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勃的话,虽然夹了点牢骚,但说的却是实情。不论你官多大,位多尊,只要进了监狱,那就是狱吏牢子们的鱼肉,命运操纵在他们的手里,任其摆布了。关于这一点,西汉时的韩安国与狱吏曾有过一段很有意思的对话,这就是人们所熟悉的“死灰复燃”的典故。韩安国原是梁孝主的侍从官,因犯罪入狱,遭到了狱吏的百般凌辱。韩安国对他说,你难道就不怕死灰复燃吗?狱吏回答说,燃起来就用小便浇灭它。在这里,韩安国用“死灰复燃”警告狱吏自己仍有可能有重新得势的一天,要狱吏不要过分虐待自己,把事情做绝;而狱吏用小便浇灭复燃的死灰,向韩安国说明只要在他们这班狱吏手里,就得由他们摆布,不会让你有死灰复燃的机会。有意思的是,韩安国后来果然“死灰复燃”了,不但被释放出狱,而且还被任命为主官梁国行政事务的内史。韩安国找来那个曾经虐待他的狱吏,可不仅没有处罚他,反而对他大加赞赏,予以重用。
由于古代监狱奉行的是侮辱摧残犯人的威吓主义,所以,尽管封建法律在形式上对狱吏凌辱、虐待犯人的行为严厉禁止,但事实上,这些规定往往是一纸空文。《水浒传》里的一个管监狱的差役就公开宣称,“你(指囚犯)这把贱骨头,好歹落在我手里,教你粉身碎骨。”好一副“判官爷”的口气!
狱卒凌虐囚犯,主要目的无非向囚犯敲诈勒索。五代时有一个名叫申贵的眉州刺史,他曾公开指着监狱的大门说,这是我家的钱穴。宋代的监狱官吏也公开受贿索贿,以狱为市。如果囚犯不给钱,就让他们睡在潮湿的地方,还不给他们饭吃。遇到那些没有钱的囚犯,干脆把他们像猪狗一样对待。囚犯生病后不医治,也不报告,直到病重甚至死后才报告上司。在《大明律•慎刑说》里,也披露了明朝监狱里狱吏们横行不法、凌虐囚犯、苛刻索贿的黑暗现实〃狱卒向囚犯要索不遂的,甚至将囚犯凌虐致死。
囚犯要想免遭狱吏们的凌虐,只有“破财消灾”这一条路。周勃出将入相,尊责无比,但在狱吏的凌逼面前,也只好乖乖送上黄金千两。狱吏们得不到钱时,可以把囚犯打入地狱;一旦得到钱,马上就换一副面孔。在这一方面,《水浒传》里沧州牢城里的差拔,可算得上是一个典型。林冲发配到沧州牢城后,差拔不见他把钱交出来,便破口大骂,什么“贼配军,满脸都是饿纹,一世也不发迹,打不死、拷不杀的顽囚”等等,直把林冲骂得一佛出世;等林冲送上银两之后,却马上变了口气,恭维林冲是“好男子,久后必然发迹”,“必不是等闲之人,久后必做大宫”。林冲身为八十万禁军教头,也算有点身份和名气,但不拿出钱行贿,照样受到狱吏的痛骂;那些无财无势的平民百姓,落在他们手里,其境遇也就可想而知了。
乐不思家的狱霸
如前所说,监狱里的狱吏是“催命判官”,而监狱里的狱霸则是牛头马面的小鬼。狱霸虽然本身也是囚犯,但他们在监狱里关押的年月长久,熟悉狱中情况,以他们的“资格”,自然而然成了犯人们的“首领”;加上他们和狱吏、牢子熟识,关系密切,同时又和犯人居住一起,狱吏也利用他们来管理囚犯。因此,他们虽身为囚犯,却有着一般囚犯所没有的特权、自由和“威望”,俨然是狱中的霸主。新来的囚犯,除了要向狱吏行贿外,同样也必须“孝敬”这些狱霸,听从他们的指令。狱霸们利用他们与狱吏的特殊关系,相互勾结,凌虐、欺压囚犯,肆意横行不法
囚犯进了监房,如果没有孝敬狱霸,便会受到一顿“下马威”。小说《活地狱
》里,财主黄员外的管家黄升和悃户王小三因为一件普通的官司,被差役们诱骗进了班房。因为他们并没有带钱,加上不懂这里头的规矩,招来同班房犯人们的毒打,两人被打得遍体鱗伤。但那些犯人还不解气,不让他们睡觉,罚他们站在地中。王小三困惓极了,不小心倒在了一个犯人腿上,结果又招来一顿痛打,打得他如杀猪一般的叫。如此这般犯人还觉不够,又将王小三的一只手的大拇指和一只脚的大脚趾用绳子拴住,高高吊起,在底下用拳乱打;还有人点燃一根蜡烛,在那里烧他肉。而看管班房的差役闻讯走来,竟然对他们说:既然没有钱,这个苦是要吃的了。这种对无钱犯人的凌虐,往往一直要等有了新的犯人进来,才会减轻。
狱霸能够横行不法,主要还是靠狱吏的撑腰。所以他们有什么好处,总不会忘记送上一份;而狱吏得了狱霸的好处,自然也就处处维护狱霸。因此,相互之间狼狈为奸。清朝的张集馨在自撰的年谱中,就记载了资州牢里一人名叫周鸣同的狱霸的劣迹。
周鸣同因推跌父亲致死,被判永远监禁。周鸣同在狱年月一久,被派为牢头。他在监狱里开设了当铺,对犯人重利盘剥。囚犯入监,都要向他孝敬钱物,否则就要受到种种凌虐甚至非刑拷打。主管监狱的吏目姜淳因得到他的好处,对他的不法行为不仅不闻不问,反而百般袒护、纵容。他可以自行出入监狱而不受限制。新来的人犯入监,他便带同其他缓决犯人将此人吊在柱子上,将水桶盛满水挂在背上,用竹签进行拷打逼赃,不满足他们的要求,就不停止拷打,还让犯人用嘴吹他们的尿壶。开始他们只是吊拷牢里的犯人,后来路过寄监的犯人也要吊拷逼赃,再后来干脆连押解犯人寄监的差役也被他们吊打逼赃。每次所得的钱,自然有吏目姜淳的一份。姜淳前后共分得银四百余两,他的家人也分得八十余两。姜淳得了钱,更放手让周鸣同胡作非为。周鸣同也更加肆无忌惮,甚至对入狱的女犯进行强奸。姜淳得知后,觉得他太胆大妄为,但周鸣同马上送上二百两银子,将此事遮掩过去。后来有一次井研县的差役押解犯人进省,路过资州,也遭到周鸣同等人的吊打逼赃,备受凌虐。差役一怒之下,去资州衙门喊冤告状。知州舒翼问知情由后,将周鸣同提到州衙内责罚,并下令将他在监狱内枷号,结果周鸣同竟然纠集同监犯人鸣锣击鼓,并放火焚烧监狱,幸而被及时扑灭。知州舒翼得知后,生怕事情闹大,不敢再深究,还释放了周鸣同。但井研县的差役不服气,又到省里控告。省里派员调查,并将周鸣同等人提省审讯。结果周鸣同等被判秋后处死,吏目姜淳也被处绞刑。
周鸣同恶贯满盈,最终伏法,实属咎由自取,但那些横行不法而逍遥法外的狱霸,更不知有多少。甚至有些狱霸乐此不疲,宁愿永远在狱中做囚犯。在清代大文 豪方苞的《狱中杂记》一文中记载了这样的一个狱霸,他因杀人罪被关进监狱,与狱卒、胥吏相互勾结,欺凌犯人,每年所得竟也有好几百两银子。后来遇到大赦,被释放回家,在家里呆了几个月,闲得无聊,无所事事,正好乡里有人犯了杀人罪,他自愿去替他顶罪,因为根据法律,只要不是故意杀人,不会判处死刑,最重不过永远监禁狱中,这也正是他所希望的。就这样,他又回到监狱里过起了当狱霸的日子。过了两年,又逢大赦,他照例被减刑发遣边疆,可他不愿离开,再三请求留在监狱里,但没有被允许。他怅然离开监狱,伤感地叹息道:“我这一辈子再也不能到这里来了。”
无独有偶,在《清稗类纱》中也记载了这样一个以狱为生的狱霸。此人姓张,于同治年间因为杀人入狱,在狱中监禁了近十年。每年靠盘剥欺诈同监犯人所得,达千两白银,他把这笔钱交给家里的妻子去放高利贷。光绪元年(1875)遇大赦出狱,回家一查帐,靠高利贷羸利好几千两银子。高兴之余,又后悔被赦出狱,因为其他营生都没有做囚犯羸利丰厚。他在家呆了一年多,无所事事,整天郁郁不乐。正好村里有人斗殴杀人,他听说后,反过来向胥吏行贿,主动要求顶替入狱。入狱后,收入更丰,引起其他一些狱霸的忌恨。他们也想学他的样子,但资历、声望以及势力都不如他,因此想将他排挤出狱。光绪十六年(1890),皇帝大婚,慈禧太后归政,又大赦天下。那些狱霸便用重金向狱吏行贿,请求将他释放出狱,递解回 籍,以免后患。就这样,他被强行驱逐出了监狱,带着妻子和万两银子回乡。离开监狱的时候,也说了同样的一句话:“难道这一辈子再也不能回这里来了吗?”
第一百二十二章 话说……
“他……这是在干什么?”杜知府拿起布巾子擦嘴,同时一脸的黑线:“折腾也不是这样折腾的啊?”
“也不能光听说,等我们过两天回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杜师爷倒是没有激动:“以讹传讹的事情不能当真。”
杜知府想了一下:“我觉得不是,丁田爱干净,你也看到过了,府城的牢房有多糟糕,你都说我不给他们发工钱,那牢房都脏成那样了,也不知道收拾,还要什么工钱?”
杜知府也有自己的理由,这帮人不干活,他就不发钱,想要领着工钱养家糊口,就得好好的干活。
别的人他都捋顺了,唯有牢房的人,他留给丁田去施展拳脚。
谁知道丁田没有为难他们,反而对他们各种照顾,这帮人呢?也还真的听他的话。
“所以丁田就收拾了。”杜师爷苦笑一声:“听说丁司狱让老郑叔去找了泥瓦匠,牢房里现在都盘了火炕,刷了墙壁,还有制作新衣服,不止是狱卒,连犯人都有份儿,好歹收拾的肯定干净。”
以前在牛角县的时候,杜师爷就觉得丁田很是讲究的一个人,别看年纪小,但是他对牢房的要求非常高,他还记得牢房雪白的墙上,还挂着的字呢。
“那我们回去看看吧!”杜大人也被说的有些迷茫了。
而丁田呢?
他的牢房还在继续收拾,场地和人员都收拾干净了,但是吃的还不行。
牢房里每旬保证能吃一顿肉,这是犯人们的伙食标准,丁田给定下了,逢“五”的时候,就吃荤菜,其余的时间当然是素菜。
跟豆腐坊那边说定了,逢“三、六、九”的时候,送五板豆腐到监牢的厨房那里。
又跟卖肉的屠夫约定好,不管刮风下雨,逢五的时候,就给府衙监牢的厨房送五十斤肉,为此还特意跟他讲价,每次送肉,都附赠二十斤的骨头,熬汤喝。
另有十两银子交给老郑叔:“您每日就帮我们采购点食材,柴炭等物。没有了就跟我说。
”
把老郑叔感动的啊:“您放心,一定好好把握这点钱。”
“这个是一个月的食材钱,已经去掉了豆腐和肉,您就帮忙采购点蛋类,或者一些鱼什么的,至于干菜、新鲜的青菜啊,咱们都大批量的购买,可以直接讲价。”丁田早就精打细算上了:“大批量的不用您去,就是平时给我溜个缝儿,让大家都能吃好,喝酒就算了,牢里不许
闻见酒味儿。”
“是!”狱卒们都服气的大声应和。
丁司狱就是厉害,这才来了不到一个月,好么,老房大变样,除了犯人们都被剃了光头,现在连个跳蚤都没有了!
牢房比自家都干净,为此,很多狱卒回去之后,都给家里搞了个大扫除。
而犯人们除了被剃了头和体毛不太满意之外,他们的待遇也好了很多,第一个是干净,第二个衣服竟然是新的!
还有内衣,虽然说这一身不能出牢房,一出牢房春风透骨的冷,可他们整日被关着,根本出不去牢房。
再有就是伙食,再也不是稀粥窝窝头配咸菜了,起码有了菜汤,有了点菜,偶尔还能喝到肉汤,有的时候,一人还能分到一块肉,虽然数量不多,好歹能解解馋。
最后一点,非常让某些人不舒服,因为丁田看的严,不允许有“狱霸”这种东西出现,同一个牢房里的人,要是有人充大头,当大哥,丁田就让狱卒将他单独提溜出来,单独关押。
别以为住单间是好事情,你一个人,在一片空牢房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这对犯人来说是非常难受的一件事情,相当于是关禁闭了。
人少,自然就无法抱团取暖,狱卒们也不会单独给多烧一会儿火炕,两次下来,这帮人就老实了。
丁田对付他们的手段很温和,不打不骂,总是让他们自己屈服。
拐子里有当头儿的家伙,几个头儿都不是什么好人,但是他们在丁田的手里,很快就老实了下来,不老实也不行,丁田让人剃了他们头发和体毛,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就很害怕丁田…
虽然丁田并不知道他们怕自己。
不过工作能正常进行下去,是很让他开心的。
只不过,清明的时候,他回不去,只好在十字路口那里,烧了一些冥币纸钱,祭奠一下先
人。
第二天,王佐请他吃饭,在驿站。
这次他去了侧门,并且很快就进去了,在花厅里,喝着热茶吃点心,然后没看到米英。
见丁田四处的看,王佐就知道他在找什么:“米英回京了,不用找他了。”
“哦……。”丁田低头,喝茶,点心都没吃。
其实见到王佐,他还有点尴尬,感觉一下子跟王佐有了距离感,王佐也是如此,小牢头儿没有以前活泼了。
跟自己仿佛也隔着好大的距离,仿佛跟旁人一样,将自己视为“宁王”,而不是王佐。
“你找一个太监干什么?”王佐生气的问丁田:“难道你还有事情找他么?”
“没,我就是没见过太监……有点好奇。”丁田听出王佐的不高兴,只好小声的跟他解释:“而且他看起来也不像是阴柔的太监啊?”
“没见识了吧?”王佐坐在那里,非常不屑的道:“谁说太监就要娘们儿唧唧的了?作为皇帝身边的大总管,他有的时候是代表皇帝的,脸面上一定要过得去,必须要有个好的面貌,精气神也不能或缺,不然,一个御前大总管站出去,翘兰花指儿,那成什么了?”
“是吗?”丁田挠了挠头:“呵呵,我知道了。”
王佐喝了口茶,指着一个银色的卷曲的长条:“尝两口吧,京中御膳房制作的龙须糖,这边没有的。”
“好,谢谢……。”丁田拿了龙须糖吃,味道比起后世的可要好太多了,纯手工制作。
“这茶是有名的大红袍……。”
丁田喝茶。
“五香瓜子……。”
丁田睦瓜子。
最后王佐忍不住了:“你是不是觉得跟我在一起别扭了?”
丁田心想,没躲过去啊,还是被人问出了口,于是只好挠了挠头:“其实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你是宁王唉,整个大青只有八位异姓王,薪火相传,世袭罔替。别人家的王爷都在享受荣华富贵,你却跑来这里……还被人关进了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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