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来他是没法讨吴英秀的欢心了。
他点菜的时候看起来也心不在焉,威娜请他点餐,他就随口点了一道海鲜。顾长霁看他一眼,但没说什么,倒是吴英秀问了一句:“小圆喜欢吃蛏子?”
吴圆愣住了,小心翼翼地问:“您不喜欢吃?”
“倒不是我,”吴英秀说,“点了也没关系,但是阿彰海鲜过敏,就不要吃了。”
吴圆的脸一下变得通红。
顾长霁憋不住自己心里那点坏水了,攀着贺彰的肩膀小声问:“哎,你前男友怎么回事啊?连你海鲜过敏都不知道?”
贺彰凉凉地看他一眼:“你这么高兴?”
顾长霁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这么高兴,可能看贺彰吃瘪就是挺爽的。他叹了一声:“哎呦,我这不是心疼你真心错付……”
“确实是真心错付,”贺彰抓住他的手,放到了桌子上,“闭嘴,吃你的饭。”
吴英秀今天的心情不错,跟他们讲起了今天谈的一个风投。
她前几年开始退居幕后,转而加入了国内的新秀基金。因为眼光和嘴巴一样毒,她投的项目成功率很高,现在有不少大大小小的项目会找她做风投。像顾长霁是不用为了融资而四处奔波的,做起来到底容易些,她怕顾长霁把创业想得太简单。
“当年我和孩子他爸创业的时候……那会儿创业主要还是讲点子和诚信,就是没多少经验,吃了不少闭门羹。后来推迟了大半年,把当家的大学时候创业卖了公司的钱和我嫁妆本都投进去了,才做出来产品,成功拉到了投资。那之后才慢慢顺利起来,过了几年,就遇上了瓶颈,内部矛盾也很大。”
她想起那段时间,仍然觉得唏嘘,对顾长霁说:“那时候你在上小学,公司运转越来越困难,你爸又倔,不愿意跟你外公开口要钱。那时候我们都考虑过把公司卖了,有公司出价三亿美元,都快签合同了,你爸一整晚都没闭眼。”
顾长霁还是第一次听她说起这些。
“那时候所有人都劝我们,说我们还年轻,能捞回来一笔是一笔,留得青山在,从头开始不是难事。但是谈何容易呢,你爸从愣头青开始把它做起来的,憋着一口气在那儿,要是不撑过这个坎,要再把信心捡起来就不容易了。”
“那后来呢?”吴圆问。
顾长霁嫌他多嘴抢了自己的问题,干脆做了抢答:“我爸还是没卖公司呗。”
“没卖成,变卦了。你爸开了个董事会,赞成卖公司的只占了一小半。你爸就下定决心把这个关给过了,我把你和尔歆送回了舟山老家,跟他一起跑,过了快一年,才让公司恢复了元气,财务部的人也换了一批。又过了三年,也是你爸太谨慎了,直到找到了靠谱的保荐人做我们的承销商,上市了。”
“从最初成立到上市,差不多用了十年的时间。”吴英秀叹气,“坚持到现在,所以我才希望你成长起来,不要辜负了我们的心血。”
公司的坎坷他在培训的时候都学过了,不过从吴英秀嘴里说出来,辛酸的感觉更浓一些。
顾长霁明白自己不懂事。
公司上市那年,他才刚刚升上高中,没有大人管他,那就是他最叛逆的时候。
“所以你要做这方面啊,一是要做好定位,二呢,”她意有所指,“要选好合作对象。”
顾长霁“哦”了一声。
我又不瞎。他心想。
宴席散了之后,顾长霁开车送两个妈妈回家。他一路上想跟吴圆有关的事,看不出来这小子是有点野心的。
等只剩了他们两个,贺彰见他沉默不语,不太习惯:“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顾长霁问。
“一句话都不说。”
顾长霁:“啧,不是你不让我说的吗?”
他看着贺彰那张清冷的侧脸,忍不住问:“你觉得吴圆是个什么样的人?”
“为什么问这个?”贺彰看起来不是很想回答,轻微地皱起了眉。
“突然好奇啊,你和他谈那么久恋爱,肯定得了解他才谈得下去吧?”
“我不了解他。”就像辩解似的,脱口而出这么一句,贺彰顿了顿又说,“分手之后可以算是了解了,慢慢想通了。”
顾长霁以为自己戳了他的伤心事,有点内疚,又听见贺彰说:“他是个很会攀附别人的人。”
顾长霁以为自己听错了,贺彰如果对吴圆还有感情,就绝对不会这么说。
“我也能理解,”贺彰说,“他家里条件不好,不攀附别人,就没那么容易出头。”
顾长霁无法理解这种逻辑,但他又不能表现得太不屑,撇了撇嘴。
“能理解,但是看不惯,我总觉得他是变了,”贺彰低声说,“人总会变的。”
虽然是顾长霁起的头,但他并不想听这两人之间的裹脚布故事。不但不想听,听了还容易烦躁。坦白来讲,他觉得分手之后藕断丝连的行为非常傻逼,贺彰这么明白的人还做这么傻逼的事,更让他唾弃。
他认为他们也算交心的人了,所以说了句心里话:“我吧,不是很喜欢吴圆。”
“为什么?”
哈?这还用问为什么?顾长霁觉得贺彰真是没药救了,准备瞪他一眼,抨击他的灵魂。可对视之后,他发现贺彰的眼神格外地亮,被撞击了灵魂的反而是他自己。
怎么感觉还挺期待他的回答呢。
“有,有什么为什么,”顾长霁不由自主地结巴了,“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呗。”
到家了,贺彰却没急着开车门。他看了顾长霁很久,最后长叹一声。
“你今天没事吧?”顾长霁觉得他神神叨叨的,一脸的苦大仇深,好像一肚子秘密想对着他吐出来,让他怪别扭的。
贺彰解开安全带,自嘲似的,牵起嘴角:“我现在也不知道了。”
枕边人有了不可告人的心事。
尽管他们也不算什么正经的枕边人,从舟山回来之后,两个人就各睡各的了。
但那种被隐瞒的感觉,还是让顾长霁很在意。吃过那次饭之后,顾长霁自认看透了一切。也许贺彰当初被甩,不是因为别的,就是吴圆单纯觉得他这个行业,不适合用来当跳板。
他回头来找贺彰,也不是单纯想复合,而是找到了新的跳板。
也可能确实后悔了,想挽回,想锦上添花。
总之啊,这种爬行类植物就让顾长霁很不爽。
他觉得自己得想办法让吴圆知道知道,走钢丝迟早是会摔的。
所以他找了个私人侦探,调查吴圆的底细。厚厚一沓报告交到他面前的时候,他都有点傻了:“怎么这么多?”
“哎呀,像他们这种网红小作家,什么黑啊粉的,扒皮贴吵架贴多得很,营销手段还不少,实在太有意思了,我甚至还从他发小嘴里套到了话,你都看看,有利于从多个方面深入了解这个人。”
顾长霁:“……”
他沉下心来,从第一页开始看。贺彰说的没有错,吴圆家庭条件确实不好。他生在一个小职工家庭,还从小是个病秧子,爸爸中年失业,迷上了喝酒,家里全靠一个女人来赚收入,后来妈妈得了病撒手人寰,他就被寄养到了姨妈家。
寄人篱下长大的,往往容易发展成两个极端。
要么就变得极为市井圆滑,要么就变得极为独立不肯相信人。
他翻到第二页,看见一行字,不由得皱起了眉。
吴圆高二时突然攒起了钱,买了挺多东西。买了些什么呢?
是顾长霁看过的书,画过的草稿图,以及写书法的手迹。
第35章
39
四月来得又急又快, 只有迎面吹来的海风还残留着湿润的春的寒意。
万物生长,大家心里的小秘密也各自茁壮地抽芽。
顾长霁深深地感受到了这个世界的神奇之处。
比如他这种不务正业的纨绔子弟,居然拿下了上个月的业绩第一。
再比如他发现, 他的合法伴侣的前任情人,在几年前是他的跟踪狂。
他问刘曦关于吴圆的事,刘曦就更没什么印象了。“那时候喜欢你的人那么多,谁记这种npc?”
似乎不问本人,这就成了不解之谜。
他知道吴圆当时是自己的追随者, 但他的表现并不突出,留给顾长霁的印象标签就剩下一个:懂事。
但这样一个懂事的人,喜欢他到了要模仿他的一切的程度, 为什么会和他当时最讨厌的贺彰成了恋人,实在匪夷所思。
顾长霁想不通了,他觉得这两个人的事就是一笔烂账。
刘曦问他怎么想起来吴圆。
“他和我岳母认识,不但认识, 关系还很好。而且看我岳母的想法,她很乐见让吴圆当我的合伙人。你说这不是扯淡么,除了你我还敢让谁当合伙人?”
刘曦惊得张大了嘴。
“你也觉得不可思议吧?”
“不, ”刘曦眼睛里闪烁着泪花, “原来你是想让我当合伙人吗唧唧哥!我太感动了呜呜呜呜, 我以为你是拉我来打工的!”
顾长霁:“……”
“但是吴圆什么来头啊,什么时候跟你丈母娘扯上关系了?”刘曦抱着抱枕打哈欠。
他是趁着午休过来找顾长霁的, 并且他认为这个行为包含了热烈的真爱。自从开始做游戏,他打游戏的时间都没有了,还要挤沟一样挤时间出来听顾长霁的烦恼。
顾长霁也不清楚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但有一点他很清楚,吴圆就是不想让他们好好过。
他揉了揉眉心, 真不懂贺彰怎么就招惹了这号人物。
“唧唧哥,”刘曦看了眼周围,小声说,“你和贺彰要演多久?你还能跟我吴阿姨说实话吗?”
“问这个干嘛?”顾长霁说,“你不会还惦记着要接手贺彰吧?”
“哎呀,我这不是关心你终身大事,你现在和一个男的结了婚,说自己是gay,之后再找女朋友,怎么跟我吴阿姨解释嘞?”
顾长霁:“……”
这也是个问题。
一个谎话需要无数个谎话来圆,当初答应和贺彰结婚,真的是脑子一热。
而且他现在,也很少有和贺彰离婚的想法了。其实如果能这么一直相处下去,也挺不错的。但是贺彰一个真实的基佬,肯定是受不了的吧。
刘曦一脸担忧地看着他:“哥哥,你是不是……”
他欲言又止的,让顾长霁特别不爽:“是不是什么?”
“你是不是沦陷了啊。”
顾长霁猛地抬手给他一个爆栗。刘曦嗷嗷乱叫:“你怎么心虚了还打人呢!我要找我吴阿姨告状去!嘤嘤嘤!”
“你去啊!”顾长霁踹他一脚。
刘曦才不想动,他最近被游戏技术组的人当成宝贝了,哪里需要往哪搬。
他正想偷会儿懒呢。
顾长霁临时接了个电话,打开了电脑做确认。
过了十来分钟,刘曦忽然说:“哥哥,你最近听什么歌了?”
“啊?”顾长霁觉得莫名其妙,“没听什么歌啊。”
“那你刚刚老哼一段歌,”刘曦说,“叫什么?还怪好听。”
顾长霁猛地想到,这是贺彰那天在医院给他吹的曲子。
他有无意识地哼哼?
这个年头忽然让他全身不自在,他敷衍道:“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因为哪天听到了,下意识记住了吧。”
刘曦没看到他躲闪的眼神,没心没肺道:“哪天想起来了,记得告诉我啊。”
顾长霁应付了一声。
刘曦走后,顾长霁在办公室抽完了剩下的半包烟,一边想自己是不是迟早要得肺癌,一边又吞云吐雾停不下来。
工作,创业,谎话,结婚离婚,现在哪个都够他烦的。
从前他怎么不觉得自己的人生可以这么忙碌呢。
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吧。
他把最后半根烟扔进烟灰缸,看着袅袅的青烟抽出丝丝缕缕的分支,纠缠着,沸腾着,难分你我,最后轻飘飘弥散。
他又捡起那个烟蒂,重重地摁熄在缸里。
烟雾没了,只剩下烟屁股那里一团黑色的渣滓。
还是先解决吴圆这边的事。
他等了一段时间,跟亲爹汇报了关于创业方面的准备工作和规划,只是还不确定最后的创业成员。
“你这里的CEO职位空缺?”
“是的,CEO和CFO我都打算外聘。”
“哦?”顾朔来了兴趣,“怎么说,CEO和创始人不是同一个人,这在国内可不常见。”
“术业有专攻,我对职位的要求不高,并且我擅长的也还不是管理,而是做内容。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所以不介意由别人来管理,我可以跟着他学。”
顾朔呷了一口茶,慢悠悠地说:“资金的事,就不用跟我报备了,找秘书吧。”
顾长霁眼睛一亮,高高兴兴地出去了。
吴英秀从隔间里走出来,抽泣着不能做声。
顾朔无奈地笑着问:“怎么又哭了?”
“我高兴!”
“你看看你,伤心也流眼泪,高兴还流眼泪。”顾朔搂着她,“孩子长大了,这是好事。”
吴英秀擦了把脸。“高兴就不许人哭了?”
他们本来没有期盼到这个份上,只是希望顾长霁能对人生更负责任一点。现在他愿意做到这个份上,去做自己喜欢的东西,没有比这更让父母安心的事了。
过了两天,就是顾尓歆的生日宴。
这小妮子的成人礼风光万丈,场面都快赶上公司的年会。吴英秀给她请来了她最爱的乐队,主唱在舞台上亮相的时候,一向以高贵冷傲著称的顾尓歆也成了个疯狂尖叫的跺脚小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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