将佩囊递给了那孩童。
孩童一时之间不知该不该收,有些害怕地拽了拽男子的衣袖。
男子这才回过神来,怒极反笑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周章话音沉着且平缓,“你夫人的死,与我有关,是我一时松懈,没能前去帮忙,这才导致了她的死。”
“你若是有怨,大可以朝我发泄,我绝不还手。”
言罢,周章后退两步,从腰后拿出了一根小臂长短的通体黝黑色泽的长棍,扔向男子。
随后周章一撩袍襟,单膝跪于地,微微垂下脑袋,低声道:“动手吧。”
第52章 你还是收下吧。
“你真当我不敢是不是?!”男子仿佛受到了什么挑衅一般,脖子涨地通红,愤愤拾起地上的长棍攥在掌心,用力之下连指尖都泛了一层白。
周章面不改色,只定定地半跪于原地,微微垂着脑袋,散落的额发遮住了眼帘,谈秋难以看清他的脸色,约莫是面无表情罢。
男子怒火中烧,死死咬着牙,一手攥住了长棍高高扬起,状似要落下。
谈秋心中一跳,忍不住上前两步,手伸到一半却又停在了半空。
男子并未打下那一棍,谈秋不知为何忽而松了口气,侧头看向周章,只见周章胸膛微微起伏,一时静默不语,谈秋几乎只能听见那男子粗重的呼吸声。
“我害死了你的夫人,你当真要放过我这个凶手么。”
周章似是不满足男子的犹豫,冷声出言嘲道。
果不其然,男子乍闻周章这番挑衅,当即心中愤怒与悲痛齐齐涌了上来,握住长棍的手指松了又紧,几番反复不定,最终猛然发出一声悲痛至极的怒喝,狠狠扬手打了下去。
砰的一声闷响,长棍狠狠敲在周章的脊背之上,周章身形被打地一偏,喉中发出一声闷哼,却咬死了牙不发出其他的声音。
男子骤然打下这一棍,竟是连连后退几步,神情恍惚,手中长棍亦随之落地,发出当啷一声响。
“爹爹!”
孩童带着泣音的呼喊声将谈秋唤回神志,只见那孩童哭泣着抱住了男子的腰,哽咽道:“爹爹不要打人……他都吐血了,你会被官差抓走的。”
男子双唇颤抖,双眸通红地看了眼谈秋与周章,随后转身将孩童拥入怀中,低哑着嗓音道:“你们都滚吧,别让我看到你们。”
谈秋抿了抿唇,对男子道:“我所说的话,你不妨好好考虑一下,孩子日后启蒙读书,皆需要花销银钱……”
男子没有说话,只背影微微一顿,随后带着孩童进了屋内,将门关上。
谈秋站在原地轻叹一声,深深看了眼大门,这才无奈转身望向一旁的周章。
周章摇摇晃晃地起身,抬手拭去了嘴角的一丝血迹,随后俯身拾起地上的长棍别在腰间,默不作声地朝外走去。
“你受伤了,和我一起坐马车回去吧。”谈秋对着周章的背影说道。
周章能这么快地赶到这里,想必一早便跟在他的马车后面,谈秋心中知晓周章或许也对奶娘之死心存些许的歉疚,不然也不会一大早就偷偷跟在他身后一起过来。
周章步子停了一下,漫不经心道:“多年前的老伤,复发了而已。”言罢不待谈秋说什么,便又加了一句,“你不会以为那人看起来弱不禁风得还能把我给打吐血吧?”
谈秋登时一噎,若说从前他觉得周章对他态度不好是因为存有私心刻意针对他,那么此时谈秋便不得不怀疑,是否周章的本性便是如此,一点都不会说话,总能将别人给说的心头火起。
谈秋没好气道:“我只是这么一问,你爱跟着马车跑你就跟着马车跑,别到头回了姜府,身上伤口严重了,到老爷那边去告我状,说什么我不让你上车什么的。”
周章闻言转头看向谈秋,若有所思得打量一番,随后眉头扬起,无不嘲讽地冲他笑了一笑,慢慢地挪步朝外头走去。
谈秋望着周章的背影,摇了摇头,去往院外马车之处,由着车夫驾车回了姜府。
姜府,挽秋阁。
谈秋回到姜府之时,已近午时。谈秋下车后便径直去往挽秋阁,入院内时,姜北慕正好站在院中树下,与周章谈话。
谈秋诧异地站在门外,完全没预料到周章竟然比他还早回来,明明他已经受了伤,竟然比他这个坐马车的还要快,周章的功夫到底在什么层次。
周章亦看到了谈秋,话音顿了一下,姜北慕似有所感,转头的一瞬间与谈秋四目相对,正正好落入对方眸子之中。
周章看了谈秋一眼,随后嘴唇微动,不知对姜北慕说了些什么,姜北慕略一颔首,轻轻出了口气,转身朝谈秋的方向走来。
谈秋眼见周章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随后大摇大摆地路过了他与姜北慕,离开了挽秋阁。
姜北慕来到谈秋面前站定,却并不急着开口,似乎在等谈秋说什么。
谈秋想了想,说道:“我给奶娘的家人一笔钱了,走的是咱们的公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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