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琅分享了他最近在看的文章:“……原来他并不是世界上最后一个人类,最后一个人类其实是创造他的人。他像她一样也是一个机器人,所以他没有办法给她起名字,因为机器人没有创造力。他只能尽力把他知道的所有事情告诉她,然后死掉。”
“我要是那个小机器人肯定会很伤心的,被骗了那么久,刚知道真相,连生气的时间都没有就要面对老机器人的死亡。”
“对呀,可是没有办法吧,他太孤单了。”
刘怡瑶想了想:“我觉得按照这个走向,这个小机器人死机之前可能也会造一个机器人出来陪她,然后把她埋到老机器人身边,这是一个循环。”
“那你说小机器人会骗新的机器人她是人类吗?”
“不会吧,老机器人伪装成人类是因为他喜欢那个人类,他想要通过模仿让自己更接近他。而小机器人喜欢的是老机器人,她就没有必要伪装成人类。”
“你说的有道理。”
“那本书也可以借我看吗?我觉得很有意思。”
“可以是可以。不过这个故事我已经剧透完了,没关系吗?”
“没有关系啊,知道了结局再去看过程,可以发现更多不一样的细节,那也很好。”
严琅点点头表示赞同。
两个人绕了点路去蛋糕店拿了个蛋糕,上面写着“祝严敏行40岁生日快乐”。刘怡瑶很容易就推算出来严敏行25岁的时候有了严琅。
“你爸爸还挺年轻的。”
“嗯,他刚毕业就结婚了。”
“咦?不是22岁大学毕业吗?”
“我爷爷那边以前不是很有钱,我爸爸晚了几年上学。”
“那你妈妈是他的同学吗?”
刘怡瑶的父母文化水平都不高,一个念了初中,一个只念过小学。他身边老一辈的人里面,认识学历最高的也就是高中。一对比严琅爸爸的教授身份,刘怡瑶就暗暗有了些自惭形秽的情绪。
刘怡瑶偷偷打量严琅。严琅今天穿的普通的短袖、牛仔裤、运动鞋,手上戴一块电子表。他对表没有研究,看不出好坏,但他认识严琅的鞋子,是一双阿迪达斯,上面有三叶草的标志。刘怡瑶也有一双类似的鞋,不过上面写的是“adidos”。他一开始还没有发现这个区别,开心了好一会儿,然后仔细一看脸就耷拉下来了。他告诉他妈说那是假鞋。他妈妈不高兴,说,什么假鞋不假鞋的,这不是能穿吗,做工挺好的,底子也软,她在路边和人降价从300砍到120,费了不知道多少口水,怎么还不知道感恩呢。
刘怡瑶现在家庭水平还可以,说在温州买房也就买了,但早年间窗帘店生意没那么好的时候也是着实穷过的,陈小芬保留了贫穷时期的记忆,对砍价、占便宜这类事情很是热衷。刘怡瑶觉得她也未必是真的想给他买一双好鞋,她可能就是喜欢和人争、和人吵的过程。那双adidos刘怡瑶穿过几次,被一个小伙伴指出来是假的后就将它束之高阁,怎么也不肯穿了。
刘怡瑶低着头一边听严琅说话,一遍观察他的鞋,确信上面写的是“adidas”,是双真鞋。
“我妈妈和我爸爸算是青梅竹马吧,他们以前住一个胡同,是邻居。后来我姥爷发了一笔横财,搬走了。我妈妈说她是个小姑娘的时候就喜欢我爸爸了,经常会回去找他。但是我爷爷不是很喜欢我妈妈,觉得我妈妈发了财之后有点骄横,而且我外公外婆都没有什么文化,我妈妈也没有考上大学,不是我爷爷想要的那种大家闺秀。后来,我爸爸来浙江上大学,我妈妈就在北京等了他4年。最后大概是被我妈妈的坚持打动了吧,我爷爷还是同意他们结婚了。”
“哇,这你都知道。”
严琅失笑:“这又不是秘密,有什么不能知道的,我妈妈以前经常和我讲的。那你爸妈呢?”
“嗯……有人介绍,相亲认识的,可能就一、两个月吧,就结婚了。”
“哇,那么快,他们是一见钟情吗?”
刘怡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严琅这个问题,他从来没有把自己的父母和“爱情”这个词扯上联系。
刘怡瑶还记得小时候爸妈因为洗衣机吵架。那个洗衣机已经很旧了,比刘婷婷的年纪还大,是一个老式双筒洗衣机。洗衣服一个桶,脱水一个桶,脱水的时候如果衣服没有放平,桶身就会撞在内壁上,发出嘭嘭嘭的声音,那时候就得重新把洗衣机打开整理衣服。那一天,陈小芬整理了三、四次都没有把衣服放好,心情很是烦躁。这时,刘策全搓麻将回来,输了钱,两个人就那样吵了起来。
刘怡瑶告诉过严琅“鸡掰”在苍南是不能乱说的,说了就是要吵架的。而刘父刘母吵起架来,“鸡掰”只能算是开胃菜。一个指责对方明知道店里生意不好,还去打麻将;一个说对方头发长见识短,不知道生意都在麻将桌上。
他们吵着吵着,就动起手来,刘怡瑶怕得躲到了房间里,听着外面乒乒乓乓锅碗瓢盆的碰撞声,用被子盖过了头。那个时候刘怡瑶刚看了个故事,讲爸爸妈妈离婚后小孩被后妈欺负的,他很怕自己的爸爸妈妈也离婚,想着想着就哭了起来。
最后,两个大人吵完了。陈小芬去做了晚饭,叫刘怡瑶去喊刘策全吃饭。刘怡瑶怯生生地去了,刘策全什么也没说,顶着一张破了相的脸出来吃饭。晚上,夫妻两个又睡在一处。事情就算是过去了。
后来,27岁的刘怡瑶明白,自己的父母这辈子都是不可能离婚的:和“爱”这件事情没有关系,在这种小地方离婚是要被街坊邻里议论的,一辈子都抬不起头。不都是搭伙过日子,换一个人也不会更好。
而15岁的刘怡瑶还懵懵懂懂,他告诉严琅,应该是吧,一见钟情什么的。尽管他自己都不太相信,却还是希望严琅相信。不然和别人又是青梅竹马,又是4年等待的故事比起来他父母的故事也太普通了。
刘怡瑶说不清自己的情绪,在那个当下他只希望严琅不要看低他的父母,更不要看低他。
作话:他们讨论的小说是乙一的《向阳之地》
第28章 夜雨08
宋慧心就像刘怡瑶在电视剧里会看到的那种得体的女主人,一张椭圆型的鸭蛋脸上顶着一对上挑的桃花眼,悬胆般的鼻,还有一双涂了红色口红的唇,一副美丽又大方的样子。她热情地和刘怡瑶打招呼,谢他的酒,夸他机灵,笑着骂严琅不懂事,带朋友过来也不早说,怕菜买少了,嫌家里收拾得不够干净。刘怡瑶连忙说,是他唐突,贸然打搅了。
严敏行帮着端了几盘菜出来,说家里还缺把椅子。刘怡瑶自告奋勇要去楼下的小太阳借一把,宋慧心忙说让严琅陪着一块去。一时之间,原本安安静静的屋子就和过年似的充满了人气和热闹的因子。
椅子不大,严琅一个人就拿着了。刘怡瑶跟在后头说:“你和你妈妈长得很像。”
严琅忽然抑制不住地笑出声,弄得刘怡瑶有点莫名其妙。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我就是想到‘林北和你很像’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你怎么还记得这个事。”
“我记忆力好呗。说真的,你刚才那句话用闽南话怎么讲?”
刘怡瑶叽里呱啦地给严琅翻译了一遍,严琅听懂了一个“妈妈”,其他全都抓瞎。
北京羊肉火锅本来应该用铜锅煮,但现在没有那种条件,只能拿电磁炉和普通锅子替代一下。做法也随意许多:羊肉是宋慧心起早去买的,做成了汤底,另外片了些羊肉和牛肉来涮,锅底还下了新鲜的白菜、萝卜,泡发过的粉丝和海米,一锅子上来,就可以边吃边涮。
当然了,今天的主题还是严敏行40岁生日,在吃火锅之前还要先点蜡烛许愿。
蛋糕不是很大,宋慧心拆了一根4、一根0的数字蜡烛插上,许雁飞从兜里拿出打火机点了火,刘怡瑶带头唱了生日快乐歌。
一曲唱毕,严敏行简单讲了两句话:“我第一个愿望是希望严琅能够快快乐乐地长大;第二个愿望是希望慧心工作顺利,一直平安健康。”
宋慧心笑着打了严敏行几下:“你生日给我许什么愿,你给你自己许,这个愿望我不要,你再许一个。”
严敏行摇摇头:“落子无悔,说出的话老天也都会听到,不能改了。”
“那你第三个愿望别说出来了,在心里默默说就好。”
“嗯,许好了。”
“和你自己有关系吗?算了,我不问了,我不知道,谁都不知道,你和老天爷知道就好。”
“好。”严敏行几不可察地望了许雁飞一眼,许雁飞没看他,瞧着窗外怔神。
严敏行切了蛋糕,给每个人都发了一小块后,招呼大家都坐下开吃,别拘谨。
六个人坐一张长桌,严敏行在主位上,左手边是宋慧心,右手边是严琅,桌那头是许雁飞,刘怡瑶和韩思一个挨着严琅,一个挨着宋慧心。
羊肉锅的味道香得很,吹蜡烛的时候刘怡瑶就偷摸着咽了好几次口水。但他还知道规矩,看着严敏行动了筷子,才敢去锅里夹肉吃。严琅涮了肉,怕刘怡瑶不好意思,一个劲儿地给他夹。
“碗里的还没吃完呢,我一会儿自己来。”
“好,你放开吃好了,后面还可以下面条,肯定够吃的,别不好意思。”
刘怡瑶嘴巴塞得满满的,呜呜了两声,算是作答。
大家吃了一会儿,宋慧心开了杨梅酒,给几个大人都倒了一点。
宋慧心:“怡瑶要不要来一点?”
“可以的,我能喝。”
许雁飞:“给小严琅也倒一点吧,难得的好日子,大家干个杯。”
“别别别,”严敏行开了可乐,给严琅倒了半杯:“小孩还是喝饮料吧,别喝酒。”
严琅的脸被锅里的热气蒸得红彤彤的。他看宋慧心给刘怡瑶倒了酒,便把自己的纸杯也递过去,说:“喝一点点吧,妈妈,你往里面加。”
宋慧心给严琅倒了些,轻轻晃晃了杯子,让可乐和酒搀在了一起。严琅呷了一小口,被稀释的杨梅酒仍是甜的,香的,却没有了酒的冲劲,变得更加好入口。
第6章 个人象征性地干了个杯后,严琅一气把杯子里剩下的全喝了。
“妈妈,再给我一点。”
“你悠着点喝。”宋慧心嘴里这么说着,却还是又给严琅倒了一些。严琅又往里面搀了些可乐,一边吃肉,一边喝。
几个大人们在桌子上随意地聊着天。
“9号台风已经生成了,我估计过两天就会在台湾登陆,到时候会往苍南这边来。慧心,你什么时候的票?”
“明天下午。”
“那还好。不然台风来了,高速就封了。”
许雁飞似笑非笑地说:“封了就在苍南多呆几天呗,嫂子好不容易来苍南一趟,该和严哥多处处。”
宋慧心:“那不是还要回北京上班嘛,老在这边呆下去也不是事儿。”
“是吗?”许雁飞微微抬头看向严敏行:“严哥,你不想我嫂子留下来吗?”
严敏行八风不动:“慧心有她自己的计划。”
“哦,我听说嫂子嫁给严哥也挺有计划的是吧,在北京等了多少年?4年、5年?”
韩思不明就里地起哄:“真的啊?”
宋慧心脸都红了:“这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许雁飞身体往前,十指交叉,手肘支在桌上,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嫂子,你说说嘛,让我们听听,多感人啊。”
严敏行面色微愠:“雁飞。”
“怎么了严哥,你要亲自讲吗?你的爱情故事。”
宋慧心觉得哪里有点怪怪的,心里不是很舒服,可又说不上来。
刘怡瑶和严琅浑然不觉桌上的风云变幻,两个人埋头吃饭,叽里呱啦地说着小话。
“你要不要试试加可乐喝,很好喝。”
“我不用,你不是不能喝吗?你的脸都红了。”
“是热的,没事。”
“可是你脖子也红了。”
“真的吗?”
“真的很红。你是不是酒精过敏啊?”
“我不知道……你一说我就有点头晕了。”
“不是吧,那你别——严琅!”
话还没有说完,严琅就一头栽到了桌上,陶瓷碗摔到地上,碎得干脆,他腿也没劲了,眼看要往桌子底下滑。刘怡瑶见状赶紧把严琅搂过来。
宋慧心马上就站了起来,过来问:“怎么了?”
“他好像喝醉了。”
严敏行接了手,摸了摸严琅的额头,又试探了一下严琅的脉搏,问:“喝了多少?”
宋慧心答:“我统共就给他倒了小半杯。”
严敏行把严琅扛了起来,放到了房间的床上,让宋慧心泡了一杯糖水,捏着严琅的脸给他灌了下去。
“没事,让他睡一会儿就好。”
宋慧心很是自责:“早知道就不给他喝了。”
“别多想,总有这么一天的,在家里喝多了总比在外面喝多好,以后他就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刘怡瑶跟在严敏行后头,看看躺床上呼呼大睡的严琅,又看看他的父母,觉得这个家好得有点不真实。如果是他在家喝多了,把场面搞成这个样子,估计这会儿爸妈两个人已经骂起来了。
严敏行拍拍刘怡瑶的肩膀:“还没吃饱吧,接着吃。大家都回桌上吧。”
宋慧心把地收拾了,众人再次回到桌上。
这次话题不再围绕严敏行和宋慧心展开,他们聊起了美国大选,讨论奥巴马是不是能成为美国历史上的第一个黑人总统。
刘怡瑶插不进嘴,安安耽耽地涮着他的肉,时不时地往严琅房间里瞥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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