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着空间里满满当当的熟食,慕楠觉得,哪怕近几年都没办法开火做饭,他和秦淮两个人也完全够吃了。
九月三号,全国通知解禁,虽然依旧没有能够治疗肺肿的特效药,对于毒菌丝这个病毒也没有任何攻克的进展,但人们也不能因为担心这病毒和雾霾什么时候再出现就永远都不敢出门,至少目前,人们不需要再被病毒困扰了。国外的解禁比国内还要快,几乎就在雾霾消散的那天,大部分人都走出了家门。
让他们不敢随意出门的是死亡的威胁,而不是政府的管控,所以当他们觉得外面安全了,根本不需要去管政府是否允许出门,他们就出来了。出来了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找政府闹事,失业的,家中数月没有任何收入的,因为这病毒负资产的,不管这是不是天灾,他们将所有自身的损失全都怪到了政府的头上,想要让政府给他们买单。所以在国外,解禁也同时意味着又是一场混乱的开始。
而在国内,则开始了热热闹闹的复工潮,虽然也有很多失业破产的,但政府至少能把控住大局势的稳定,光是这一点,就很多国家都比不了。
国家经历了这么一场可以说是史无前例的大疫病,如今缓过气来,少不得要做一些纪念悼念的举动,这次因病而死的人面上的数据不到百万,可是还有更多连医院大门都没来得及进去就死在家里的,那些人甚至都没上这份统计字数,而死亡的人当中,若按照职业划分,那医护人员无疑是最多的。
医护这个职业或许一开始选择的人,未必都是抱着救死扶伤济世度人的心态,但当穿上了白大褂,感受到了别人生命的重量后,不管选择这份职业的初衷是什么,那份心态随着接触的生死越来越多,所感受到的责任也越来越大,而当无数生命需要他们解救的时候,正是这份责任,这份逐渐融入了血肉中的使命感,让他们成了这场疫病中,牺牲最多的存在。
看着网上,各种最美医者专题的报道,各种这次大规模疫病中的感人事迹,据说每个省还要搞一个纪念碑,纪念这次疫病中,所有因此牺牲的医护人员。现在的一切看起来那么正常,人们走在生活恢复正轨该有的流程上,所有人都以为未来的日子会回到以前一样,上一世这时候的慕楠,也是这么觉得的。可惜那份纪念碑,是永远都没机会立了。
看着楼下一些重新开业的店面挂着医护人员免费的字样,慕楠转头朝着正在整理东西的秦淮道:“作为家属,我很庆幸你没当医生。”
小时候他身体不算差,但也不算好,每年总要感冒发烧个几次,长大后打针之类的侧过脸不看就行了,但很小的时候就受不了,挣扎哭闹自然常有,他还记得小时候每次生病,秦淮都会哄着他说:“以后长大了,哥去当医生,到时候给你打针一定轻轻的打,一点都不让你疼。”秦淮闻言笑了笑,如果不是高中的时候,那个男人强行带走了他,他大学是真的打算去念医学系的,后来出了国,那个男人当然不可能让他去学医,他要的是一个能拿得出手的继承人,而不只是儿子。
将家里的东西都整理好了,另一边屋子里的自动喂食机也设定好了,快的话两三天,慢的话三五天就能回,所以那边的鸡也不需要太担心。看了眼时间,算上去车站路上的时间,他们也差不多该出门了。
慕楠找了两顶帽子,黑的戴在了秦淮的头上,白的戴在了自己的头上,外面太阳很大,如果不戴帽子,感觉眼睛都难睁开:“那边的空调开了吗?可别回来了鸡都热死了。”
秦淮道:“开了,走吧,早去早回。”
正准备出门,慕楠连忙从空间里拿出一瓶防晒喷雾:“等下,再喷一遍。”他们倒是不需要防晒黑,防的是晒伤,虽然现在太阳还没有后来那么毒,但后来的毒太阳实在是给慕楠造成不小的心理阴影,出门三分钟,晒脱一层皮都是轻的,所以该防就得防。
他们出门的时候,隔壁邻居刚好在等电梯,看到他们,喻子柏主动打招呼道:“你们也出门啊。”
秦淮道:“嗯,出门办点事。”
一旁的简初忍不住感叹:“还以为以后真的会跟防护服共存呢,没想到那么大一场疫病,竟然是这样的结局,太戏剧性了。”
当初他还是用了借钱软件才筹的钱买了一套防护服,就是想着抓住一些机会,提前出门好赚钱,没想到还没过多久,雾霾就那样消散了。当然消散了是好事,就是他出门晚了点,如果他能再早一点出门,能赚的更多。
不过好在借的钱已经还上了,还有了几千块的积攒,现在一切恢复正常了,就看学校那边要什么时候发毕业证了,再就是找工作,休息了这么久,再不尽快去工作,感觉人都要生锈了。
秦淮还没说话,慕楠先开口道:“这件事告诉我们,囤货的重要性,所以以后家里一定要多准备一些米面,万一再有个啥,也不至于乱了手脚。”
慕楠说完见秦淮朝他看来,于是笑嘻嘻的凑过去:“是吧,哥。”
秦淮嗯了一声,将他的帽檐往下压了压。慕楠以为秦淮在捉弄他,伸手朝他拍了一下,重新正了正帽子。
电梯门一开,里面已经站了几个人了,有三个是住在这边好些年的阿姨,正激动的相互说着这段时间封闭在家里是怎么过的,还语带唏嘘的说着谁家谁谁谁没了,就剩一些孤寡多可怜之类的,语气中不免带有一些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得意。
其中就有个阿姨说到十五楼的那一对小夫妻,好像一家三口后来都没有再回来了,那孩子肯定是没了,就是不知道夫妻两是也没了还是伤心的离开了,说着一脸不忍的感慨:“那么小的女孩,见面还会喊奶奶,哎唷,想想都心疼哟。”
她们这个年纪的,家的孙子都差不多跟那个小女孩一般大,提到这自然于心不忍。
慕楠忍不住偏头看了一眼,但很快被秦淮搭在他肩膀上的手给推了回来。电梯门再一开,所有人往外走,估计是面对外面还有点不安,一出楼栋就戴上了口罩。慕楠和秦淮也随大流的戴上了,虽然热,但慕楠买了一部分薄款的,就戴的没那么紧实,倒也不会太闷。
喻子柏和简初跟他们是反方向的,所以很快跟他们挥手道别了,他们走了之后,秦淮带着慕楠一边往叫好的车等着的地方走去一边问道:“你之前跟他们有过交集?”
慕楠摇头:“没有啊,怎么了?”交集是有,但那是上辈子的事,这辈子他甚至都不知道原来他们是邻居。
秦淮道:“我见你好像挺喜欢他们的。”
慕楠笑着道:“是你说大家是邻居住得近,又都是年轻人,必要的时候可以相互帮助一下,那交好一下也正常啊。”
秦淮提醒道:“有些提醒不能随便给的,这住得近,万一动了什么歪念头,那才是近水楼台。”
今天提醒这一句,万一以后日子难了,想着今天慕楠这句提醒,说不定会怀疑他们家囤了不少东西,若是为人很正那是幸运,要是心眼子稍微左一点,可不就是麻烦。尤其是他们本来就只有两个人,慕楠瘦唧唧的一看就很好对付,人心这种东西,秦淮向来不介意往最大的恶意去猜想。
慕楠知道秦淮的意思,换了别人,他才不会多嘴,可这不是上辈子人家也算是帮过他,也有可能,他曾经在那两人身上看到过秦淮和他的影子,所以本能的就有好感,不过秦淮说的也对,小心驶得万年船:“好啦,我保证再不乱说话了。”
秦淮戳了戳他脑门:“最好是。”这傻乎乎的,他除了再看紧一点,又还能怎么办呢。
第25章
秦淮买的是动车票,从他们这边坐车去b城,动车的话只要不到三小时,虽然比飞机要多一个小时,但在陆地上总归比在天上安全。其实他一开始是准备买飞机票的,毕竟时间宝贵,但见慕楠不愿意坐飞机,那就换成动车吧,也不是多大的事。
慕楠是真不愿意坐飞机,上一世就有飞机爆炸过,他也不知道是不是高温导致的,那时候很多汽车自燃,公交爆炸,都是高温导致的,在天气甚至还没热到人完全不能出门的时候,飞机也爆炸过。所以就算现在温度还算正常,他也不敢坐飞机。
两人都没带什么行李,秦淮就背了一个包,包里面放了两瓶水和充电器,东西少,过安检也算省事,因为卡着时间,动车也幸运的没晚点,所以在候车室待了没一会儿就上车了。
现在国家刚解禁,加上又不是什么年节的,所以出行的人不算多,感觉大半都是别的地区出差或者工作,被困了几个月,于是一解禁就想要回去看看家人的。
慕楠坐在靠窗的地方,秦淮坐在过道边,跟他隔了一个过道的是个中年男人,怀里一直抱着一个黑色的包,但看黑包印出的轮廓,还有郑重抱在怀里的姿势,以及脸上明显还没从逝去亲人的悲痛中走出来的神态,慕楠觉得那有可能是一个骨灰盒。
不过慕楠也没有多看,雾霾刚散,不容易的人太多了。
很快动车启动,慕楠看着外面不断倒退的风景,虽然重生三个月他为了能用最少的钱买到最多的物资,跑了不少的地方,但距离像现在这样可以安安静静,放空自己不去做谋算,不去做计划的看看风景,已经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上一世离开他所在的城市,还是高三去参加比赛的时候。以后这样的风景,应该不会再有了吧。
不等他发出更多的感叹,一只干燥而温暖的大手摸到了他的脸上,微微一个用力,将他坐直的脑袋压在了旁边的肩膀上。秦淮微微低头,虽然只看到一个帽檐,但还是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来:“睡会儿,早上起那么早。”
慕楠也没挣扎,给自己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靠在秦淮的肩膀上闭上了眼睛。他没觉得自己会睡着,虽然小时候他的确有一上车就爱睡觉的习惯,但后来这习惯就慢慢戒掉了,哪怕他闭着眼,耳机里放着舒缓的音乐,他也再没有在任何行驶中的车辆上睡着过。
不过这份被戒掉的习惯,随着秦淮的回来,好像瞬间破功,慕楠睡的简直就差流口水了,直到被一阵剧烈而激动的冲突声吵醒。
他一动,秦淮就直接站了起来,整个人挡在了他的面前,睡迷糊的慕楠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就看到之前坐在过道旁边的中年人死死掐着一个男生的脖子,不少人正在拉劝,但车厢的过道就那么一点空间,人一挤,揪扯的两人更加难分开了。
秦淮站在自己的位子上没有动,慕楠的脑袋从他身后伸出来,也被他一把推了回去:“后面呆着去,别凑热闹。”
那中年男人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激动的双眼猩红,掐着男生的脖子简直下了死力气,那个男生拼了命的挣扎,但因为他本身就是坐在里侧,现在外面被掐着他的男人挡住了,别人只能从男人的后背拉扯,加上过道狭窄,两三个人甚至一时间完全拉不开这个发狂的中年男人。
列车员很快就赶了过来,让一些看热闹的全都散开,又连忙请了两个看起来比较强壮的帮忙一起将发狂的中年男人给拉开,三人左右开弓,很是费了一番力气,才终于将中年男人从座位上拖出来,旁边的人连忙上前努力掰开男人掐着男生的手。
而中年男人还在奋力挣扎,试图再次掐上去,嘴里还咒骂着:“畜生!我掐死你这个小畜生!有人生没人养,这么恶毒你是死了全家吗!”
被掐的男生已经发不出一点声音了,脸色苍白,不知道是不是脖子被掐的太狠了,还是受到了过度的惊吓,倒在地上起都起不来,还连连作呕,却又吐不出来,而他的裤裆已经湿了,因为穿着卡其色的五分裤,所以湿的那片相当明显。
慕楠有注意到,之前中年男人一直放在身上的黑色背包此刻落在地上,背包不知道怎么开了,露出里面白玉色的盒子还有一截黄布,看盒子的大小和雕刻,很明显就是之前他猜测的骨灰盒。
很快发狂的中年人被几个男人压制着拖出了这一节包厢,后面赶来的几个列车员将男生从地上扶了起来,其中一人还将地上装着骨灰盒的背包捡了起来,又让那些站起来看热闹的人全都坐下,不要围拢聚集。
秦淮也是站着的,不过他站着可不是为了看热闹,而是挡在前面,怕那群拉扯的人推搡间误伤了他身后的无辜,这会儿闹事的人被拖了出去,他自然也就坐下了。
他一坐下,慕楠就好奇的扒着问:“这是怎么了?怎么就打起来了?那个男生快要被掐死了。”
秦淮道:“他活该。”
因为就坐他旁边过道,秦淮也没有上车睡觉的习惯,所以一直清醒的刷着手机,处理一下仓库的接洽,还有酒店的入住,旁边发生的事情,他也算是从头看到尾了。
动车的座位空间比较小,坐里面的进出必须要坐在外面的避让一点,刚才那个坐里面的男生出来上洗手间,上完洗手间回到座位的时候,中年人微微侧身避让,结果他身上挂着的耳机线勾住了中年男人的背包拉链,差点因为男生的拉扯而摔了背包,男人也没说什么,而是紧张的打开背包查看,而里面的骨灰盒是贴有黑白照片的那种。
那个打扮的很潮,脖子上还挂着耳机的男生一见到中年人背包里的东西,也不知道是惊了一下还是嫌晦气,突然就动手推了中年人一下,嘴里还骂道:“卧槽,你特么带个死人盒上车。”
大概是没想到男生会突然动手推他,加上骨灰盒本身就有点重,他一只手抱着,一只手在开包做着检查,被这么一推,一下子没护住,整个包都摔在了地上,里面的骨灰盒也倒了下来,盖子被摔开了,甚至装裹着骨灰的黄布也被从盒子里摔出了一个角,万幸的是里面的骨灰并没有撒漏出来。
而那个男生一点都没觉得自己的举动有什么错,还在不停的咒骂,说什么带着个死人,也不嫌不吉利,带着这种东西就不要上公共交通,一叠声的晦气卧槽特娘的之类的话。
再然后就是中年人发狂,先是狠狠一巴掌抽打在了那个男生的脸上,在男生试图回击的时候,更是毫不客气的掐住了他的脖子。其他人被这一番变故惊了,然后连忙上前来拉扯,后面就是慕楠被吵醒看到的那些了。
听到秦淮的解释,慕楠也一脸无语:“啧,这种人真的是被打死都是活该。”
车厢里的其他人也在讨论这事,不过大部分都是说那个男生活该,这就是家庭教育没教好,那就只能经历社会的毒打。估计那男生也是家庭条件很好,被骄纵惯了的,不说要多懂事吧,稍微晓得点事,能基本的做个人,都不会做出摔人家骨灰盒的举动。尤其是大疫情刚结束,这死了多少人啊,有些死在异地他乡的,不这样带回去还能怎么带回去,并不是人人都有钱可以包车的。
动车中途靠站停了十五分钟的车,慕楠从窗户看到那个中年人和年轻的男生被列车员带下了车,黑色的包又回到了中年男人的手中,男人红着眼,神色带了些麻木,紧紧的抱着包任由人带着走。而那个男生完全是被两个工作人员一左一右搀扶着离开的,估计差点被掐死已经吓软了他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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